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你听说了没有现在前朝好多人上奏劝阻陛下修建行宫。听说林大人和赵大人长跪不起, 可是陛下根本不理会, 别说是听谏, 现在根本不打算回京。”春来顿了顿,“陛下对咱们主子可真好”
她说到最后声音逐渐低下去,眉头微微皱起,陷入沉思。她没有读过什么书, 懂的道理也不多,可是也隐约感觉出来陛下如今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一旁的秋往性子更沉稳些, 平时也没有春来话多。她听了春来的话, 只是点了点头, 沉默着想着什么。
过了半晌,春来又一次开口“秋往,我前几天去集市采买的时候听到了一些说法。他们说咱们主子是惑君的红颜祸水,如果陛下再不将主子打入冷宫, 胥国就要、就要”
接下来的话实在不能随便开口乱说, 春来住了口。
秋往想了想, 才说“陛下命人挖沟渠, 引水道, 在中秋的时候让清荷开满整座城。”
“距离中秋也没多久了,又是劳民伤财吧”
秋往抿了下唇, 没回答这个事儿,反而说起“安林那边的粮草也不知道够不够。不说了, 我抱茶进去了。”
春来望着秋往离开的背影, 这才想起来秋往的哥哥正在安林一代从戎。
不管战事如何, 行宫之中永远歌舞升平。
倪胭从鹿乳中出浴,由侍女服侍穿上衣裳。她斜坐在美人榻上,挑着手指任由侍女给她的指甲染上丹蔻。
“赵将军还在外面等着”倪胭懒洋洋地问。
“是。赵将军说您要是一直不见他,他就一直等在外面。”
倪胭轻笑了一声,无所谓地说“那就让他等着吧。”
这些臣子劝不了胥青烨,将主意打到倪胭身上,一个个纷纷要做说客,打算让倪胭劝胥青烨。
开玩笑。
她拿的就是祸国殃民剧本。劝胥青烨当个好皇帝荒唐。
也就是因为如今倪胭住在行宫,才让这些臣子有机会求见。不过胥青烨得知这些臣子来烦倪胭,他自然是大怒,下令不得圣旨任何人不得进入行宫,更是责罚了赵将军。
真是坐实了昏君的名号。
臣子们劝不动胥青烨,见不得倪胭,最后将所有希望放在了扶阙的身上。
“国师,如今边塞战事吃紧,陛下仍要坚持大肆修建行宫可怎么好”
“国师大人,都说美人误国。陛下如今是沉迷美色完全不理朝政了啊太平盛世便也罢了,可如今敌军都要快打进来了,陛下还是这样这”
“国师大人,您可得劝劝陛下啊”
扶阙将这些大臣送走,沉默地给窗台上的几盆花浇水。最终他叹了口气,走出房间,将倪胭的补药煎好,亲自送去给倪胭。
他赶去倪胭那里时,倪胭正坐在莲花池旁的藤椅里,腿上抱着一只雪白的猫儿,逗着玩。
“又劳烦国师大人亲自给我送药了。”倪胭亲了亲小猫儿的脑袋,弯腰把它放在地上,然后接过扶阙递过来的汤药,捏着汤匙轻轻搅动,小口小口喝起药来。
扶阙立在一旁瞧着倪胭优雅喝药的模样,开口说“这是药,不苦吗”
“不呀。”倪胭眼尾轻挑,抬眸望向扶阙,意味深长地说“甜得很。”
对上倪胭的流转的眸光,扶阙没有躲闪。他正视倪胭,说道“收手吧。不要再造成另外一场悲剧了。”
“国师大人的话,阿滟听不懂。”倪胭脸上挂着浅浅的笑,继续一小口一小口吃着汤碗里的药,不知道的,瞧她动作神情,还以为她在品尝佳肴。
