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②③【一更】

    极致的冬日, 昼短,夜长。

    狭小的房间里,除了黑暗, 就是呼吸的体温。

    “既然不喜欢选择题,不喜欢反问题, 那我就陈述一句, 凌霄, 我允许你对我做任何事情。那么,出于夫妻间的平等,我应当也可以,这么对你。”

    程少微的声音和着心跳在她耳尖落下,没等许凌霄得意几分, 他的气息就扑了上来,不止是吻, 是压迫。

    男人翻身而上, 许凌霄就防备地扑腾了起来, 他的唇离了她半寸,喑哑着声说“抱着我。”

    女孩的瞳孔睁了睁, 眼尾让他的吻撩起了潮红。

    男人大掌的温度,比她身体要热,比她的腰还热,许凌霄惯常运动,尤其是腰腹,纤细却有力量,此刻她因为对抗的姿态,而浑身绷紧,男人修长的指背划过, 能触摸到她微微起伏的马甲线条。

    “可惜了。”

    他说。

    许凌霄愣了愣,看他“可、可惜什么”

    不知道男人不能在床上说女人不行吗

    她忽然有些生气,也伸手摸他的腰。

    像她这种女人,就是不服输,直到纤细的指尖摸到了坚硬的腹肌,烫得她不敢动,指尖仿佛迷路般彷徨不敢下移。

    男人狭长的眼里是深不见底的黑潮“可惜了,天气太冷,我舍不得掀开你的被子,看看你。”

    女孩呼吸骤然急促“你”

    他掌心在她腰线环过,不一会儿,她觉得有些冷,一瞬间的冷,原本亲贴在肌肤上的暖布被揭开,虽然是在黑夜,但她还是紧张得曲了曲脚趾,人紧张的时候,就是这样,恨不得想把自己缩起来。

    但是身上有个男人,她一缩,不就抱着他了么。

    许凌霄的脑子开始有点混蛋,觉得现在被反客为主了,怎么才能把他压下去,对她求饶才好。

    忽然,纤细的长腿让他曲了起来,一道热流从足底熨贴而上,她蓦地呼吸一窒,听他说“原来是脚冷啊。”

    他轻轻的喟叹中,带了丝引诱,对,他的声音就是诱饵,许凌霄忽然抬起掌心,堵住自己的耳朵。试图让自己在这场博弈中清醒。

    可下一瞬,程少微告诉她,不是声音。

    她身体忽然不听大脑的控制,颤了下。

    就是这一颤,让她整个人都傻住了“程少微、你,你住手别碰那儿”

    她慌不择逃,结果,原本按着耳朵的双手,被他单手反按在了头顶上,此刻她整个人就像一把弓,紧绷的弓。

    许凌霄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她还想到小时候背的诗,她最喜欢南北朝的木兰,将军百战死,下面是什么来着,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

    可现在她双腿扑朔不得,眼睛却开始看不清黑夜,迷幻从深处涌来

    呸

    什么兔子,她才不是兔子

    “我不是兔子”

    她反抗地喊了声,但谁知道,为什么她的声音念出来这么的陌生娇柔,她摇了摇头,是谁在说话,这么娘们唧唧的。

    她咬了咬牙“程少微,你的手,快出去啊”

    她的长腿忍不住曲了起来,房间里泛起了第三种声音,不是男人的,不是许凌霄,是,是催情的。

    女孩浑身忍不住轻轻颤抖“我要杀了你”

    “别用这样的声音对我说话。”

    男人沉沉地笑了声,性感,狡诈。

    许凌霄膝盖顶住他的腰窝,身上的程少微,平日里绅士,偶尔的腹黑也不为过,反正许凌霄也不是什么善人,但他虽有礼节,不代表他克制,不代表,他事事都听她的,因为他是个男人。

    许凌霄胸口喘得飞快,她知道程少微的手好看,手指长而有力,骨节分明,在家里做柜子的时候,拿捏钉子和铁锤,总是精准地对着孔洞,从来不用她帮忙,有时候她累了,反而觉得欣赏程少微干活的手,是一种享受。

