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大夫人叹了声“你再是抱怨,有什么用他已经在祠堂磕头认祖, 族谱里记了名字。你爹什么性子你不知道这些事咱们内宅都晓得了, 他会不知他这是睁只眼闭只眼, 一心宠着纵着老九呢这话你不能说,我不能提, 否则传到你爹耳朵去, 受累的不是老九,是你和我”
木紫烟哭得更厉害了。
木夫人只得劝道“你且忍耐吧。待过了春节,他便及冠,届时给他订门亲事,自有他妻房和岳家替他头疼。”
“娘, 您这岂非自欺欺人他便是成亲,那也是住在咱们家里,可不会搬到他岳家去啊”
木大夫人刚要说话, 就听里头服侍的侍婢道“四小姐醒了”
木雪痕从暖阁出来,垂头与木大夫人和木紫烟行礼。
木紫烟脸色一变“雪痕,你怎么在这儿”适才所言, 岂不都叫她听了去
木大夫人也有些窘, 勉强笑道“紫烟来我这儿帮我做针线, 因受了风寒, 身上不爽利, 我就叫她在里头歇会儿。”
木雪痕头低低的, 轻声道“姐姐回了, 必有许多话与大伯母说, 待会儿姐姐闲了,再来找姐姐说话儿。”
木紫烟目送她出去,转过头来,“如今她,还天天缠着老九”
木大夫人叹了声。木紫烟冷笑“不知道的,以为那孽种跟她是一母同胞呢亲得比亲兄妹还亲,当初怎么不把那孽种认到二房去呢”
这几天木奕珩的心情,可以用百爪挠心来形容。
前些天还整天眉开眼笑,不时哼着小曲,这几天却一身火气,没事儿就发脾气砸东西,张勇原被罚去守门,前儿刚被调回他身边,不知如何触了他逆鳞,惹得他又发了回火。
吴强小声与张勇嘀咕“爷这几天每回从林家回来,都是这模样。也不知那林夫人有什么能耐,专挑公子爷火气。”
一抬头,见木府四小姐木雪痕不知何时走了来,一双眼睛湿漉漉的,泫然欲泣,两人连忙行礼问候,张勇道“九爷才回来,这会儿正在屋里头呢。”
木雪痕点点头,走两步,忽然回过头来“刚才你们说的林家,林夫人,是谁”
吴强登时一愣,这么小声,也能给她听见
却不知自己天生粗嗓,就是减小了声音,那也比常人说话更有劲儿些。
“九哥撒花瓣,包街市,就是为她”
想到自己当成宝贝一样留着的那盒玫瑰瓣儿,心一阵阵抽痛,鼻子酸酸的,像被人狠狠揍了一拳。
原来,那是人家不要的边角料,拿来随便哄一哄她罢了。
原来,九哥心中,自己连个花娘的指甲都比不过。
木雪痕第一回经过木奕珩的房前,没有进去和他说话。她转过身,失魂落魄地走了。
木奕珩并不理会近来外头如何疯传他迷恋花娘之事,他只是觉得,女人家的小日子真是麻烦讨厌。
每回好容易使计把林熠哲骗出来,自己溜进人家内宅去偷香,最后总是碰一鼻子灰,她身上不好,脸色也难看,不是跟他板着面孔,就是不予理会。
偏他又不好强来,他偷偷问过,女人家这个时候,最好小心行事。之前他不知道,胡天胡地,也不知有没有什么不良后果时人以女子葵水为污秽之物,他倒没往那边想,心里还是有点心疼她的。
夜里掌了灯,林云暖在榻上卧着翻书。听见林熠哲低沉的声音在窗下,“七妹,你睡了没”
难得他晚上回来,林云暖心中一喜,忙叫人将他迎进来。就在小厅里坐了,林熠哲用了两杯茶,沉吟不语。
林云暖见他脸色阴沉,似有心事,稍稍一想,便知为何。
这院子里的人拦不住木爷,却也瞒不住林熠哲。想必他们的事,他已然知晓了。
林云暖便开门见山“二哥,你是想问,我和木奕珩的事”
林熠哲见她坦然说出,反而发窘,咳了一声,方道“七妹,你这样糟蹋自己,是真心悦他”
“悦他”林云暖一笑,显得漫不经心,“换成二哥,你会对流氓有意”
“那你”
“不如二哥教我,我不应他,难道一根绳子吊死自己与名声清誉比起来,我觉得,自己的命值钱多了。”
