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忌怔了怔, 哈哈笑了两声,才尴尬地回头。竟然没有幻听, 房玄龄就站在他身后。
“你怎么来了”
“路过, 见你们在这就想凑个热闹, 果然没白来。”房玄龄话中有话, 别有意味地看一眼长孙无忌。
平常天不怕地不怕的长孙无忌, 此刻不敢回看房玄龄,眼睛故意往秦远身上瞟。他岔开话题,问秦远来找自己有什么事。
秦远笑道“下官此来是想找徐安,奈何人已经死了,那下官就不叨扰长孙公和房仆射了。”
秦远行礼后,就蹿上马, 告辞了。
秦琼更不敢掺和这俩人的事, 赶紧跟着秦远走了。
长孙无忌呵呵哈哈哼哼地跟房玄龄笑了几声,感慨自己还有公务要忙, 就跟房玄龄告辞。
“长孙公背后说完人就跑,可不是君子之举。”房玄龄悠悠道。
长孙无忌走出两步后,转身对房玄龄道“你就是惧内不然上次圣人赏你两个美人,你怎么不敢要,给退回去了”
“色字头上一把刀, 聪明人懂得时刻提防, 以免耽误正事。我连圣人赏赐的美人都可以拒绝, 说明我在色上懂得节制。长孙公该以我为榜样, 而不是拿这种事背地里跟人嘲笑我。”房玄龄虽然是个斯文人, 但他也不好惹。今天长孙无忌若不跟道歉,他绝不罢休。
“就一句话,你至于么”长孙无忌可没有跟人道歉的习惯。
“好。”房玄龄挑了下眉,扯起嘴角,勉强地对长孙无忌假笑一下,转身走了。
长孙无忌以为房玄龄意识到敌不过自己,知难而退了,得意地上马,打道回府。
秦远回到雍州府后,令顾青青竭力回忆所有见到秦琼日子。
“把你大概记得的日子都说出来。”
“我想想,花牡丹是在八个月前的二十八那天搬来,当时秦将军就跟他一起。然后有一次的十五,我要去道观上香对了,是四个月前的十五,我见他来过一次。再就是见到秦将军面容的那一天,好像是两个月前的初七,不对,初九”
“不管是初几了,就当是初一到初十,这肯定没错吧”秦远问。
顾青青连忙点头。
秦远把日子写下来之后,看向秦琼,问他可记得自己这段时间都在做什么。
“前面的日子太久了,记不清。两个月前的初一到初十,我好像一直在长安城。”秦琼直叹自己运气背。
秦远让秦琼别急,先拿这些日期跟将军府那边的记录对一下,或许另外两个就有出入。
不多时,秦琼的副将就将秦远近九个月以来的出行记录都送过来。按照日期比对,很巧的是顾青青记得的日期跟秦琼在京的日子刚好吻合。
“我儿子今年才三岁”秦琼不甘心地感慨,他最近怎么就这么倒霉。
秦远拍拍秦琼的肩膀,安慰他别上火,“或许你只是个开始,以后还有人比你更倒霉。”
秦琼“”
这算什么安慰
“你先回家休息,最近最好不要出长安城,出门时会有雍州府的衙差跟着,千万别在这种时候擅自失踪。”
秦琼应承,拱手恳请秦远一定要帮他。秦琼暗暗在心里发誓,如果秦远这次他能帮他度过难关,他今后定会把秦远当亲兄弟一般看。救命之恩,他会一辈子相报
秦远晚上填饱了肚子以后,意外发现今天的农场收获还有剩余。因为早上秦远已经额外拿出五十斤甜瓜献给李世民了,按理说今天农场的收获应该没有剩余才对。但看现在剩余的量,竟然有二百五十斤,加上之前的五十斤,一共就有三百斤剩余收获了。
怎么会突然剩余这么多秦远今天因为忙于秦琼的事儿没太注意。仔细回忆,他今天的饭量好像是变少了。
农场第一次有剩余收获的时候,是在他被封了九品弘文馆校书之后。这一次之收获增加了五倍,则是在他晋升为七品上的法曹参军之后。
在九品弘文馆校书之后,秦远调任过雍州府主簿,品级为八品下,但这级别其实跟弘文馆的校书差不多。因为雍州府算是地方官,弘文馆则是宫里的官。宫内九品官的地位基本上相当于宫外八品。因为是平级调动,所以当时农场的剩余收获并没有发生变化,依旧还是五十斤。
现在他从八品下阶的雍州府主簿,升到七品上的法曹参军,一共升了五级八品上,从七品下,从七品上,七品下,七品上。
