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秋实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叫一声, 跟恶狗一样朝周七郎身上扑, 周七郎吓得缩脖子往周老太爷身边爬。周大郎和周三郎忙去拉住秋实, 秋实虽然被拉住了, 但眼睛瞪得又大又圆,恶狠狠盯着周七郎, 戾气冲天, 似乎很想将周七郎撕碎咬死,扒其皮,喝其血。
周老太爷在面对这一连串的真相之后, 受到了很大的刺激和打击, 两条腿儿几乎站不住, 一直在隐隐地发抖。
“请秦少卿一定要把这两个贱婢处死, 为我死去的儿子儿媳们报仇”周老太爷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深切地恳求秦远,对秦远行礼。
周七郎跪在周老太爷的脚边,疑惑地看着周老太爷,“处死报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周大郎就将经过简单讲给了周七郎。
周七郎听说是秋实毒死了自己的父母, 呆滞了片刻, 从难以相信转变为憎恨至极,他突然他冲过去抓秋实, 一巴掌狠狠地拍在秋实的脸上。秋实被打得脸立刻起了红印子,一边耳朵嗡嗡地响, 她早就想打周七郎, 随即反扑回去。
俩人就互相扭打在一起。
周大郎、周三郎见状都去拉人, 秦远的属下们也去帮忙拉架。怎料秋实咬住了周七郎的耳朵就不放嘴,周七郎大声惨叫,等秦远的侍卫用手打了秋实的后颈,令秋实晕倒的时候,秋实嘴上带着血,周七郎的左耳朵也都是血,细看他左耳被咬掉了一小块。扒开秋实的嘴,小拇指指甲大的肉正在她嘴里含着。
周老太爷见到这情景,气得要去搬凳子,想要亲手砸死秋实,被周贤等人拦了下来。
周七郎捂着涓涓流血的耳朵,惊恐地大哭不止,“我的耳朵,耳朵”
“你还要耳朵,你怎么没被她吃了去”周老太爷气得踢一脚周七郎,让他赶紧滚。
周七郎趴地上大哭,然后被家仆搀扶了出去。
周大郎急忙吩咐人去请大夫。周贤则安抚周老太爷别太伤心。
秦远命人将秋实、春华押入商州府的大牢,等候判决。
“作孽啊作孽啊”周老太爷仿佛一下子老了很多,抖着嘴唇,牙齿打颤,拍桌子的手抖个不停,他喊着喊着眼泪就下来了。
周老太爷老泪纵横,再一次恳求秦远一定要将凶手绳之以法。他最后在大儿子周贤的搀扶下,才勉强跌坐在了凳子上。
秦远“自然会按照刑法惩处,判她死刑。对了,这秋实什么时候进你们周家做的丫鬟”
“六岁时就被买进来了,起初跟在我妻子那里做丫鬟,后来二房有了七郎,就把她赏赐过去了。”周老太爷咬着牙解释道。
“但老郎君有没有想过,这种事情换做别的人家,可能根本就不会发生。你们周家很特别,为了争面子,争一口气,居然连丫鬟提议杀人的办法都能听进去,并且真干出来了。整个周家上行下效,骨子里的风气就不正,养出来的丫鬟也是如此。”
周老太爷红着眼望了一眼秦远,随即闭上眼,点了点头,“秦少卿教训的是。”
这时候,周家其余四房人都听说了消息,都赶过来查看情况,大家纷纷责骂秋实不是东西,周七郎不务正业勾搭婢女也是不守规矩。一个该死,一个该罚。
多数人都没有惋惜周小绿母亲和两房夫妻的死,只有一两个听说这事儿气得落泪了。他们更多地像是看客,进行事不关己的感慨、谴责和评判。
甚至有两房人提出来,应该把二房的所有孩子都打发出去,特别是周七郎,一份钱都不要给他留。
“他这样给我们周家抹黑,害死了自己的父母,不该饶了他。”
周老太爷听到大家吵吵闹闹,闭着眼隐忍着,一直没有说话。
