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高子旭赶到的时候, 看见倪胭坐在高凳上, 一条腿屈着膝, 踩在凳子下的脚蹬上,另外一条腿伸直,踩在地面。雪白的小腿从红色的长裙下露出来, 裙下整条长腿的轮廓让人垂涎。
高子旭瞳孔收了收, 疾步走过去, 抢过她手里的酒杯,说“怎么喝了这么多酒,不能再喝了。”
倪胭仰着脸眯着眼睛看他, 吃吃地笑着“你是谁啊, 凭什么管我。”
躁动的音乐声中,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高子旭望着她潮红微醺的脸, 心里跳快了两拍。
倪胭忽然自嘲一笑,像对高子旭说,又像是自言自语“我为什么喝这么多酒你难道不知道原因吗”
她偏过脸,撩动微乱的棕色长卷发, 将掌心贴在额头, 目光呆呆地望着前方。闪烁的灯光下,她的面容带上了几分梦幻的色彩。偏偏她虽未落泪, 也没有说什么做什么,只是呆呆望着一个方向的侧脸, 就让人觉得美到令人窒息。
一个男人举着酒杯走过来, 拍了一下倪胭的肩, 笑着说“嘿,要去玩吗不要一个人干坐着啦。去乐呵乐呵什么烦恼都会没有了。”
倪胭侧眼瞧着他,嘴角慢慢漾出笑容,声音轻缓悠远“真的只要乐呵乐呵就会什么烦恼都没有了吗”
男人望着她直视自己的灰色眼睛怔住了,他在远处的时候就看见倪胭的身材特别棒。灯光的缘故,虽然看见了倪胭的五官轮廓知道是个美人,可是真的这么近距离地看着她,才知道居然一个女人能美成这样。他望着倪胭一时之间忘了接话。
高子旭将手搭在倪胭的肩上,警告地看向那个男人,说“她不会去。”
吧台这边坐了不少人,光线又暗。男人注意倪胭有一会儿了,刚刚看她的时候她是一个人,高子旭什么时候过来的他没有看见。男人做了个ok的手势转身离开。只是他一步三回头,站在不远处的吧台和同来的朋友说笑喝酒的时候,还不由自主几次转过头来望向倪胭。
倪胭从调酒师的手里接过一杯被调成鲜红色调的酒,调酒师似无意间捏了一下她的手。
这小小的细节被高子旭看在眼里。他心里又是自豪又是不爽。
自豪这样一个天生就能吸引男人目光的完美女人爱着自己,并且为自己买醉。他能不自豪吗当然自豪。
不爽的原因大概是男人天生的占有欲。哪个男人都受不了自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觊觎、搭讪。
“嫣然,不要再喝酒了。你这个样子会让我心疼的。”高子旭拉起倪胭的手,把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深情款款,“你感受到了吗我的心在痛。”
倪胭安静地望着他,明明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十分平静。但是灰色的眼眸却好像在无声诉说着她的心事。哀伤的,又是沧桑的。她慢慢收回自己的手,平静地说“我是费家千金的时候,甭管我多任性,多么大小姐脾气,你都宠着我哄着我,把我捧在手心里。可我现在不是费嫣然了,我现在是罗嫣然,一个父不详单身女人的私生女。全家财产就是一间破花店,没有资格跟你谈恋爱。”
顿了顿,她语气幽幽地反问“不是吗”
高子旭张目结舌。
是的,他的确说过这些话。那个时候他知道他花心思追来的女友其实是个假千金,并不能给他带来走进费家的机会,给他大富大贵的生活,他是气急败坏的。就好像投资了好几年的一笔钱打了水漂。
感情感情被气愤压了下去。骨子里势力的高子旭在那个时候根本想不到什么感情。
他曾指着她的鼻子嘲笑她只是个单身女人的私生女,并且全部家当只有一家花店根本没有资格和他谈恋爱,他也曾狂傲地甩给她五万块钱让她不要出现在他和真千金的婚礼上,他还高高在上地警告她、批评她“我希望你懂事一点不要去闹。因为你闹不起。没有公主命就不要再犯公主病,没人会再让着你。”
高子旭沉默着,眼中流露出一种痛苦的神色。他想解释,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是从什么时候发现她在他心里的地位那么重要呢
大概是在和费舒雅在一起的时候,他总不是情不自禁地拿罗嫣然和费舒雅比较,想起罗嫣然的千种万种好。即使费舒雅身后带有那样庞大的资产,高子旭都觉得自己懒得疼她、宠她、哄她。