林熠哲无言相对,心里闷闷的,很痛。“是我没有护住你,才叫他对你”
他没说下去,因为现在无论怎么道歉,都无法弥补她已失去的。
“那你有何打算”他强撑起精神,低声问道,“他可有说,会如何安置你”
“安置”林云暖一时没明白,这安置的含义。
“他家中未有妻房,以木家规矩,必不准他先纳妾,难道你就安心,与他做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外室”
这些话林熠哲已经想了很多天,甚至心中不忿,想找木奕珩当面质问,可这几天木奕珩避而不见,叫他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
“外室”林云暖轻嗤一声,“二哥,我连人家正头娘子都不稀罕,难道会稀罕做个外室”
“那你”
“我跟他,露水姻缘,转瞬即散,他少年心性,没几天便厌了。我枯守闺中,有个人叫我出出气,却也不错。二哥只当不见,不必管我了。”
林熠哲听她说这大逆不道惊世骇俗之言,惊得瞪大眼睛,“七妹”
他沉沉道“你可知,你说的是什么话”
林云暖凑前,按住林熠哲的手,“那二哥告诉我,我是不是该求他,娶我进门,做他妻房他这样的人,和唐逸有何两样不,他还不如唐逸,至少唐逸,还要脸面,不会对人用强”
林熠哲心酸不已,一把攥住她的胳膊,“七妹,你心里委屈,二哥替你出头,你且等着,二哥这就去,把那龟儿子”
他话未完,已被林云暖掩住嘴巴,“二哥莫说气话。我们人生地不熟,焉能与地头蛇斗他家世强你我百倍,你去找他麻烦,无异以卵击石。难道我能眼睁睁瞧着,二哥为我损伤性命二哥,就算妹子求你,你就当不知道,不要管了。木奕珩再混账,总是个俊俏少年,他肯顾我,许是我的福分吧”
她这话说的言不由衷,苦涩难当,林熠哲更是心痛,闭了眼,强忍住泪意。轻轻抚她鬓发“是我不好,是我不该,带你来京城”
“二哥莫说这样的话,我不后悔来这儿。天大地大,二哥和我都不应困在云州,我们不出来见见世面,如何对得起这一辈子待过几天我好些,还要与二哥学做生意。”
卫国公府,卫世子倚在书房榻上,身前跪了个美人,衣衫不整,垂头与他捏腿。
木清鸿目不斜视,温笑道“世子爷,这位,便是那四幅春图的画师。”
他身侧的白衣男子躬身一礼,用清朗的声音道“在下云州画手唐逸,拜见世子。”
卫世子将目光从美人身上移过来,眯眼打量面前俊雅清癯的男子,“你就是唐季安木奕珩搜来的那几幅画,便是你画的”
又是朱府开宴。
二公子朱彦光生辰,木奕珩闷头喝酒,一语不发。
朱彦光推了一个女伎过去,“去,哄得你九爷开心,给你打新头面戴。”
木奕珩臭着一张脸,入宴只是狂饮,对谁都不理不睬。
这十来天外头传得极凶,说是这位为博某位花娘一笑,银子洒得令人咋舌。木家家风甚严,这位闹出这么大动静,少不了要挨骂受打,脸色阴沉难看倒也不怪。
那女伎娇笑上前,细手一掀,掌心按在木奕珩大腿上,指尖轻轻搔了搔他,用娇滴滴的声音道“木爷,奴家陪您喝酒吧,您一个人喝,多没意思。”
说着,另一手就去截木奕珩的酒杯。
木奕珩愣愣瞧她,就见她仰头饮了杯中酒,却含在口中,媚眼如丝地睨着他,凑唇要将酒以口渡给他。
红唇眼看就要贴上他的,座中人眯眼微笑,只等瞧木爷好戏。
谁知那女伎突然身子一弯,口中酒水即刻喷出,接着远远飞了出去,撞到身后的桌案上,将邻桌的酒菜碰落一地。
场中女子纷纷尖叫,朱彦光道“木九,你这是做什么”
木奕珩收回踢飞美人的脚,掸了掸上面根本不存在的灰,转头朝两侧跪着的侍婢道“拿新杯子来”