    但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的手艺活会用在自己身上。

    程少微看着她那双在黑暗里迷离的凤眼,隐忍着,耐心地在她耳边说道“刚才我问你,我可以,进来吗你说,可以。”

    许凌霄手腕还让他一手箍在床头,此刻好不容易平复下的情绪,又被男人气得烧了起来

    “我、我是说,你可以进房间”

    “但我问的,是你,不是房间。”

    妖孽

    许凌霄看着程少微,就像看着一只妖孽

    她这只到西天取经的唐三藏,就要被这个妖怪吃了

    再这样下去,攻城略地,拆骨入腹还不是他说了算

    看着男人勾笑的唇角,许凌霄只觉浑身让他箍得愈加发了麻,蓦地,脑子里灵光一闪

    兵法有云,进攻,是最好的防御

    几乎是一瞬间,她仰起了头,早已滴红的双唇贴上他的唇畔,这个男人真奇怪,浑身那么烫,怎么就嘴巴凉凉的。

    她舔了舔,咿,他身体好像僵了下,就是这个时候

    许凌霄曲起双腿,横攀上他的劲腰,双腿像毒蝎子般,一用力,将他翻了过去。

    几乎是一瞬间,她抽出了自己的双手,转而抓上男人的肩膀,作势要将他压倒。

    夜色中,男人的眸光似划过一抹深笑,许凌霄愣了下,但与此同时,他修长的手指也终于从她身体抽了出来,这一回合意料之外的顺畅,就在她要翻身作主人时,一道撕破的巨疼,猝不及防地从身体之下,涌上大脑皮层。

    就在她将程少微按住,制服的胜利在望的此刻

    “你混蛋,你用暗器”

    她疼得眼角沁泪,这辈子、上辈子、上上辈子都没受过这种疼她此刻坐压着程少微,拳头就砸在男人的胸口,她真的好疼,呜呜呜呜。

    她死了,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刚才还一副要举帅旗扳倒敌军的自信,此刻就

    程少微单手扶住她的腰,强压着那头要横冲直撞的野兽,另一只手擦了擦她脸上莹莹的珍珠,心疼道“我不好,我不知道你这么的敏感”

    “什么不知道你很懂吗你个混蛋”

    “我不懂,凌霄”

    这时候,许凌霄哽咽地抓着他的衣领“除了我你还有谁如果你之前还有人,我今晚就把你剁了你要是敢骗我,我就把你扔进护城河,我不管,我要杀了你”

    呜呜呜

    他哑着声音哄道“没有别人,只有你,之前之后,都是你。”

    “你骗我”

    她低着头,发梢撩在程少微的脖颈“你骗我,你还喜欢那个商玉琢,如果不是傅子慎,你早就跟她双宿双栖了”

    她越说越哭,眼泪就跟掉豆子似的。

    程少微觉得,现在痛的虽是许凌霄,但折磨的是他。

    “凌霄,我能动一下吗”

    “不许动”

    许凌霄双手掐着他的脖子“你要是敢动,我就立刻杀了你”

    “好,我不动。”程少微深吸了口气,扶着她的身子,反正现在就算不被许凌霄掐死,也快被她压死了。

    忽然,许凌霄动了一下腿,她觉得膝盖发麻,浑身都酸,她想去厨房拿刀,可就是这一下,她听见了一道闷哼。

    很轻微,很隐忍,但是,她听见了。

    刚才水淋淋的眼睛,蓦地怔了怔,看着被她压在身下的程少微。

    “你”

    她问了句“是不是,也很难受”

    程少微动了动脖子,眼眸里淬着烧灼的焰光“凌霄,要不你杀了我吧。”

    他话音一落,许凌霄又动了下另一边的膝盖,她以为程少微是在附和她刚才说的话,虽然她正有此意,但眼下,她还在想怎么抽身,是单个膝盖先起,还是两个,如果单个,那不行,这个动作要牵扯肌肉,她现在已经带伤了,肯定痛死她了,两个膝盖么,那要怎么起来,站起来吗,可是一站起来,不就什么都让他看见了

    “啊”

    就在她松了下膝盖重新压回床上的瞬间,一阵抽痛再次传来,刚才缓过来的神经,现在又发作了

    “好疼”

