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元义面色晦暗“陛下他这是做什么,天下都是他的,他还想要什么为君者,不以正道治国,却日日谋算些不上台面的东西,哪里是明君所为难道他就一定要将所有人掌握在手心才能放心吗”
“你在宫中那么多年,还看不明白吗那个位子是让人着魔的,没有得到它的人千方百计想要得到它,得到它的人日夜都怕有人来抢,然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徒元义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林云星说的,他都知道,他长在宫中早就看惯了这皇城之内的斗争。在那宫城之内,什么东西是不用争就能得到的一匹精美的锦缎,一支稀有的眉黛,尚且有人用尽手段争夺,何况是天下之主的位置。
只他以为自己不去争,不主动掺和进去,便可置身事外。可现实却告诉他,这世上终究还有一句身不由己。他不争,旁人却未必信他能不争。
这个话题过于沉重,又是无解之题,林云星转而问道“威海盐场的事情进行的如何了”
徒元义参政后,皇帝将他安排在了礼部,每日不过点卯。
然没多久,贾琏提出晒盐法,与徒元义联名俱折,请求在威海建立晒盐场,列举了晒盐较之煮盐的优势。奏折上,贾琏并未详述晒盐之法,皇帝明白,想要他们拿出晒盐法,就只能将建威海盐场之事交由徒元义主持。
徒元义主动参政又在朝堂中表露了与三王爷相争的苗头,如今朝中都疑心他要投身夺嫡。徒元义与贾琏交往密切,在京中是有目共睹,如今又与贾琏的表妹定了亲。贾琏便成了被贴上七皇子党的第一人。
“利益动人心,父皇对我有些不满,但建盐场一事对朝廷大有益处,他没有理由拒绝。老三倒是想要安插他的人,但有他暗中相助,一切还算顺利。若无意外,此事陛下很快会有决断。”徒元义说着,忽然露出几分迟疑之色。
“你在担心什么,担心他过河拆桥人是你选的,既然决定了又何必犹豫不决。”
“并非我选了他,而是除了他,我们又能选谁不过也没什么,他不是陛下,也不是陛下。陛下是君父,他可没有这样的王牌。他若想过河拆桥,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徒元义是心思澄澈之人,单论剑道,林云星自恃没有他的专注。正因为这份专注,徒元义才能在剑道和铸造之上取得他的成就。因为心思并不复杂,所以也特别恩怨分明。如今是被皇帝寒了心,以至于看皇族之中谁都不可信。
“你能这样想就好了,眼下之事才是最重要的。至于日后,何必想那么远若你后悔了,我就陪你去杀了他。”
徒元义揉了揉她的头发“这可不是你的做派。”
“那你觉得我应该是什么做派”林云星瞪了他一眼。
徒元义笑了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盐场的事情一确定下来,我就要出京了。虽说一力降十会,但在这京城之中,大多数事情都不是武功和才智能够解决的。我走之后,你一定要小心。”
京城是一个权力为尊的地方。
“林家在风尖浪口上时,尚且走过来了,难道眼下还会比在扬州时更麻烦吗你除了京,父亲又不在朝中,谁又会无聊的再选林家下手。至于陛下”林云星笑道,“看不惯归看不惯,无凭无据,他也不会将我们如何。若真到了那般无法无天的地步,那就是亡国之兆了。”
“陛下若再糊涂些这天下还真会乱。”徒元义无奈道,“想当年玄宗年轻时也是为人称道的明君,可最后还不是晚节不保。历史就像一个死循环,今日发生的一切,总能在过去找到示范。都说以史为鉴,可真正能够做到的又有几个”
国之兴亡,他们曾经历经过,眼下
眼下还能如何在历史的车轮前,个人的力量是那样渺小。
两人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想到出京在即,徒元义也不想浪费时间只说那些糟心事。留在林府与林云星一道用了午膳,这才回府。
再说这京中之中,庆安侯施超遇刺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其子施继宗的死却没有在这一池深水中掀起什么波浪。若施继宗还是庆安侯世子,或许他的死讯还能被人引为谈资拿来说两句。可他死时已是流犯,一个流犯的死,在这偌大的京城根本不值一提。
施超这样一位军侯不明不白的在自己府内被刺身亡,凶手还不不曾留下任何线索,京中权贵不免生了自危之心。身在官场,又有哪个敢大声说自己没有仇家。今日是施超,明日又焉知不会轮到自己
林如海知道宋真那日上门的事情,还担心京兆府揪着林云星不放。然好在除却那日的“请教”外,并没有人将庆安侯的死联系到林家头上。
不仅如此,那件事后三王爷徒元灿还因不知名缘故触怒了陛下,得了一顿训斥。
正如徒元义要挟皇帝时所言,庆安侯府已经废了,为了自己的声名,皇帝决不允许他试图为林家和庆安侯府赐婚的消息传出去。没有这个消息,明面上林家与施家全无往来,自然没有人会怀疑到林家头上。
宋真知道一点却不敢说,也不敢继续寻着这条线索追查。虽说这条线索是错的,可换了一个调查方案,京兆府依旧是徒劳无功。花灯会刺杀案用了几个小角色匆匆了结,如今庆安侯府的案子也悬而未决,皇帝对京兆府不免生了不满。