“你听得懂。”扶阙长叹了一声,“夷潜是个可怜人。如果你与他真的是旧相识,应该帮他从过去的偏执里走出来,而不是做他的刀。”
倪胭装傻充愣,眨着眼睛茫然地望向扶阙,问“旧相识是什么意思我和国师大人算不算旧相识呢”
她吃吃地笑,半憨半娇。
“阿滟。”扶阙加重了语气,“战争不是儿戏,黎明百姓的生死也不是复仇的筹码”
倪胭用指腹抹去粘在娇嫩唇上的一点药汁,似笑非笑地望向扶阙,笑道“国师大人果真忧国忧民,有一颗慈悲心。”
扶阙是极为少见的肃然,义正言辞“阿滟,我不想对你出手。可若你真的助纣为虐”
倪胭微微眯起眼,将食指抵在唇前。
“嘘,陛下要过来了。”倪胭卖乖一样眨了一下眼,声音低软下去,“国师大人虽狠得下心对阿滟出手,可阿滟不想国师大人出事呀。”
远处的脚步声打断了扶阙还想要继续说的话。
胥青烨过来了。
倪胭起身相迎,在胥青烨还没有走近的时候,她忽然压低了声音去问扶阙“国师真的狠得下心对阿滟出手呀”
扶阙对上她这双流光浮动的眼眸,一时无言。
胥青烨走近。
倪胭转过头,亲昵地迈出两步迎上胥青烨,挽起他的手臂,温声细语“陛下今日过来得好早。”
胥青烨上下打量了一遍扶阙,慢悠悠地开口“远远瞧着,还以为又是哪位不长眼的臣子过来烦你,没想到是国师啊。”
胥青烨语气莫名。
倪胭掩唇而笑,靠在胥青烨的臂弯里,语气娇软“那些臣子的确讨厌,幸好都被陛下赶走了,没人再来烦阿滟了。国师大人是来送药的。喏,刚刚喝了小半碗,还有半碗呢。”
胥青烨顺着倪胭的视线瞟了一眼石桌上的药碗,眼中阴翳稍消,开口说“怎么不喝完”
“这不起身迎接陛下嘛。”倪胭仰着头望向胥青烨,含情脉脉,语气撒娇。
胥青烨望着倪胭的眼中便只剩下了宠溺。他亲自端起汤碗,喂药给倪胭吃。
扶阙收回视线,静默地立在一旁。
中秋这一日,胥青烨举行了盛大的庆典。
行宫所在的栾城经过几个月的改建,由一座普通的城镇变成了一座水上城。
拱桥林立,清溪缓缓。
引来数以万计的清荷,铺满水面。接天莲叶间,一朵朵怒放的红莲绽放。即使已经过了红莲怒放最好的季节。
胥青烨带着倪胭泛舟,轻舟经过之地,两岸烟火繁华。
倪胭靠在胥青烨的怀里,望着满天的烟火,笑着问“陛下为什么要引这么多红莲”
胥青烨垂首,将下巴搭在倪胭的肩上,三千雪发垂下来,随着清风轻轻吹动。
“同舟共饮,也算陪你看过了三千繁华。”
胥青烨手臂慢慢收紧,用心感受怀里的温柔和温度。
倪胭展颜,她侧转过身,端起一旁桌上的两盏酒樽,将其中一盏递给胥青烨。胥青烨接过来,深深望着倪胭,将樽中酒一饮而尽。
“陛下不要放弃安林啊我的老伴和三个儿子都在那里啊”一个老妇人忽然从岸边窜出来,跪在岸边朝着倪胭和胥青烨所在的轻舟大声哭诉。
侍卫吓了一跳,急忙抓起老妇人手臂,将她拉走,免得惊扰圣驾。
倪胭微微侧过脸,去看胥青烨的神情。胥青烨面无表情,像是完全没注意到刚刚岸边的小插曲。
就在倪胭打算收回视线的前一刻,胥青烨看向倪胭古怪地笑了一下,说“我早已料到今日。”
“什么今日”倪胭追问。
胥青烨眯起眼睛,盯着倪胭。他像是在看倪胭,又像是透过倪胭去看另外一个人。
他慢慢抬手轻抚倪胭的脸颊,缓声道“因果循环,人总要为他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倪胭感觉得到胥青烨最近情绪有些低,又因为如今的一头白发,更显沧桑。再不复倪胭初见他时唇红齿白的清秀模样。
