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 94 章

小说:下堂 作者:赫连菲菲
    罚的是负重跑, 身上各背了一大包辎重, 在兵营外圈没命狂奔。

    犬吠声伴着一阵鬼哭狼嚎远远传来。

    罚跑并不是单纯罚跑, 不仅要负重奔十圈,后头还放了五六条凶犬追咬。

    “帅爷我错了”

    “帅爷小的们再也不敢了”

    边跑边嚎哭,还抽空嚷两句求饶的话。

    木奕珩坐在牛皮大帐里,对这些糟乱的声音恍若未闻。

    亲兵掀帘子进来,回报“那姑娘收拾好了, 说想走之前和帅爷说两句话。”

    木奕珩眼角未抬,挥了挥手“不见。”

    亲兵迟疑“爷, 这姑娘不是寻常军、妓或女俘,是是大都送过来的”

    木奕珩垂头捏着茶杯,淡淡道“本帅说的话听不见”

    轻飘飘的一句话,叫亲兵汗如雨下。

    “是”

    外头一阵窸窸窣窣,间或有低低的女声传来。

    片刻, 没声音了。

    木奕珩仰靠在椅背上,觉得疲累不堪。

    这是今年的第四个了。

    一开始送的他不要,这回特地选个成熟韵致的过来, 比照着他心里那个人的样子,送个这样的来, 生怕好处他瞧不见,穿那遮不住身子的轻纱躲在水里

    木奕珩捏了捏眉心, 从椅子上站起来, 解了外袍躺在床上。

    枕底下放了件做工马虎的寝衣, 月白色, 内里不易发现的地方绣了个“森”字。他粗粝的大手在上头摩挲,唇边勾起不知是苦是甜的一抹笑,“卿卿,睡吧”

    何尝没有难耐的时候。每逢佳节,旁人娇妻美妾相伴,儿女绕膝在旁,他孤零零一个守在这瘴毒虫毒湿毒热毒都能要命的地方,有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

    他,木奕珩,何至少了个女人就不行连他自己都说不清。

    悦欢和白秀才一前一后往回走。本是晴天,半路下起了雨,也不多大,迷迷蒙蒙遮了视线。

    到巷口才见一辆宽敞的马车停在那。

    旁边守着站得笔直的官兵。

    小镇上一年到头不见几辆马车,更别说是官兵护卫着的。

    悦欢和白秀才都是一愣,解释了好一番才挤进巷子回家。

    巷子里头各家都探头出来,视线集中在悦欢住的那院子门前。

    白老太一眼瞧见自家儿子,掂着小脚过来把他儿子一扯,“看看,看看,这就是官家做派啊。你刚才没瞧见,好些个仆从婢子捧了布匹吃食进去。林氏原来不简单啊”

    这时她才瞧见悦欢,平素难得一笑的脸上堆起一个大大的笑“哟,欢姑娘原来你姐夫是官家出身能不能透透是什么品级等我儿下月放榜,说不准以后就是同僚”

    白秀才呆若木鸡,忘了要劝母亲不要胡说。

    他脑子里盘旋着白老太那句话,“原来你姐夫是官家出身”

    邻里们之前的传言是假的。

    她不是被人弃之不顾的外室。

    她不是没人要了。

    她丈夫如今带人捧着各色礼物来瞧她了

    悦欢略一思索,大概猜着了是谁。

    她没理会白老太,直接越过她往自己家走。

    在门前果然又被官兵拦住,里头婆子出来解了围才放她进去。

    堂屋里,卫国公坐那饮茶。

    婆子领着钰哥儿出来,指着卫国公教他喊“卫爷爷”。

    卫国公蹙了蹙眉。

    目光移向一旁立着的林云暖。有些责怪意味。

    林云暖手里还抱着姐儿,朝卫国公笑了笑。

    孩子姓木,跟木奕珩姓。不姓卫,如何喊卫国公“祖父”

    卫国公瞥她一眼,又把目光落在钰哥儿身上,“会说话了”

    婆子代为答话“会喊人了,也能说些简单的词句。”

    卫国公瞧那小小的人,圆滚滚的穿一身镶毛边的小袄,小胖手上五个小窝,伸手过来扯他的佩玉,嘴里喊着“牙牙”