周三郎带人请完大夫后,瞧见这光景,恍然想到这件事如果放在自己身上,一定也是一样的遭遇。
暂且抛开他七弟无良无德的品行不谈,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会对女孩生情愫这本该是可以理解的事。但在这个家,是弥天大错,大家都不讲人情味的,只讲规矩,只讲谁厉害谁可以。
正因为大家都刻板地守着规矩,没人敢出格,在不停地压抑自己时候,心里难免憋得难受。当遇到那些不守规矩的人的时候,立刻就愤怒,觉得不公平,一定要惩处这些过度放纵自己的人,也一定要把自己这么久憋着的东西都撒到这些人身上。
他曾经也是这样的人,现在想想自己的曾经的样子,看看家里其他人的样子,周三郎恍然觉得,这一切很可怕。
真相既然已经查清,秦远就准备带着周小绿离开。至于后续的周家会怎样,那是周家的家事他管不了。
周老太爷气得半死,已经有心无力,没办法出来相送秦远。他就打发大儿子周贤去送。
周贤赔笑着将秦远送到大门外,边走边不忘恭维秦远辛苦,帮他们周家解决案子等等,“下官作为上洛县的主簿,以后会以秦少卿为榜样,多多学习。”
在家里出了那么多事之后,周贤居然还有心能说出来这些花言巧语恭维他,甚至不忘介绍他自己在哪儿任职。
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
秦远对周贤客气地笑了一下,转身上马。
周三郎突然跪下,给秦远磕了头。
“你这是何意”秦远问。
周三郎感恩道“三郎明白了,多谢秦少卿提点之恩。”
说罢,他又磕了头。
秦远自然懂得周三郎所言的意思。看来这周三郎是真明白了,从他这低调的言谈就可以得知。不然的话,他应该会像他父亲那样努力表现自己。
“做人还是有情有义好。”
周三郎点了点头,转而再次跟周小绿道歉,为当初自己打她的事道歉。现在想来,他十分羞愧。他一个男人,居然伸手就打多年不见的妹妹,当真一点人性都没有了。
周小绿对周三郎淡淡地点了下头。
秦远挥起鞭子,策马而去。周小绿和其余随从紧随其后。
出了上洛县之后,秦远减缓马速,跟周小绿道“还没走远,你若是想告诉我异人盟在上洛县的联络地点在哪儿,我们还可以回去。”
“他们人不坏,不会伤害你。”周小绿坚持不说。
“那我就坏了会伤他们我不过是想见见你们的盟主,聊一聊,咱们要是能互不伤害,和平共处,就再好不过了。”秦远解释道。
周小绿迟疑了一下,看一眼秦远。
“其实我和你们异人盟并没有结怨。之前的一些案子,那是你们异人盟的人自己不守规矩,主动找上官府惹事,这些人也是你们异人盟的叛徒。我收拾了他们,想必你们盟主也不会怎么生气。
再剩下的就是我本人问题了,今天我就不瞒你了,坦白告诉你,我确实有复活人的能耐。至于吃的东西,我有我自己的来路,正因为管住了嘴,净化了自己的身体,我才有法子心无邪念,将人复活。
这能耐是我自己的本事,祖传的,不能外泄。其实我父亲也做过这类事,但没人注意过。怪就怪我恻隐之心太重,总是救人,被你给发现了。这也正好说明我人不坏。”
秦远仔细琢磨过这件事,与其等着异人盟的人盯上他,前仆后继地来探索他身上的秘密,甚至杀他,不如主动出击,假意求和。这样他能安全点,周小绿也不至于背上背叛异人盟的罪名,招惹杀身之祸。
周小绿依旧迟疑着没有说话。
“我有些不明白,而今既然找到了杀死你母亲的真凶,你也因为背叛异人盟,随时都可能被追杀,你为何不肯交代出异人盟的联络地点,甚至不愿意让我联系到盟主”
“我”周小绿背过身去,不看秦远。