倪胭犹豫了一下,然后握住胥青烨的手腕,望着他的眼睛,问“陛下说的可是灭族策”
胥青烨没有回答。
倪胭便也不再问,慢慢握紧胥青烨的手,靠在他怀里。
轻舟划过,涟漪轻漾的水面上,映出两个人相偎的身影。
这一夜,烟火点亮了栾城,婉如白昼。
轻舟停下时,已到了胥青烨为倪胭修建的新行宫。
胥青烨揉着倪胭的头,向她指向前方,说“看,像不像。”
那是一对相互依偎的雕像,雕的正是倪胭和胥青烨。巧的是,雕像中的两个人姿势和倪胭与胥青烨现在一模一样。
“像。真的好像”倪胭离开胥青烨的怀抱,提裙小跑,跑到雕像面前,新奇地摸了摸雕像。
胥青烨跟上来,宠溺地望着倪胭。
他想给她一切,哪怕付出任何代价。
时辰已到了下半夜,胥青烨亲自将倪胭送回寝屋。两个人站在寝屋门前,倪胭拉着胥青烨的手撒娇“陛下不宿在这里吗”
胥青烨俯下身来轻轻吻了吻倪胭的额头,温声说“会吵到你。”
倪胭心神一动。难道胥青烨知道自己有睡梦中说呓语的习惯,怕吵到她,所以才从来不在她房中留宿
倪胭踮起脚尖,轻吻胥青烨的唇角,软绵绵地开口“那陛下早些歇着。”
“你也是。”胥青烨仔细为倪胭整理着衣襟,“过了中秋天气转寒,我瞧着你穿得有些少。该加衣了。”
倪胭乖巧地一一应下,转身回房的时候忽看见屋中一道阴影一闪而过。
倪胭微怔之后,眼眸中闪过一丝狡猾。
她转身,喊住胥青烨“陛下”
“怎么了”
倪胭拉住他的手,蹙着眉撒娇“新搬来的行宫,陛下不陪阿滟进去瞧瞧吗”
胥青烨笑着推开门,陪倪胭走进去,一边走一边说“不是提前问过你怎么布置都是和你以前的布置一模一样”
胥青烨的话还没有说完,倪胭已经勾住他的脖子,用自己香软的唇将他的话堵了回去。
寝屋内没有点起灯柱,一片灰暗,只有从窗纸透进来些微星月的光芒。
淡淡的香气萦绕,胥青烨有一瞬间的懵怔。紧接着,便彻底在倪胭的温柔中丢盔弃甲。他用力抱着倪胭,专注而深情地回应着。恨不得将这一生所有的温柔都给她。
倪胭脚步微错,带着胥青烨换了个方向。她睁开眼睛,越过胥青烨,望向阴影里的夷潜。
她的眼尾挑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而后重新合上眼,就当没有看见夷潜一样,继续和胥青烨相吻。
呼吸逐渐加重,倪胭推开胥青烨。她向后退了一步,脸色绯红地望向胥青烨,娇喘地说“时辰好晚了,陛下该回去休息了。”
胥青烨向倪胭迈出一步,捧起她的脸,细细端详,恨不得将她的眉眼刻在心里、刻在魂魄里。他温柔地吻了吻倪胭的眼睛,说“早些睡。”
“知道啦。”倪胭娇羞地将胥青烨推出门。
她刚将房门关上,夷潜的脸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面前,倪胭愣了一下,转瞬妩媚笑起“主上,你可算来见阿滟啦。”
夷潜忽然擒住倪胭的手腕,将她拉到身前。倪胭身形一个踉跄,半跪在夷潜面前。
夷潜用力握紧倪胭的手腕,死死逼视着她。
倪胭这才看清夷潜的眼睛,他的眼睛里猩红一片,是极少见到的盛怒,和竭尽全力的克制。
想必,同处一间屋中,眼睁睁看着胥青烨和倪胭拥吻,他要用尽力气才能克制住自己不对胥青烨出手。
