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停迅速下楼, 穿过宾馆大堂, 一头扎出大门,站在了车水马龙的街道边,拧着眉头向远处的车流望去。
严峫从他身后尾随而出,把自己臂弯里的风衣裹在江停身上,简单道“外面冷。”
江停点点头“齐思浩说再过几分钟就到。”
黑桃k竟然敢这么快下手是他们都没想到的毕竟他之前并没有打算杀齐思浩, 只是想威逼利诱、收归己用。因此当齐思浩在跟随他们行动还是留在恭州这两者之间犹豫不定时,江停告诉他最好保持日常生活的步骤,不要被其他人看出异常。
“你觉得方正弘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齐思浩的车还不见踪影,严峫便摸了根烟出来点燃, 问江停“他这个态度, 怎么好像以前认识你似的”
江停伸手要去拿烟,被严峫摁住了“你身体不好, 还是算了吧。”
严峫最近不知道看了曾翠翠女士朋友圈里发的什么养生邪说,买早点的时候坚决不给买豆沙包,非要江停多吃肉, 说吃肉才能补身体。现在又按着不给抽烟,为了不让江停顺他嘴里的烟抽, 甚至还故意扭了扭身体, 满脸写着警惕jg的表情。
江停长叹口气,心说杨媚发来的微信文章果然很对,没有经济收入的家庭成员果然只能算二等公民, 于是无奈地揉了揉鼻子说“见过面,但不熟。”
“怎么个不熟法”
“之前恭州建宁联合行动的时候, 建宁方面的带队领导基本都是他,所以合作过几次,感觉这个人对我的指令还算配合,做什么事也都有商有量。所以你当时说方正弘对你家有钱这点很看不惯的时候,我还挺意外,因为在我的印象里他从不倚老卖老,相反一直都很尊重人。”
说到这里江停顿了顿,谨慎地补充“但仅仅这一点也只能说明他对我这个人的看法还算好,不可能因为那区区几次合作,就坚信我没有跟毒贩同流合污。”
那方正弘对两人截然不同的古怪态度从何而来
严峫抽着烟沉吟了会,“嘶”地吸了口气“你觉得岳广平的枪真是方正弘偷的”
“难说,这要看黑桃k能用什么利益把他拉下水。”江停若有所思道“但我总感觉方正弘对你的态度,与其说是被利益所诱惑,倒不如说是”
严峫看向他,两人在喧闹的街道边彼此对视,片刻后江停终于疑惑地吐出了那两个字
“恨意。”
跐溜
这时一辆奔驰车刷然停在人行道边,车窗降下,里面探出了齐思浩满头大汗的脸“我来了,快上去快上去”
为了迎接齐思浩的到来,方正弘又被皮手套塞着嘴关进卫生间去了,年过半百的人被严峫折腾得怒发冲冠,在里面不断发出吱吱呜呜的抗议声不过齐思浩被吓得够呛,进屋后抖抖索索地捧着杯热水,从卫生间里传出的动静被他直接忽略掉了。
“我今早出门去市委开会,刚出小区门口就有一辆白色货车缀了上来,始终不远不近地跟在我身后。开始我没注意,结果从高架桥出口下来比较僻静的时候,后面突然又超上来另外一辆卡车,不断越线把我往马路右侧逼我再迟钝这个时候都感觉到不对了,他们分明是想撞我呀就想加速往前摆脱这两辆车,但只要我加速,货车跟卡车也同时加速,一左一后想逼停我”
齐思浩惊魂未定,喝了好几口热水,才稳了稳心神“左边的卡车狠劲挤我,后面货车又不断上来碰撞我的车尾,整整持续了好几公里都是这样。我没办法跟你们详细形容,当时太紧张了,连车牌号都看不清楚,只要稍微分神现在就已经车毁人亡了,幸亏我卧槽那是什么声音”
齐思浩吓了一跳,望向卫生间,严峫轻描淡写道“没事,流浪狗。”
齐思浩“”
卫生间里的抗议更响了。
“所以你没去市委开会,直接改道来了高荣县”江停问。
“我哪还敢去开会啊”齐思浩哭丧着脸“连去市委的路上他们都敢下手,这帮人胆子该大到什么地步”