升了这五级,农场刚好就多出了二百五十斤的收获,一级对应五十斤。
看来以后他如果再升官,可能饭量就会变得更小,相对应的剩余收获量会继续增多。如果情况真如他推测的这样,那是不是有一天他把官做到顶级,便再也不用吃农场的收获,甚至可以恢复仙身
秦远受到了极大的鼓舞,摩拳擦掌,决定以后一定要在为官的仕途上拼尽全力,永攀高峰,誓不罢休
次日,秦远带了二百十五斤甜瓜进宫,因为太重,他这次自己拿不动,特意雇马车到了宫门口,禀明情况之后,请侍卫帮忙抬了进去。
“老汉说甜瓜已经到季节了,这是最后的一批剩余,再想吃就要等明年了。”秦远在两仪殿觐见李世民后,就好一顿形容自己如何巧嘴恭维老汉,从而谋得到更多的甜瓜。
秦远盘算着,他只要能讨得李世民的欢心,一步步铺垫下来,自己以后的升迁肯定会变得容易许多。
“难为你了,你可以告诉老汉,寡人可以赏他。”李世民高兴道。
秦远摇头忙道不行,强调老汉非常低调,不喜与官府打交道。
“还真是个怪老汉。”因为李世民之前就了解老汉脾气古怪,便没有深究,只夸秦远办事好,忠心耿耿。
这么多瓜,李世民一个人当然吃不完,分给后宫长孙无皇后等人后,又捡了几名重要的臣子赏赐,其中就包含魏征。
李世民关心秦琼的案子,吃瓜的时候闲来无事,他就给秦远赐座,让他讲一讲现在案子的进展。
秦远就提到了易容术,“因为刚巧花牡丹与顾长黄是邻居,而现在这桩案子也刚巧发生在泾州案之后,所以臣觉得不能以常规的眼观来看待这桩案子。”
李世民赞同秦远的说法,面色突然严肃下来,“秦琼是寡人最看重的心腹大臣,这桩案子一定要仔细查明,不该有人无辜枉死,但也不该有人受冤。”
秦远刚认真地应承下来,太监这时传话来禀告魏征来了。
魏征正要为秦琼一案而来,他觉得这案子证据非常明显,遂想请旨先将秦琼圈禁在府中。
魏征一进两仪殿,先看见穿着常服的李世民,手捧着一大甜瓜正在啃。甜瓜的个头非常大,李世民的半个脑袋都看不见了。此情此景,哪有半点皇帝样子
再之后,魏征就看见了秦远。
果然是秦远,魏征心里暗暗叹道。
“嗯,你来了。”李世民吩咐大太监张德,正好可以把赏给魏征的那份儿甜瓜直接给他。
“陛下”魏征跪地,非常郑重地喊了一声。
李世民立刻听出魏征的音调不对了,每次他劝谏的时候,开口的一声陛下音调必然加重,透着一股浓浓地隆重严肃的意味。
“你想说什么”李世民放下手里的瓜,“别有跟我说甜瓜,寡人天天操劳国事这么累,还不能吃点自己喜欢吃的东西”
“可是陛下吃瓜的样子如此粗犷,实在是”
“太极宫是圣人的家,谁在家不想舒坦些生活圣人虽与普通百姓不同,但不至于在自己家时还要处处文气拘谨,偶尔小事上豪放任性些,并不为过,比如吃瓜。”秦远反驳魏征道。
魏征心中暗暗惊讶地看了一眼秦远,他没料到秦远会在这时候敢开口,竟还有几分辩才。
“秦远说的是,吃个瓜而已,不会波及影响什么国事百姓的,你就不要挑这毛病了。”李世民的很开心这会儿有臣子帮自己说话,觉得好畅快。
现在朝臣能像秦远这样,敢于在他面前反驳魏征的臣子不多了,李世民觉得自己要好好珍惜秦远。
当然魏征敢于劝谏,提醒他注意缺点,是非常好的一件事。可有的时候,他也需要一点点喘息放松的时间。人人都称他为圣人,但他并不是真正的圣人,他也有人性,偶尔也想放纵、任性、发泄。
因为一时晃神,魏征没能抓准时机反驳秦远。
李世民拿起没吃完的瓜,继续啃。
魏征无奈作罢,就跟李世民提秦琼的案子。
李世民听说魏征想圈禁秦琼,他并不赞同,所以慢慢转眸,瞄向了秦远。
秦远忙回禀道“臣已经告知秦将军近期不能出城,他出入府邸都会有雍州府的人监视。秦将军坚定表明自己的清白,愿意配合雍州府的监视。”
“嗯,这样就行了。”李世民附和。
魏征表示不可以,秦远所谓的只是配合,并不是命令。魏征坚持要按照律法执行,圈禁秦琼。
