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不是被第一次安排监国了,留在京中处理朝政,既可以锻炼统筹大局、处理政务的能力,又有机会更多地接触朝臣,尤其是内阁的几位大学士。
监国这项差事于他,自然是好处多多,皇阿玛带着小半个朝廷离京,他在京城便可以大展拳脚。
可皇阿玛此去带走了六个皇阿哥,等几个月后归来,个个都有了军功,皇阿玛就不会拖着封爵之事了。
爵位是早晚要封的,兄弟们当中既然已经有了一个铁帽子亲王,他也就不在乎多几个亲王、郡王了,他在乎的是军功,旁的兄弟有,而他没有。
太子既想监国,又想要军功,可惜分身乏术,不能把自己一分为二,好在此次随皇阿玛御驾亲征的还有老四,只是老四在年龄上吃了亏,远不如老大和老三受皇阿玛重视。
掌管正红旗大营,听上去是极为体面的,可正红旗大营里又不缺都统,老四怕是不能真正指挥打仗,只是坐镇军营罢了。
不像老大和老三,一个在前锋营,一个随驾御营。
前者能参与到指挥作战当中,有更多立功的机会,至于后者,虽然很难参与作战,可能够跟在皇阿玛身边,无疑代表了皇阿玛对老三的信任。
这份信任的源头,还是上次大清与噶尔丹作战之时,他和老三去热河行宫见病重的皇阿玛,老三那时的表现,实实在在入了皇阿玛的眼,若不然就凭那两个方子,老三何德何能被封为铁帽子亲王。
玻璃也好,镜子也罢,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老三能让匠人仿制,如今江南也有人能够仿制,只是碍于朝廷,不敢明目张胆的对外出售,只能暗地里小规模售卖。
可就算这样,这其中的利润也大的让人眼红,若非有他护着,不只多少人要在其中插一手。
难怪皇阿玛可以不顾群臣反对亲征噶尔丹,国库充盈,打一场仗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胤祉和五阿哥可谓是一对难兄难弟,一个封无可封,对军功不感兴趣,一个得罪了皇阿玛,瓜尔佳氏怀孕,皇阿玛连赏赐都没给,已经不对爵位抱有希望了。
两条咸鱼,最大的梦想自然是摊开了躺着,而不是去打仗挣军功,光是骑马行军,便要遭不少的罪。
胤祉伴驾出行的时候,还能躲在马车里头,嫌弃外头灰尘大,但凡骑马都要戴着口罩,可换做随军去打仗,他若是还整这些花头,那可太对不起曾经接受过的九年义务教育了。
当一条咸鱼不得不支楞起来受苦的时候,心情能好那才怪了呢。
不过,他比老五强点儿,他至少没什么牵挂,不像老五,瓜尔佳氏还在孕中,又是头一次怀孕,刚一诊出身孕来,便跑来他这里预定了稳婆,等到瓜尔佳氏快要生产时,将稳婆带去宫里帮忙。
五阿哥苦着一张脸,谁知道这仗能打到什么时候,速战速决最好,可万一两军僵持起来,打上个大半年,他还没赶回京城的时候,瓜尔佳氏便生产了可怎么办。
“三哥,能不能先匀我两个稳婆,现在就送她们到宫里陪着瓜尔佳氏,直至孩子生出来,或是等到大军凯旋归来。”
胤祉手指头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膝盖,老五的顾虑他能理解,不就是怕战事漫长吗,若是战事真的漫长,两个稳婆一直在宫里待到瓜尔佳氏生产,这可足足六七个月呢。
女子医馆从一开始营业,接生部便忙得不可开交,打着免费接生的牌子,又有太医和女医坐镇,名声都已经传到京城周边的几个州县里去了,人气那叫一个旺,十几位稳婆和上百个学徒都是按照三班制轮流排班,早班、小夜班、大夜班,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值班,若是抽出两名稳婆来,剩下人的工作量就会增加很多。