严峫抱臂靠在电视机柜边,闻言哼笑起来“你胆子也挺大的,小百万的车都敢往市委开,生怕纪委不知道你捞了多少钱呢。”
“是,是,”齐思浩把两手一摊,既后悔又冤屈“但我怎么知道捞这点钱会触怒到黑桃k这样的毒枭呢制毒贩毒的是他们,赚大钱的也是他们,我不过就批点儿零包喝点肉汤,至于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非要致我于死地吗”
不知道是不是严峫的错觉,齐思浩说完这话之后,卫生间里的动静突然停了。
“你要是这么想的话,以后还会出更大的事。”江停淡淡地道。
他不这么说还好,一听这话之后齐思浩脸色青红交错,烦躁地跳了起来“现在是讨论我有没有错的时候吗你们答应我只要配合调查岳广平被害死的事,就能抓住毒贩的罪证,把黑桃k绳之以法但现在呢你们调查的进展在哪”
严峫说“你冷静点老齐,我们至少已经查出了岳广平很可能有一名非婚生子的事”
“会不会那就是黑桃k”又急又气的齐思浩迫不及待打断他“他儿子是毒贩,所以1009行动才会被提前泄露,他愧疚自责要求跟江队见面,结果被他儿子抢先下手灭了口”
屋内一片安静,几个人面面相觑,半晌终于只听杨媚发出一声满足的感叹
“齐队怎么不去写警匪啊。”
“黑桃k的家族算是个正儿八经的犯罪集团,他的父辈甚至祖父辈,往上数全都不干净。他早年在西南边境地区被人叫黑桃k,还是因为他父亲曾经被人叫草花a,因此而演变过来的。”江停说“如果说他儿子就是黑桃k本人,那可就太扯了。但我怀疑岳广平的私生子与黑桃k犯罪集团有一定联系,甚至有可能是毒贩安插在岳广平身边的内应。”
“那你们快去查呀”齐思浩简直要心梗了“你们不是信誓旦旦要把内鬼给揪出来吗不是要给江队正名平反吗江队,你跟黑桃k那孙子可是泼天血仇了,你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再残害忠良是不是你得救救我啊”
齐思浩上来就要拉江停的手,被后者轻快敏捷地向后一缩,原本靠在几步远之外的严峫立马大步赶上,强硬地插进了江停和齐思浩之前“喂你干什么呢,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不是,不是,”齐思浩接连险遭毒手,以他贪财胆小的性格和心理素质来说已经快到极限了,急赤白脸地就要越过严峫去求江停“江队你听我说,现在这个紧急关头”
但严峫哪能容许别的男人去拉江停的手快五十岁长得丑的也不行于是不分青红皂白把他往外推,怒道“就你还好意思自称忠良给我站远点好好说话”
咚咚咚
捶门声重重响起,所有人都愣住了,江停觅声一望。
咚咚
“”齐思浩颤颤巍巍指着卫生间门“有、有人敲门”
门把被艰难地一旋,随即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开了。
被捆着双脚好不容易站起来的方正弘用手腕开了锁,拧着身子一跳一跳,从门缝中艰难地挤出来,对众人怒目而视“a”
“”齐思浩目瞪口呆,回头用震撼的目光打量严峫这就是你捡回来的流浪狗
严峫捂着额角长吁一口气,上前抽掉了方正弘嘴里破破烂烂的皮手套,满面真挚两手一摊。
“大家还没见过吧,我先帮你们彼此介绍一下。这位是恭州刑侦支队齐思浩,疑似目前正被黑桃k追杀;这位是建宁禁毒支队方正弘,疑似目前正帮黑桃k追杀我你俩可以交流下追杀和被追杀的经验,互相学习,好好相处,啊。”
下一刻,方正弘就像什么都没听见般打断了严峫,直勾勾盯着江停“岳广平是被人害死的”
江停双手插在裤袋里,没有吱声。
方正弘满是皱纹的眼睛眨巴着,转向严峫,难以置信
“难道内鬼不就是你”
十分钟后,宾馆房间。
严峫啪啪啪狠命拍打扶手,被人七手八脚按在椅子上“你把他放开让我再打他一顿打不服我改跟他姓方”
