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兄当真想象力丰富”徒元义叹道,“我若要下手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何必站在这里同你废话”
五皇子目光落在徒元义腰间的佩刀上,咽了口口水。
徒元义见他这般作态,干脆道“我想杀你,现在就可动手,然后再喊一声有刺客,你觉得如何”
再厉害的轻功高手不借助工具也无法从北山悬崖上爬上来,而从崖低走最近的路回营地至少要一日夜。现在所有人都以为徒元义坠崖生死不知,不管他是生是死,一个坠崖之人并不该出现在这里。
徒元义身上穿着禁军的衣服,若五皇子遇刺身亡,他喊一声有刺客,外面的人冲进来,震惊下根本不会疑心自己人。那时,徒元义大可在混乱中施施然走出去。即便事后,有人察觉喊人的禁军有问题,也不会联想到失踪的徒元义身上。
五皇子想明白了这一点,挤出一抹比哭更难看的笑容“七弟,你我骨肉兄弟,何必开这种玩笑。”
徒元义意味深长地看了五皇子一眼,道“五皇兄教训的是,这个玩笑确实不合时宜。”
五皇子见他真无意动手,才略松了半口气“七弟玩了一出失踪,偷偷返回营地来寻为兄,所为何事你我骨肉兄弟,有事不妨直言,为兄若能做的,绝不推脱。”
对于五皇子此言,徒元义自然不会相信,也没有接他的话头,开门见山道“失踪是我有意为之,猎场出现刺客却是真的。这些刺客的目的是我,又不仅仅是我。我故意在众目睽睽下跌下悬崖,就是为了反过来追查刺客的身份。”
“七弟来寻我,莫非怀疑为兄,为兄”
“我知非五皇兄,因为五皇兄还没有支使禁军统领的能力。”
五皇子一时不知徒元义是信任他还是奚落他,以至于过了片刻才转过弯来“追杀你的是禁军统领乐康伯”
“你没有听错,也没有想错”徒元义肯定了他的想法。
“为何乐康伯是父皇的亲信。”五皇子不明白了。
若说徒元义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皇帝要处置他,五皇子相信。毕竟,徒元义是唯一一个敢当面顶撞皇帝且事后全无悔意的皇子。可徒元植呢五皇子素来看不起那个胸无大志的弟弟,不同于徒元义早年是没有下场,徒元植是属于下场也不会被人放在心上的人。
徒元义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道“你相信借命吗”
“借命”
“据说通过一些特殊的法术,可以将至亲的气运和寿命借给自己。”
自从这场谈话开始,五皇子便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不管是徒元义一变再变的话题,还是他话题中的字眼。这些词组每一个他都认得,都懂得,可放在眼下的场景,组合在一起,他竟觉得无法理解。
“荒谬七弟堂堂皇子,竟会听信此等妖魔之言”
“荒谬这也正是我刚知晓的反应,可偏偏有人信了。”
五皇子立即意识到了徒元义所指,兀自摇头道“不可能父皇或许有沉溺方术,但岂会被此等粗鄙的骗局所迷惑。此等骗局也就是骗骗穷乡僻壤的无知妇孺罢了。”
徒元义没有明言相信“借命”之人的身份,五皇子却一语道破,他的心中其实已经猜到了,不过是不愿承认罢了。
“若五皇兄觉得我是骗你,那不妨等一等。老八失踪,我生死不知,六皇兄已经被召走,那么下一个是谁”徒元义看着他道,“难道你就没有想过,这次父皇出宫,为何恰恰带了我们四人吗”
“老二他们一样是父皇的儿子。”五皇子垂死挣扎。
“成年的皇子之中我们四人是最年轻,也是所谓借命的最优选择。简单地说,我与老八才是第一目标,而你与六皇兄是备用。”徒元义直白地戳破了五皇子的自欺欺人。
五皇子看向了徒元义,心情复杂。
“我知你心中所想,死贫道不如死道友。只要我与老八甚至老六让他如愿,那么你就安全了,还能在夺嫡中少了对手。只我很好奇,借命到底成没成谁知道若他觉得自己借命成功,那么会不会就此满足万岁万岁万万岁,可不是我们三个区区凡人就能够借出去的命数。”
五皇子被徒元义戳破了心思,却无暇尴尬。正如徒元义所言,皇帝若真以为借命为真,那么他会满足于“掠夺”一个两个儿子的寿命吗
这就是骗局的厉害之处,谁也不知道自己的终点在哪里。编织这个骗局的人只要让皇帝暂时的精神起来,让皇帝自己觉得借命可行,那么皇帝就会如吸食丹药一样沉溺其中。按着幕后之人的期盼,一个个亲自将这些成年的皇子除去。