    卫子谚小时候卫国公不可能关注他,木奕珩出生他也不知,四十多岁人还是第一回离一个幼孩这样近,还是流着他血脉的亲孙。

    卫国公眼角柔和下来,解下腰上佩玉递到钰哥儿手上,“拿去玩儿吧。”

    林云暖一瞧那玉登时有些心情复杂。

    这白玉紫纹,刻着“钧颐”二字的,不是木奕珩初次送她的那生辰礼么

    如今不但落到卫国公手上,还随身带着

    卫国公似瞧出她的心情,淡淡道“这玉原是我送奕珩母亲的,如今留为念想”

    林云暖又不能说不行,只得点点头,道“是。”

    小人儿手里拿了玉,张嘴咬了一口,发现是不能吃的,“咚”地就摔在地上。

    屋里人俱吓一跳,婆子连忙拾起来反复看一遍,发现没摔碎,小心翼翼递回给卫国公。

    林云暖十分歉疚“抱歉,把钰哥儿带下去吧”

    卫国公收回玉,摆摆手,“不妨事。”见钰哥儿伸着小手像要往他腿上爬。卫国公淡淡一笑,再顾不得装模作样的矜持,伸手把钰哥儿抱了起来。

    小小人儿一上手,才发觉分量不轻,抱在腿上,小爪子就攀上来揪他美须。

    林云暖满头黑线,见卫国公不以为忤,自己寻个借口说要给姐儿换衣裳,躲进了里屋。

    卫国公自然不可能是来瞧她的,对刚出生不久的孙女也不大待见,眼睛只盯在钰哥儿身上,是专门为瞧钰哥儿来的这趟。

    这是她答允过的,不阻着卫国公瞧钰哥儿。

    不过瞧是瞧,带走是不行的。

    钰哥儿和姐儿都是她的命,卫国公真敢抢孩子,就跟他拼个你死我活。

    不过她也知道一些京城里的事。荣安帝姬回国公府了,卫国公养不了孩子。

    听见卫国公在外问婆子“如今可开蒙了学得什么本地没有好的先生,可从京城请”

    钰哥儿和他爹同是大年初一的生日,如今才满两周岁,虚岁三岁,话还说不全,能开什么蒙林云暖做了许多纸卡教他认物,寓教于乐,实际还是带着他玩。她有自己的想法,知道卫国公是不可能赞成的,面上应付一下就是,没必要真与他争辩如何教子。

    钰哥儿玩了一会儿,发觉这个斯文老伯没他想象的好玩,他腻烦了,坐在人家腿上扯着嗓子喊“要娘抱”。

    悦欢就在这会儿挪进屋,帮林云暖抱了姐儿,林云暖出去把钰哥儿抱下来,领着他手带去屋里和妹妹玩,林云暖瞧了瞧外头堆着的东西,不亢不卑地道 “国公还是把东西带回去吧,如今我白身一个,过平凡日子,用不着这些。况我手里也有银钱,短不了孩子的吃用,国公大可放宽心。”

    卫国公站起身来,负手走到门边,许久方道“东西不是给你的”

    林云暖垂头在他身后立着,听他道“你寡居在此,麻烦必多,我今日这一趟张扬,叫人不敢随意起甚心思。”

    有些话,隔着一层辈分,又男女有别,他说不出口。可他如此做,自然有他的深意。或是隔壁院那两个护院与他报告了什么,或是来镇上后听说了什么。

    林云暖淡淡点了点头。“那我就不留国公吃饭了。”

    是下了逐客令。卫国公嘴角微抽,回过头来瞥她一眼。

    他没再说什么,该说的都说了,孩子也瞧了,就是把钰哥儿带回京城,也未必有机会多见,如此也好。

    他带人走了。

    挤得满满当当的巷子空下来,只余些茶余饭后的谈资。

    最难接受的事白秀才。

    他才鼓起勇气想成个家,怕直接请媒人事情不好转圜,特转个弯跟悦欢打听她的意愿,如今还未成事,人家的丈夫就回来了。

    卫国公本想震一震四邻,没想到自己生得太过年轻,倒生了令人尴尬的误会。

    他自然是听到过风声,外头对林氏有想法的鳏夫还不少。想她孩子还小一个女人和婶娘过活肯定愿意找个男人帮衬着。之所以这些风言风语没传到林云暖耳朵里,也没人找上门来提亲,那就是隔壁那两个护院的功劳了。