    果然古人说得对,中箭了不要轻易拔出来,不然痛上加痛。

    就在她痛得直不起腰的瞬间,一道力量猛然将她反扑,直接压了上来,细腰后垫着被卷起缠绕的被褥,女孩身体微微拱了起来,那道痛更深了。

    “程少微,呜呜呜,我要杀了你”

    “你别动。”

    他的声音,此刻极致沙哑,额头渗着薄汗,大冷天却如被烈日灼灼,他直接褪下了上衣,看着她。

    程少微知道,此刻唯有一个地方的清流小涧,能止他饥渴之源,哪怕是饮鸩止渴,他也心甘情愿。

    “凌霄,听我的。过了今晚,你想如何谋杀亲夫,我都悉听尊便。”

    许凌霄掌心按着他的身体,这句话落入耳尖,仿佛压下了她的疼,换来了一种,细微的,舒爽

    嗯

    这个男人是在求她吗

    女孩眉眼忽而流转水光,看着他“你求我啊。”

    “我求你。”

    她眸光怔了怔,所以,是她赢了

    然而,这种心灵的征服感还未来得及传入大脑,就被另一种碾磨的疼痛覆盖,撕扯,冲击,她想要逃,但是战场上,她不能当逃兵,她想要反攻,但是敌人却比她强数倍。

    有一瞬间她以为拿到了主动权,却是一招诱敌深入,没一会儿又被反攻回来,杀得她想丢盔弃甲,但敌人又是一副“你再坚持一下,就能打倒我了”。

    坚持就是胜利,她咬了他,咬了好多口,狼的咬痕,兔子啄食,总之,遍体凌伤,精疲力尽。

    她说我不玩了,敌人问她,那你要认输吗。

    认输

    她许凌霄从出生到现在,就不会写“认输”这两个字。

    于是歇了一会,敌人又要进攻,她做好防备,想着这回怎么都不能让他得逞,结果,没一会儿又被拉下了帅旗,气死她了

    “程少微,你卑鄙从今往后,你别想进这个房间”

    他笑了声,伏在她脖颈间,秀发缠绕着气息,问她“哪个房间啊”

    许凌霄气得反手就想把他拍晕,忽然,目光却被窗外吸引。

    薄薄的纱帘,隔着寂静的寒夜,她挑红的眼尾,蓦地亮了亮“程少微,你快看。”

    男人把她压到了墙角“学会声东击西了”

    这一晚上,才过了多久,两人把兵法全都用上了。

    “不是。”

    她纤细的手指从被角伸出,指了指窗外,说道“下雪了。”

    女孩拱着毛茸茸的脑袋“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也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看见的第一场雪。

    男人耐心地笑了笑,垂眸吻下她的额头,上面柔柔的碎发被沁出的薄汗黏了几缕,她的眉眼,既英气,又柔韧,他也落了吻。

    接着,是她秀挺的鼻尖,然后是脸颊,因为白皙,所以此刻显得愈加扑红,最后是嘴唇,粉玫瑰被染成了红玫瑰。

    许凌霄觉得程少微是被带回了点人性,这种蜻蜓点水的力道,他竟然还会做了。

    看着她怔怔的眼睛,男人将她抱得更紧,许凌霄低吟了声,锤子,哪里有人性了,全都是兽性。

    啊,这个男人什么时候能滚出去。

    “凌霄。”

    “哼。”

    “新婚快乐。”

    她浑身僵了僵。

    新婚快乐

    原来,这样子,就是结婚吗

    那还能离吗

    她正想问,就听他又道了句“别再跟我玩兵法了,现在,我跟你在一个阵营里,你要想的不是跟我对抗,是配合,我配合你,好吗”

    “谁要你配合”

    “那你配合我。”

    “不要。”

    她倔强地扭头,却让程少微掰了回来“下雪了,你想做什么”

    许凌霄还真想了想“打雪仗”

    他笑着看她“刚才还没打够”

    “那堆雪人”

    ”堆雪人,那要怎么堆”

    他低声问了句。

    “先用雪滚一个大球,再滚一个小球,然后,把小球堆在大球上面。”

