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额上青筋都蹦起来了, 咬着牙,满脸是汗。“冷水浸浴”
十月天冷水泡浴,该多冷
可他没说要那三人进来。
林云暖迟疑。
木奕珩抬眼望她,依稀辨出她眸中某种坚持。素净的面上染了淡淡的红晕。
下一秒, 她握住木奕珩的手, “木奕珩,你、你别动”
木奕珩咬了下牙,头上冷汗滴落。
他不想拒绝, “那,你把我的手, 绑住”
林云暖低低“嗯”了一声。
两人拥抱着,倚在床头。
林云暖累得不想说话。
木奕珩声音闷闷的, 埋头在她后颈, 顺着她身体的曲线抚下去,隔着衣料将手停在她凸起的肚子上。
“是不是觉得, 这日子过得挺没趣的”木奕珩道。
林云暖将头靠在他胸前, 半眯着眼,“女人的战场就在后院。我确实很厌烦这些事,一般情况下, 我都是消极待之。”
这话里大有深意。木奕珩乖觉一笑“那不一般的情况呢”
“就积极备战, 全力以赴。”
“比如,今天”木奕珩声音听起来懒洋洋的, “你如何确信我是无辜的”
林云暖沉默。
怎么说
说只是执拗的想和自己赌一把, 看是不是再次瞎了眼所托非人
她埋头在他肩窝“这个生辰礼, 我不大喜欢。”
一眼瞥见他手腕上面的勒痕,指尖抚上去,“适才,是不是忍得很辛苦”他若想挣脱,大约是可以办到的,手指头紧紧勾在一起,强行抵抗住那可怖的药性,是怕伤了她
忽然有些眼涩,把他手腕握住,轻轻吻过上面的痕迹。
木奕珩浑身一僵,说话艰难起来“你还是说几句难听话,给我脸色瞧比较好”
两人默了片刻。
木奕珩起身去了净房。
好一会儿,才出来换身衣裳。
“走吧,本说带你出去玩一下午的,现在瞧,只有夜游街市了。想吃什么下馆子也行。”
林云暖瞥了眼自己的肚子,叹口气“罢了吧,我这幅样子”有他护着倒不怕给人碰了撞了,只是才新婚,这样大的肚子,怎么都不好看的。
木奕珩笑了笑“那去小院儿,我亲手做饭给你吃”
林云暖正要说话,听见外头翠文怯怯的声音“爷,老爷寻您去呢。”
想是听说了白天的事,要叫他去问个详细
木奕珩瞥了林云暖一眼“去回话,说我碰巧先一步出门了。”
朝她吐了吐舌头,“赶紧的,别叫爹把我揪住,有得烦。”
林云暖明知这样不妥,公爹要训儿子,她该相劝几句“孝顺为要”之类的话,催他赶紧过去。可见木奕珩那副如临大敌的德行,却觉得好生可笑,给他扯着披了件披风,两人牵着手就往外走。
春熙翠文几个都呆了,九爷素来胡闹也罢了,怎么九奶奶这个岁数了还陪着他闹
几人有心想劝,谁知木奕珩一眼扫来,声音有些威严地道“不许跟来。”
就见夫妻二人做贼似的避着人,专往没人的小道溜,一会儿就瞧不见踪影了。
各门落钥,婆子进来回禀各处职守的人名,支支吾吾说起,九爷夫妇这个时间从西南门溜出府了。木大奶奶尚未说什么,木清渝已从书册中抬起头来,“木奕珩是不是疯了”
带着个孕妇,也不与家里禀一声,夜里出府去了
木大奶奶挥退回事婆子,笑着过来,把手按在木清渝肩上,轻轻给他揉捏着,“今日是九弟妇诞日,你当不知道吧,别怪责他了。”
木清渝叹了口气,把手中书搁在一旁,靠在椅背上安心任她按捏,“他也不小了。成了亲还没长进。我不是怪他,我是担心他气坏了爹。”
木大奶奶的面上,一派温暖柔和,“已经懂事许多,自打从临川王那回来,在外办事有模有样,不是还得了威武侯夸赞,说是个可塑之才自打成亲后,也不再三天两头在外闲逛喝酒,我瞧他对九弟妇是挺上心的。”
木清渝并不认同,冷嘲道“这夫妇二人一路货色,自然对脾气。听说,今天她当面给二婶和金表妹难堪了”
木大奶奶轻轻在他肩上拍了一下“怎么内宅的事都传到你那里去了,这些事你就别操心了吧”