“到底怎么回事你一边说异人盟对外面的人手段凶狠,一边又说上洛县的异人盟的人都是好人。”
秦远提醒周小绿她说的话很矛盾,若非他感觉到周小绿是真心想为死去的母亲伸冤,他根本不会这么出手帮她。
“要么对我说实话,要么我们就此分道扬镳。”秦远说罢,就准备上马。
周小绿忙对秦远行了一下礼,抱歉地垂头,对秦远坦白道“其实我爹就异人盟的盟主,但他失踪了。我一直怀疑我母亲的死因跟他失踪有关系。我从父亲的卧房里发现了一份异人盟的名单,听说长安城出现异常,我就来查看情况,然后就发现了你。”
周小绿再一次对秦远行礼,赔礼道歉。
秦远惊讶“既然你父亲是异人盟盟主,那你怎么会连你自己母亲的死因都查不明白”
“半年多前我父亲才告诉我他的身份,我之所以会处惊不变、过目不忘,是因为遗传了他的能耐。母亲的刚死的时候,父亲很伤心,不吃不喝,晕倒过数次,后来他就开始喝酒赌钱了,整天浑浑噩噩。只要我一提起母亲,他就撒火酒喝得更多。
因为我自己没有是在的证据,我就没告诉过他我的怀疑,怕他更受刺激。
直到那天父亲跟我坦白他的身份之后,我才跟父亲说了这件事。父亲说他会查清楚母亲的死因,当时就他走了,但再没回来过。周家那边我立刻去问了,父亲根本就没去过那里。”
因为父亲突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周小绿就怀疑是异人盟的那些奇人所为。她因此便怀疑杀害她母亲的凶手是异人盟的人,因为秦远已经破获了数桩奇人异士的案件,所以她想秦远帮忙来破解母亲的死因,进而找到父亲。
“那你们异人盟到底是好的还是坏”
“当然是好的。”周小绿慌忙解释道。
秦远回忆之前的种种,冷笑一声,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个傻子被骗。现在他已经分不清周小绿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了。
“异人盟的那本名册在哪儿”
周小绿继续垂着脑袋回答“我给烧了,都记在脑子里了。”
“既然这是你们异人盟自己的事,就请你自己处理。”秦远对周小绿拱了一下手,“就此作别,以后最好别见。”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周小绿红着眼睛仰头,看着骑上马的秦远,不停道歉。
秦远终究没理她,骑着马带着人,很快消失在路的尽头。
“对不起。”周小绿对着秦远消失的方向又鞠了一躬。
不知是不是受了刺激的缘故,秦远骑着快马疯狂赶路,明明一天的路程,被他半天就跑完了。秦远深夜到了长安城,就直奔温府。
温彦博半夜被叫醒,听说秦远来看他,挺高兴的。虽然这会儿确实挺晚了,可他不觉得冒犯,深夜好友造访,这说明什么,他在秦远心里很重要。
温彦博高高兴兴穿好衣裳来到正堂,猛然见一发髻散乱的男人正坐在堂内一动不动。吓了一跳,还以为屋里有鬼。
“是我。”秦远用手撩开他额前头发,才露出一张俊脸来。
“怎么回事受什么刺激了你不是在商州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温彦博忙凑到秦远,弯腰歪头,仔细打量秦远这副狼狈的模样。
不得不说,人长得好是有优势,头发都凌乱城这样了,瞅着居然还挺好看,有点狂野的那种英俊。听说许多女人就喜欢男人这种狂野不羁。
“我被人骗了”秦远突然出声,随手一推,不小心把桌上的水杯推掉了地上。
啪地一声响,引得屋外头仆人欲进来。
