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楼走廊里, 尖叫和枪声交织成片。
雇佣兵拨开人群, 飞速冲进一个敞开的房间,屋子里除了满地的树藤,空无一人。
闻声下来的刀疤脸阔步进来,揪住其中一人质问,“怎么回事?”
下属还处在愣怔中无法回神,他们三个明明是追在程度身后进来的, 可程度人呢。
不见了?蒸发了?怎么可能。
“老子他妈的问你话呢!”刀疤脸火气上来, 一巴掌扇下去。
那人被打醒了,捂着脸着急忙慌的解释,“老大,我跟11、12一起追着程度进来, 可一转眼,他就不见了。”
“放你娘的狗屁,他一个大活人难道还能张翅膀飞了不成!给我找!”
刀疤脸愤怒的松手,抬脚往小弟屁股上踹了一脚, 走向阳台。
踩在交错的藤蔓上, 他抓紧扶手往下看。
下方,水里似乎有东西在动, 正想派人下去看看, 脚下又开始震动。
这次的浪潮比之前还要狠, 足足有十几层楼那么高,来不及逃跑了,刀疤脸就地抱头蹲下。
温柔的海水被蒙上了灾难的面纱后, 变得异常凶狠,几乎能把人的脊柱拍断。
刀疤脸被拍趴在地上,又被水冲进房间,后背重重的撞在大门上。
程度出现在被海水淹没的走廊。
四周,尖叫、哭喊、咒骂不断,男女老少每个人脸上都是恐惧。
“老天爷,这到底是这么回事。”
“报应,都是报应。”
“别他妈吵了,抓紧机会赶紧跑吧。”
这声怒吼如同暗夜中被突然点亮的明灯,排在首尾的几个成年男性,趁乱抢下雇佣|兵的武器,发泄般的用后座撞对方的脑袋。
两分钟前还耀武扬威的人,白眼一翻,倒在半人高的水中。
气泡从他的鼻腔钻处理,很快,男人的嘴张开,肺部的最后一点空气被海水挤压出来……人死了。
“大家快跑,快!”
随着一声吼叫,大伙齐齐往两头跑,恰好撞上从2楼逃上来的周老板。
周老板逃命功夫了得,却不料这次会撞到枪口上。
他顶着落汤鸡一样的脸,举起双手,定在原地,脑海中一片空白。
手持武器的镇民愣了下,随即想起这人是暂时降落在小岛上的人,似乎姓周,他微微眯起眼,一把将人拽过来,用枪抵着。
“我想起来了,周老板是吧,那些穿作战服的也是你的人吧。”
他说着话将人往楼上带,见姓周的要辩解,恶狠狠的怼上他的太阳穴,“别他妈的演戏了,有人从窗户都看见了,那些人是从你私人飞机上下来的。”
3楼的人蜂拥而至,见到周老板被自己人抓住,顿时得意起来。
被揍了几拳,周老板火气上来,放下狠话,“迟早弄死你们。”
话音刚落,几道红外线射过来,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镇民的脑门上。
周老板借着援兵到来轻松脱身,他脱掉的西服外套,从眼镜男手里接过帕子,大概擦了下脸上的水,随手从抽来一支抢。
不做任何瞄准,朝着之前挟持自己人一通乱扫。
他半蹲到地上,怜悯而嘲讽的看着奄奄一息的人,“刚刚明明有机会,你不想着逃跑,偏要想着报复我,蠢不足惜。”
手握绞杀敌人的机会却不用,和放虎归山没有区别,等到对方翻盘,你只有死路一条。
周老板就着走廊里残留的海水洗了下手,看向被吓傻的镇民,“你们中间一定有人趁乱逃跑,说出来的人,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张三家的儿子不见了。”
“李四他爸也不见了,对了,还有刚刚站我旁边的孕妇,好像也不见了。”
“兰姐,兰姐跟她男人不见了!”
“是程度把兰姐他们救走的,我看见了!”
说话的是个肥头大耳的男人,其余人听见这话,顿时炸开锅,“程先生来救我们了!”
周老板冷笑 ,救人,来送死的还差不多。
想到张诚实曾说过,程度对一个人尤其重视,扯着嗓子问,“有没有一个叫林州舟的。”
“有。”
有了前车之鉴,大家期盼着被营救的同时,也甘愿屈服于武力,不等周老板再问,有人主动答道,“林州舟跟程先生关系不一般,但自从小镇出事后,我们就再也没见过他。”
周老板扭头吩咐眼镜男,去上面两堆人里找找。
没有。
听见这个答案,走廊里的人开始不满。
林州舟瘦不啦叽的白斩鸡一个,住的又是二十三楼,肯定不是靠自己跑掉的。
一定是程度救了他。
想到这儿,自然而然又想起不见的兰姐他们。
“你说程先生会回来救我们吗?”