魏征说的也没错,但这件事有特殊诡异之处,李世民觉得可以酌情。毕竟秦琼战功赫赫,曾跟他在战场上肩并肩得一起厮杀,甚至为他挡过刀,搁民间的说法他们之间的关系可以算过命的兄弟了。
李世民不想因为一件可能莫须有的事,伤害兄弟的感情。
“还是等证据确凿了再定。”李世民坚持道。
“陛下”魏征又喊了一声,音调跟之前如出一辙,令李世民的心跟着一抖。
秦远再次站出来为李世民分忧,把案子里可能存在易容的情况讲给魏征。
魏征这一次全神贯注了,立即反驳秦远“证据呢还是只是秦参军自己一时的臆想,毫无依据可言”
秦远噎住,说不出话了。
在这时候,房玄龄和长孙无忌过来议事。
秦远马上提议大家表决来决定是否圈禁秦琼。
李世民赞同“既然两方各有各的说辞,何不让他们来评断。”
房玄龄和长孙无忌都是明事理的人,这件事他和秦远的说法谁有理,谁没理,显而易见。
魏征便点头同意了这个提议。
房玄龄“臣以为秦参军的提议不错,左右这案子还没有查明,秦将军已然愿意配合监视,何必先伤了一名重臣的心呢。”
李世民点点头,不愧是他最器重的丞相,句句说到他心坎里里了。
长孙无忌跟着道“臣附议。”
魏征“”
出了两仪殿后,魏征就叫住了长孙无忌和房玄龄,问他们俩什么意思。怎么能眼睁睁说瞎话,去帮着秦远。明明秦远易容的说法并没有证据证明。
“等魏仆射体会到林子大了,无奇不有之后,就会明白了,我是凭良心说话。”房玄龄解释道。
魏征觉得房玄龄在搪塞自己,又看向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懒得解释,下巴一扬,只说道“我愿意。”
长孙无忌说罢,就拂袖大大方方往回走。
魏征气得不行。
房玄龄忙劝魏征别生气,千万别跟长孙无忌一般见识,“他这个人一向有些嚣张跋扈的。”
长孙无忌走得不远,刚好能听见房玄龄的话。他转过身来,立刻质问房玄龄什么意思。
“就一句话,你至于么”房玄龄白了一眼长孙无忌,不以为意地走了。
长孙无忌气得不行,恍然反应过来,这话好像有点耳熟房玄龄把昨天自己在刑场上说对他的话,现在还给了自己
长孙无忌又气又笑,赶紧追上房玄龄,和他继续理论。
魏征瞧着这俩人打得正欢,似乎有宿仇,没办法继续追问他俩个。魏征回头瞧那个安安静静斯斯文文跟在他们后头的秦远。
秦远感受到魏征的目光,立刻惶恐地驻足,对魏征微微颔首,表现得好像一只乖乖听话的小白兔。
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在拿官威压他。明明刚刚在朝堂上,他能言善辩地疯狂反驳自己。
魏征刚想训秦远别装,褚遂良过来了。褚遂良笑着跟魏征打过招呼之后,就看见秦远小心翼翼地站在魏征身后,褚遂良就笑起来。
“你这是怎么了难不成魏仆射刚才欺负你了”
秦远忙老实的摇头,用斯斯文文的小声音回复褚遂良没有。他回应的时候,还偷偷瞄了一眼魏征,看得很小心。
褚遂良一瞧,这肯定还是受委屈了,迫于魏征在场不好表明。
褚遂良之前就后悔秦远在弘文馆当值的时候,他没能及时器重秦远。今天得了机会,自要好生鼓励秦远一番。
他拍拍秦远肩膀,告诉他这官场有时候就如战场,不能因为被人砍了一刀就退缩,好生发挥自己的才能,早晚会出头受到重用。
秦远非常感谢褚遂良的鼓励,并目送他离开。
魏征简直气得快吐血了,这都什么世道,黑白颠倒
“今天算你运气好,但以后可未必。”魏征提醒秦远,以后不要再仗着人缘好,就耍这种权术把戏,“秦琼的案子我劝你秉公办理,否则不管到时有多少人支持你,我照样会参得你体无完肤。”
秦远应承,多谢魏征提醒。
魏征哼了一声,转身去了。此后魏征越加卖力,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人力物力,寻找花牡丹案的证据。