    靠她一个小妇人想在外头独自活着又不招风,基本不可能。不靠着卫国公她连大都城门都出不了,更不可能一年多没被木奕珩找回去。

    想要更多的自由,只能用少许的不自在来换。

    卫国公是怕她有了新的感情新的家会慢待他的孙子。

    这样也好,她没想过再嫁。

    与其她自己废力气去推拒,不如有人暗中替她解决了那些烦心事。

    卫国公走后邻居们难免上门来打听她丈夫。

    林云暖有些哭笑不得但没把误会澄清。

    眼看冬天又要到了她琢磨趁天还好带两个孩子出去玩玩。

    租了辆马车,选个天高云淡的日子带两个孩子在户外放风筝、抓鱼、野餐。

    从前她不大会玩,好些事都是跟木奕珩学的。

    靠在树下看钰哥儿跟悦欢两个疯跑,落叶铺了一地,踩在上面发出沙沙的声响。

    姐儿被婆子送过来她怀里,喂饱了就睡着了。

    她晒着太阳靠在树上闭了眼。余下的时光都用来怀念木奕珩。

    她刻意不去打听木奕珩的事。

    只在心里头想,他娶妻了不曾。和陶然有没有终成眷属。他还那样固执么,还在不断派人寻找她么

    世人如何看他笑话,他会不会思念钰哥儿,木家已经分家了吧,如今过的是否比从前清净

    温暖的阳光照在脸上像木奕珩落下的轻吻。热热的熨帖她的心。

    她没和卫国公表态,觉得没必要。后半生她就为木奕珩守着,除了他也再没谁能打开她的心扉。

    那时她只考虑到再无人祸却没考虑过天灾。

    才晒一下午的太阳之后每一天都下雨。一开始淅淅沥沥后面是倾泻瓢泼。

    过了十来日就听说南边某些镇子被水冲垮了山和房子。

    再后来流民涌上来。

    这些事原本都离她很远。

    直到四邻都开始找她借粮。

    街上粮食贵得百姓已经担负不起。

    林云暖仓里有粮,一开始还顾得过来,借了何嫂子,借了马大伯,借了汤婶子,借了白老太。

    眼见仓里只余下半袋白米一小袋面,煮饭的婆子来劝她不能再借了。

    雨势大出门不易,买回粮也要受潮了,她虽不缺钱,可街上卖粮的开始限量。朝廷为了杜绝大户屯粮导致百姓无米可吃,要求买粮也要登记。每户只准买一石粮。

    白秀才披着蓑衣斗篷两手空空从街市上回来。身后两个高大的人影越过他,率先进了巷子。他眼睛盯在那两个汉字抬着的米袋子上。麻布包外面包了一层油纸,到门口才卸下来,露出米行的标记。

    这两个汉子在这一片都是极其怪异的存在。

    他们不和邻人往来,也甚少露面,没人知是什么底细。

    可瞧他们的穿戴打扮,不像十分富裕的。一石稻谷如今卖上五两银子,有的流民为换口粮卖儿卖女,大活人还不值五两。

    白秀才通身才二两钱,买不起一石米。人家又不肯散卖。

    暗恨自己前儿为了讨好林云暖又是买枣子又是买糖,如今别说这些稀罕东西,他家今晚就没粮食下锅了。

    就见悦欢撑伞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红豆粥出来。白秀才闪身想躲,被她喊住了,“等会儿,白先生这是我姐姐叫人煮的,叫我给你娘送去。”

    巷子里最贫的人家便是白秀才家。不帮衬别人也得帮衬一下白家。白秀才脸上一红,接过的碗是那样烫手。

    他真是没用。拖垮了家里,不事生产,日日做那当官入仕的美梦。如今一场天灾下来,命都快没了,要靠人家妇人接济过日子。

    对方不是别人,还是他起过心思的林氏。

    当时他是如何说的他不嫌人家

    可有问过人家,嫌不嫌他

    白秀才这时腰板没法挺得太直,他可以饿肚子,他娘不行。

    白老太躺在里屋炕上,闻到豆子的甜香睁开了眼。

    白秀才拿了只汤匙给她,才转身就见白老太捧着碗已经喝了半碗。

    这时白老太才瞧见他的模样,身上水珠子一串串往下滴,衣裳还没换。

    白老太细瞧手里的碗,也不是自家崩口的破碗。

    她手一顿“这饭,哪儿来的”