朱彦光面色不大好看,想一想,呼一口气,按捺下来,朝那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伎打个眼色,示意她速速退下。
重整席面,木奕珩又闷头喝起酒来。
朱彦光道“木九,你这阵子可是不大正常啊。怎么,因为前段时间那事,被木老爷捶了那你也不能拿婉心姑娘撒气啊,她可是我专从万红楼请来的。平素人在万红楼,不是有名有姓的人物根本连面都不肯见,人家待你亲近,你倒不解风情,这可不像你啊。”
木奕珩吃酒的动作停住,挑眉瞥他一眼“朱二,你请我来,说教的”
旁边就有人笑道“木九这脾气,越发阴晴不定,不是才得了个绝色花娘吗这火还没处出”
另一个道“不知何时能让我们见识见识,是何等销魂的人物,把我们木九爷迷得这般,连婉心这种娇花都入不了眼了。”
众人哄笑不止,木奕珩只是不理。
待过一会儿,又有几人到来,将话题转在别的上头,说起城里近来一件稀罕事。
“可听说了卫世子身边出了个能人,世子但凡出宴,必带他在旁,不但酒量极佳,还能出口成章,当场挥毫,一纸字,行云流水,矫若惊龙,诗词歌赋,信手拈来。不但如此,那样貌更是极出众,闲庭信步,器宇不凡,放眼京城,从前那些享负才名之人,一个个都被他给比了下去。”
“可不是上回在卫国公府,我见这人泼墨,寥寥数笔,画得草木栩栩如生。可知,卫世子夸口,说这人这些还都不算什么,你猜他最绝的是什么”
“什么”
“春宫”
“这大才之人,怎肯绘那低贱东西文人不是清高的很么”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他其实早已成名,奈何前头他兄长犯事被贬,家中又出了些变故,可谓一朝倾覆,无可奈何,只得另寻法子支撑门庭。若非擅此道,又怎会入了卫世子的眼卫世子哪里是那附庸风雅之人呢”
这话说得直白,座中许多人嘴上微笑,却都不肯出声附和。
就听“咣”地一声,木奕珩突然站了起来,将身前矮几撞得颤了两颤。
他从腰里摸出一只小盒,丢向朱彦光那边,“我便先走一步。”
朱彦光接住盒子,打开来一看,里头一根玉箫,通体凝碧,光泽莹润,是用品相极好的玉石磨成。
木奕珩脚步凌乱地步出朱府,张勇在外头接住,“公子爷,怎地出来这样早”
“滚”木奕珩喝道,自己翻身上马,勒缰就走。
张勇可不敢真滚,近来风声正紧,可万不能再让公子爷惹事。
及至他追着木奕珩,来到城西文家巷附近。张勇心中了然,替他将丢在墙外的马牵住。
木奕珩不走大门,翻墙而入,几个起落,跳入东院之中。
屋里炭火烧得极旺,微微一点光亮。木奕珩熟门熟路爬窗入内,靴子一脱,衣襟一扯,掀了帐帘就扑进去。
林云暖被一双带着寒气的臂膀圈住,还来不及惊呼,那鼻息浓重的男人已覆唇上来。
今晚悦欢在外值夜,隔着一道里门,一座次间,在稍间榻上就听见自家主子呼了两声。
她立时惊醒,持了烛灯就往里去。堪堪走到里门外,听见林云暖咬牙切齿的声音。
“木奕珩,你要死了”
悦欢顿住步子,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二爷可吩咐过,要看紧门户,不许那木爷乱闯的。现在怎么办
林云暖脸伏在枕上,细腰被那双铁钳般的手捏住,跪在床铺上头。
木奕珩咬着牙“小日子,嗯”
“不理我,嗯”
“十几天的小日子,嗯”
“翻脸不认人,拿我当傻子,嗯”
他每说一句,就更加重,林云暖就随之不由自主地呜咽一声。
木奕珩阴着脸,怒骂“没良心的东西。狼心狗肺的娘们儿”
“木奕珩是你叫的嗯”
“叫哥,叫声哥来听听,叫不叫”
“叫不叫”
悦欢捂住脸,听不下去了,她缩着头往回走,脸都红透了。
晚霞姐说得没错,这木爷实在太可怕了。