明明他接近罗嫣然和费舒雅的目的是一样的,可是他愿意为罗嫣然瞻前马后,却不愿意花太多精力和时间去骗费舒雅。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才恍然明白,恐怕在他骗罗嫣然他有多爱她的时候,他已经真的爱上了她。
后来他看着罗嫣然居然和费朗走到了一起,两个人举止亲昵大秀恩爱,网上的人都喊着999,说着什么真爱。他无数次看着那些言论想砸掉手机
她是他的
费舒雅让他看明白了他的心,费朗让他证实了他的心。他想抢回来罗嫣然,这个曾经属于他的前女友。这种想法一日比一日强烈。
高子旭急忙解释“嫣然,情侣之间哪里有不吵架的不要再想那些话,那些都只是我说的一时气话我心里不是那样想的。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你还不明白我对你的心意吗”
倪胭忽然轻笑了一声,她垂下眼睛,眼泪不经意间从她的眼角滚落,划过她的脸颊。
高子旭的视线追随着她的眼泪,望着眼前的倪胭,高子旭好像出现了幻觉,眼前又浮现了那一日在花店里罗嫣然满脸挂满泪水,忽然笑出来的模样。楚楚动人,又惹人怜惜。
大概,有些伤害并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抹去的。
他当时为什么没有抱住她,告诉她他心里其实还有她。他应该告诉她的,交往的那几年,她在他心里一直都是高傲不可攀的女神,他能成为她的男朋友是一件让他夜里窃喜的事情。
他应该告诉她的,告诉她他只是一直气愤,觉得自己受了骗
现在还不晚
“嫣然”高子旭再一次抓住倪胭的手,这一次他死死攥住,不再给倪胭挣脱的机会。他举起另外一只手,信誓旦旦“嫣然,你要相信我,我心里只有你。我不会爱上费舒雅那个笨女人。我连碰她一根手指头都不会”
信誓旦旦的男人似乎忘了在费舒雅面前又是怎样的面孔,他又曾经是多想睡费舒雅。
“算了”倪胭声音又低又沙哑,她垂下眼睛,全然没了往日高傲的模样,就好像已经认命了一样,不去争抢。
女人为一个男人争风吃醋或者表达爱意时,男人可能沾沾自喜,也可能嫌恶。但是当正巧这个女人是他喜欢的女人,她不争不抢嘴里说着不用你管,一副看破沧海的黯然模样,就像在男人的心里给了一道重击闷棍。让男人心里又闷又痒,渴望着女人为他哭闹争抢。这种渴望让他坐立难安,甚至激发某种本能的冲动。
“不嫣然你听我说。我以前是说过那样让你伤心的话,我知道是我不对。可是我已经知道错了,而且你心里还有我不是吗我们可以”
倪胭用指尖抹去眼角的泪渍,她接过调酒师递过来的酒,递给高子旭一杯,淡淡地说“陪我喝点酒吧。”
她就这样云淡风轻地打断了高子旭深情款款的告白。
高子旭只好陪着她喝酒,每当他想再开口的时候,倪胭总是将食指放在唇前,轻轻摇头,把高子旭的话堵了回去。
天亮了。
倪胭随手扯了一下调酒师的袖子,问“小哥哥,有扎头绳吗”
调酒师压在帽子下的眼睛看了她一眼,扯下手腕上的黑色皮筋递给她。倪胭拢起长发,随手扎起来。
高子旭一直盯着她的动作,好像她的每一个动作都那么美,让他百看不倦。
倪胭手肘搭在吧台,托着腮,半眯着的眼睛带着点倦意。她望着高子旭,说“天亮了。”
高子旭下意识地点了下头。
倪胭抿起嘴角“你该走了,今天可是你当新郎的日子。”
高子旭微微怔了一下,皱起眉。
倪胭欠身凑到高子旭面前,慢悠悠地将他衬衫最上面的两个扣子系好。她动作缓慢,神情专注。微微前倾的身体勾勒出完美的身材。
最后一颗扣子系好,她松开手退回到安全距离,恢复到冷漠高傲的神情,说“这是我最后一次找你。从此之后,再不相见。”
高子旭心里猛地一颤。
他知道倪胭是认真的。
“能不能不要这样”高子旭的声音低下来,带着点乞求。
倪胭嘴角划过嘲讽的弧度“我对别人的老公没有兴趣。”
不管昨夜的她多忧伤脆弱,天亮了,她又变成了那个高傲的她。
望着她那一双恢复了冷傲的灰色眼睛,高子旭挣扎半夜的心终于安定下来。他站起来,站在倪胭面前,微笑着说“我不会和费舒雅结婚。我愿意为了你舍弃费家的家业”
倪胭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费家的家业你问过旁边的调酒师了吗
她面上犹豫了一下,问“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我现在就去取消婚礼”