“不确定……”说着扭头看向两头,因为之前的暴|动,两头的看守人员增加到了三个,“这地方这么危险,程先生恐怕不会回来了。”
周围没一个脸色好看,有股即将被抛弃的怨气弥漫在四周。
就在这时,有道房门开了,一只手从里面伸出来,将一个落单的,正在哭泣的小孩儿拉走。
眼看着房门就要关上,有人忽然喊了一声,“程度!”
那人火速拉开房门冲进去,视线扫了一圈,急忙冲向敞开的窗户,发现程度正背着小孩儿,顺着藤蔓往下滑。
周老板的人一早就搜走了他们身上的钥匙,反锁了所有屋子,这是唯一的逃生机会。
那人一脚踩上窗框,还没来得及跳下去,被人从后面拽了回去。
大家都想活命,争先恐后挤进来,顺着藤蔓开始往下爬。
落在后面的就惨了,被抓的被抓,吃枪子的吃枪子,惊慌逃窜下,甚至有人把旁边的人拉过来当挡箭牌。
安静整洁的新房子,还未迎来新的住客,就已经被鲜血沾染。
不只是程度,就连旁观的李鱼都气得差点吐血。
当有人闯进来的时候,他本打算用道具,可还是晚了一步。
那些雇佣|兵毫无人性可言,不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踢开还是杀掉,全凭心情和是否顺手。
他们来到窗口,木然着脸,机械式的没有停顿的往下扫射。
这些人不死,周老板的人迟早会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为了以绝后患,逃跑的人一个也不能放过。
程度背着小孩儿潜入水中,从后山上岸,进入树林。
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害怕,小孩儿一直哆嗦。
很快,兰姐跟一个寸头出现在光屏中。
兰姐早上化好的妆早掉了,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脸上,见到程度,她快步走上前去,“程先生。”
程度把小孩儿交给她,“其他人呢。”
“都走了。”兰姐说,“往山上去了。”
程度不在意的“嗯”了一声,就地坐下,胳膊搭在曲起的膝盖上,望向远处的大楼。
随着水位上涨,镇民被不断赶到楼上,只要稍微仔细一点他们就可以发现,所有紧闭的房门,早就被打开了。
可是等了将近半小时,没有一个人出现在窗口。
或许是因为胆怯,放弃寻找逃生的路,亦或者是不愿冒险,一心等着旁人来救。
兰姐他男人走过来,把烤干的衬衣披到她身上。
男人看向程度,“程先生,能报警吗?”
“不能,交互机进水,坏了。”程度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担忧,他给男人打了个手势,“跟我去码头,把船都弄过来。”
兰姐抓着男友的手紧了紧。
程度撇了一眼,心里有点酸,突然有点想握一握林州舟的手怎么办。
山沟沟里。
李鱼冲着男人的面部特写撇撇嘴,大佬大佬,你眼里的羡慕嫉妒恨不要太明显哦。
酸了酸了。
兰姐他男人做事干净利落,在女人手背上亲了一口,随即往下走了一段,纵身跳入水中。
从山脚到码头可以抄近路,李鱼瞥了眼光屏右上角的时间,不过五分钟两人就游到了码头。
十来只船艇漂浮在水上,距离都不远。
程度给寸头指了个方向,潜入水中,确定寸头看不见后,他的身体迅速与海水融合,消失了。
再出现,时间过了三十秒。
男人已经抵达周老板的私人飞机处。
私人飞机沉稳的待在原处,从窗户看见,机舱过道上已经有海水浸入。
程度抡起拳头,一个猛力砸下去,特制的航空玻璃迅速龟裂成网状,轰然破开。
海水争相涌入,迅速将机舱填满。
程度将边缘的玻璃掰下来,从窗口钻进去,去了机舱尾部。
每架飞机上,都会准备各种救生装备,很快,他就从箱子里翻出一批救生衣,又从其他地方找来一卷粗壮的麻绳,将救生衣串在上面,缠在腰上带出去。
李鱼,“……”
大佬屁股上后头多出一串小黄鱼,莫名的喜感。
系统说,“林小舟在叫你。”
李鱼见视线从光屏上拔|出来,看向小屁孩儿。
“怎么了?”