听声音,奶奶像都哭了。
哪有这么欺负人的半夜摸进人家的屋子,什么便宜都占了,还这样子作践。
惹得奶奶跟他生气,害得还不是他自己
她虽年小,却也懂得,女人是要哄的,来硬的可不行。
林熠哲夜里在集雅斋忙事情,清晨才从外回来,厨上治了早饭,摆在前厅里头。林熠哲洗漱完出来,拾起筷子问道“七妹用过饭没若未,叫她一同过来用吧。”
他忙的时候,也只在吃饭时间能和林云暖说说话。
服侍的人面容有一瞬凝滞,林熠哲一眼瞥见,登时竖起眉头,“那淫贼来了”
林云暖说不要他管,他真能不管放任别的男人在他家辱他妹子,他能视而不见,还算作人吗
林熠哲“嘭”地一脚踢了桌子,拾起身旁佩刀就往内院冲去。
近卫连忙跟上,劝“二爷,不宜冲动,事已至此,您就是杀了他也无济于事,不若便允了此事,叫他给七姑一个名分,何苦反目成仇,还累七姑在中间难以做人”
另一个道“他世家出身,七姑又是嫁过的妇人,能得此归宿,也算一桩美事,以七姑性子,若真不愿,岂能委屈求全,怕早已抹了脖子,寻了绝路。可见七姑待他,也非全无情分”
林熠哲不听这话还好,一听这话,更是火气上涌。
他陡然止住步子,瞪视二人,“就连你们,也这般认为我林熠哲的妹子,便是嫁过十次二十次,再要嫁,也必是明媒正娶,正房嫡妻我能眼见她屈居人下,做那通买卖的外室姬妾你们究竟是瞧不起我妹子,还是瞧不起我林熠哲”
这话一出,再无人敢拦,林熠哲踏着步子,箭般往里头直走。
晚霞等人候在廊下,没一个敢进去叫里头的人起床。
林云暖极少睡到日上三竿,可此时,屋里半点动静都没有。
一室暖香。
屋中椅子倒了,妆台歪了,地上丢着被子,帐子被撕裂一半,可怜兮兮地垂挂在旁,看得见床上睡着的两人,紧紧偎在一起。
林熠哲冲进院子,一眼看见廊下神色各异的侍婢们,他眉头跳了两跳,持刀就要往里冲。
晚霞咚地一声跪下来,抱着他的腿,“二爷不要,奶奶还在里面啊。”
林熠哲如何不知,可愤怒早已击溃理智。只觉一刻也等不及,定要将那淫贼碎尸万段。
悦欢也跪下来,小丫头、护卫、婆子,跪了一地。
林熠哲忽然心中一酸,茫然失落。
七妹的名节,彻底毁了
这院子里这些人,他环视一周,已起了杀心。
转念又想,我纵杀得所有人,可七妹她,也已经脏了
难道真要由得那龟儿子,纳了七妹进门
林熠哲进退难择,当地一声,手中长刀落在地上。
外头响动已经惊醒林云暖,她茫然睁眼,刚想起身,就被木奕珩给抱住捞了回去。
他眉眼清明,早醒了。
朝她眨眼一笑,“嘘,你哥来捉\奸了,你现在去,不是坐实罪名”
林云暖趴在他胸膛上听见他心脏砰砰跳动,没力气去想任何事,闭上眼,又睡着了。
林熠哲在小花园里疾走。不时走到树下,狠狠捶上两拳。
他心痛不已的妹子昏昏沉沉又被人给按住,喉咙已经嘶哑得喊不出,室内的火热旖旎和外头的寒风刺骨赫然两个世界,两种情绪。
木奕珩一出现,就被林熠哲扯住领子,狠狠贯在地上。
“没长眼的狗东”话未说完,抬眼见是林熠哲,登时住了口,自己拍拍衣裳正要起身,一柄寒刀已架在颈上。
锋利的刀刃割裂皮肤,划出一道浅浅的口子,木奕珩满不在乎,没一点性命掌握于人手的恐惧和自觉,阴笑道“想杀我来,杀我但凡缩一下脖子眨一下眼,就是乌龟王八蛋。”
林熠哲眸光被怒火燃着,瞳孔微缩,不明白这世上怎有人这样可恨。
“小姐,打听回来了。”小环犹犹豫豫地进门,见木雪痕正咳的厉害,连忙从小丫头手里接过茶水,亲自端过去喂给她喝。
木雪痕推开茶碗,有气无力地问“打听到了快,还不说”
小环凝视她憔悴的脸,于心不忍,“小姐,咱们不理会成不成您本就体弱,又受了风寒,何苦这样为难自己,为不相干的人耗费心力。”