    白秀才坐在一旁,把汤匙递过去。

    “隔壁林嫂子给的。”

    他没抬头,把衣裳撩起来拧净了水。

    白老太眼睛一转,神色有些哀婉“没买着粮食家里只剩一把小米,喝不几天了。”

    白秀才“唉”了一声,不知怎么答。

    白老太道“是不是那些黑心商户坐地起价二两银都买不来粮”

    白秀才不吭声,白老太就明白了。她咒骂了一阵,许久才平静下来,讪讪道“儿子,要不咱跟那林氏借点银子她丈夫是做官的,家里粮食足足的,手里宽裕,周济一下相邻不算难事。”

    白秀才脸一红,“娘,咱们已经借过了米。再去借钱,儿子实在没脸。”

    白老太气呼呼道“你有什么没脸的咱又不是白借将来有了就还她,过几天你就放榜了,将来做了大官还怕还不了她几个钱再说,别以为你前头拿家里东西给她妹子我不知道。原本我不同意你和她妹子,那时候她身份不明,大伙儿都觉着定然不光彩。如今真相大白,她是官家眷,这样一论她妹子和你算是门当户对,大不了我做主替你把她妹子娶了,和她做亲家。亲家之间,别说借点钱,就是叫她把粮食分我们一半,那也是应当”

    白秀才听得目瞪口呆。

    他蜡黄的脸变得粉红又泛紫,最后铁青了一般。

    “娘,那是儿子儿子错了心思。人家这种出身,她妹子定能嫁个高官,如今放榜后中不中不说,就眼下这难关儿子都过不去,拿什么跟人家做亲这话您在儿子面前说过就罢,当咱们自己做梦说笑话,可千万别说到外头去,可叫人笑掉大牙。”

    白老太听他妄自菲薄有些不乐意“怎么着,她家有个做官丈夫就镶金边了还不知是不是丈夫呢,说不准就是她男主子,谁家官眷住小院的邻人们那是见识短,见一水儿的贵重东西往她院里抬就觉得她身份不一般,要我说,原来猜的没错,她不过就是个外宅。”

    白秀才驳不过老娘,叹口气起身就朝外走。

    立在廊下望着串串不绝的大雨,他有些心酸的想,他算个什么若真娶了妻生了娃在家,如今不是要与他一同挨苦

    林云暖屋里聚了一群人。隔壁两个男人从暗门过来,和悦欢他们一同坐在堂屋里头。

    两个孩子都睡了,林云暖轻手轻脚地关了内室的门,一出来,见大伙儿齐齐站起来要跟她见礼,忙摆了摆手。

    众人重又坐下。

    林云暖道“我是想和你们商量一下,是不是暂先撤离听说外头已经乱起来,卖儿卖女,与犬争食,官府监管不严,易出事。”

    那两个汉子齐齐看了林云暖一眼。其中一个道“今早出去买粮,属下已经观察过街上。如今流民已经涌入,乞丐比行人还多。正想和奶奶商议,要不要用国公的名头,告知州府派官兵来护送奶奶出城,先在省城安置”

    林云暖沉吟片刻“这样一来,大张旗鼓,之前人们只知道我大约是官眷,国公的底细又是他们打听不来的。如今若要通天,难保不泄了身份行踪。”

    别人她不怕,只怕木奕珩知道。

    “因着流民大批涌入,城里已经乱了。如果只是我们两人护送,只怕顾不过来。在城内还有官府管制,出了城,我们这行人就成了最招眼的。”

    林云暖抿着嘴唇,半晌没说话。

    悦欢劝道“奶奶,如今小命要紧。咱们还带着两个孩子,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前儿公爷过来虽说震走了一批别有用心的,可耐不住那些穷急了饿极了的想要孤注一掷。”

