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君参政,必然腾不出手做其他事情。且他从今日开始,盯着他的人就多了,这件事只能由你经手。皇帝既盯上了林家,定然会派人监视林府,你行事也许小心谨慎。”
“眼下我不便离开京城,但我已想到一人可办此事。”林云星道,“表兄觉得柳湘莲”
盐案结束后,林如海原想举荐柳湘莲为官。柳湘莲没有科举,没有恩荫,当官也是末流。他又酷爱串戏,不惯当官,便拒了林如海。林云星便将门下一些江湖出身的人交由柳湘莲辖制,眼下柳湘莲大部分时间都在京中晃荡。
贾琏微微颔首“柳兄看似放荡不羁,实则重情重义,信义可托。若将此事托付于他,再适合不过了。”
说过了正事,两人又提及三公主有孕之事。在京中,贾琏与三公主于旁人眼中成婚已是极晚了。两人成婚数年没有生育,外面不乏闲言碎语。只三公主身份尊贵,贾琏又不曾将此事当回事,旁人也就只能背后嚼舌根罢了。
“其实,我没想过这么早当爹,我与殿下年轻,再迟几年也不打紧。有个孩子,便没那么多闲工夫出门游玩了。”贾琏嘴上这么说,脸上却满是笑容,显见对这个孩子非常期待,“不过既然有了,那就是我与殿下的缘分。”
瞧着贾琏那显而易见的嘚瑟模样,林云星有些无奈“表兄这话,可千万不要到我父亲面前去说。”
“知道知道,我连信君都没说。”贾琏讪讪道,“这不只能和你说嘛”
林如海年轻时苦于子嗣,贾琏若去他面前炫耀不是戳他姑父心窝子吗至于朋友中要么就是二胎都满地跑了,没有他炫耀的余地。要么就是如徒元义这样,定了亲,却还要等上不少时日才能成亲的,说了太招仇恨。
“待我将手上的事情安排下去,再过府探望殿下。”
“不急不急,正事要紧,我将迎春和惜春接到公主府给殿下作伴了。”
三公主有了身孕,因是孕早期,不好出府游玩。贾琏怕她在家里闷,就特意将妹妹迎春接来给妻子作伴。惜春是迎春的小尾巴,就一同接来了。迎春温柔周到,惜春古灵精怪,有这小姐妹俩在,确让公主府热闹不少。
“探春在家里”
“前日宝玉又被二叔揍了,探春少不得要留在府中安慰照顾。二房虽与大房还住在一个屋檐下,但毕竟分了家产,王氏重出江湖,探春少不得要奉承着老太太和嫡母,在宝玉身上下些功夫。”
探春是个精明实际的姑娘,早年在王夫人手下讨生活,就为了讨好王夫人,疏远赵姨娘和贾环,亲近贾宝玉。赵姨娘固然不成器,可王夫人,她表现的在孝顺,人家也不会将她当亲生的。
贾宝玉又是个不担事的,在贾琏看来贾探春讨好王夫人和贾宝玉终究是无用功。
“表兄这话说的颇为怨气。”
“我是恨铁不成钢”贾琏辩解道,“分家不分产是我提的,我也确实不想被二房拖累,但我自问这几年对环哥儿几个也算尽了兄长之责。分产后,环哥儿和兰哥儿照旧与琮儿一道读书。我与父亲打了包票,日后迎春的嫁妆由我出,探春、惜春是堂妹,难道我会不管吗”
“那不一样,你可以给探春加嫁妆,却不能许她前程。环哥儿和兰哥儿是男孩子,未来即便不是科举出仕,想要谋个前程也并非难事。可探春这样的闺阁女子,唯一的出路就是寻个好人家嫁。二太太是她的嫡母,掌握着她的婚事,她又怎敢违逆。”
贾琏细细一想也有几分道理,他能越过贾赦邢夫人为迎春做主,也能依仗自己在贾氏一族的地位让贾珍不过问惜春的婚事,却不能越过隔房的叔叔婶婶,为贾探春做主。
“这世上有些人有父有母倒是比那些无父无母的过得更艰难些。探春为自己谋前程本没错,错就错在她不明白无论她做了什么,也无法真正让二太太将她放在心上。宝玉倒是对身边的女孩子颇为怜惜,只他连自己的人生都无法掌握,更不要说去帮探春了。”
“这个世道对女孩子确实不太友好,世上能够如表妹一样掌握自己人生的女子少之又少。”
这等话题讨论起来并无意义,因为他们并没有强大到能够对抗世俗。
林云星见此便转移了话题“你方才说宝玉被打了,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忠顺王府的小旦蒋玉菡私逃,王府长史上门追问蒋玉菡下落。宝玉一开始不说,后来被指出他所系茜香罗汗巾原是蒋玉菡所有。宝玉眼看抵赖不得,才招出蒋玉菡去处。二叔不想得罪忠顺王府,便将宝玉打了一顿。”