倒是住院部,因为是收费的,且价格不低,成立至今都没多少客人。
若是可以的话,他倒更希望老五能把瓜尔佳氏送到女子医馆住着。
不过,这种事情想想也不可能,宫规森严,女眷几乎没有出宫的机会,老五又实实在在得罪了皇阿玛,皇阿玛是不会让瓜尔佳氏开这个口子的。
皇室曾经有过把孩子寄养在宫外的先例,但从没有过宫中女眷在宫外养胎生子的先例。
“接生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人手根本就不够用,根本不太可能抽出两个人来送到宫里去,而且这些稳婆都出自民间普通甚至有些贫寒的百姓之家,没学过什么规矩,让她们去宫中一待就是六七个月,实在有些为难人了。”
人家未必肯,毕竟契约书上早就已经写明了,如果甲方安排出差,必须经由乙方的同意才可。
他们签的是雇佣契约,而非卖身契约。
胤祉倒是有别的主意“你若不放心侧福晋,不如提前跟皇贵妃和太子打好招呼,临近生产半个月左右,就让人把两位稳婆送到宫内去,我这边把女子医馆和内务府提前安排好,万一这中间出什么茬子,皇贵妃和太子无论哪个人出手都能解决。”
五阿哥有些踌躇,皇贵妃那边好说,额娘和皇贵妃交好,这事儿由额娘去说比他说方便,可是太子那里,一则是没什么交情,二则是对上太子他有些犯怵,比面对皇阿玛的时候还要怵。
皇阿玛再怎么威严,毕竟是亲阿玛,他哐哐磕几个响头,皇阿玛不也向他妥协了。
但太子就不一样了,高高在上,几时把他放在眼里过,对着他们这些皇阿哥从来都是端着储君的架子,大哥虽然也喜欢端着皇长子的架子,可大哥好歹还有点人气儿,不像太子,跟寺庙里金塑的佛像一样,只能摆上头供着。
事关瓜尔佳氏母子的安危,五阿哥还是咬牙应了下来,不就是去求太子吗,大不了他也给太子多磕几个响头以表诚心。
胤祉还不知道老五打算一招鲜吃遍天,他这头刚送走了老五,转头大哥便寻到府里来了。
这位比老五还绝,真是敢想敢干,居然打算把大嫂送到女子医馆的住院部。
他那住院部成立至今,都没有几个客人,其中最大牌的还是明珠的小儿媳,大哥有此打算,莫不是受了明珠影响
“你要不再好好想想大嫂在宫中已经生过四胎了,照顾的嬷嬷和稳婆都有经验,又有太医在,条件已经足够好了,没必要把人送到医馆来。”胤祉提醒道。
马球场拿大哥当活广告,总不能这女子医馆再拿大嫂做广告吧,可着一家薅羊毛,这可不太好。
关键是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即便是医疗发达的现代,生孩子仍旧是有风险的,更何况是现在。
大阿哥板着一张脸“让人上酒上菜,我同你慢慢说。”
得,再有小半个时辰就是午膳时间了,看来大哥是卡着饭点来的。
胤祉并不习惯和喜欢在酒桌上谈事,若大哥跟他谈的是公事,他是绝不会让人上酒的。
大阿哥要酒也不是为了喝倒老三,而是有些话不喝酒他当着老三的面说不出来。
“杯子就不用了,我还是用碗吧。”
饭还没吃,大阿哥三碗酒就已经下肚了。
这喝法,就算如今白酒的度数不高,胤祉也陪不起,不过看大哥也没有要他陪酒的意思。
喝到脸上有了红晕,大阿哥总算是停下了,放下酒碗,转头看向老三,话还没说,眼泪就先掉下来了。
没什么比看猛男落泪更让人坐不住的了,好在这屋里没有旁人,他不习惯用膳的时候有人看着,所以在用膳前就让底下人都出去了。
“大哥,有话好好说,别哭啊。”胤祉忙着拿帕子,着实有几分手足无措。
他和大哥虽是异母兄弟,这几年又来往颇多,他是大哥做兼职的老板,大哥是他的摇钱树,但关系还没好到大哥在他面前落泪的份上吧。