京兆尹从三品官秩,可见这个位置的重要性,能够担任京兆尹官职的必定是皇帝亲信。皇帝对京兆府办事能力产生了疑问,训斥起来也是毫不留情。然皇帝训斥归训斥,凶手找不到还是找不到。
没过几日,京中又有一位勋贵在青楼被人刺杀而亡。这次京兆府倒是将凶手抓住了,不想那凶手却是一个地痞无赖。这样的结局,满朝文武都不大能接受,兰台寺弹劾宋真的奏本可说是满天飞。
皇帝原就不满宋真,弹劾的奏本一上来,便毫不留情地将宋真贬黜,平息此事。
宋真贬黜,京兆尹换人的同时,皇帝又下了另一道旨意,令信郡王徒元义和工部侍郎贾琏领旨往威海筹建晒盐场。眼下各处煮盐场已经颇为成熟,除却看过晒盐场计划书的大臣,对这道旨意并没有十分在意。
在威海建晒盐场的计划是贾琏提出,徒元义和林如海帮忙完善。贾琏原不打算署名,只想借此事将徒元义推去主持此事。然徒元义不愿意窃取他的成果,坚持上联名奏折,于是圣旨便点了二人同往。
将三公主留在京中,贾琏并不是很放心。幸而三公主身体康健,虽有孕却已度过前三个月。众人商议,由徒元义带着圣旨先往威海划地要人筹建盐场,贾琏与三公主在他后面缓缓而行。
因计划突然改变,贾琏临行前与林如海和林云星殷切叮嘱了一番。请林如海帮忙看顾贾赦,主要是怕他不在,贾赦在老太太唆使下做出什么糊涂事。至于其他人倒是不用贾琏担心,贾琮在林氏学堂读书,旬休才回贾府。
贾迎春自请随贾琏去威海,可以在兄长忙于公务时帮忙陪伴照顾嫂嫂。贾琏想着女孩子能出门长长见识也好,想到此去也不敢路,便将迎春和她的小尾巴惜春一道带上了。
贾琏的忧虑并非没有道理,徒元义和贾琏出京不久,宫中突然降下了一道旨意每月逢二六日期,准予嫔妃家人入宫探视,且凡有重宇别院的人家还可上奏请娘娘们回娘家略尽骨肉私情,尽享天伦之乐。
圣旨一下,京中权贵无不沸腾,尤其是那娘娘们的家族更是踊跃感戴。圣旨一下,周贵人家的父亲便立即动工为周贵人修省亲别院了。至于那位在甄贵妃死后,从贤妃一跃成为贵妃的吴贵妃娘家也四处寻找修建别院的土地。
眼见各家都动了起来,贾府也不免意动。没过两日,老太太便送了帖子请林如海过府议事。
“这个时候,老太太下帖请父亲过府,莫不是为了省亲别院的事情”林黛玉将那张帖子翻看了一遍道。
林砚抢答道“眼下京中最热闹的就是修建省亲别院,周贵人家头一个修,贾家也有个贵人,依着老太太和二舅舅二舅母的做派,肯定也想修。不过那时贾家的事情,叫父亲去商议什么多半是要问我们借钱”
“这话可不许去外面说。”林云星提醒道。
“现在又不是在外面”林砚嘟囔道,“爹,你可千万不能借钱给贾家,这钱借出去,多半是有去无回的。再过几个月,长姐及笄,礼部就会派人来商议长姐的婚事,咱们家的钱都要给长姐置办嫁妆啦”
林如海瞪了他一眼道“家里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操心。”
“如何就不能操心了”林砚不服气道,“我听学里的同窗说,他们家姐姐的嫁妆都是他们阿娘一早开始准备的。阿娘走的早,姐姐只顾着照顾我们,肯定没有为自己准备过这些。我们比旁人家晚了十年开始准备,爹你一个人办的了吗”
“小小一团,操心的心倒是多。”林云星揉了揉他的小脸,“你只管读书,这些琐事哪里要你操心。”
“为长姐准备嫁妆怎么会是琐事呢”林黛玉少有地附和了弟弟,“爹,弟弟说的对,老太太要借钱,你可千万不能借。若是面子上过不去,就从仓库里挑几件不值钱的摆件送去就是了。大表姐就是一个贵人,修个别院也不会回来住,不用太多好东西。”
林如海怒极反笑“你们姐弟倒是会勤俭持家了”
“倒也不用十分勤俭,但也不能拿我们的钱去给旁人找面子。”林砚不屑道,“要我说,二舅舅就是打肿了脸充胖子。周贵人家是有名的暴发户,不缺钱不缺地,盖个省亲别院长长面子不稀奇。二房有什么从琏表哥那里分走的钱全花了也盖不了周家那么大的别院,何必呢皇后娘娘和德妃不就没有修别院吗”
“圣旨说了尽享天伦,老承恩公已经过世,皇后娘家是弟弟当家,享什么天伦啊。她要享天伦,也是去四王爷府上看儿子孙子啊。至于德妃,她娘家嫡脉不都死光了吗庆安侯之案,凶手至今没有抓到呢也不知道那庆安侯得罪了什么人,竟然死的不明不白,好端端一座侯府都成了凶宅。”林黛玉托着腮道。
“好了,这些事父亲心中自是有数,不用你们俩跟着操心。”林云星与林如海叮嘱道,“父亲,大舅舅那边,你还是要留心些。大舅舅为人糊涂,表兄不在京中,可别让他又被老太太辖制了。”
贾赦那人没什么上进心,吃喝玩乐第一,眼界也不高。看似混不吝,然在老太太面前并没有招架之力。往日能与老太太顶着干,全赖贾琏在他背后软硬皆施。贾琏不在京中,少了人管制,没了“斗劲”,没准贾赦就被老太太许以小利撺掇起来了。
林如海点点头“你别将恩侯看得太蠢,他是个自私的人,然自私也有自私的好处。如今两房已经分了财产,对二房占大头,他本就不满。贾元春只是贵人,琏儿是驸马,恩侯不必讨好二房。二房要盖别院,恩侯不会阻止,但要他掏钱,怕也不可能。”,,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