“那蒋玉菡私逃出王府,定会藏起来,宝玉如何知道他的下落若宝玉知道,必定是蒋玉菡信任之故,宝玉挨了一顿打竟就将他招了出来”在林云星看来,一个人可以没本事,也可以风流,唯独不能无义,无承担。
“哪里是普通一顿打,听说是打得见了血。”
“二舅舅素日不养不教,一动起手来也确实心狠。忠顺王府虽为王爵,贾府也不是普通百姓。不过是条汗巾子,宝玉不招,那王府长史又能如何”
“表妹有所不知,那茜香罗是茜香国女王贡奉,京中有这东西的人并不多,更不要说这么巧用茜香罗制成汗巾了。蒋玉菡那条原是北静王在忠顺王府看戏时随手赏赐,又被蒋玉菡送给了宝玉。”
林云星皱了皱眉,总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纵然是贡品茜香罗所制,可一条汗巾子几个男人送来送去,实在有些奇奇怪怪。
见林云星不明白,贾琏压低声音道“这些话本不该与你说,免得污了你的耳。只我想了想还是应该让你知晓,也好晓得莫让黛玉和砚儿与宝玉接触太多。那蒋玉菡是忠顺王的禁脔,宝玉与他有些不清不楚。”
林云星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她早就知道贾宝玉是如何不学无术皆风流浪荡,府上的丫鬟沾染过不少,与秦可卿的弟弟秦钟也颇为暧昧,但也没想到贾宝玉胆子那么大,连忠顺王的人都敢碰。既然碰了,蒋玉菡又将自己藏身之地告知,可见对贾宝玉信任非常,但贾宝玉转眼就将蒋玉菡出卖了。
贾宝玉的风流债,林云星不想过问,可反复提到的这条汗巾还是让林云星有些在意。
“表兄”林云星忽然道,“忠顺王府的长史如何知道宝玉身上有那汗巾既然是汗巾子,总不会露在外面。”
汗巾字面上的意思就是用来擦泪擦汗的帕子,亦可作腰带束系内衣。蒋玉菡送给贾宝玉的茜香罗汗巾便是系于衣内之物。这类汗巾与内衣一般乃是私密之物,不会随意露在衣外。
“汗巾子不是系在腰上的吗”贾琏困惑道。
“表兄大约是没有用汗巾的习惯,汗巾要么做帕拢于袖中,要么做腰带束系内衣,只有那干粗活的人才会将汗巾绑在外衣上以便试用。”
贾宝玉自幼养得精致,虽说读书不行,但也是大户人家长大的小公子,自然不会学下层苦力将汗巾披在肩头或系于腰间。即便是做帕子用的那种小汗巾,也不会堂而皇之挂在腰上。
“许是长史早就得到了消息。”
“这就是问题了。”林云星意味深长道,“蒋玉菡与宝玉相好时,应当尚未离开王府,私下赠送汗巾这般私密之物不会弄得人尽皆知。蒋玉菡是忠顺王的人,他理应知道背叛忠顺王的后果,所以谋划逃走。这般看来此人行事颇为缜密,泄密应该是宝玉那头。”
“纵然贾府不是铁桶一般,也不至于四处传扬宝玉得了一条茜香罗的汗巾子吧”贾琏恍然大悟,“忠顺王府在贾府有眼线。”
“这不是很奇怪吗忠顺王在京中是出名的酒色之徒,吃喝玩乐堪称第一人。贾府并不处于权力中心,与忠顺王府的唯一联系大约就是宝玉与蒋玉函这桩事。那么,两个几乎没有往来的府邸,一个不参与政事的王爷,为何会在同样不处于权利中心的贾府安插眼线”
贾琏冷汗直下“或许,我是说或许,就是宝玉不慎将那汗巾露了出来,让长史看到了呢”
“最好如此”林云星从不轻易相信巧合。
贾琏猛地站起身道“是不是,我回贾府见一见宝玉就知道了。”
林云星点了点头“司琴,你去备个探病的礼盒给表兄。”
“诺”
贾琏也没客气,直接提着林云星为他备下的礼盒,坐车去贾府探视贾宝玉。
贾琏走了两个时辰,他身边的常随便送来消息,道王府长史上门逼问蒋玉菡下落时,贾宝玉并未将那条汗巾带在身上,而是在长史来前九随手送给了自己的丫鬟麝月。
当初贾宝玉与袭人的事情被贾政知晓后,袭人被赶出府去,麝月就成了宝玉身边的第一人。麝月得了这条汗巾子,因外男用过,并未系在身上,随手锁在了宝玉的箱笼之中。正是因为不曾将这条汗巾子带出来,那长史却晓得,才会吓得宝玉将蒋玉菡招了出来。
忠顺王,这还真是一个之前没有留意到的人呢
远处有雷声传来,林云星瞧着天上乌云心道夜里大约会有一场大雨吧,,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