第七颗星,挣扎地亮了起来。
自私的男人最容易自我感动,这最后一颗星说是为倪胭亮起来,还不如说是他肯为倪胭舍弃前程的“壮举”把他自己给感动了。
倪胭嘴角慢慢上扬,说“好啊,我等着。”
高子旭转身就走,身姿挺拔,颇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壮举意味。
倪胭嗤笑,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她身子向后仰,靠在一个结实的胸膛上。她抬起头,笑着摘了费朗的帽子,毫不吝啬地夸赞“没想到哥哥调酒的本事很厉害哦。”
费朗弯下腰去捏她的脸,问“你还想怎么闹”
倪胭打了个哈欠,随口说“当然是回家睡觉呀。”
费朗挑眉,问“不去婚礼上看热闹”
“当然不。我的任务搞定了。剩下的事情并不怎么关心。”她敲了敲腿,又伸了个懒腰站起来,问“哥哥要去婚宴吧不用管我。我自己回去。”
虽然倪胭这么说,费朗还是亲自把她送回了公寓。而且他也需要冲个澡,换身衣服。当费朗洗完澡出来,倪胭已经窝在床上睡着了。
费朗站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弯下腰把她遮住嘴的被子往下拉了一点,才转身出门。他匆匆赶去婚礼现场,一个超级大的惊喜在等着他。
高子旭身上的西装被扯得乱七八糟,他像是精神错乱了一样大喊大叫,几个保镖钳制着他。
费朗皱了下眉。难道是他悔婚气坏了老头子可这不像他老爸的作风啊。
高子旭不停地咒骂“费舒雅你个表子你敢玩弄老子老子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费朗大步走进礼堂,站在门口遥遥望着一身婚纱的费舒雅,还有她身边阳光帅气的新郎。
这新郎哪儿冒出来的
“吴明岙先生,请问你是否愿意娶费舒雅小姐为妻,从此”
费朗古怪地笑了一声。吴明岙他听过这个名字。怪不得费舒雅对这场婚礼这么费心,原来新郎是她真正喜欢的人。
他望着一脸幸福的费舒雅,想起最近倪胭和费舒雅走得很久,顿时了然。
他回头望着被保安拖走的高子旭,高子旭还在骂骂咧咧“没有这么戏耍人的我才是今天的新郎我才是费家的女婿”
感动了自己的男人英勇地来悔婚,结果被保安拦住,告诉他新郎不是他
费朗笑出来,“啧”了一声,“怎么就这么有趣呢”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费家的准女婿换了人,高子旭和方致远之间的阴谋当然受了影响。方致远打算加快脚步,然而他突然发现他花了二十多年拉拢的人,要么忽然离职,要么远调国外,要么翻脸不认人。
方致远心里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钟傲云把一纸离婚协议书递给他。
方致远看都没看,恼怒地跳起来“钟傲云,我当牛做马陪了你二十多年,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打算换一个年轻的。这二十年辛苦了,一千万算分手费。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谢谢。”钟傲云起身,双手插在白色西装裤里,转身上楼。她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回头看他,说“我要去睡午觉,希望我醒来的时候你已经带着自己全部的东西消失了。”
一千万刚刚够方致远还钱。方致远花钱大手大脚还好赌,赌债从来都是划在钟傲云的账上。现在他和钟傲云离婚了,钟傲云不再像以前那样给他付钱。债主们争先恐后追着讨钱。一千万,再加上他这些年自己攒的私房钱差不多全花光了。
饥寒交迫的方致远想到了给他生了女儿的初恋,可怜巴巴地去找罗文华,又是下跪又是立誓。
罗文华是个温柔的女人。可温柔的女人不代表骨子里是软弱的。她拿着扫把赶人,毫不留情。
丢了大脸的高子旭来找倪胭,笑着说“嫣然,你看我真的做到了,为了你和费舒雅解除了婚约从此之后,我们将永远在一起”
倪胭忽然有点佩服这人的脸皮厚度和心理素质,她抬着下巴,高傲地睥他“你哪位”
