陆修之不认识。
还未婚夫
司怀思索片刻,果断挂掉电话,心道现在的诈骗电话一点都不敬业。
找个男人来算怎么回事
如果是未婚妻说不定他还信了。
正想着,手机又震动起来,司怀还没看清来电显示就点到了接通键。
“喂”
电话那端响起一道中气十足的暴喝“臭小子你人呢”
司怀皱了皱眉,拿远手机“老东西你谁啊”
“老东西”
对方不敢置信地重复了一遍,紧接着嗓门更大了,近乎破音地吼道
“我谁我是你爹是你老子司怀你”
听见这熟悉的破音嗓子,司怀想起来了。
他现在是有个爹,前段时间刚认的。
“哦,什么事”
“什么事今天什么日子你不知道么修之特地搁置公务和你吃饭,你倒好,居然放他鸽子”
在司弘业咆哮着重复自己的话的时候,司怀就走神了。
他这个爹,易怒还是个复读机,不过命好,日坐财神富贵荣华。
“司怀你听见没有马上给我滚回家”
半晌,司怀漫不经心地回道“没钱,没路费。”
电话那端的司弘业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上不来下不去,怒不可遏地挂了电话。
片刻后,司怀收到一笔转账提示。
转账老司向你转账1000000元。
司怀恍然,原来财运在这儿。
他收起手机,转身走向前方的公交站台。
“你叫向祺祥”
“对对,交警叔叔,真的,我明明老远就踩刹车了,该不会是刹车失灵了吧”
“别叫我叔叔,咱俩差不多大。”
交警低头检查地面,没有刹车痕迹,拿出酒精含量探测器“吹气。”
向祺祥“我说的是真话,没喝酒。”
说完,他朝着仪器吹了口气。
向祺祥发现前方没岔路的时候自己都是懵的。
这条路他经常开,对路况很了解,因此比较松懈,拐弯的时候就看了一眼车内后视镜上的佛珠,前方的岔路立马消失,变成了棵梧桐树。
他第一时间踩住刹车,可车一点儿减速都没
有,像被人驱使了似的,直直地撞到树上。
酒精指标正常,交警狐疑地打量向祺祥,见眼下青黑,眼睛满是红血丝,一副通宵玩嗨了的模样。
他拆开一个新的检测板,对向祺祥说“张嘴,验下口水。”
向祺祥照做,疑惑地问“这是做什么的”
“毒检。”
向祺祥抓了抓头发“正常吧”
他这两天没睡好,居然都被怀疑吸毒了。
“正常,”交警收起检测板,耐心地向向祺祥解释,“唾液检测板有时效性,只能检测24小时内。”
向祺祥点点头“您放心,我是党员,肯定积极配合人民警察”
“辛苦同志了。”
交警点点头,扭头对同事说“小林,带他去做尿检,采下样本。”
向祺祥长叹一口气,跟着小林去做尿检。
周围夜市区域正好有公共厕所,取完样,小林便没有盯着,去厕所外面等着。
向祺祥洗了把脸,习惯性地去拿纸巾。
摸了会儿恍然记起这不是在自己家,他正要收回手,掌心忽然多了什么东西。
好像有小狗凑过来,用它湿哒哒的鼻子嗅了嗅,但又比狗鼻子湿冷,是一种寒进骨子的阴冷,带着微微的黏腻。
向祺祥用另一只手抹去脸上的水,眯着眼睛低头,对上一张惨白肿胀的鬼脸,没有头发,像是发酵过头的白面馒头,整个脑袋都是肿的,肿得连眼睛都被塞进了眼轮里,只剩下一条黑色的褶皱,横贯全脸。
“啊啊啊啊”
向祺祥头皮发麻,反射性蹦了起来,抄起手边的矿泉水瓶砸过去。
矿泉水瓶根本砸不到鬼的身体,这鬼没有眼睛,看不见向祺祥的方位,在原地停滞片刻,肥大的鼻子动了动,仿佛嗅到了什么气味,猛冲到向祺祥面前。
近距离和鬼面对面,向祺祥倒吸一口凉气,转身就跑。
门在几步之外,他能清清楚楚地听见外面的人声、车声。
一只脚迈出门口的刹那,阴森的冷气贴近后背,向祺祥背脊发凉,动弹不得。
就在他自己今天要栽在这公共厕所的时候,忽地听到身后的鬼哀嚎一声,不再有动静。
向祺祥跌跌撞撞地往外走,站到路灯下,这才鼓起勇气回
头,鬼消失不见,一个路人抽着烟走进厕所,很快又从里面出来。
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裤兜开始发烫,一阵阵的热意驱散了浑身上下的阴冷。