“看来阿滟的日子过得极好。”夷潜咬牙切齿。
倪胭笑着说“天下皆知陛下沉迷美色,我就是想要天上的星星陛下也会给我,这日子能不好吗”
夷潜松了手,反而掐住倪胭的脖子,眼中的盛怒肆意“陛下为师的好阿滟叫得可真亲切莫不是这几个月的相处,就让你对这狗皇帝动了真感情吧”
倪胭以一种不太舒服地姿势跪在夷潜面前,她甚至被夷潜掐住了脖子。她不大高兴地皱起眉,抱怨“主上问什么,阿滟答什么。陛下对阿滟好是事实。”
“你”
倪胭挑衅似地望向夷潜,心里却在叫嚣着快快快,快来跟我强取豪夺啊快点在爱的小互动里亮起第七颗星啊
夷潜却在忽然之间颓然松了手。眼中所有的仇恨和怒火都跟着消失。
倪胭在心里暗道一声坏了玩过头了
夷潜的声音冷下去,又变成以前那个他。
“你派人送消息给为师要见为师所谓何事难道就为了让为师见你和狗皇帝卿卿我我”
倪胭垂下眼睛,伏在夷潜的膝上,眼角的泪逐渐染湿夷潜的长衫。
“前些日子,阿滟差点死掉了。”
夷潜垂眸看向倪胭,长久的沉默后,低沉开口“为师知道。”
倪胭慢慢攥紧夷潜的衣襟,声音里带着些哽咽“阿滟不怕死,可是怕不能死在主上的身边。”
她缓慢地抬起头,目光寸移,用盈满泪水的眼睛望向夷潜。
“是。我刚刚知道主上在这里,故意和狗皇帝亲热。我想气你,我想知道你会不会生气,我想知道你是不是像之前说的那样不在乎。”
将落不落的泪珠儿终于滚落,楚楚可怜。
夷潜抬手,用指腹抹去倪胭的眼泪。他把倪胭拉起来,倪胭就势坐在他腿上,像曾经那样窝在他怀里,将脸埋在他胸口,小声地哭。
夷潜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手微微发颤,他极力克制,才终于平复情绪,轻轻拍着倪胭的背哄着她“不哭了。”
倪胭将沾满泪水的脸使劲儿在夷潜的衣襟上蹭了蹭。
“阿滟,再给为师一点时间。”夷潜低下头轻吻倪胭的头顶,眼泪滴落在她的发间。
倪胭凑过去,轻吻夷潜的脖子,轻吻中带着浅浅的啃咬。
夷潜闭了下眼睛,再睁开后,直接将倪胭扔到床上。他擒住倪胭的双手,捂住倪胭的嘴,用力地占用和索取。
宣誓主权,又或者吸取力量。
倪胭望着架子床床顶晃动的水红色轻纱,妩媚的笑容里带着些得逞的味道。
鲜血的味道流出,夷潜的动作不由停下。他不可思议地望向雪白床榻上蜿蜒的一大片红色,整个人陷入一种极大的震惊中。
倪胭用脚勾住夷潜的脖子,含笑问“主上还要再给我补一次吗”
此时的倪胭风情万种,脸上染着几分醉人的绯红,和刚刚那个伤心落泪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夷潜盯着倪胭半晌,俯下身来,有些疲惫地压在她身上。
倪胭抱住他的腰,手指在他的腰侧轻轻画着圈圈。
半晌,夷潜埋在倪胭颈间闷声开口“阿滟,有时候你让为师觉得可怕。”
倪胭没心没肺地笑笑,说“美人有毒,我本来就是危险的。”
她又像个小孩子一样去挠夷潜的痒痒,见夷潜一点都不痒,她又凑到他耳边哈气,娇里媚气问“所以,主上还要不要给我补一次啦”
夷潜目光复杂地望向倪胭,问“是很舒服吗”
倪胭舔了舔嘴角,眼中光明正大的流露出兴趣。
夷潜拖长了腔调,呵笑了一声,说“原来我的阿滟好这一口。”