“快快快,去拿多拿点杯子来给秦少卿砸没事,多少杯子我这都有,你尽管撒气。”温彦博以为摔杯子是秦远怒极所致,忙哄着他,转即伸长脖子轻声再问一句秦远,“是男是女”
“女的”秦远气道。
“哪个眼瞎的居然骗你”
温彦博真心不理解,像秦远这般年轻有为俊朗无双的郎君,哪家女儿得到他的心,该烧高香感谢苍天,好好珍惜才是。居然欺骗他的感情,太可恶
“那她是怎么骗你的你这么聪明,怎么没发现她骗你”温彦博再问。
“这就是她厉害的地方,话半真半掺着说,叫人分不清。还拿她母亲的死说事,我自然当她是个孝顺善良的人。”秦远无奈地叹口气。
世上竟有这般无情狠毒的女人。温彦博非常同情地拍拍秦远肩膀,劝他别挂心。
“洗个澡,睡一觉就什么都忘了。”
“好。”秦远就由着温彦博的安排,更衣沐浴,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他神清气爽地起床,就查看今天农场的收获,真好,是甘蔗。
这就叫否极泰来秦远吃着甘蔗,甜在心头,哼着小曲儿自己把衣服穿好,心情特别愉悦。
温彦博换好官袍来找秦远一同面圣。
“我是该去回禀圣上商州刺史一案情况,你干什么去”秦远问。
温彦博笑“我也是有好事,同我大哥一起去领功。”
“领功什么功”秦远感觉得出来,温彦博说的事儿应该跟李世民高兴产甘蔗有关。
“去了你就知道了。”温彦博故意卖了个关子。
其实温彦博并不是爱卖关子的人,之所以这样对秦远,是因为他觉得昨天秦远因遭遇情伤,受到了挺大的刺激。他怕今天秦远还没走出来,情绪继续受影响。所以温彦博就故意勾一下秦远的好奇心,转移秦远的注意力,这样他就不会过分去想昨天的伤心事了。
秦远确实吃这套,追着温彦博问他到底是什么事。
俩人准备上马车的时候,忽然有侍卫来找秦远。
温彦博一眼就瞧出这侍卫风尘仆仆,应该是赶了远路刚刚回来。
侍卫恭敬对秦远道“周六娘连夜赶路,安全到了长安城,在昌明坊的一间小宅子内安置了。”
秦远当时确实因为气恼周小绿骗他,撂下周小绿离开。但他再怎么样也不至于把一个小丫头撂在荒郊野外,所以暗中留了人护送了周小绿。
秦远听说周小绿在长安城还另有住处,便再次想起她撒谎骗人的事来,脸色变得阴沉,打发侍卫回去就是,不必再管。
温彦博在旁听说是女人的时候,耳朵立刻就竖起来了,加上他观察秦远的脸色大变,立刻就猜出来肯定是这女人伤了秦远。周六娘,他记住了。
“你说你这人,好生心软,她都那般对你了,你竟然还派侍卫护送他回家。”温彦博愤愤不平道,顺便感慨秦远真是个好男人。
“总不能撂她一人在荒郊野岭。”秦远对温彦博笑一下,告诉他没事,随后就转身上了马车。
温彦博无奈地叹口气,跟着上了马车。
长孙无忌和温大雅的住处都距离皇城比较近,所以俩人先到了朱雀门等候。
长孙无忌见了秦远就问他在商州周家的案子查得怎么样。但他一张口的时候,就发现温彦博那边给自己使了眼色。
“我”秦远刚要说话,长孙无忌再次出声。
“那个时候不早了,我们先进宫,事情以后再说。”
长孙无忌走在前头,秦远跟在后头。
温大雅趁机凑到自己的弟弟温彦博身边,低声问他“你刚才和长孙公搞什么鬼”
“大哥,我这可是费劲苦心呐,还不是为了秦远。”温彦博就把昨天秦远如何疯癫失魂落魄跑到自己府上的事儿都说了。
温大雅常从弟弟的口中听说秦远,也见过他两面。所以他对秦远的看法,基本和温彦博一致,认为秦远是个样貌好又颇有奇才的后辈,将来必定前途无量。
“哪个女子这么不长眼。”
“我昨天也这么感慨呢,大概这就是一物降一物。”温彦博唏嘘,“他就是为了这个周姓姑娘不惜顶撞长孙公也要留在商州,帮其查母亲的死因。没想到这案子查明白了,那姑娘便无情无义了,扯谎欺骗他的感情。”