说出来,小姐定要伤心。九爷如今越发不顾脸面,什么女人都肯顾了。
木雪痕哪里肯听劝,当即手一推,把茶碗都推掉了。“你不要劝,快告诉我”
小环只得硬着头皮说了。
“阿壮跟着爷跟张勇,在城西一个院前停下,直盯到今早,爷都没从里头出来。跟四邻一打听,原来那家院子里,住着个开楚馆的商人,和他新寡的妹子”
“这”木雪痕脸色越发苍白,“不可能”
“小姐,看清吧,这就是九爷啊,胡作非为,好坏不分。”小环红着眼圈,紧紧握住自家小姐的手臂,“他现在相好的那个,是个寡妇啊您何苦何苦为他”
“不,你说谎”木雪痕一把甩开小环,不知哪里来的力量,将小环推倒在地上。她泪流满面,摇着头道“九哥虽然风流,最多、最多便把那些低贱的青楼女子,当成玩意儿一般,什么样的美人他没见过什么样的女人他得不到他他这样费心费力讨好的女人,你告诉我,她是个嫁过人的寡妇你说谎,你说谎”
屋里动静太大,引得院子里扫洒的小丫头都凑了上来。
小环连忙爬起身,将众人撵出去,关了室门,扶住木雪痕颤抖的身子,“小姐,你别这样,慢慢说,别激动。”
叫外头听到,传出去,小姐还如何做人
“你走开。”木雪痕推开她,“我要去找九哥,我要当面问个清楚明白”
她穿着单薄的寝衣,一边咳嗽,一边往外疾走。小环拦在她前面,跪地抱住她的腿,“小姐啊,您清醒吧,他是您哥哥,您是她妹妹,您用什么立场质问他用什么身份要求他啊”
“哥哥妹妹”木雪痕嘴唇勾起苦涩的笑,泪水一串串地流下来,“没错,我是他妹妹我没资格我没资格啊”
眼前白色人影猛地一晃,小环脸色剧变,朝外大喊“快,叫二夫人,请郎中小姐晕了”
林家宅院,书房里头,林熠哲手里紧紧捏着刀鞘,强自控制着想要杀人的冲动,红着一双眼睛,瞪视面前若无其事摆弄腰间佩刀的男人。
“你”林熠哲知道这人死猪不怕开水烫,叫他自觉认错服软,那是不可能的,只得勉强开口,道,“打算如何安置暖儿”
木奕珩一愣,“暖儿谁”
林熠哲“”青筋跳了两跳,又想杀人,怎么办。
“咦不会是,她的小名儿,叫暖儿”木奕珩来了兴趣,笑嘻嘻地凑近,“你和我说说,她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喜欢吃什么,玩什么”
林熠哲黑了脸“木奕珩”吼的声音有点大,把木奕珩吓得一缩。
“你”想骂几句,想到自己妹子的终身幸福就在此人手里,强行压制住火气,咬牙道“你究竟,有没有想过要给她名分你到底是不是真心待她你若始乱终弃,将她当成玩物,我就”
这话说得自己心中惭愧不已,木奕珩这番作为,哪里曾把自己兄妹放在眼内不是玩玩,如何会当街掳人,夜半爬墙如何忍心叫那样好的女子,为他败了名声这人根本不是良人
可不跟了他,又怎么办
自己能如何总不能代替了她的丈夫,护她一辈子。
木奕珩听懂了,林熠哲今天没把他一刀砍了,不是忌惮他的身份,是怕林云暖没了倚靠,真的做了寡妇。
他难得正色,诚恳道“我自愿意名正言顺,跟她相好。可我尚未娶妻,焉能先纳妾侍你暂先等待”
话没说完,林熠哲“咣”地一拳砸了桌子。上头茶碗跳起,溅了木奕珩一身。
“你干什么,一惊一乍的林熠哲,你是不有病”
“你”林熠哲腾地站起,拔刀就砍,“你把她当成什么人妾侍你好意思开口”
一刀砍来,气势如虹,迅猛无比,只听一声闷响,刀刃深入手臂,瞬间血色蔓延,很快浸透了衣裳。
林熠哲砍完这刀,没想到他真的避不开去,好在出手时刻意矮了半分,不然伤得不是臂膀,而是掉了脑袋。
这人,打不服,骂不听,杀不得,究竟该如何林熠哲扔了刀,目中露出痛色,“木奕珩,你就没想过,娶她做正妻么”
这声音到最后,已有哀求之意。
他为人能屈能伸,受些委屈能怎样,可他不能委屈了七妹,她已够苦了啊。