“哥哥,我新发现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李鱼从沙发上站起来,随着林小舟走出别墅,又穿过小溪,走入树林深处。
再回头看去,白色的独栋小别墅成了一个小白点。
林小舟突然站定,短胖的手指指向前方,“那儿有一座小屋。”
他说着像是怕被人听见,声音压的极低,“黎爷爷在里面,我是跟着他找到的这地方的。”
小屋在五十米开外,全木头搭建的,外面有个石板做成的洗衣台,旁边放着两个重叠的木桶。
可无论是木桶还是小屋,不用走近,就能感觉到一股陈旧的气息。
李鱼不打算过去,拉着小孩儿原地坐下,让系统多加了一个实况。
1551,“一次看两个实况,你脑子够用吗?”
李鱼,“很够。”
1551,“……”
黎叔所在的小木屋中,布满了蜘蛛网,里面环境简陋,被木墙隔出内外两间,没有门,只有一个灰色的破布帘子挡在两个空间之间。
老爷子不在院子里喝茶打太极,跑到这儿来做什么,他是这么知道森林里小木屋的。
碰巧?
不像。
李鱼凑近,眼睛快成斗鸡眼了,他发现黎叔的表情有些怀念,眼眶里居然有水汽。
从平日里的说话处事能看出来,黎叔心挺大的,心态也好,不是喜欢伤春悲秋的人。
“1551,黎叔以前来过这儿?”问完李鱼自己先愣住了,他记得,黎叔不是本地人,而是十三年前来的,他和小岛之间,没有以前可谈。
1551不这么认为,“目标都能为自己的存在和来历,编造合理的借口,为什么黎叔不可以。”
李鱼被点醒。
系统说得没错,黎叔也可以。
不只是黎叔,就连他自己,在关于来历方面对程度也有所隐瞒。
“如果黎叔曾经住在岛上,甚至就住在小木屋中,他的确有机会和程度结实。”李鱼脑子里的小旋风开始转了,“这样就能解释得通,程度为什么对黎叔不一样……”
说着说着,他忽然想起件事。
记得黎叔曾经说过,程度以前住山里的时候,偶尔会下山买东西,反倒是他父母因为身体原因从不下山,镇上的人很可能并不知道夫妻俩的长相。
后来遇到海难,程度漂流到其他地方,等他再回来,已经是十五年前。
因为程度的岛的身份,他曾经以为这些只是编造的故事。
如今看来,或许有几分是真的。
“1551,你说黎叔当年会不会是和程度一起离开的小岛?为了不让岛民生疑,程度先回来建岛,等到时机成熟,黎叔才佯装意外来到小岛上。”
像是为了证实他的猜测,黎叔又从兜里掏出那块怀表。
怀表很旧,外面的黄铜壳子已经盘出包浆,不知曾在多少个夜晚中,被主人拿出来擦拭、摩挲。
见黎叔要开怀表,李鱼下意识伸手一划,将光屏放大。
林小舟一脸懵逼,“哥哥,你在做什么?”
“有蚊子。”李鱼面不改色,将全部精力定在光屏上。
怀表被打开,里面是一张三人照。
从站位和三人的性别年龄来看,应该是一家人。
身材高大的男人梳着当时最流行的大背头,穿着衬衣西裤,他身旁的女人,穿着浅色连衣裙,披散着头发,笑容温柔。
至于两人中间的大男孩儿。
李鱼眉头越皱越紧,视线探究到疑惑,从疑惑到震惊。
是程度。
居然少年版的程度。
系统没吭声。
李鱼揪着系统不放,“1551能做人像比对吗?”
1551说可以。
比对过程公开透明,没有任何差错,结果显示,大男孩成年以后的骨骼,和程度的骨骼可以达到百分之百匹配。
这说明,他们是同一个人。
李鱼现在的脑子里全是浆糊,“程度的本体不是这座岛吗?他是黎叔的养子?”
1551,“无可奉告。”
这四个字富含哲理,李鱼冷静下来,“哦,看来不是。”
1551,“……”
这问题过于复杂,还牵扯到和黎叔相关的往事,李鱼打算暂且搁置到一边,先关注镇上的情况。
他做了个深呼吸平复心情,将视线投放到另一个实况中,发现程度已经将那些漂浮的船艇串在了麻绳上。
男人跟寸头打了个手势,寸头游过去,“程先生。”
程度,“你跟我一起使劲,把这些船拉到大楼下。”
寸头面无表情的脸当场龟裂,“这里一共有八艘船!”