向祺祥摸出兜里的东西,是那张皱巴巴的符纸,上面红色的符咒已经变得黯淡无光,像褪色了一般。
他宝贝地抱着符纸,拔腿跑向事故现场,冲着人群喊道“学弟大师”
交警小林连忙追上去,把人拽住。
向祺祥不仅没躲,反而抓住他的制服,气喘吁吁地说“我、我在厕所里面撞、撞鬼了”
交警小林拍拍他的手背安慰,扭头对肩上的对讲机说“报告班长,我有合理理由怀疑保时捷车主吸毒。”
“交警同志,我说的全是实话啊”
“得赶紧找大师,为人民服务”
与此同时,大师司怀已经到家了。
司家老宅在城东的别墅区,公交车两个小时,走路半个小时,司怀进屋的时候已经晚上十二点多了,五十多岁的司弘业在沙发上打瞌睡。
听到动静的刹那,司弘业睁开眼睛,困还没醒,呵斥脱口而出“你看看现在几点了不是让你赶紧回来么”
司怀懒懒地坐到沙发上,剥了根香蕉,边吃边说“生气对身体不好。”
“老司,你都这把年纪了,总不会连这点基础的养生知识都不知道吧”
司弘业气得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香蕉,质问道“怎么没去吃饭”
“你是不是又去搞那些歪门邪道的东西了”
司怀想了会儿,没记起来有饭局,反问“什么饭”
司弘业双眼冒火,更生气了。
一个漂亮的女人连忙上前,拍了拍他的胳膊,柔声道“弘业。”
司弘业的怒气瞬间消了一大半。
司怀又剥了根香蕉,懒懒地看着这个和司弘业差了二十多岁的后妈。
后妈费秀绣握着司弘业的手,抬头对司怀说“今天不是和修之一起吃晚饭么,本来是想让你们见个面吃顿饭,彼此熟悉一下。”
司怀满脸疑惑,熟悉谁
一看这表情,费秀绣就知道他肯定一点儿也没听进去司弘业的话。
担心司弘业被这个找回来的儿子气进医院,她耐着性子说
“上个月不是告诉过你,司家和陆家定了娃娃亲的。”
司家和陆家几代交好,陆氏集团主攻科技、医疗方面,发展迅速,还和国家相关部门合作,司弘业的父亲担心自己百年之后,两家人会越走越远,于是和陆家定了孙代的娃娃亲。
陆家长辈逐一去世,司怀幼年走失,两家人的确渐行渐远。
现在司怀找回来了,司弘业便打算履行娃娃亲一约,也可以让陆家帮衬点司家。
司怀对娃娃亲什么的事情完全没有印象。
他掀了掀眼皮,黑漆漆的眸子看向司弘业“你想让我和陆家谁谁谁结婚”
他的瞳仁比普通人的大一圈,像动物的眼睛似的,漆黑一片。
司弘业被看得一愣,随即道“这是你爷爷的遗愿。”
司怀盯了他好一会儿,缓缓开口“结婚的话”
司弘业正想说这婚你不想结也得结,便听到司怀认真地问
“是有礼金的吧”
“按照商阳的习俗,肯定是有的。”
费秀绣点头,帮着劝道“陆家老宅就在对面,修之正打算搬回来住,以后咱们住的也近”
后妈念叨了好几遍娃娃亲对象的名字,司怀听清楚了,挑了挑眉“陆修之”
刚才打电话的男人
准确地说出了陆修之的名字,司弘业的脸色勉强好看了些,问道“你们已经聊上了”
司怀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继续问“男人”
“老司,你知道我喜欢的是女人吧”
司弘业这会儿没空计较称呼问题,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脸抽搐两下,怒道“陆修之相貌堂堂年少有为,年纪轻轻把陆氏发展得更上一层,是你高攀了人家”
“男人怎么了”
司怀轻飘飘地吐出五个字“男人,得加钱。”
“钱钱钱,我、我”
司弘业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上不来下不去,最后怒气冲冲地掏出一张卡,砸向司怀。
司怀抬手接住卡。
费秀绣赶紧给他倒了杯茶,拍胸拍背帮他顺气。
