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番外—幼年9

    杨柔去世后,司怀就搬到了张钦洲那儿。

    本来是想去蹭吃蹭喝,结果搬家后才发现,张钦洲他压根儿不会做饭。

    张钦洲做的饭菜中,唯一一样能下咽的就是酱油拌面。

    煮熟面,浇上酱油,拌一拌。

    司怀懒得动手的时候,张钦洲就会煮这个。

    “哝,面煮好了。”

    张钦洲把碗放到他面前,桌上的手机震了震,响起铃声。

    “你自己拌。”

    说完,他拿起手机,去房间里接电话。

    司怀随意地拌了拌,等面凉的差不多了,才慢吞吞地开始吃。

    吃到一半,响起敲门声。

    司怀打开门,门外一个年轻的男人,脸上有道疤,看起来有些凶神恶煞。

    见开门的是小孩,男人凶恶的表情收敛了一些“我找人。”

    司怀“找谁”

    男人“张钦洲。”

    司怀哦了一声“不认识,你是不是敲错门了”

    “是么”

    男人往后退了一步,仰头墙上的门牌号。

    “4021张钦州,没错啊。”

    下一秒,砰的一声,门关了。

    男人“”

    司怀继续嗦面。

    张钦洲打完电话,走出房间“谁敲门”

    司怀“不认识,说找人。”

    张钦洲疑惑“找谁”

    司怀想了想,男人嘴里的名字仿佛被打了马赛克,他听不清,记不住。

    “好像是张三还是李四吧。”

    张钦洲“”

    敲门声再次响起。

    张钦洲过去开门。

    看见他的脸,男人眼睛一瞪“你不是在家么,你家小孩还说我找错了。”

    张钦洲随口说“那不是我家小孩,是我拐来的,不知道我名字。”

    男人“”

    他现在算是知道小孩刚才为什么会说那种话了。

    上梁不正下梁歪。

    “我来收租。”男人报了个数字。

    张钦洲交完房租,数了数钱,对司怀说“我们还得吃一个月的酱油拌面。”

    司怀“”

    “道士这么穷的么”

    “那得看是什么道士,”张钦洲抖着腿,完全没有正经道士的样子,“要是在几年前,那想花多少钱花多少钱,主要现在我从良了,比起钱,我一心求道”

    司怀喝了口水,心想,老东西以前坑蒙拐骗赚了不少钱,后来翻车了,所以现在没钱。

    张钦洲说着说着,话锋一转,问司怀“你要不要跟我修道”

    “你天生玄骨,以你的天赋,修道后肯定万人敬仰,富贵荣华。”

    以我的骗人天赋

    司怀瞥了眼张钦洲,吐出三个字“没兴趣。”

    张钦洲不说话了,哼着小曲去洗碗。

    司怀还以为他放弃引自己入歧途,没想到从第二天开始,张钦洲早中晚,一天问他三遍。

    “要跟我修道吗”

    “修道吗”

    “修吗”

    司怀面无表情地推开他的脸,翻看老黄历。

    张钦洲凑上前,看着老黄历,摇头晃脑地说“你看明天宜入学,该跟着我修道了。”

    司怀“是宜入学。”

    “明天小学开学了。”

    张钦洲“”

    第二天,司怀坐在教室,拿出草稿本。

    一翻开,上面写着一个大字“道”。

    司怀“”

    被纠缠了一个月,司怀受不了了。

    在张钦洲问出“修道么”的问题后,他反问“道士要做什么”

    张钦洲乐呵呵地说“什么都能做,你想做什么做什么。”

    “看相算命,摸骨看卦、捉鬼捉妖”

    听见后四个字,司怀忍不住问“真的有鬼”

    张钦洲“当然有,不然人死了之后变成什么”

    司怀“宇宙的尘埃。”

    张钦洲“”

    司怀又问“有鬼的话为什么我看不见”

    张钦洲立马说“你是极阳之体,鬼神不近,那些鬼都怕你身上的阳气,怎么会主动凑到你面前。”

    司怀多看了他两眼,感慨道“你这瞎话真是张口就来啊。”

    “我说的是大实话”张钦洲说。

    司怀“你之前还说我修道天赋高,这会儿又说我鬼神不近,不觉得自相矛盾么”

    张钦洲沉默了会儿,干巴巴地说“矛盾是事物发展的源泉和动力。”

    司怀“”

    张钦洲“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司怀“嗯”

