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俩人都四十多岁了, 可不是四岁的孩童, 用区区几个樱桃就想和他二人搞好关系, 未免太天真了。
戴胄和孙伏伽都故意不去碰樱桃。
秦远打量一圈正堂内的环境, 礼貌地询问二位在大理寺为官可有什么注意事项或者禁忌之类。
“没有什么特别需要交代, 大家都各司其职, 做好本分工作即可。哦,对了,我们大理寺的官员崇尚清风峻节,不盛行私下里互相贿赂, 拉帮结派”戴胄直爽地警告完秦远,特意看了眼樱桃。
秦远愣了一下,明白过来,询问他二位“莫非我送这樱桃给你们也算贿赂”
二人没有回答,但是用沉默变相肯定了秦远。
“抱歉抱歉,我不知道大理寺是这样的习惯。那以后我有什么好吃的东西,我就不客气地吃独食了,便不跟二位少卿分享了。”秦远随即请小吏帮忙把两盘樱桃都端到他的屋里去。
秦远看出来这二位少卿对自己有些许排斥的意思,便不劳烦他们跟自己介绍大理寺的情况了,回头就再找一名小吏让他带自己在大理寺参观一圈。
秦远离开以后, 屋子里安静了片刻, 戴胄猛地拍下桌子。
啪
孙伏伽吓了一跳,疑惑地扭头看戴胄, 问他怎么了。
戴胄翘着胡子站起身来, 气愤地跟孙伏伽抱怨道“你竟没听出来我说他此举是贿赂, 他却反驳说自己是在分享”
孙伏伽愣了一下,恍然点点头,然后小声心虚地感慨一句“刚才我光注意他那张脸了,至于他说什么我却没怎么细听。”
“啧,”戴胄不爽地咂一下嘴,质问孙伏伽,“都是男人,你看他脸干什么”
“这秦远的长相确实不错。”孙伏伽诚心感慨,“难怪了,前段时间尉迟家的女儿对他有意。你说他现在能做到大理寺少卿的位置,与你我同级,是不是多少有些能耐就算是拍马屁,应该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戴胄就奇怪了,这孙伏伽还没有吃到秦远给的樱桃,怎么已经开始心向着他了。
戴胄不满地质问孙伏伽,“之前可是你自己说的,咱们两个苦读诗书,混迹官场多年,好容易才熬到今日。结果突然被一个刚出茅庐,靠着拍马屁出头的毛头小子给比上了。你心里不舒服,不服怎么你现在舒服了服了”
“没有没有,我哪里服了我就是顺嘴感慨一下。”其实孙伏伽看了秦远的模样之后,忽然动了心思,想到自家的女儿还没有婚配。他还琢磨着秦远这样有身份和样貌的年轻人,一定有很多人家争相抢着让他做东床快婿。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他刚好跟秦远在同一个地方办差,若能利用这样的机会岂不是美事一桩。偏偏自己之前随口对戴胄说过那样的话,孙伏伽现在就不好直接表态说自己看上了秦远,很想让他做自己的女婿。
唉,怪他一时爽快嘴,现在追悔莫及
再说秦远,在大理寺走动一番之后,就把樱桃分给小吏们。并告诉他们,这些樱桃本来是另两位少卿的。
小吏们自然高兴,他们当差这么多年还从没有收到过上级赏的果子。赏樱桃这种吃的东西跟赏钱不一样,樱桃就是表达一种单纯的情意,有时候这情谊可比钱更令人愉悦。
他们吃着少卿们给的樱桃,感觉到了少卿们浓浓地体恤下级的情义。这种被上级重视的感觉,让他们觉得心情特别激动和荣幸,如此便更愿意用心卖力干活。
其实平常该干的活他们也会照样干,但是这次吃了樱桃之后,新任大理寺少卿吩咐他们做什么事情,他们都立刻去做,而且会很用点地去干。
秦远先让小吏帮忙拿近五年来大理寺负责审判的案子。他要先了解一下这边办案的习惯和步骤。