“唉,难为他痴情一片。”温大雅感慨不已。
温彦博点头。
温大雅提醒温彦博理当多照顾着他一些秦远,他们既然是好兄弟,这种时候就要伸出援手。温彦博请温大雅放心,他保证会做好。
温彦博随后在面圣前,找机会和长孙无忌解释了下秦远受情伤的事。
“近几日他若有什么反常,还请长孙公看在他心情不爽的份儿上多担待。”
“我当什么大事,不就是被个女人骗了么,男子大丈夫这点事过不去”长孙无忌不以为意。
“秦远年少就在深山里隐居,这么多年根本没动过情,这怕是他的第一次,碰见这种情况可不就伤心呢。前两天我还听说齐参军的儿子,因为不满意婚事,跟人家姑娘一起私奔了。后来被拿住了,齐参军一家还是不同意,俩孩子便双双自尽了。”温彦博举例解释问题的严重性。
“孔雀东南飞啊。”长孙无忌惊奇感慨。
“正是呢,他一个人惯了,不轻易动情,一旦动了,那就比咱们这样的普通人麻烦。”
温彦博口才极好,引经据典,继续游说,说得有鼻子有眼,以至于让长孙无忌这样的从没对男女之事发过愁的人,也跟着计较起来,深刻地认识到这件事对秦远的打击似乎很大。
“真麻烦。”长孙无忌嫌弃地感叹一声。
一炷香后,四人在两仪殿觐见了李世民。
李世民见到秦远也来了,高兴地笑起来。
“无忌说你要在上洛县再查另一桩案子,等些日子才能回,怎么这么快就回了”
秦远恭敬回答李世民,案子已经破了。
“如此快你果然是破案奇才,快讲讲,这案子你怎么破的。”李世民感兴趣地想听。
秦远就把破案经过简单总结给了李世民。
温彦博和温大雅这时候互看了一眼,都觉得圣人让秦远回忆,就是在秦远的伤口上撒盐。难为秦远还能强装镇定,估计他心里早就滴血,撕心裂肺一般地疼了。
李世民听完后,哈哈笑着赞叹秦远厉害,“你仅用了区区一句提问,就诈出了真正的凶手,反应机敏,手法高超。此次商州采花贼案,你也是头功。”
秦远忙拜谢,“臣能得此机会施展,得幸有陛下恩典,长孙公教导有方。”
李世民又哈哈笑,他今天心情本来就好,看到秦远后心情就好上加好,听秦远说话就更加好好好了。李世民感觉自己的嘴已经笑得停不下来,根本合不上了。
“今天还有一桩好事,想必你已经知道了。”
秦远忙道自己不知道,告诉李世民温彦博跟他卖关子,没告诉他。
李世民再次笑起来,迫不及待跟秦远分享喜悦“先前命温大雅和温彦博兄弟所著大唐创业起居注已经完成,内容详实,十分精彩,我很满意。”
大唐创业起居注是记录李远从晋阳起兵到长安称帝整个奋斗的经过。明日便是李渊的生辰,李世民觉得把这个贡献给李渊作为贺礼正合适。
秦远连连应和,“这贺礼比献什么金银宝贝更妙,太上皇定能感受到陛下的孝顺心意。”
说到心坎里了,李世民笑得更开心。他饱含深意的目光定格在秦远身上后,立刻开口下令“明日便由你代我把这份儿贺礼送给太上皇。”
秦远“臣领旨。”
在场的人都知道,上次圣人带秦远去见太上皇,秦远最后和太上皇闹得可并不愉快。现在圣人派他再去见太上皇,那岂不是羊入虎口。搁在平常也就罢了,但现在秦远受了很严重的情伤。
长孙无忌忍不住发声“此物若由陛下亲自呈给太上皇,岂不更显孝心”
温彦博和温大雅这时候也附和,觉得还是李世民去送比较好。
“寡人不去。”李世民简单地很回答。
李世民将之前我的称呼改成了寡人,可见这事儿他决心定下了,谁都不许改。
长孙无忌担忧地看一眼秦远,可不能怪他们不帮忙了。
秦远正乖乖地看着前方的地面,没有注意到大家看他的表情。
李世民随即恩赏了温大雅、温彦博兄弟,让大家都退下。他今天心情太好了,要同长孙皇后和孩子们去西海泛舟。