木奕珩连连抽气,抱着臂膀嘶声道“你他妈真疯了”
“正妻你他妈自己说呢你做哪行的她是什么女人娶她做妻,我木奕珩不要脸的吗”
林熠哲整个人猛地震了震。
“你再说一遍”
“说就说我说,你他妈是开妓寨的你妹子是二手货老子玩玩罢了,娶你妈啊”
“木、奕、珩”
林熠哲的吼声,直冲屋顶,划破漫天雪色中的宁静。
门前,林云暖蹬阶的脚步顿住,面容有一瞬凝滞,很快扯出一抹轻笑,任手里的男式披风轻轻落在阶上,染了霜雪。
回头,轻声道“晚霞,咱们走吧。”
“嘶”木奕珩斜卧在榻上,嘴里嘶地一声,抬起未伤的右手,照着张勇脑袋敲了一记,“你给老子轻点,老子胳膊没被那丧心病狂的林二砍断,倒要叫你个粗蛮汉子掰折了。”
张勇嘿嘿一笑“属下是个爷们儿,自然粗手粗脚,公子爷在林家受了这样重的伤,怎不让那林夫人给公子爷上药包扎,说不定她一心疼,公子爷又能嘿嘿,讨点便宜呢”
“滚你娘的”木奕珩见包的差不多了,一脚把人踢开,从榻上坐起来,“老子才在她家逞完强,她哥不知怎么跟她编排我呢,去找她上药,她还不趁机给我下、毒让老子一命呜呼你是不知道,那娘们有多狠”
说完,撕开前襟,把自己胸口给张勇看,“看见没,他妈的像只母老虎似的,就差没挠花老子的脸,前胸后背全是她抓的咬的,不知多少处伤
张勇惊得目瞪口呆,木奕珩身上几乎就没啥好地方,掐的紫的,抓的破皮的,咬的见血的,可精彩的很。
“公子爷,这你也能忍”张勇可不信,他家公子爷是这么好相与的人。
“忍个屁”木奕珩想到自己做的好事,气得笑了,”老子一晚上不知弄了多少回,治得那娘们哭得花猫似的,把她按墙上,站都站不住。“
信口失言说出这话,见张勇一脸下流神色,正不知心里如何想象那画面呢,木奕珩陡然一悚,又一记爆栗敲在张勇头上,“你他妈想什么呢老子让你变张公公你信不信”
“没没,属下怎么敢公子爷,您真不找郎中瞧瞧属下看您伤处,可见骨了啊”张勇在这事上面向来反应极快,连忙扯开话题。
木奕珩骂骂咧咧的,“老子这条命迟早搭在这娘们跟她哥身上”上回她划伤他腕子,补了好几天的气血汤,才刚好些,又被她哥给砍了一刀,真够运道
“爷”春熙端茶进来,正瞧见木奕珩披着外氅,手臂上围着白纱。“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弄伤”
木奕珩穿好外衣,嬉皮笑脸道“哪儿呀没伤,包着玩的”
春熙哪里肯信走到他身前非要解他袖子,木奕珩避让不肯,春熙一个不稳,直直扑在他怀里,嘴唇磕在他脸上,把淡红的口脂都蹭上去了。
春熙登时大窘,连忙起身,头垂到胸口,眼睛都不敢瞧他了,“爷对、对不住,我不”
木奕珩笑嘻嘻道“怎么,这么急着投怀送抱等着,爷早晚如你意”
逗得春熙满脸涨红,嘴里娇嗔道,“爷,您说什么呢”一跺脚,转身就跑了出去。
木奕珩哈哈大笑,手拍在案上,震得伤口一痛,立即嘶声出来。
张勇暗自撇嘴,心道,公子爷这可真是吃着碗里的,惦记锅里的,一个都不肯放过。
也不知那林氏上辈子倒了什么霉,叫这纨绔子给弄到手里。
林熠哲一瞧阶上的披风,就知道林云暖来过。
这衣裳并非他的,男式料子,色泽光亮,一瞧就是新制的,他心里一惊,又是一叹。
七妹定是听到木奕珩说的那些混账话了。
这关早晚要过,不如早些清醒,趁早听他的劝,退回筠泽。
林熠哲来到东院,想和林云暖好生谈谈,却听小丫头来报,说奶奶带着人出门去了。
他立在东院门前,久久无言兴叹,他的七妹,总是遇人不淑。
林云暖并未表现得如林熠哲猜测那般伤心,前些日子印的书差不多好了,早想着出来瞧瞧反响如何,就在翰墨书局前头下车,领着晚霞悦欢进去。