对方这个计划看似愚蠢,耐不住皇帝会信。将第一个目标选择了与夺嫡几乎无关的徒元植,让这个计划分外严谨。徒元植是成年皇子中最年轻的一个,在医理上就是血气最旺的一个。因为他不涉夺嫡,皇帝也不会怀疑幕后之人的用心。
原本应该成为第一个目标的是徒元义,徒元义与徒元植年龄相当又是习武之人,血气本该最旺。不过幕后之人显然非常谨慎,徒元义武功高强,不容易下手。且他曾经受过冻伤,还被御医断言留下了腿疾,已经成为“残次品”,于是就排在了第二。
哪怕是一个荒谬的骗局,对方却将这骗局编制的天衣无缝。
“你想要做什么”五皇子苦笑道,“即便如此,我们又能做什么难道还能弑”
五皇子叹了口气,那个词他终究说不出口。
“那么,五皇兄准备坐以待毙吗”徒元义反问道,“若五皇兄认同君要臣死,父欲子亡之言,又为何敢去争夺那个位置”
“那不一样”五皇子大声道。
他渴望权利,渴望天下之尊的位置。同为皇子,他不甘心什么也不做,就自己将自己出局。可他所想所争所谋划也不过是君心二字,谋逆夺位,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过去竟是我误解了五皇兄。”徒元义嗤笑道。
在徒元义曾经生活的盛唐,为了皇位,父子、母子、兄弟姊妹兵戎相见乃是常态。
在此生,他也见识过了兄弟间恨不得致对方于死地的狠厉,更是亲眼看着大皇子如何被灭口。他以为但凡主动涉入棋局的人,都已经做好了父子兄弟相残的准备,倒是没想到最没立场素来唯利是图的五皇子内里还有几分绵羊心。
五皇子读懂了他的意思,竟觉有些无趣。有些事情说开了其实很没意思,说实话,若现在杀死某个兄弟,就能坐上那个位置,五皇子可以毫不犹豫,但弑君
他始终没有勇气。
这不仅仅是皇帝是君父,不是因为三纲五常的认知,而是因为皇帝的威仪。不管是青壮时颇为清明的皇帝还是如今昏聩的老年帝王,不变的是帝王的威仪。因为这种威仪,不管是他的臣子,还是他的子女都对皇帝有着无言的畏惧。
下面的皇子不管怎么争权夺利,如何恨不得置兄弟于死路。但这群凶狠的狼崽子到了皇帝面前,绝不敢露出獠牙,敢当面触怒皇帝的人惯是寥寥无几。
五皇子对上徒元义满是嘲讽的笑容,目光一滞,旋即懊恼地抱头低吼道“如今猎场由禁军掌控,即便你我已经知道了真相,又能够做什么即便我们联手,对上父皇,也不过是以卵击石。”
“难道五皇兄以为我来找你,是要与你联手对付父皇弑君吗”
“不是吗”五皇子愕然。
徒元义没有直接否认,转而道“春猎行程定下后,五皇兄可有私下见过忠顺”
“你想要联合忠顺王叔”五皇子不解。
徒元义叹了口气道“五皇兄真不该趟进这趟浑水”
看明白了徒元义眼底的鄙视,五皇子暴跳如雷“你什么意思徒元义,我是你皇兄”
“我与皇兄说了那么久幕后之人,皇兄为何就能将这个人一直略过呢”徒元义道,“陛下掌控着整个猎场,你我能做的确实有限。想要制止这场荒唐的唯一办法就是拆穿所谓借命。”
“你是说”
“陛下身边那些妖道,看似是不同人举荐,实际上大部分都是忠顺安排的。我不知道他与你说过什么,但我必须告诉你,第一个相信了忠顺的人是老大。老大的结局,你也清楚。”
想到死的不明不白死的大皇子,五皇子脚底窜出一股寒意。刺杀大皇子的凶手在案发时已死,可正是这份死无对证更让人惕然心惊。
“杀老大的是忠顺为什么,他想要谋夺皇位吗他是皇叔,不可能”五皇子飞快道。
忠顺是皇叔,若要谋夺皇位,只要当今有一个皇子在世,他就永远是名不正言不顺。其次,忠顺的纨绔形象早已深入人心,即便他暗地里有什么势力,以他暴露出来的形象都不可能得到满朝文武的支持。
“甜水胡同一案线索直指徒元启时,徒元启却在中顺王府遇刺,你以为这是巧合吗”
那时的徒元启正被怀疑是绑架徒元灿的元凶,不急着洗清嫌疑,却去见了以纨绔之名扬京师的忠顺亲王,确实可疑。
“你是说忠顺王叔暗中相助老二”想到忠顺近来表现的亲近,五皇子微笑道,“忠顺王叔既能在老二身上下注,自然也能够在其他人身上下注。”,,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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