小吏立刻应承,主动跟告诉秦远表示,他们会把大小案子分类甄选出来给秦远说明。
“那就太好了,难为你们如此有心。”秦远笑地温柔,言谈斯斯文文,特别和善,而且说话的时候看着人的眼睛。
本来模样长得就好,声音又好听,态度又这般好。
因为大理寺的另外两位少卿,平时吩咐他们话的时候从来不抬正眼看他们,说话的语气也是随着心情而定,经常呵斥。因有前两位少卿做背景对比,小吏们碰见秦远这样温柔亲和的上级,顿时就心情澎湃了,对秦少卿的好感度蹭蹭持续地往上涨。
小吏们高高兴兴地去把档案倒腾好,擦干净灰,来来回回小心翼翼地搬。
戴胄和孙伏伽说完话之后,发现隔壁院忙络了起来,小吏们进进出出。戴胄便招了一名小吏询问,得知是秦远在张罗看案卷。
孙伏伽站在戴胄身后感慨“瞧着倒像是个干实事的。”
戴胄眼尖至极,他指着小吏领口的污渍问他是什么。
小吏讪讪地低头,告诉戴胄,是他刚刚吃樱桃的时候不小心弄上了。
戴胄立刻明白了,秦远把樱桃赏给了这些小吏们。
“成何体统”戴胄斥责小吏一声后,转头对孙伏伽道,“我刚跟他说咱们这不盛行送东西,他后脚出去还是做了根本就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孙伏伽瘪嘴,微微挑了下眉,权算是附和了戴胄。
戴胄呵斥走了小吏,就背着手在屋内徘徊了两圈。
孙伏伽劝他息怒,“不过就是给小吏们赏点樱桃,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糊涂同是少卿,他送了樱桃,我们没送,他这便是收买人心”
孙伏伽愣了下“有这么严重”
“当然。你今天是怎么了”戴胄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孙伏伽,率先走出门,朝隔壁去。
小吏们正高兴的把案件分类。有的还乐呵呵地主动跟秦远回禀,当时这桩案子发生的时候是何等情况,由谁来审理,引起了多大的轰动。
秦远边看边点头应和,显然小吏们说的每一句话他都有认真听。他越是这样,屋子里的这些小吏就越喜欢卖力地跟秦远讲。
戴胄进屋的时候,瞧见的正是这样热闹的光景。他之前从来不知道,大理寺的这些小吏们还能这么活泼。
大家都忙活着,戴胄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竟然没有人看到他来。戴胄就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屋子里实在是太闹了,这一声咳嗽其实没人引起多少人注意。不过离戴胄比较近的一名小吏闻声抬首,他看见了戴胄后,惊讶地喊出声。屋子里瞬间就安静下来,所有的小吏都老实地朝戴胄行礼。
孙伏伽随后赶了过来,觉得这场面有点尴尬。他就去瞧秦远的反应,发现秦远正面带礼貌地微笑起身,邀请他们俩进屋落座。
“闹闹哄哄,成何体统”戴胄冲这些小吏喊道,自然就忽视了秦远刚才邀请的话语。
小吏们都缩着脖子,不敢吱声。
“是我让他们如此的。”秦远文绉绉地解释道。
“哦难道秦少卿不知何为井然有序么”
“当然知道。可我知道又如何,我还知道活泼热闹。没必要事事都要井然有序吧,集市就是热闹了才有趣,我这里也是热闹了才有兴趣。毕竟谁也没规定过,看案卷的时候一定要枯燥乏味地去瞧。”
这些小吏都是在为他办事,秦远断然不能由着他们被戴胄训斥。否则他以后在大理寺说话就会毫无威信,无人再为他真诚办事。
“秦少卿还真是巧言善辩,大理寺这么肃穆的一个地方,居然被你比喻成集市。”