江停在房间另一头护着不敢吭声的方正弘,杨媚假惺惺地不断劝严峫“严副你别这样,人家好歹是个正支队长,你看你勤勤恳恳干了十多年也才是个副,咱们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别跟人家斗气了”
杨媚的眉梢眼角都藏不住喜悦,严峫一听气血上头,险些又把袖子摞起来“放开我”
“你还嘴硬”方正弘忍不住了,从江停的桎梏中涨红着脸探出头“建宁市局里的内鬼不是你还能是谁从胡伟胜制毒那个案子开始,你的行踪就鬼鬼祟祟,动不动单独跑出去办案,还开警车从解救人质的现场擅自撤离,谁知道你搞什么鬼去了”
严峫剑眉倒竖,刚要回骂,江停轻巧地插进了一句“方队,胡伟胜案解救人质当晚我发现了狙击手的行踪,甚至在废弃公路上短兵交接,严队擅自行动是为了去抓住那名狙击手。”
方正弘语塞,随即又梗直了脖子“他还整天关着办公室门,不知道搞什么名堂,经常在办案的时候偷偷摸摸打电话通风报讯”
“那是打给我,”江停温和地道,“韩小梅和马翔等人都可以作证。”
严峫不失时机发出一声极其嘲讽的冷笑。
“那,那。”方正弘被这声冷笑刺激得食指哆嗦,简直要口不择言了“这姓严的喝药酒中毒那天,明明换作任何正常人都不可能活下来,偏偏他竟然在空无一人的盘山公路上得救了,还活了,这怎么可能为什么没人觉得那是他为了洗脱嫌疑,故意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
严峫作势要喷他,江停无奈地说“可方队,那天盘山公路上并不是空无一人的啊。”
方正弘眼睛一瞪,却只见江停左手按着他肩膀,右手撩起自己的头发,示意他看额角上鲜红未愈的伤疤
“案发当天我开着越野车尾随严峫,毒发时撞车施救,然后是马翔赶到把我们送去医院,所以严峫才捡回了这条命。”
房间一片安静,方正弘张着嘴,表情特别的荒唐和滑稽。
“你们你们”半晌他终于扭曲着挤出几个字“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江停扶着额角叹了口气“告诉你了,随行家属。”
方正弘摇摇晃晃退后几步,一屁股坐在床上,看上去颇有种三观被震撼后的失魂落魄。
所有人都望着他没出声,只有杨媚满面同情,心中洋溢着诡异的同病相怜。
“现在该我问你了吧,方队”严峫半边嘴角一勾,神情中满是还不掩饰的嘲讽与得意。
方正弘“”
严峫居高临下斜睨着他,一字字道“老子到底做了什么,让你不仅觉得我是建宁内鬼,还他妈一而再再而三下毒手要害我,嗯”
“”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方正弘身上,只见这个平日里总青白蜡黄、横眉挑眼、遇事死板得让人浑身不舒服的老警官,此刻活像是换了个人,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半晌才沙哑地道
“我没有想害你。我跟踪你只是为了抓到证据,向吕局证明你跟毒贩有勾结。但我真的从来没有要下手杀你”
“没有”严峫立刻冷冰冰反问“那你为什么要阻止秦川喝我的药酒,事后还扔掉了那个唯一能作为物证的药酒瓶”
方正弘就像凝固了似的,良久后终于抬起头盯着严峫,那目光精亮得瘆人。
“因为我觉得你有可能想害他,”方正弘慢慢地道,“就像当初我明明只是受伤,喝完你的药酒后就一病不起到现在一样。”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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