李世民要长孙无忌留下跟他一起去。
“皇后许久没见你了,昨日还和我念叨,孩子们也想跟舅舅一块玩。”
长孙无忌应承,便跟着李世民去。走了没多远之后,李世民察觉长孙无忌似乎有心事。他便让长孙无忌无须顾忌,尽管讲。
长孙无忌便告诉李世民秦远受到情伤。
李世民本以为会是什么难缠的国家大事,正严肃做好准备迎接,结果听长孙无忌说昨晚秦远顶着一脑袋乱糟糟的鸡窝大半夜跑去找温彦博哭诉,忽然觉得十分可乐。
其实温彦博跟长孙无忌讲述的时候,并没有提及鸡窝和哭诉,这两个词是长孙无忌自己脑补的画面。
“他一个二十七八的男人,怎么跟小孩儿似得。”李世民感慨,“太子都比他稳重。”
“陛下,您别看他二十七八,却是情窦初开。男人的第一次,总是特别的。”长孙无忌把温彦博告诉自己的那套词儿都搬了出来,还顺便添油加醋,把事情说得更严重点。
李世民愣了下,想起自己和长孙皇后自少时便一起的光景,点了点头。若是这么比喻,他倒是能理解秦远伤心地缘故了。
“你特意跟我提这事儿,有别的用意”李世民精明的目光扫向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拱手“陛下让他给太上皇送”
李世民咳嗽了一声。
长孙无忌立刻明白了,这事儿真改不了。不知圣人此举是何意,总归定然有其用意,不然他不会这么不听劝。长孙无忌这下是真没办法了,他已经为受情伤的秦远尽力而为了,这就是命。
秦远跟着温氏兄弟出了太极宫后,温大雅还有事就先跟他们道别。
温大雅轻轻地柔和地拍了拍秦远的肩膀,对他语重心长道“梨花美似雪,终有一日落下,何不将深情化作浅笑,淡了它,复一年,你会再看到花开。”
温大雅的意思是劝秦远看开点,别太伤心,还会有好的感情再来。
秦远不太明白温彦博的大哥怎么突然跟自己聊起了梨花。文人都这么多愁善感,没事瞎感慨的么罢了,看在他是温彦博大哥的份儿上,勉强理解一下。
秦远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对温大雅行礼。等人走了,秦远拉住温彦博问“你大哥今天好奇怪,怎么突然对我说那种话”
温彦博怕秦远知道自己把他受情伤的事告诉大哥,他觉得丢面子,忙解释道“我大哥一向那样的,你觉得他的话有道理,就听听看”
秦远敷衍地点点头,他一点道理都没听出来。别说梨花了,四季交替,朝代更迭,这都是常有的事,他若瞎为这些事感伤,早折陨仙命了。
“你回来我还没给你接风,正好我今天受恩赏了,晌午我设宴款待你怎么样”温彦博高兴地提议。
“不怎么样,我不想吃。”秦远坚决拒绝,他不能吃人间的东西,吃宴席这种事每次对他来说都很烦的,要装样子。
温彦博以为秦远是因为心情不好没胃口,忙提议晚上去游船。
“你怎么精神那么足,我才从商州回来,累得慌,晚上想休息。再说我还得回家收拾一下,好些天没住人了,总得打扫一遍。”
秦远昨晚之所以深夜造访温彦博家,就是因为懒得回家收拾屋子。他好些天不回家了,家里肯定灰尘大。他本来就骑快马呛了一路的灰回来,不想继续住在灰里头。再者洗澡什么的,也没人帮忙烧热水,他自己大半夜做这些觉得太累。
温彦博理解为秦远是情伤太重,想回家一个人冷静冷静。温彦博连连叹了两口气,拍拍秦远的肩膀“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强逼你了,在家好好休息。要是难受,想找人说话,就来找我,我随时都在。”