他抬起倪胭的腿,将手探入。
屋外忽然响起了脚步声。
夷潜的动作停下,倪胭也收了脸上嬉笑的表情。四目相对,像是考验着两个人之间的默契。
胥青烨睡不着。
回到他自己的寝殿后,他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口齿间、鼻息间,都是倪胭的味道。
望着床头梨木桌上的烛台摇曳的烛光,胥青烨有些犹豫和迷茫。倪胭进宫几个月,全天下都知道他沉迷美色,他和倪胭行动举止间也总是十分亲密的。
可是他几乎没有宿在倪胭房中,更没有真正碰过她。
理由
如今边疆战事,胥国国势危危,他早有所料。
胥青烨八岁登基,如今过去十七年。在倪胭入宫之前,他后宫之中三千佳丽美人如云。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他没有任何子嗣。只因为,那些服侍过他的女人全服了避孕的汤药。
他做的事情他认,那些报应就让他一人承担,不想连累后代,所以他不想要后代。
灭族策让胥青烨注定名流千古,纵使是骂名。
他何尝不知世间对与错,他何尝不知因果轮回。只是有些事情,明知道是错的,他也要去做。
他冷血无情,不想连累后代,又何尝想连累这一生对他最重要的阿滟
他极尽所能的宠她,又谴责自己的宠爱让她背负骂名。
他知道扶阙对倪胭有情,可是他在带着倪胭来行宫时,为了倪胭的身体必须带一个太医随行,他选了扶阙。
就算他不喜扶阙此人,他也能跳出个人的喜好公正地去评价扶阙这个人。
若他死了,或许扶阙可以好好待他的阿滟。
这样一闪而过的念头让他决定带着扶阙一同来行宫,然而平日里,他又控制不知道自己的怒火,随时都想杀了扶阙这个敢觊觎阿滟的人
若他注定要为当年的事付出代价早早死去,又何必动了她的身子
想要,不敢要。
矛盾、挣扎、犹豫和茫然。这样的情绪每一日每一夜地折磨着胥青烨。
然而所有的情绪仿佛在今夜和倪胭的亲吻中到了一种不可控的局面。
胥青烨本来就不是一个能够很好克制自己的人。
最终,胥青烨还是在挣扎过后起身,打算去见见倪胭。即使这样晚的时辰,她已经睡着了。他什么也不做,他只想去看看她。
胥青烨独自一人走到倪胭寝殿门外时,听见屋内一阵异响。
胥青烨顿时脸色大变,推门而入。
迎接他的,是一地凌乱的衣裙。水红色的轻纱衣料堆在地面上。正是倪胭今日穿的那一身。晚上分别前,他还曾劝过她天气转寒,让她多穿一些。
胥青烨望着满地凌乱的衣衫,逐步走向床榻。
倪胭趴在床上,脸色绯红。被子斜着盖在她身上,露出大片雪色香背。
寝殿内飘着男女欢好过后暧昧旖旎的气息。
胥青烨立在床前,一动不动。
倪胭抬眼望向胥青烨,轻轻笑了一下。
胥青烨无法描述倪胭的这个轻飘飘的笑容。是承认吗还是其他
凉凉的风从大开的窗户吹进来。胥青烨抬头望向大开的窗户,想来他刚刚听见的声音正是有人从窗户翻出去的声音。
胥青烨走到窗前,望向窗户外面。窗户外面对着一片假山,在黑夜里,假山黑压压的一大片阴影。
胥青烨抬手拾起窗棱上的一小块衣摆,看上去像偷香之人离开时慌乱中被窗棱刮下来的。
胥青烨将布料摊开在掌中,雪色的衣摆里绣着八卦的暗纹。
倪胭也看见了胥青烨见到的衣料。她眯起眼睛,用不属于人类的视力去看,便也看清了衣料上的八卦暗纹。