    林云暖也知这个道理,她一个丈夫在外做官不常回来的,到底没有别的高门大户那样护院仆婢众多的安全稳妥。

    林云暖叹了一声“那你过去知会州府,莫大张旗鼓。筠泽那头赶紧送信过去,先别叫我娘过来。”

    林云暖这边想法子搬家,就闭门谢客几日,只说自己身体不适,没想到外头的流言就传开来,说她是怕邻人借粮才躲在屋里不出来。等街上的米粮涨到十两银子一石时,连旁边几条巷子的人都过来找她借粮。围在她家门口指指点点,说她为富不仁。

    家里孩子被惊哭了几遭。

    林云暖坐不住了。

    平素她与人为善,想过点清净日子。大家先时都和和气气,不想一场天灾下来,善良的人平白染了戾气,她一开始借粮给他们,如今被人逼着借粮她反而不想借了。

    天似乎被撕裂了道口子,雨水没遮掩地往下倾泻。巷子里被堵得严严实实,围在林云暖门前。

    悦欢去轰了两回轰不走,反被那些人骂得眼圈通红。林云暖抱着哭闹不休的姐儿,脸色一沉,道“隔壁两兄弟在不在,叫他们出去把人打走注意别伤了老弱妇孺。平时与咱们亲近的,你私下里送点银子过去周济周济。总不过最后几日邻人做着,能清净就清净些吧。”

    悦欢道“只剩一个在家,我这就叫人去。”

    悦欢从暗门过去。

    没一会儿就听见外头一阵吵吵嚷嚷,再过会儿,鬼哭狼嚎的。

    林云暖瞧瞧天色,心里烦闷,孩子哭闹不休,才哄好小的,大的又哭了起来。

    等外头清净了。悦欢挑了两家去说了些私密话。

    难保有那种自己没理偏又喜欢钻牛角尖的。平素根本没来往,仗着自己住得近就逼着人家非得接济自己,这种人林云暖不想惯着。给了他第一回,他觉得容易,定还要想着第二回,下回你再想不给他就觉得你不仗义对不起他了。林云暖是有钱,可她钱也是林家自己辛苦赚的和她自己辛苦赚的,她可以选择帮人,也可以选择怎么帮,就是没想过做一个任人随意来摘取的摇钱树。且这些人吓着了她的孩子。她怎能不生气

    晚上一伙人又聚齐了。白天出去的那个汉子面容沉重。

    “事情棘手了。流民太多,附近多个县镇都乱了,米粮控制得太严,不少人拉人入伙,集成了帮派匪盗。官府用了不少兵力对付他们。一面要防更多流民进城,一面要控制城里安定,还要应付悍匪,能给咱们的人不多,明儿清晨,东边城门十来个人护送我们出城,属下给国公去信,若国公走得不远,可分拨人马过来给我们,等新去处安定下来再回京。”

    林云暖愁容满面。天降灾祸,无人能预料。于她艰难,于穷苦百姓更是艰难。

    白秀才手里攥着银子,踯躅在自家院中。

    悦欢过来,塞给白老太几块碎银。说是她姐姐的意思,帮扶一下邻里,请求不要向外声张。

    白秀才觉得这钱不能要。他说不通自家老娘,趁夜摸了这钱出来,想要还给林云暖。

    雨势仍大,他几乎没有干爽能穿的衣裳了,这件也湿了袖子,衣摆溅了泥水,不过是比白天穿出去买粮的那件稍稍好些。

    迟疑许久才迈开步子出门,巷子里有个人影一闪而过。白秀才以为自己眼花,揉了揉眼睛探出头,又见个人影嗖地从他面前蹿过去。

    白秀才心里一震,他关上门,靠在门板上喘了好一阵。

    这种大雨天,没事谁半夜出来

    他拧紧眉头,用了平生最大的胆子,轻手轻脚地摸出门去。

    林云暖门前阶下,角落里被人摆了一堆石头。

    白秀才在这门前徘徊过无数回,一花一草都记得很清楚。这些石头原来是没有的,刚才有人鬼鬼祟祟过去,莫不是那人放的

    白秀才蹲下来数一数,四块大石头,两块小石头,他略一思索,林云暖家里,有四个女人,两个孩子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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