秦远皱疑惑地点了点头,总觉温彦博的话那里不对劲儿。但细想想,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儿。
秦远到家之后,就先找了顾青青,把黑白花猫抱了回来,然后打水,撸起袖子打扫屋子。再然后,他就在自己屋子里扫到了毒蝎子、蜘蛛等物,再看打上来的井水,里面正有两个黑点游着,是蛤蟆卵。
秦远把水泼到了院子里,叹了口气。他把黑白花猫抱上,就骑马去了温府。
见到温彦博后,秦远就表示自己以后要在这里暂住。
温彦博得知亲秦远在家发现毒蛊,大惊失色,上次方鼎中蛊的事他还历历在目,毒蛊怎么这么快又出现了。
“可是顾长黄已经死了,那这件事是谁干得”
“不知。”秦远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周小绿,但她应该不会办这么蠢的事。刚坦白了身份,就找人给他下蛊不太可能。
“此事干系重大,你的安全是很大的问题。你不能住我这,我家不成,没那么安全。”温彦博担忧道。
“那我住哪儿”秦远反问。
“秦将军家,或者长孙公家,他们二位家里有出过事,肃出去一批人了,守备森严,该是没什么大问题。”温彦博提议道。
“有道理,那我去秦将军那里。”
二选一,秦远当然毫不犹豫地选择秦琼,秦琼人特好,豪爽不计较,还由着他欺负,住他那里舒坦。长孙无忌那里则相反了,秦远才不会没事儿找气受,去什么长孙府。
秦远抱着黑白花,就去了秦琼家,得到了秦琼的热烈欢迎。
秦琼本来上来就想拥抱一下秦远,但碍于看见他怀里的猫,立刻想到了很不愉快的经历,便缩了手,保持距离地请秦远坐。
二人浅聊了没多久,就有家仆递上一封信,说是温彦博送来的信。
秦琼立刻拆开信看,眼睛突然瞪得贼大。
秦琼表情丰富地看完信之后,就用非常新鲜又诧异的目光打量秦远。
“为何这么看我”秦远不解,“信上说什么了”
“没,没说什么。”秦琼说罢,立刻把信搓成长条,送到油灯边当场烧毁。
秦远默默无语地看着秦琼。“这叫没什么没什么为何要烧信”
“啊,军事机密,也算很重要的事。你要实在好奇,我给你打个比方吧,我方非常非常很在乎的一块城池,被不怀好意的恶人攻击了,城池破损,亟待修复,需要很多人帮忙修复。”秦琼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秦远摇头,表示不懂,“你管军务,我倒可以理解。温彦博只是雍州府治中,他好像插手不了这类事。”
“这是打比方。总之很重要,是机密,你就别管了。”秦琼继续问秦远,他屋子里的那些蛊毒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明白,放那么多进去,什么种类都有,应该是想警告或者刺激我。”秦远叹道。
“顾长黄有同伙”
秦远摇头表示不知道,“但若他真有同伙,应该有一个人知道是谁。”
秦远决定去找周小绿。
秦琼见秦远出门,马上打发走来回禀事务的属下,要陪同秦远。
“我自己去就行。”秦远让秦琼忙他自己的事。
“不行,现在是非常时期,我必须陪你。”秦琼坚持。
随后,二人到了昌明坊,周小绿家门前。
天已经黑了,秦远在门外敲门,屋内的周小绿听声问是谁。
秦远就回了一声“秦远,周六娘可在里面”
秦琼一听周六娘三个字,瞪大眼,抓起秦远就把他拉到了自己身后。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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