木清渝抬腕握住她手,“这宅子里,哪有什么秘密金表妹怕是再不会上门的了。也是,谋算不成,还把自己名声搭了进去,怕是很快就要给丛家匆匆嫁出去。我只怕二婶不好想,毕竟是她外甥女,带累她也抬不起头来。那妇人简直愚蠢,上赶着的好人不做,非要彻底得罪死长辈”
木大奶奶掩住他口“嘘,别说了吧。她也不易,换个气性大的,出了这等事,不管是旁人有意为之,还是丈夫一时糊涂,都够她难受了,那么大的肚子,很容易会出人命的。”
木清渝想到林云暖的肚子,眉头愈发紧蹙。“你听说么,卫子谚依稀,是出了什么毛病。”
木大奶奶疑惑怎么话题转到卫世子头上去了。
“他家里,只有三年前世子夫人冷氏诞下了一个女儿,长到一岁多就夭折了。三年来,他的后院,没诞下半个儿女,就连喜讯都没传出过,那些妾侍怨声载道,把话都透到外头来了”
木大奶奶一惊“你是说”
“卫子谚痛恨奕珩,要打要杀,口口声声说当年奕珩伤他,我琢磨着,这两件事似乎有所联系。”
木大奶奶道“不会是,奕珩故意的如今林氏有孕,岂不成了”
“不一定。”木清渝长出一口气,“按说,奕珩没道理会知道他自己的身世,也未必有那个心思要用血脉之事谋算什么。只是这一切着实太过巧合,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木大奶奶见他面含忧色,只好甩开自己心头那点疑惑软语安抚他,“别想多了,奕珩是你弟弟,他本性纯良”
“纯良”木清渝挑了挑眉,低笑了一声,似轻嘲。
木大奶奶听他沉沉道“今天金莹设套冤他,你尽管期待一下,看看未来他如何回报。”
木大奶奶顿了顿“这,不会吧九弟向来对姑娘家,都是极和善的啊”
木清渝哼了一声,没答话。
林云暖一个人守在灯前,有些百无聊赖的四处打量看看。
这院子极小,前头住着守门人一家,后罩房有个听使唤跑腿送信的小子,他还顺带负责喂马。之前专门做饭的阿嬷回去顾儿孙了,木奕珩赏了一笔养老银子,几个下人平素饭食简单,食材不丰,木奕珩不甚满意,连夜不知去哪弄食材去了。
待听到外头声响,林云暖迅速起身,扑过去开门。
木奕珩手里提着两尾活蹦乱跳的鲜鱼,身上扛着一直竹筐,里头各色菜蔬。林云暖咋舌“这么晚,去哪里买的”
“鱼是我捞的,”木奕珩提着东西进后厨,那跑腿的小子凑过来瞧热闹,给他凶巴巴撵走了,道“菜蔬是在附近农家借的,粗糙了点儿,将就吃一顿。”
林云暖搬了把小板凳坐在天井里帮他择菜,笑着揶揄他道“木九爷这手笔可是有些小气了。前两年还肯包下整条街给我瞧热闹呢,今年娶进家门就一顿饭把人打发了”
木奕珩笑着剁去菜根儿,笑嘻嘻地“小爷亲手治厨,你以为很便宜么换个人来,给黄金万两,你看小爷肯不肯给他做顿饭吃”
林云暖低声地笑“别臭美了,待会儿做的不好吃,我可不依的。”
转念,想及那夜他留下的玉佩,有些歉疚地道“其实有件事,我一直不敢告诉你呢。”
木奕珩顿住动作,挑眉看她“你不是,还跟什么男人不清不楚给我戴过绿帽吧”
他眯着眼,舌尖一转,道“沈世京”
林云暖扬手丢来一条菜叶“滚”
木奕珩一闪身避过,埋头弄那条鱼“那你直说吧,只要不是跟别的男人有事儿,别的爷都不介意。”
“你送我那块玉,不知在何处遗失了。”
林云暖一面说,一面注意瞧他脸色。
就见木奕珩愕然一顿,眉头微不可见地蹙了蹙,很快变换出一脸淡然来“哦。没事儿。”
“真没事”林云暖轻声道,“钧颐,是谁的名字么那块玉,真的不要紧么”
又道“自从决定和你在一起,我有时就会把那块玉戴在身上,觉得你看到许会高兴,没想到会遗失,你若是生气,我也能理解的,我应该向你道歉。”
木奕珩满不在乎的一摆手“罢了,真没事儿,一块玉罢了,十块八块小爷也有,回头送你更好的。”
埋头下去,与那两尾鱼死磕起来。