    张钦洲“矛盾是对立统一的。”

    “所以天生玄骨和鬼神不近也是对立统一的,你是上天的造化。”

    司怀“”

    “我还是好好读书,钻研物理,说不定将来能研究出宇宙的奥秘。”

    张钦洲想了想“我带你去见鬼行了吧”

    司怀脚步一顿,有些惊讶“你不是说鬼怕我的阳气么”

    “我有办法,能让你见一见鬼。”

    张钦洲挺直腰板,扬起下巴“我可是华国道教协会前会长,别说让你见鬼,把你变成鬼都行”

    司怀“”

    他脚尖一转,走向门口“走吧。”

    “等等,不得准备一下么。”

    张钦洲喊住他,从抽屉里翻出黄纸和朱砂。

    司怀坐到他边上,看着张钦洲提笔、落笔、在黄纸上画出复杂的符文。

    他托着腮,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

    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挺喜欢的。

    司怀伸手,摸了摸空白的黄符纸。

    “好了。”

    张钦洲放下毛笔,吹了吹符纸,递给司怀。

    司怀扬眉“这就能见到鬼了”

    “当然不是,这是匿息符,能掩盖一些你身上的人气。”

    说完,张钦洲扫了眼桌子,拿起水果刀。

    司怀脸色变了变,本能地伸手拦住他“你要干嘛”

    张钦洲解释“我虽然不是极阴之体,但也是阴年阳月阳日阴时出生的,阴气重,我的血能帮你遮掩一部分阳气。”

    血

    司怀皱眉“我不要见鬼了。”

    “不行,我符都画好了,你说不见就不见”

    不等司怀说话,张钦洲转身背对他,刀刃对着食指指尖,小心翼翼地划了道几毫米的伤口。

    他嘶了一声,连忙用力挤了挤。

    司怀看了看,嗯,伤口快愈合了。

    他松了口气,盯着张钦洲用力挤,终于挤出了一点血丝。

    “昭昭其有,冥冥其无”

    张钦洲低声念咒,用血在司怀掌心画了一道符文。

    司怀低着头,一阵凉意从掌心钻到了身体内,冻得他打了个激灵。

    “走吧。”

    深夜

    路灯昏暗,路边的商店门窗紧闭,街上没有行人,偶尔有一辆汽车驶过,黄澄澄的车灯照亮了整条马路。

    司怀四处张望着,别说鬼,连个鬼影都没有看见。

    “老东西,在哪儿呢”

    “在找呢。”

    张钦洲仔细地看了看,这条街上没有鬼。

    准确的说,是鬼走了。

    对上司怀狐疑的目光,张钦洲抬手,指着路灯下“看见那个没”

    司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为望去,昏黄的灯光下有一团灰蒙蒙的东西。

    他眯了眯眼“什么东西虫子么”

    张钦洲“那是阴气。”

    “你再仔细看看。”

    司怀揉了揉眼睛,仔仔细细地瞧了瞧。

    那团灰蒙蒙的东西的确是气体,丝丝缕缕的,萦绕在空中。

    他往前走了两步,靠近气体的时候,气体渐渐消散了。

    “往这儿。”

    张钦洲领着他走进一旁的小巷。

    小巷比马路要阴森不少,阴风迎面拂来,吹起了地上的灰尘。

    司怀正要说话,张钦洲捂住他的嘴,往右前方比了个手势。

    司怀偏头,远远地看见一抹白影。

    白影穿着长袍,漂浮在空中,手上还拿着条锁链。

    司怀睁大眼睛,怔怔地看着白影飘远、消失。

    张钦洲的手依然捂在他嘴巴上。

    司怀推了推他的胳膊,抬头问“那个就是鬼吗”

    张钦洲摇头“那不是鬼。”

    他擦了擦手上的汗,对司怀说“是阴差。”

    司怀愣了下,看见张钦洲额角的汗珠。

    是冷汗。

    “你怕阴差吗”

    张钦洲“谁怕了我这是尊敬”

    司怀“平时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遇阴差。”

    想着,他愈发肯定张钦洲前半辈子是个骗子。

    还是那种有点本事的骗子,所以能把人骗得团团转、赚大钱。

    “我不是怕阴差,我是尊敬他们,他们算是阴界的警察,值得尊敬”

    司怀哦了一声“我遇到警察叔叔还会打招呼呢。”

    “不会偷偷摸摸蹲在小巷子里。”