方致远和高子旭得势时曾得罪了不少人,如今落魄了很多人来踩一脚。更是让两个人的雪上加霜。据说,后来方致远和高子旭一起离开了。听说他俩去下井挖煤了。
倪胭坐在镜子前,在她面前有一个特制的口红架,上面摆放着上千支口红。她喜欢口红,又没什么耐心去买,所以这些口红都是费朗给她买的。就连那个特制的架子也是费朗给她弄的。
她对着镜子试不同色号的口红。她最近喜欢这事儿,常常玩口红就能玩一个下午。
白石头无奈地说“能不能干点正事”
倪胭手指慢慢晕染着唇上口红,不紧不慢地说“急什么这两个亲爱的哥哥第七颗星都闪过啦。我只要刺激一下,就能完成任务了。”
“亲爱的哥哥你叫的倒亲切。”主世界里,白石头慢悠悠地盛汤,“我还以为你会因为他们是原主继兄的身份而介意。”
“实不相瞒,其实我有恋兄癖。”
白石头轻笑了一声,显然是不信的。毕竟倪胭说话向来真真假假参半。
倪胭涂抹口红的动作忽然顿住,她凑近镜子,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妖媚地笑起来。她压低了声音,声音里也带着一种魅“白石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大概两万年前,我差点把自己的亲哥哥给睡了。”
白石头的手一抖,碗里的鲜蚌汤洒出来,溅到桌面上的白玉面具。白石头一慌,急忙抽出纸巾,仔细擦拭着面具。
倪胭在另一个世界一阵娇笑,不再理白石头,开心地继续涂抹口红。
白石头擦了很久,确定把面具彻底擦干净了,他苍白的手指抚过质地温凉的白玉面具,轻叹了一声。
一阵风从开着的窗户吹进来,吹动桌面堆得乱七八糟的古籍。
白石头放下面具,整理这些好不容易搜寻而来的古籍。
靠近窗户的一本古籍破烂不堪,只剩下了半本,风将它的书页一页一页吹开。白石头把窗户关上,那本古籍终于停留在了某一页。
白石头随意一扫,待看见古籍被吹开的那一页上难以辨认的“珍珠娘”三个字时,不由惊住。
终于找到了。
“蚌妖一族天生绝色,唯龙族可享之绝致鼎器。族中第一美人丽姬之女,其心得上神十万年修行,乃修者疯狂争抢之物。遂,得名珍珠娘。”
“蚌妖一族视珍珠娘为神灵,俯首称臣为之痴狂,护其圣洁不可玷污。然,珍珠娘天性放纵行事怪诞,媚行三界,逍遥快活。追求者无数。龙族椒图之子青涯不顾蚌妖一族贱籍而求娶。大婚之日,珍珠娘打伤未婚夫青涯,及椒图、饕餮、蚣蝮等龙族之神。逃至黄泉,与恶鬼终日相伴。”
“两百年后,龙族九帝椒图将其送至西天渡其戾气。然,西天诸佛无法将其渡化,更有圣僧与其苟且,悔而坐化。自此,三界皆垂涎其美色与神物珍珠心,却又万分惧之。”
“又两百年,其母丽姬遭龙族重创危在旦夕,需珍珠心为药引,珍珠娘将其心扔至无寂海,拒绝相救,冷血绝情震动三界。”
“无心的珍珠娘需龙血滋养,以保魂魄不散、神智不混。否则每月十五尝挖睛蚀骨之痛。后传,龙族将其身锁于魇蛊塔,其魂游荡于三界。”
“数以万计的三界修者赶往无寂海搜寻珍珠心以助破劫登神,其中以龙族青涯王最为执拗。然,两万年不得其踪。”
白石头往后翻了一页,可这本古籍是残卷,后面的内容不知所踪。白石头将这一页的内容看了一遍又一遍,许久不曾言。
“你在查我。”倪胭的声音是从来没有过的冰寒。
白石头将白玉面具重新戴上,遮住俊朗锋利的五官,淡淡笑着“好奇而已。”
倪胭声音里的冰寒霎时消散,又变得娇媚起来“你想知道什么问我不就行了我的事情啊三界很多书都有记载。五花八门,各种版本都有。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该信哪一个版本。”
倪胭把玩着手里的口红,望着镜子里红唇的自己,慢慢勾起嘴角“你可以对我好奇。但是千万别对那颗珍珠心好奇。”
这是她的警告。
白石头没有回应,不紧不慢地收拾着桌面上的古籍。
钟傲云把上次和倪胭单独谈话的内容告诉了钟沐。
钟沐失笑“你信她能医治好我的身体”
他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是完全不相信的表情。怎么可能相信呢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就做好了思想准备,这身体也就这样了。结果现在一个不是医生的人告诉他能够医治好他的病
他怎么可能相信
“为什么不试试呢”钟傲云问。
钟沐被问住了。