程度仿佛没有听见,“等那道浪打过来,你扛着绳子,跟在我后面,只管闭着眼睛游,其他交给我。”
寸头的注意力被他的第一句话吸引,惊恐的回头,水面平静。
他松了口气,是安全的。
“来了。”程度声音陡然低沉,暗色的眼眸多了一丝变化。
寸头惊讶的指着男人,“程先生,你的眼睛红了……”
程度,“你看错了。”
对方表情太过严肃冷厉,寸头当真开始怀疑自己,就在他想再确认一下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瞥见什么。
他猛地把头转过去,十几米远的地方,凭空多了一道浪。
海浪狂奔而来,迅速逼近,将漂浮的船只顶起来。
见人呆愣着不动,程度低吼一声,“走。”
随着男人一声令下,浪潮像是突然失去支撑,眨眼之间落回水里,船只被荡漾的水波推动,又在程度和寸头的拉动下,像听从指令的机器人,排着整齐的队列,朝着大楼漂流而去。
对此,李鱼已经见怪不怪。
控水算什么,大佬最牛逼的能力是融合。
李鱼第一次见到程度能与藤蔓融合,来去自如在各个房间穿梭的时候,整个人都惊呆了。
整整三分钟没出声。
不,不只是与藤蔓融合,目标应该能与岛上的任何植物融为一体,包括属于小岛的附近海域,所以男人才能夜行几百公里,将他、黎叔,还有小屁孩儿带到山沟沟里。
李鱼视线一转,定格在远处的大楼上。
由绿色藤蔓组成的植物墙上,吊着一个人。
是老五。
老五衣服后背里,兜着一个奶娃娃,正悄无声息的往下爬。
大概是担心被人发现,他下爬的动静很小,时而抬头查看上方的动静。
程度恰巧和寸头将船拉到下方,看见老五时,男人的眉头皱了一下,丢掉绳子,双腿在水中微微发力,身体如箭一样,飞速蹿出去。
寸头抹来把脸上的水,望了眼已经游到十几米外的男人,又疑惑的看了眼自己手里的绳子。
在此之前,他从不知道自己的力气居然大的这种程度,简直可怕。
程度停在藤蔓下方,回头看了眼正兀自傻笑的寸头,握紧其中一根,眨眼间,人已经出凭空现在老五身边。
老五正停下来喘气 ,瞥见旁边多个人,吓得差点掉下去。
他紧张的抓着程度的胳膊,“程先生,你怎么来了,赶紧走,姓周的养的那群狗正在到处找你。”
估计连老五自己都不知道,他有乌鸦嘴的潜力。
几乎在他说完的下一秒,李鱼看见两个雇佣兵踹门走进来,他们一边走,一边上弹拉开保险。
李鱼心脏漏了一拍,“1551,就是现在。”
1551迟疑,“如果你把保命道具给了别人,当你遇到危险的时候,没人能救你。”
李鱼不担心这个问题,“有程度在,我不怕。”
1551,“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以前是哪样?”
“反正不是这样。”
“……”李鱼急得直跳脚,“别他妈磨叽了,工具箱!”
工具箱被打开,卡牌飘出来,悬停在半空。
李鱼试探性的,冲着卡牌说,“只准攻击周老板和他的下属,对了,还有张诚实。”
句号落下,卡牌消失了。
李鱼搓了搓手,妈的,好像中二神经病啊。
林小舟又拽了拽他的衣服,“哥哥,你在干什么?”
“有蚊子。”李鱼用老一套继续敷衍,他把小屁孩儿的脸转到另一边,“没有我的允许,不准看我。”
林小舟,“……哦。 ”
李鱼眉头一皱,卡牌出现在老五头顶的房间里。
它在两个雇佣兵头顶晃悠一圈,化为一团烟雾。
烟雾起初只有排球大小,迅速膨胀,由凝实变得稀薄,像是冬日的浓雾,顺着门缝飘进走廊,又从走廊钻进楼梯,往楼上跑。
“怎么回事,哪儿来的雾……”
“有股味淡淡的薄荷香味。”
镇民们窃窃私语之际,李鱼也是一头雾水,“为什么还没起作用?”