七日后,当初给帮秦琼说亲的媒人,被魏征的属下接入了京城。
魏征立刻要求秦远和温彦博开堂,令媒人指认秦琼。如果这一切属实,他便要参奏,对秦琼进行处置。
正值黄昏,天下着那种慢慢连续不断的细雨,把人的衣袍盖上了一层冰凉。
人心都跟着阴沉沉的发凉,特别是对于秦琼来说。
开堂之后,媒人就立刻指认了秦琼。
“当初就是这位秦将军,亲自来找贱妾,让贱妾帮他去跟花牡丹家说亲。”媒人接着还表示,自己当时收了秦琼十匹帛作为谢金。
秦琼无奈地摇头,他认真打量媒人这张完全陌生的脸,“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从没见过。”
媒人惊讶地回看秦琼,完全不理解秦琼为何在睁眼说瞎话。
魏征觉得秦琼的辩解很无力,他直接扭头告诉温彦博,现在已经人证物证齐全了。理该将秦琼缉拿,严加审讯。
魏征所提议的,是府衙正常办案时的惯例步骤。
这样建议,本来并没有错。但因为秦琼的身份不一般,一般都会特殊考虑。不过显然魏征此次监督的目的,就是为了不搞特殊。
温彦博不敢做主,他看向秦远,此举惹来魏征的不满。
“你身为雍州府的治中,竟自己没主意,要靠区区法曹参军来帮你断案”
温彦博被魏征质问地默不作声了。其实他很想回答“是”,但是这样肯定会惹来魏征一番长篇大论式的批判,还不如不说。
魏征干脆直接说秦远,问他所谓易容说法至今是否有证据佐证了。
“你是什么时候见的秦将军”秦远问媒人。
“八个月前的初三秦将军请我说媒的日子我记得很清楚,这么重大的事情,一辈子可能只有一次。”媒人清楚地回答道。
秦远转即翻阅起自己面前的册子来。
魏征见秦远无视了自己的话,追问他“你想偏私,帮秦琼拖延到什么时候”
“找到了”秦远请秦琼过来瞧,按照册子上的记录,秦琼在八月前的初一到初五有过出行,秦远问他去了哪里。
“还能去哪儿,自然是去了花牡丹老家儒林县议亲去了。”魏征道。
秦琼恍然想起来了,“八月前,我受圣命秘密前往河东办事。我记得当时我在别苑休息,忽然接到密旨,就出去了。因为是机密之事,对外没有说明缘由,只说是去附近的几个州县打猎游玩了。”
河东与花牡丹的老家儒林县完全是两个方向。并且从长安城到河东,秦琼仅用了五日往返,他必须骑快马日夜赶路,几乎不能休息。既然是去办事,秦琼身边必定带了一些随从,还有河东接应秦琼的官员们,都可以作证。
魏征怔了又怔。
他再次确认一遍册子记录后,问秦琼证人都有谁。
“此为机密,需奏请圣人之后才能说。但肯定是有人可以证明我当时就在河东,除非我会,不然我绝不可能在同一时间出现在数百里远的儒林县。”
魏征相信秦琼此话不会造假,他随即质问媒人,是不是记错日子了,或者撒谎。媒人惶恐地表示自己真的没有撒谎,她当时确实亲眼见到秦琼。
“魏公现在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我的说法了,易容”秦远见魏征正烦着,及时插一句嘴。
魏征皱着眉头望向秦远,他不愿相信秦远的话,但现在这情况,似乎是用秦远的说法才能解释通。
秦远打发走了现场的无关人士,跟余下的魏征、秦琼和文彦博道“有人掌握了秦将军每次出行的时间。之前顾青青回忆到的三个时间,刚好秦将军就在长安城。说媒一事也是,碰巧在秦将军在附近州县游玩的时候,幸好此人并不知秦将军当时是领密旨办事。不然今天,我都没有办法帮秦将军脱罪了。”
秦远说完,特意眨眨眼看向魏征。
秦琼也看向魏征。
温彦博也跟着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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