为什么不试试呢就算失败了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他也是将死之人。当他动了这个想法的时候,忽然想起那一天倪胭问他的话。
“如果有人治好了你的病,那么你还愿意微笑着去参加我和费朗的婚礼吗”
如果他不是有一个将死的身体,他真的能够如现在这样淡然放手选择祝福而不是公平竞争吗
第二天倪胭来到钟家,和钟沐母子两个一起吃饭,吃过晚饭之后又聊天、散步。
钟沐偏过头看她一眼,她是在拖延时间吗
晚上十点半,倪胭终于和钟沐独处一室。
钟沐笑着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你到底想做什么”
“做交易呀。”倪胭从沙发里起身,走到钟沐身边坐下,笑着说“我帮你治病,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即使钟沐完全不相信倪胭能够医好他,他还是微笑着配合地询问。
“如果我说是陪我睡一次呢”
钟沐脸上的表情僵住。
倪胭没心没肺哈哈大笑起来,钟沐失笑摇头,口气略无奈地说“不要乱开玩笑。”
倪胭歪着头想了一下,收起脸上的笑,表情认真起来。
“沐哥说过会祝福我和费朗”
钟沐点头。
“如果我和费朗之间出现了问题,沐哥也愿意帮我对不对”
钟沐犹豫了一下,望着她的眼睛,再一次点头。
“我觉得他还不够爱我,想让沐哥陪我演一场戏,沐哥也愿意吗”倪胭笑笑,又紧接着加了一句,“我知道有点强人所难,沐哥不愿意也没关系。”
钟沐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费朗是不是在附近你故意激他,想让他闯进来”
倪胭眼睛亮起来,夸“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沐哥”
“这样不好。”钟沐的声音微沉。
倪胭愣了一下,慢慢低下头,望着自己搭在膝上的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房间里安静的气氛让人觉得有些尴尬。
“真的不行那就算了”倪胭的声音很轻很低,她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却给人一种故意压抑着伤心的感觉。
钟沐心里忽然一阵阵绞痛。
原来她来找他竟然是为了费朗她一定是爱费朗到一定程度,才会想出这么幼稚的方法。明明以前的她高傲冷静又潇洒。
爱情果真能乱一个人的心,让她变成另外一副天真幼稚的模样。爱情乱了她的心,又何尝没有乱了他的心
这段时间,他分明已经十分克制这份不应该的感情。然而在这一刻,一声又一声的心跳,让他心里压抑的爱一下子涌出来。
他别开眼,苦涩地笑。
倪胭掌心里钟沐的第七颗星尖锐地亮起。
倪胭在心里开心地笑起来。她就知道今天一定能完成任务回到她的蚌壳儿里去一想到她的蚌壳儿,她心里的喜悦就快要藏不住了。她不经意间抬头,看见钟沐弯着腰捂着心口的地方,脸色惨白如纸。
“沐哥”
钟沐想要抬眼看她,然而转身这样细小的动作牵动着他整个人从沙发上跌下来。他一手捂着嘴大力咳嗦,一手搭在沙发上想要努力爬起来。搭在沙发上的手因为用尽全力,骨节分明。而捂着嘴的那只手,却有鲜血从苍白的指缝间流出来。
“钟沐”倪胭急忙去扶他。
向来好脾气的钟沐却忽然愤怒地甩开她的手,拼命扒着沙发想要自己爬起来。他不相信自己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出去你出去”他声音发颤,伴着剧烈地咳嗦。
即使羸弱之躯,他也是骄傲的。不允许这种在心爱的女人面前爬不起来的窘态。
倪胭抿着唇没说话,没理他不停推她的手,强硬地把他扶到沙发上,让他平躺下来。她弯下腰,费力去脱钟沐身上的毛衣。
“松手”钟沐恼怒地推她。
然而此时的钟沐显然没什么力气,而倪胭又偷偷加了一点妖力,轻易将他上身的衣服剥下来。
在心爱的女人面前摔倒丢脸那被他爱的女人剥去衣服就为了刺激她爱的男人,又是怎样的痛苦钟沐盯着倪胭,身体开始发抖,不停挣扎。
“不要乱动”倪胭也恼了。她抓住钟沐推她的双手,干脆坐在他的腿上压住他。她俯下身来,将耳朵贴在钟沐的心口,听他心跳的声音寻找他心脏的位置。