    她话音一落,程少微忽然扶着她的腰转身,这下,他靠坐在墙边,看着她兔子般惊诧的眼睛“好,现在,小球放在大球上面了。”

    “你”

    她一生气,浑身就紧绷,一紧绷,程少微就疼她都来不及了。

    男人修长的指尖绕着她的长发,耐心问“雪在哪里”

    许凌霄觉得他是个智障,指着窗外“在下面啊”

    忽然,他低声笑了笑“嗯,在下面,懂了吗”

    许凌霄愣了愣,就看到他柔软的唇畔倾了下来,月光透过薄纱,映得他轮廓半明半暗,狭长的眼睑如雪松,悬着一层寒意。

    她指尖不由覆了上去,扫了扫,原来,是月光,她还恍惚以为,是眉间的雪意。

    “凌霄,我想和你一起去。”

    他的声音,是许凌霄此前从未听过的音调,惹得她也不好大声说话,“去哪里”

    他舌尖勾了下她的耳垂,呵了声热气“你去了,就会知道了。”

    男人变得粗粝的声音压下,许凌霄就再也没有机会反问了。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将整个城市都覆盖在一片晶莹的梦幻中。

    原本灰扑扑的世界,因为它的到来,而变得温柔了许多,下雪天,总是温暖的。

    尖锐的棱角,没有被磨平,而是被更细腻的雪所包裹,看起来柔和而心动,最后,碰到了一点热,就化开了,化在指尖,掌心,肩头,眉眼间,只要有温热的地方,雪就会以另一种形式包裹住身体。

    漫长的雪夜过后,又是一个清晨,但这一日,却不再是短暂而寒冷的清晨。

    有什么东西悄悄化开了。

    许凌霄裹着围巾,到了研究院的行政楼,刚到门口,就看到有下属在理论室等她,笑道“难得,主任也有八点才到的时候。”

    虽然是临近过年,但研究院里的科研人员基本都在岗,尤其是眼下要跟苏国进行资料交接,为此研究院还专门成立了理论室,这是核心部门中的核心,由许凌霄担任部门主任。

    以往她不管加班到几点,第二天七点半都准时到达,时间观念严谨至极,但今天,她已经在心里把程少微骂了百八十遍,头疼,结婚影响她事业,影响她拔剑的速度。

    拧开门锁后,许凌霄板着脸,道“有什么问题”

    来理论室的人,基本都是问苏国导弹材料问题的。

    于是下属把手里的一份俄文图纸递给了她,却见许凌霄直接坐到椅子上开始看了起来,遂关心道“主任,您把围巾大衣脱了,我给您挂上。”

    听到这话,许凌霄顿时炸毛了,冷声道“不用。”

    下属顿时紧张地闭了嘴,就这眼观鼻鼻关心地,没一会儿,就见许凌霄站起身,要往资料柜走去,自己就跟在几步远,毕竟是保密材料,他也不敢走近。

    就在许凌霄打开柜子,掩住了旁边视线的时候,办公室里忽然走进了一道修长暗影,下属回头望去,就看到程总师一身黑大衣,手里提了个暖水壶。

    忙弯腰道“程总师,早上好。”

    这时,就听“啪嗒”一声,有什么东西从柜子里掉了下来。

    下属忙要去捡,就让一道暗影打过,程少微身高手长,一下就接住了要掉下来的资料。

    还有地上的几页纸,下属也小心地捡了起来,却见许凌霄一手扶着资料柜的门,一手扶着腰,似乎想弯腰捡文件,却皱了皱眉头。

    “主任,您不舒服吗”

    这些专家都是院里的宝贝疙瘩,首长出门前交代过,就是手上长了冻疮都要问责。

    而许凌霄让人一问,忙直起身,神色冷静“没事。”

    “我看您走路有点不对劲,摔了吗”

    这人还不依不饶了。

    许凌霄背对着他,瞪了程少微一眼,抢过他手里的东西,被下属一关心,更不敢走路了,就随便胡诌了句“雪太大了,我骑车的时候,不小心癫了下。”

    话音一落,就见程少微深邃的瞳仁,暗了暗。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在六点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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