林云暖隐隐觉得,大约那块玉真的挺重要的。木奕珩是个浑金如土的人,钱财金银在他眼里根本不值得眉头一蹙,且被他珍而重之地拿来做礼物的东西,肯定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物事。
突然觉得自己也是挺扫兴的,做什么这个时候提及此事呢
两个人像对最平凡的夫妻,一起下厨做菜,且风这样清爽,星星这样闪耀,四周这样寂静,没任何人来打扰。为什么不,好好的相处在一起呢
木奕珩大约察觉到她的失落,走过来把她手里的菜叶夺过,笑着揉了揉她的脸“你去歇着,一会儿等着吃饭。外头凉了,莫受了风寒。”
仍是小心翼翼关怀备至的样子。
她走回屋,站在窗前往外看。
木奕珩说九岁前,他与母亲就住在这里,这里定然处处遗留着往日的气息,才叫他如此眷恋,每每带她到这里来。
木奕珩端饭菜进来的时候,林云暖已在榻上睡着了。
这顿饭,确实是太晚了。
木奕珩凑过去,轻轻亲了亲她的脸颊,想一想,转身走去窗前妆台,翻出一只很古旧的小匣子,摸出一根细细的链子,转回头蹲在榻前,小心仔细地给她戴在颈子上。
他手拂过那只小小的月形吊坠,用很轻很低的声音道“娘,我带您的儿媳、孙儿来了”
他站起身,在她身上盖一床毯子,自己也未用饭,坐在屋外门槛上,一坐就是小半时辰。
第二天传话回府,说是暂不回家,要在外头住几日。
就在这个时候,卫国公府闪进一个有些眼熟的影子。
荣安帝姬正在梳头,侍婢动作轻柔的用篦子在她发梢轻轻篦过,屏住呼吸不敢有一丝大意。
三十六七的年纪,白发早早地爬上了鬓边,整个人气色不佳,面色蜡黄暗沉,唇上没半点血色。
身份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之一,屋里陈设华丽奢侈,嫁给了大都最有声望也最俊俏的相公,按说,她这辈子该是没什么可遗憾,没什么值得她不高兴的。
可镜子里映照出的那张,有些过分衰老的脸,正正昭示着她的不如意。
乳娘是久浸宫中的嬷嬷。走起路来每一步用尺来量都不差分毫,规规矩矩进来行了礼,才道“殿下,杨凯来了。”
荣安抬了抬手,侍婢将她扶起,坐进了织金半透的香云纱帘之后。
杨凯进来恭敬地磕了三个头,才道“启禀殿下,前日,国公爷命我等追查一人来历。如今小有所获,尚不曾禀过国公爷,事关重大,特来先行请示殿下。”
荣安帝姬的声音听来像从邈远天边传来的,轻而虚。
“他查的是谁”
“是太常寺木大人的养子,木奕珩。”
荣安声音顿了一息。屋中静得只听得见窗上风吹的沙沙声响。
杨凯已然落汗,却根本不敢抬手擦拭,硬挺挺地维持端正的跪姿。
很久很久,荣安帝姬像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淡淡地开口。
“哦。”
杨凯垂头,紧张极了,“属下跟踪木奕珩月余,前几日发现他一处秘密宅院,奇怪的是,这院子原是木家产业,不知缘何卖了,后来给一个寻常农人买下,其实是木奕珩暗地操纵。属下顺藤摸瓜,在那宅院四周的农户追查,谁知还真给属下查出事来。”
他顿了顿,没听见荣安追问半个字,可一种无形的压力,就那么从帐子里透出来。
他连忙续道“从前木家这院子里,住过一个疯妇,有农人往他家去送过粮食,说是,还听见那疯妇似在打骂孩子”
荣安已经失去耐心,手一挥,轻轻拍掌在榻上。
杨凯飞快垂下头去“后来,有调皮的农家孩童,试图爬过那院墙,见到传说中那名疯妇,满脸疤伤。那孩童以为见鬼,当晚就吓病了,许多年后才想通,那样的疤伤,似是烧伤”
他终于下了结论“当年,木家声称,木锦瑟死于大火。”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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