当她将吻落在钟沐的心口时,终于有泪从钟沐的眼角流下。那颗隔着胸腔被倪胭轻吻的心一阵一阵抽痛,痛不欲生。
“为什么要这样”他声音轻得毫无生息。
倪胭轻轻吹出一道龙气,龙气慢慢流入钟沐的心口。
费朗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见钟沐衣衫不整地躺在长沙发上,而倪胭坐在他的腿上,吻他的心口。
费朗轻笑了一声。
钟沐转过头望着出现在门口的费朗,想解释,却又觉得不知道从何解释。而且他真的太累了,身体累,那颗心也累了。
退出祝福已经是他最大的退步。他是人,不是神,做不到永远替别人着想。他也有心,他也会痛。
倪胭直起身,目光对上费朗的眼睛。
“没有解释吗”费朗死死盯着倪胭的眼睛。
倪胭用指腹轻轻擦了一下嘴角,她的口红有蹭到嘴角了。
“很好,很好。”费朗痞笑着连连点头。他又瞬间变了脸色,忽然一个健步冲过去,抓住倪胭纤细的双肩,把她拎起来,转而压在了茶几上,他掐着她的脖子,咬牙切齿地说“我说过再有一次我就掐死你”
费朗盯着倪胭这张让他又爱又恨的脸,修长的手指在慢慢收拢。
倪胭安静地望着他,甚至眼尾嘴角挂着浅浅的温柔笑容。
费朗盯着她许久,颓然松了手,无力地俯下身压在她身上,尖下巴紧密抵在她的肩窝,喉间微哽,有热泪滚落灼伤倪胭白皙的脖侧。
“嫣然啊嫣然”他声音干涩无力。
你这是要把我往死路上逼啊
第七颗星,亮。
倪胭偏过头望着他的眼睛一片平静,她抬手拨了一下他耳垂上的宽耳环,终于看见他耳环下的“y”字母。
怪不得向来穿衣饰品不重样的他最近一直戴着这个很宽的耳环。
倪胭还记得费朗嚣张地大笑“我费朗会把女人的名字纹在身上开玩笑”
倪胭想起那时费朗痞里痞气的笑脸,不由自主跟着轻笑了一声。
费朗忽然觉得身下不太对劲,他抬头去看倪胭,倪胭合着眼,像睡着了一样。费朗的脑子死机了一下,第一个想法居然是他真的把她掐死了。
“嫣然”费朗惊恐地摇晃着她的肩膀,“卧槽,老子根本没用力掐你你别吓我你千万别吓我。我不管你了,我再也不管你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眼泪一颗一颗滚落。
费朗这辈子自打有记忆起就没哭过,全哭在今天了。
“嘿,我在这儿。”
费朗身形一顿。
女人的声音明明不是罗嫣然的声音,可是那种懒散的腔调给人的感觉却像极了罗嫣然。
费朗一点一点抬头,望向坐在窗台的女人。
雪白的长发,无法形容的美貌面容,宽松的白袍裹着袅娜的身段,一条半透明的长尾从白袍里露出来,轻轻地摇晃。
美得如仙境神女。
费朗缓步朝她走去,他停在倪胭身边,伸手去摸她的肩头,然而他的手轻易穿过了她的肩膀。
倪胭侧过脸,轻笑了一声,慵懒地说“等等。”
她侧过脸的弧度,轻笑的模样,声调里的慵懒
费朗的瞳孔猛地收缩。
是她
倪胭用灵力将自己的魂魄化为实质。她半透明的身体慢慢变得清晰了,却仍旧带着一种奇幻的缥缈。
费朗死死盯着她的眼睛。
倪胭偏过脸,说“别,别看我的眼睛。我的眼睛被人下过蛊,你要是看得久了,从此十世都会疯狂爱上我。”
永远都是这样,说话真假参半。
“我还不够爱你吗”费朗扯动嘴角,扯出一个不算是笑的笑。
倪胭不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她略微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钟沐的方向。
钟沐坐在沙发上,目光复杂地望着倪胭。而他的脸色苍白尽褪,再不显病态,与常人无疑。
费朗不可思议地回头望着倪胭。
“我把你最最亲爱的哥哥治好啦,你要怎么谢我,嗯”倪胭长尾游走,缠上费朗笔直的大长腿。
“我还是讲信用的。答应过你不和你哥睡的。”倪胭口气随意。她长尾的尖儿向上游走,轻轻拍了拍费朗的屁股。
她的嘴角随之微微翘起。
费朗浑身僵硬。
震撼实在是太大,不管是费朗还是钟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倪胭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缠在费朗腿上的尾巴收起来。她凝为实质的魂魄慢慢变得透明,逐渐消失不见。
沉睡在茶几上的罗嫣然微笑着醒过来。