大阿哥也有几分慌张,忙着拿帕子擦干眼泪,又清了清嗓子,装作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对着老三诉衷肠。
胤祉一边听一边点头,大哥大嫂两口子感情确实不错,以前在草原上,他还碰到过大哥大嫂相携散步的场景
又是掉眼泪又是诉衷肠的大哥,这谁能顶得住,一顿午膳用下来,胤祉便改了口。
“只要皇阿玛同意,我自然不会不答应,但是大嫂如果真的住进来,一切都要照医馆的规矩来,免责契约书也是要签的。”
大阿哥瞧着特别好说话的样子,连连点头“是是是,大哥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承你这份情。”
只要福晋没事,日后他就死心塌地的追随老三了,只是有些对不住一直扶持他的表舅公。
等出征回来,他再同表舅公好好解释。
得到老三应允,大阿哥连酒气都没散,便直接回宫求见皇阿玛。
虽说酒醒了几分,可也未曾全醒,当着老三的面他都能豁出去,更何况在皇阿玛面前。
康熙不像老三,还会递帕子,他面无表情的坐在上面,看着老大卖蠢。
大阿哥呢,也不需要有人跟他互动,跪在下头,把在老三那里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更流利更真切也更丰富,说到动情之处,难免控制不住自个儿的情绪,鼻涕眼泪都有,这会儿从袖口掏出的是他自个儿的帕子,上面的兰草还是福晋绣的。
康熙一直等到老大安静下来才说话“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之前有个哐哐往地上磕头的老五,如今又来了个边哭边说的老大。
这到底是他养儿子养出了问题,还是惠妃和宜妃的问题。
都说,龙生九子,子子不同,可他这些儿子何止是不同,简直就跟有病一样。
还是太子好,言行和德操皆无可挑剔,他亲征噶尔丹,唯有太子坐镇京师才可放心。
“儿臣刚刚冒犯实乃情之所至,御前失仪还望皇阿玛见谅。”大阿哥先是告了罪,尔后又恳请道,“福晋身怀六甲,若不安置妥当,儿臣在前线也难心安,还望皇阿玛能够体谅儿臣。”
他既不打算同太子争储位了,那在皇阿玛面前还有什么好顾忌的,体面和恩宠远不及妻儿重要。
康熙实在不明白大福晋待在宫中有何不妥帖之处,宫中是没有稳婆,还是没有太医何必非要送去老三的女子医馆。
这万一要是出了事儿,看老大现在这副模样,到时候老大和老三怕是就要结死仇了。
可这兄弟俩一个非要去,另一个还大着胆子应下了,他从前怎么不知这兄弟俩已经好到这份上了。
“你若执意要将福晋送去宫外待产,朕可以允了你,但你福晋必须得带着太医同往,惠妃那边你自己去说。”
宫妃之间的纷争,康熙也是知道的,只要不出格,他就权当看不见。
惠妃和荣妃可是一对几十年的冤家对头了,老大能放心把福晋放到老三的医馆,惠妃能放心吗。
大阿哥如今可顾不了这些,再说,额娘可比皇阿玛好说话多了。
“儿臣谢皇阿玛成全。”大阿哥谢了恩,又强装镇定道,“儿臣可否在皇阿玛这里洗漱一番。”
康熙摆了摆手,让梁九功去准备,这会儿老大倒是知道要面子了,刚刚怎么跟闹着吃糖的几岁稚童一般。
他有预感,老大走了之后,老五怕是也快过来了,连老大都对老三的女子医馆那么信任,没道理跟老三关系更好的老五不相信。
大福晋肚子里的孩子月份大,之前又连生过四胎,他可以为大福晋破例,瓜尔佳氏才几个月,又蛊惑得老五神魂颠倒,没有破例的资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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