就见几个小店当正凑在一处边整书架边聊天,说着“你听说了吗京城来了个才子,前晚城头赛诗,拔了头筹,如今轰动文坛,个个儿巴望着,想与他一试高低。”
“听说了。卫国公府的客卿,叫什么来着唐亦安”
“错了错了,季安是他的字,单名一个逸字。如今可是京城最炙手可热的红人,多少花娘想与他一会,可惜没这机会”
“怎么他不近女色”
“倒也不是,说是只痴心于一名女子,矢志不移,绝不看顾旁的任何女子。时人还夸他,说什么俊如谪仙,雅如清月。啧啧,也不知何等样貌,能得这样一句赞。”
两人说得热闹,忽听一声轻响,是晚霞不小心落了手里提的东西。
这店当都是认得林云暖的,连忙迎上“哟,林先生,是您来了”
林云暖将手稿寄在他这书局,请他们的写手帮忙润色修改,故事起伏婉转,荡气回肠,早令这些人心中拜服,因此对她极为尊敬,口称“先生”,不以寻常妇人的称呼称她。
林云暖微微一笑,漫不经心道“适才碰巧听了一耳朵,你们是说,唐季安来了京城”
两人见她知道唐逸其人,立即打开话匣,“可不是嘛先生知道他如今要问城里最有名的文人是谁,那绝对就是他了。天天有人来我们小店,问有否唐逸的墨宝著作。我们东家也瞧见机会,想给唐季安印一版诗集,只是苦无门路,求见不得,毕竟,我们这种白身,怎么够得着国公府里礼遇有加的客卿呢”
“哦。”林云暖点点头,“却不知,既然他身在公府,又是如何将这许多事迹传了出来城楼赛诗,不是只有官家子弟才能参加的么且贴诗文出来,不落名字,公平投选,结果也是七日后才公告揭晓。怎知那赢的便是唐逸”
那伙计挠挠头“这却不知了,我们也是听人说的,如今大街小巷,全在谈论这个唐季安,其实这里头的事儿是真是假,我们也并不清楚。”
林云暖淡淡一笑“这样啊。”
出得书局,晚霞忧心忡忡,“怎么办,奶奶,四爷也到了京城您在此地自称寡妇,到时被他揭破”
晚霞担忧的是木奕珩。
唐逸揭破林云暖是自己前妻,木奕珩这个后来者面子可就不好看了,到时世人会把话传的多难听,可想而知。
木爷如今已经介意奶奶的妇人身份,再有前夫在其间揪扯她简直不敢再想下去。
“爷,老夫人听说您在家,喊您去呢”
翠文莫名其妙看春熙冲出去,奇怪地盯她半晌,进门把正事说了。
木奕珩换了件衣裳,就往前头去。
松鹤苑里极是热闹,木奕珩也不等通传,直接掀了帘子。
“老九来了几天不见你,怎么似瘦了过来,让我好生瞧瞧。”木老夫人最疼这个幼孙,一进门就把人喊到身边,摸脸捏手,一番亲近。
木奕珩最是脸皮厚,也不害臊,当着一屋子人面前滚进老太太怀里,把头在老夫人腿上蹭了两蹭,嘴甜道“今天没见着祖母,太过挂念,可不就瘦了回头跟上峰请辞,不做那劳什子城防,忙得都没空在祖母跟前尽孝,有什么好”
一屋子人张口结舌,心想,你天天在外头走鸡逗狗寻花问柳,倒好意思说忙公事去了。
却把老夫人心疼坏了“不错城防日夜执勤,舞刀弄枪,伤着了累着了可怎么好瞧把我乖孙辛苦的,这腮都塌了,咱不做了回头叫你爹给你捐个闲职,有个名头装点就是了,镇日就在家中玩便是。”
说着,又迁怒了大儿子,喝道“老大家的”
木大夫人连忙起身,笑道“儿媳在呢。”
“等晚上老大回来,叫他来见我我倒要好好问问他,做什么这样作践我的乖孙,非逼着我乖孙辛苦谋事做,难道我木家,养不起人了就少我乖孙这几两俸禄你告诉他他若舍不得银钱,我这里有用不着他半钱银子”
说着就令丫头“拿钥匙开匣子,把票子取了十张给你们九爷”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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