“大理寺公堂确实是一个肃穆的地方,但我办公的屋子是什么样子该由我决定才对,戴少卿未免管得太宽了些。难不成是我屋子里的吵闹声扰到隔壁了”秦远命小吏去隔壁听听看,是否能听到这边的闹声。
戴胄的脸色顿时就黑了。秦远这分明是话里有话隔壁若听不到声音,他却特意找来,就说明他在故意观察且针对秦远。
“可能是大家处事方式不同,不管怎么样,最终能办事就行吧。”孙伏伽尴尬地从中调和一句。
他不敢说太多,他怕说多了被戴胄发现他已经变心了。
戴胄无语地回看一眼孙伏伽。戴胄没打算放过秦远,转头继续质问秦远“秦少卿刚才是不是分给这些小吏樱桃吃了”
“戴少卿还真挺喜欢关注我的,是呀。”
秦远说最后两字的口气很特别,用是肯定之后,俏皮地带了一个呀。就这么轻轻的一个音,让戴胄感受到了浓浓的挑衅之意,且隐约觉得对方并没有把他看在眼里。
戴胄心中的怒火急剧上升,他赤红着脸,对秦远严厉指正道“才刚我们怎么对你说的,我们大理寺崇尚清风峻节,禁止贿赂”
“下级官员对上级官员,或平级官员之间的赠礼,或许因为动机不纯,可称之为是贿赂。可是上对下无所图的单纯赠予,我觉得最多就叫赏或体恤。比如戴少卿家过年,一时高兴打赏些钱给下面的人,难道就称此举为贿赂么我这还不是给钱,不过是分些樱桃给属下。这樱桃,据我了解,好像在市面上并不算什么特别贵重的东西,何至于令戴少卿特意过来指责我”
“你这是小恩小惠,收买人心”戴胄气地脸色更红,并纠正秦远例子举的并不恰当,“我在家打赏的不过是下人,这里是大理寺,是府衙,情况根本不同。只你送了这些樱桃给小吏们,那把其他官员置于何地。”
秦远默然,无奈地回看戴胄。
戴胄激动之下,又对秦远进行了一番斥责。明确地告诉他,在另两位少卿没有赠予的情况下,他单独进行樱桃赠予,就是小恩小惠收买下面的人心。
秦远表情毫无悔色,还轻微得扬了一下眉梢。
戴胄立刻抓住了秦远表情上的小动作,他质问他是不是不服,“若是不服,咱们就把这件事拿到圣人跟前好好理论”
秦远恍然想起昨天长孙无忌特意来自己家,还告诉过自己,戴胄性子坚贞,脾气非常暴烈,喜欢犯颜直谏,是魏征的三倍。真没想到,现在他第一天上任,就被他幸运地给碰上了。
孙伏伽一直在旁默默地观战。他本以为秦远会吓得跟戴胄服软求情。毕竟这种事情如果闹到圣人跟前,而且还是他第一天上任,肯定会对他有很大的影响。可是此时此刻,他发现秦远的面色从容,毫无惧色,他似乎从来就没在意过戴胄的威胁。
这太可怕了,这说明秦远根本就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现在,秦远心里的想法是好遗憾啊因为今天他刚上任大理寺少卿的第一天。
如果这件事就闹到李世民跟前,让另一为大理寺卿吃瘪,脸上难看,这对他来说似乎有点儿太张扬、太嚣张。他想低调点,所以今天算戴胄幸运,让他逃过了在圣人跟前丢脸的一劫。
秦远颇感遗憾地勾了勾手指,叫来了小吏,嘱咐他一定要老实回答。
“你只管说刚才我分樱桃的时候,是怎么对你们讲的话。”
小吏应承,如实回道“秦少卿说这本是给戴少卿和孙少卿的樱桃,二位少卿因体恤属下们,便省下来平分给大家吃。”
戴胄闻言后瞬间变了脸色。
他万万没有想到,秦远竟然是以他和孙伏伽的名义分的樱桃。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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