她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裙子,朝着钟沐和费朗招了招手“再见啦。”
她踩着高跟鞋,慵懒而行,每迈出的一步都带着一种骨子里的妖。明明是一种妖,偏偏又带着一种不可亵渎的神魂。
“可以回家啦”倪胭弯着眼睛,开心得不得了。
最近她想念她的蚌壳儿都快要想疯了。
白石头“等一等”
倪胭的脚步停下来,听着白石头的声音,她莫名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白石头果然说“任务还没有完成,你不能走。”
“三个人的七颗星我明明都拿到了”倪胭微恼。
白石头“别忘了原主的遗愿。”
“我已经阻止了罗文华的车祸”
白石头叹了口气,说“你再想一下原主的遗愿”
“我爱妈妈,妈妈永远健康快乐”倪胭喃喃自语,忽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她脱口而出“我要留在这个世界直到罗文华死”
“不然呢”白石头反问,“你死遁了,两个母亲怎么可能永远健康快乐。”
倪胭深深吸了口气,咬牙切齿“我能把罗文华弄死吗在她快乐的时候弄死她”
白石头没回答她。
“艹”
过了没几天,费朗再去找倪胭的时候,发现她已经将花店转让了,带着罗文华周游世界。她的微博偶尔会发一些照片,照片里是她和罗文华开心的笑脸。
三年后。
钟家病秧子的钟沐突然痊愈,让医学界震惊。谢绝所有采访的记者和科研人员,钟沐很快回到了钟氏企业,开始接手公司的事情。他还是那样温柔地笑着,看上去特别好说话。但是大概钟家的遗传力量十分强大,从未处理过公司事情的他接手公司之后得心应手。即使有一种温文尔雅让人如沐春风的气质,整个商界谁也不敢小觑这突然杀出来的黑马。
当然,身体痊愈的他立刻招来了无数的桃花。长辈们善意地给他介绍,商业有头脑的大亨们打起联姻的主意,还有很多小姑娘像蝴蝶一样一只只扑腾过来。
就在所有人都在猜谁会这么幸运嫁到钟家的时候,钟沐发表了一份声明,他说“我曾爱过一个人,一个不可以去爱的人。我能想到爱她的方式就是把她放在心里,让她占据唯一的位置。”
他说到做到,不仅终生未娶,也永远和善地和除了钟傲云以后的所有异性保持距离。
费朗从公司下班,开车回公寓那处倪胭住过几天的公寓。
费朗还和以前一样,那张帅气的脸总是痞笑着耍帅。只不过他不再戴耳钉、耳环,光明正大的将耳垂上的“y”露出来。
他好像还和以前一样,又好像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熟悉他的人总觉得他哪里变了,却又说不清楚。
电梯开了,费朗冷着张脸迈出电梯,他走到公寓门前忽然停下脚步。他修长的手指将搭在鼻梁上的圆形墨镜往下压了压,撩起眼皮,抬眼去看站在门口的倪胭。
倪胭冲他笑了笑,问“还是单身吗”
费朗把墨镜往上抬了抬,遮住微红的眼眶,吊了郎当地说“当然啊,像我这么帅的男人,有哪个女人配得上啊。”
费朗打开公寓的门,倪胭跟进来,立刻勾着费朗的脖子去吻他。费朗把她抱在怀里,双臂慢慢收紧,越来越紧。
两个人没说什么话,直接滚到了床上。
费朗看得出来倪胭是真的瘦了,而且眼底一片青色。他还无意间在倪胭的包里发现了安眠药。
倪胭在床上坐起来,神情委顿地抱着被子“是的,我失眠,睡不好。”
费朗笑了笑,帅气地一仰头“勉强让你抱着睡。”
倪胭笑起来,灰色的眼睛里逐渐染上活力。
倪胭留在这里半年,每天夜里都蜷缩在费朗的怀里入睡。随着时间一天一天流走,她的气色变得越来越好,又恢复到了神采奕奕的模样。
费朗长吁短叹“哎精气要被妖精吸干啦”
倪胭便笑着歪在他怀里,手指在他胸口一点一点,撒娇问他“那你愿不愿意被妖精吸呀”
回答她的是费朗藏着刻骨深情的眼,和长长久久的吻。
这一次倪胭在费朗身边只待了五个月,便又离开了。这一次一离开,又是一个三年。
三年后,她又回来了。这一次她回来的时候比上一次还要憔悴。她苦恼地抓自己的头发,像快要渴死的人一样扑进费朗的怀里,恼怒地说“我试过了,别的男人抱着没你舒服这个世界的男人太让人失望了”
费朗笑笑抱住她,轻声说“那你可以不走啊”
他的声音里带着点让人觉得很舒服的笑,但是眼睛里却是一层难以言喻的苦涩。
然而倪胭在他身边停留了半年之后还是走了。
又是三年。
这次倪胭回来的时候发现费朗变得有点怪怪的,她发现费朗私下约见美容师,还偷偷做面膜。