    “臭小子,说了我不怕。”张钦洲嘀咕了一句,快步走向筒子楼。

    司怀跟在他后面,慢悠悠地说“不怕不怕,等我以后当神仙了,就封你当个阴差的领导。”

    “让阴差都怕你。”

    “哦,那我要谢主隆恩了。”

    “爱卿免礼。”

    周末,司怀开始跟着张钦洲学习道术。

    两人面对面坐在桌上,大眼瞪小眼。

    司怀“就这样”

    张钦洲反问“你想怎么样”

    司怀“我看电视剧里拜师都有规矩的。”

    张钦洲“少看点电视剧。”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那你以后就是我师父了么”司怀问。

    张钦洲张了张嘴,“是”字到嘴边,又被他咽了下去。

    他想起那个为上清观奉献了一辈子的老人。

    把上清观交给他,他却为了求道离开了上清观。

    张钦州轻叹一声“不,我是你师兄。”

    “我要代师收徒。”

    司怀好奇地问“那师父人呢”

    张钦洲“死了。”

    司怀“”

    “想学什么我都可以教你,”张钦洲顿了顿,继续说,“师父如果知道有你这么个天生玄骨的徒弟,肯定会很高兴,他就喜欢天资高的徒弟。”

    司怀哦了一声,反正都是张钦洲教他,是师父还是师兄无所谓。

    张钦洲推给他一本本子和黑笔,缓缓说“第一课。”

    “先记住你师兄的名字。”

    司怀“”

    张钦洲“我叫什么”

    司怀“老东西。”

    张钦洲“如果别人问起你师兄叫什么名字呢”

    司怀想了想“姓张的老东西。”

    张钦洲“”

    “抄一百遍就记住了。”

    司怀扔掉笔“我不干了,我要叛出师门。”

    张钦洲“记住我的名字后,咱们就开始学画符。”

    司怀看了两眼桌上的黄符纸和朱砂,心痒痒的。

    纠结了一会儿,他不情不愿地拿起笔,慢吞吞地写起张钦洲的名字。

    “你要知道,我可是道教协会的前会长,华国第一大观的观主,记住我名字,你走出都带风,可以拿着我的名号招摇撞骗”

    “”

    司怀瞥了他一眼,心想,按理说不是应该是告诉他道观的名字么

    以后别人问起来,他说说自己是xx观的,然后对方震惊不已,竟然是xx观这个隐世大观。

    司怀脑补了一会儿,张钦洲依然没有说道观的名字。

    他想了想,觉得老东西应该是还没有编好,所以不告诉他。

    估计过段时间就会说了。

    司怀没有想到,这过段时间,足足过了半年。

    半年后,暑假的某一天。

    张钦洲猛地推开门,身上大大小小的划伤,脸上也有几道伤口,神情激动万分。

    “我找到了、找到了”

    司怀翻出医药箱,皱眉问“你找到什么了”

    “找到”

    张钦洲双目灼亮,直直地盯着司怀“我找到了道啊臭小子你不知道轻点么”

    司怀拔出伤口上的小木刺,没听清他说的“道”字。

    “你这两天去哪儿了”

    两天前张钦洲说出个门,他还以为很快回来,结果整整两天都没看见人。

    张钦洲解释“我在山里看风水。”

    司怀淡定地问“赚钱了么”

    张钦洲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没有。”

    “不过我带回来了个宝贝。”

    司怀挑了挑眉,只见张钦洲拿出了一个木牌位。

    上面刻着道天天尊四个大字。

    张钦洲“这是咱们祖师爷,道天天尊。”

    司怀这段时间看过一些道教的书,知道三清四御等等尊神,也知道压根儿没道天天尊这号人物。

    司怀“嗯”

    张钦洲宝贝地摸了摸牌位,声音难掩激动“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

    “道天天尊,即为道、天道。”

    “以后我们道观,就叫道天观了”

    “我是第一任观主,你是第二任”

    司怀看了眼牌位,慢吞吞地想起来,老东西是一直没有告诉他道观的名字。

    花了半年时间,终于编出来了么

    “你是第一任观主”

    “废话。”

    司怀问“你把师父放哪儿了”

    张钦洲面不改色“我叛出师门了,给你做个榜样。”

    司怀“”

    他扭头看向牌位“祖师爷,您看见了吧。”

    “这老东西教我叛出师门。”

    张钦洲“”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幼年番外就结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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