等司弘业稍微缓过来,她对司怀说“小司啊,和修之见面的时候可不能这么胡闹,他常年住在白龙寺,平常接触的都是得道高僧”
寺庙
司怀乐了
“他是个和尚”
“和尚得”
“他不是和尚”
司弘业吼完,感觉自己占了上风,气一下子就顺了,接过茶,慢慢地喝着。
还俗了
“行吧。”
司怀遗憾地收起卡,起身上楼,走了两步回头问道“老司,卡的密码。”
“老司是你叫的么不用密码”
第二天中午,司怀被门外的脚步声吵醒。
他睡眠浅,容易被吵醒,醒了就很难再睡着,躺在床上逐一打开淘宝、阿里巴巴、拼多多一单生意都没有。
司怀索性起床,把书包里所有东西一股脑地倒到床上。
都是店里剩下的东西,一袋黄纸、小半包朱砂、毛笔
一堆材料里静静地躺着块木质牌位,上面写着道天天尊四个大字。
司怀拿起牌位,发现一抹红色,朱砂结块了,牢牢地黏在底座上。
他习惯性地在裤子上擦了擦,嘀咕道“如果师兄在的话,肯定又要骂我了”
司弘业进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司怀抱着个牌位,神神叨叨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他气不打一处来,扬声道“你赶紧给我换好衣服下楼”
“修之今天搬回老宅,你好好解释下昨天的事,再拿上贺礼祝”
司怀充耳不闻,把祖师爷放到桌上,细密的雨丝穿过窗户缝飘了进来。
他关上窗,看见对面别墅大门缓缓打开,一辆黑色的商务轿车停在别墅门口。
司机撑开伞,小跑到后座开门,一个男人缓缓下车。
他穿着深色西装,下身西裤笔直修长,一个侧影都透着冷冽的气息。
司怀只瞥了一眼,立马被他周身浓重的阴气所吸引。
普通人撞鬼,会阳气减弱,倒霉几天,哪怕是被鬼盯上的人,也只是身上某些部位会有阴气的印记,鬼的印记。
而这人从头到脚都萦绕着阴气,分明就不是个正常人,比鬼还像鬼
司怀体质极阳,鬼神不近,跑遍华夏各种鬼楼凶宅,都没有遇见过鬼,要不是远远地看见过鬼差,他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没有阴阳眼。
难得看见这么多阴气,他双眼发亮,随手拿起挂在椅背上的t恤,套上就走。
见他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司弘业火冒三丈
“你又要出去摆摊丢人现眼了”
“司家怎么会有你这种”
司怀挥了挥手,打断道“我去陆家看大和尚。”
司弘业一怔,吼道“他不是和尚”
“混账东西你把贺礼给我带上。”
司怀下楼,拎起桌上的礼盒,径直走向陆家。
两家就隔着一条路,没几步就到了。
陆宅大门敞开着,司怀站在门口,晃悠着手里的袋子,犹豫是不是应该礼貌点,按个门铃。
忽地,一阵凉意迎面而来。
他偏头看过去,刚才那个男人出现在身侧,轮廓鲜明,眉眼冷峻,一双凤眼淡漠地看着他。
司怀愣了愣,一时间忘记面相的事,只看得到对方的皮相。
“司怀”
声线低沉,和昨天电话里的声音一样。
司怀回过神,摸摸鼻子,举起礼盒“老司让我给你的。”
陆修之接过“替我谢谢叔叔。”
两人指尖微触,寒冰似的冷意沿着手臂钻了过来。
司怀低头看他掌心的纹路,又看了看眉眼,有些失望。
百分之百是个活人,原装魂魄,应该只是体质特殊。
不过身上冷冰冰的倒还挺清热。
雨势逐渐加大,从雨丝转为雨珠,树叶被打得啪啪作响。
陆修之瞥了眼林荫道,打开伞,走到司怀身旁,微微侧身,将人护在伞下。
“进屋坐。”
“我”
话未说完,司怀注意到伞外多了一双脚。
一双淡青赤裸的小脚丫。
他偏了偏头,呼吸一滞。
是鬼。
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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