在又一次负距离的亲密接触之后,倪胭餍足的依偎在费朗的怀里。她枕着费朗的腿,仰望着费朗,伸手去摸了摸他的脸。
“打针了”倪胭问。
费朗迅速别开了眼,目光躲闪。
十年了。
她永远不会老,但是他呢虽然他现在依旧和十年前没有变化,可再过十年呢一个永远不会老的她,等他老了以后,她应该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吧
倪胭坐起来,捧起费朗的脸,特别认真地说“你和十年前一样帅气。在这个世界上我没找到比你更帅的男人,真的。”
“老子当然永远帅啊”费朗推了一下倪胭,“起来,我要去洗澡。”
倪胭没有放开他,反而将下巴抵在他的肩窝,声音带着点蛊惑的味道“我可是妖,我比那些美容专家有用多了。”
费朗竖着眉拍她屁股“闭嘴吧你”
倪胭哈哈大笑“你怎么还像十年前一样幼稚嘛。”
她又收了笑,带着几分认真地问“知道双修吗”
“我是人怎么知道那些鬼东西。”费朗板着张脸。
“如果和我的元身睡一次,就可以得到永生。当然,也永远不会老了。”
费朗心里一动。
倪胭冲他眨了一下眼睛,调皮地笑着“你是见过我元身的,我不是人,没有腿。你怕不怕”
费朗看着她慢慢邪气地勾起嘴角,又是那副耍帅的模样。
倪胭也没有想到自己突然一时兴起,居然真的用自己的元身和一个凡人睡了。至于后果她不想这个,懒得想。
费朗显得有点紧张。他抚摸倪胭尾巴的时候,手掌都有一些发抖。她的长尾很软,微凉。质感如水。
其实他并不是因为倪胭所说的“功效”,而是想吻一吻她,抱一抱她,真正的她。
倪胭又走了。
费朗习惯了看见倪胭喜欢的东西就买回家,逐渐将他们的小公寓布置得越来越温馨。他瞧上去和以前一样,只是和钟沐一样拒绝了所有异性。
这样两个男人决定终身不娶,不知道让多少女人惋惜。
表面上一切都好费朗,其实他的世界只剩下一件事等待。
等她回来。
他等啊等,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一年、两年、三年、四年
第四年的时候他慌了,她会不会爱上别人不会再回来了
六年、七年、八年
后来他从费舒雅口中得知罗文华在国外去世了。费朗忽然有一种预感,这一次她好像不会回来了。
那一天是费东河的寿辰,从来不庆祝生日的费东河扛不住家里人的念叨,终于举报了一次宴会。
费朗吊了郎当地渡着步子,他踩着楼梯下楼,忽然顿住脚步。他抬手轻压圆形墨镜,似乎看见她站在他面前。
她冲他狡猾地笑“你不是我哥哥啦,那我可以泡你吗”
费朗紧抿着唇,慢慢抬起圆形墨镜,遮住湿润的眼。
此后,永生年岁里只剩无尽的等待。
倪胭从蚌壳里醒过来的时候,摁着心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蜷缩着,凑近蚌壳儿,拼命去闻蚌壳儿的味道。
“你还好吧”白石头担忧地走过来,蹲在她面前。
倪胭脸色很冷,她缓了好一会儿,才说“只此一次,再也不要给我这种需要留在任务世界这么久的任务”
白石头递给她一杯温水,点头。
这次倪胭没有立刻进入下一个世界,而是在倪胭的世界吃吃喝喝,休息了很久,才终于决定进入下一个世界。
“接收原主印象最刻骨的记忆片”
倪胭直接打断白石头的话,说“不需要看,只要不是需要留在任务世界那么久就可以。反正我会得到原主的记忆”
她躺回她的蚌壳儿,合上眼前,视线里只有她的蚌壳儿。
什么最刻骨的记忆片段,纯属浪费时间。
倪胭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站在了水马龙的街头。她穿着蓝色上衣、黑色裙子、白袜和黑皮鞋,两个麻花辫乖巧的搭在肩头。标准的民国女学生制服。
“卖报卖报”小男孩又蹦又跳。
倪胭买了一份报纸。
大都会歌舞厅招聘伴舞和驻唱歌手
倪胭抬起手腕招了招手,半袖的蓝色上衣衬得她小臂十分白皙纤细。
黄包车在她面前停下来。
“大都会。”倪胭报出名字,她坐在黄包车里,优雅地展开报纸浏览。
姣好的容貌和不俗的气质惹得路人频频侧目。
黄包车忽然停下来,车夫用搭在脖子上的白毛巾擦了擦汗,转过头来对倪胭说“得等等哩。咱得等聂帅的车先过”
倪胭顺着他的视线,将目光落在前面桥上气派的黑色汽车。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