倪胭不由愣了一下。
不过转瞬之间,倪胭又了然。
这样的确也符合夷潜一贯的行事作风。
倪胭几不可见地笑笑。看来,夷潜是真的打算收网了。
“阿滟,你不打算解释些什么吗”胥青烨站在窗前,任由窗外的风吹拂三千雪发。他凝望着倪胭,许久之后终于开口。
倪胭却只是望着胥青烨,笑而不语。
胥青烨闭上眼睛,握紧手中的衣襟。
今日突然从人群中跑出来,跪在岸边对着胥青烨哭诉的老妇人后来被侍卫拉开时,拉扯间,摔了一跤。侍卫虽也并非是对她动粗,可她到底是个老人,摔了这一跤还是让她这一生老骨头有些吃不消。
扶阙亲自打听了她的住处,去给她看了看身上的伤,又留了些药材和钱财,才踩着夜色往回走。
他刚回到住处,便看见一大堆侍卫守在他房前。
“这是有何事”扶阙诧异地问。
当首的侍卫拔刀,肃然道“国师大人,得罪了。我们也是奉命行事,押解去见陛下。”
扶阙皱眉。
扶阙不想难为这些侍卫,也不多问,颔首,道“带路吧。”
去见胥青烨的路上,扶阙随手在地上捡起了几颗小石子儿,随意算了一卦。当他看见卦象的时候,不由整个人愣住。
扶阙望向前方豪华气派的行宫,眉头越皱越紧。倪胭的眉眼和夷潜的身影浮现在他的眼前,
几番挣扎之后,扶阙长叹了一声,终于有了决断。
“国师深更半夜去了哪里”胥青烨站在高台上,手中捏着那块绣着八卦暗纹的衣料把玩细看着。
扶阙看了一眼胥青烨手中的布料,联想刚刚算出来的卦象,他已经将事情猜到了个大概。
事已至此,倒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胥青烨挥了挥手,将大殿内的所有人屏退,他走到扶阙面前,脸色阴沉“国师不想为自己解释些什么吗比如别人陷害”
不等扶阙开口,胥青烨阴森冷笑。
“国师擅卜卦之术,不若给自己占卜一卦。看看今日能不能活着离开这里。”
扶阙忽然云淡风轻地笑了。
他习惯性地随手理了一下衣袖,伏地跪拜,诚恳道“是臣见色起意,强迫了她。”
扶阙神色间一片淡然。
立在屏风后的倪胭惊愕地望向扶阙。她不意外扶阙自己算出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她不能不意外扶阙会将这样的罪名认下来。
他为什么这么说
倪胭陷入了震惊中。
即使是她,也没有在胥青烨面前说自己是被迫的。
奸夫淫妇和被见色起意被强迫,这是完全不同的。
隔着镂空的屏风,倪胭蹙眉,目光有些复杂地望向伏地跪拜的那一身白衣。
“你给孤再说一遍。”胥青烨咬牙切齿。
扶阙便云淡风轻地又说了一遍“是臣见色起意,强迫了她。”
胥青烨一脚踹在扶阙的肩膀上,怒不可遏。
扶阙身形晃动,他整理了一下衣襟,重新跪好。
他面色如常,清冷如昔。
“国师,你最好清楚自己在说什么。”胥青烨拔出放在一侧长案上的长刀,阴森森的刀刃冒着森然的寒光。
扶阙没回话,他转首,望向屏风的方向。
隔着屏风,他的目光似有些惋惜。
早劝过你若想安安分分留在陛下身边不要和夷国人有所牵扯,为何不听呢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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