1551,“不知道,接着看吧。”
李鱼,“你也不知道?我不信。”
“真的。”说起这事儿,系统语气中明显多出一丝怨气,“管理局的人怕我帮你作弊,没有在我系统中写入保命道具的作用和使用方法。”
李鱼,“……”
不被组织信任是一件悲伤的事,必须表示理解。
大楼里被烟雾侵占的面积越来越广,房间里,已经走到窗口,拉开保险准备射击的两人原地打了个晃,噗通两声,倒在地上。
噩梦侵袭而来,曾经被杀掉的人从坟地爬出来,用那一双双腐烂的,露出骨头的手死死抓住他们的腿、胳膊……
看见躺在地上,莫名其妙的打滚的雇佣兵,镇民懵在原地。
程度翻进房间,看了眼缭绕的雾气,感受了下,确定没有他的身体造成任何威胁后,踢开挡路的两人,穿过房间去了走廊里。
尽头,有两个镇民正使劲从雇佣兵手里拔枪,其余人则在拼命往楼上跑。
经过的人看见程度,愣了下,“程先生。”
尽头,有两人看过来,其中一个冷笑一声,另一个则正在脱下衬衣撕撕成条状,将雇佣兵的手反绑在身后。
“程先生来晚了,我们已经把人解决了。” 那人扛着抢,样子叼炸天,挂条金链子,就是行走的社会哥。
程度没理他,拉着一个从面前经过的人,“告诉楼上的人,下面有船,大家必须马上离开。”
被拉住的人挣开他的手,“走?你的意思是让我们离开小岛。”
另一个人也停下来,“程先生也走吗?”
程度微微眯起眼,后背靠在墙上,实话实说,“我不走。”
“那我们也不走!”
两人一唱一喝,“我们都走了,你好一个人留下独吞金矿?程先生可真会打算盘。”
程度漠然的脸上勾勒出笑意,眼神却冷如冰渣,像在看两个死人,“随你们。”
他转身往楼去,所有听说他不走的人,都表示不会离开小岛。
一时间找不到绳子,镇民们就用衣服把周老板和他的走狗们一一捆起来,捆到一个带头套的人时,好奇摘开一看。
“操,张诚实!”
大家纷纷围拢,发现还真是。
对于这个叛徒,他们直接将头朝下的倒挂起来,完了不够,还一人一耳光的泄愤。
程度抱着胳膊站在一旁,最后一次警告,“最后问你们一次,走不走。”
“不走。”
“走,程先生,我们走。”
最终决定离小岛的只有几十个人,并且大都是妇女、老人和孩子。
浓雾来的蹊跷,雇佣兵们倒得就更蹊跷了,无人能保证,这些人什么时候会清醒。
把离开的人送上船后,程度上楼去了清点雇佣兵的人数,少了一个。
某层楼的安全通道里,刀疤脸倒在地上,眉心锁紧,身体正在抽搐。
他梦见了曾经被他设计害死在悬崖下的兄弟。
那人浑身是血的爬上来,用皮肉脱落的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声音粗噶的质问,“为什么,为什么杀了我。”
刀疤脸的惊恐只是暂时的,很快就恢暴戾的本性,把不人不鬼的东西压制到地上,用手指硬生生的撕下对方手臂上残留的血肉。
几乎要刺破耳膜的尖惨叫响起,他一下子睁开眼睛坐起来。
是梦。
他居然大白天的,在执行任务途中睡着了!
刀疤脸翻身站起来,揉了揉疼痛的太阳穴,先是遍地的藤蔓,然后是奇怪的浓雾。
这座岛上到底藏着什么?
他阴沉着脸,往下走了两层,忽然停下。
之前镇上的人老老实实,被威胁得屁都不敢放了,现在居然吵闹起来。
他拉开安全通道门,偷看出去,发现自己的人居然被岛民捆绑起来,五个一堆的丢在走廊里。
正计算偷袭的时机,脚踝突然一紧。
常年的作战,帮他训练出肢体动作先于思维的条件反射,森冷的寒光一闪,那根藤蔓被切割下来,掉到地上。
刀疤脸皱了下眉,转身冲出安全通道,掏出武器一阵砰砰砰。
有被子弹擦伤的下属也从噩梦中清醒过来,见到头领,连忙喊救命。
刀疤脸丢了把匕首过去,正要去解救其他人,一道黑影从安全通道内冲出来。
对方来势汹汹,力气极大,直接将他撞飞出去,砸到了墙上。
后背的骨骼错位,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咯吱声,刀疤脸摔趴在地上,痛苦地张大嘴却无法出声。
程度走近,从他背上抽|出一把□□,扣下扳机。
“把枪放下!”后面传来声音。
程度绕到刀疤脸身后,把人拎起来,一手勒住他的脖子,一手用枪顶住他的脑袋。
看见张诚实的脸,李鱼脸都绿了,怎么还没死透。
他暴躁道,“他不是被抓了吗?”
1551,“他们军靴里都藏着匕首,他醒来以后自己割开绳子逃跑了。”
李鱼觉得不对,“不是有镇民看着?”
1551,“一个被他捅死了,一个直接被吓晕了。”
李鱼,“……”
从雇佣兵们昏迷后,痛苦恐惧的神色能看出,他们是被困在了噩梦中。
【幻境】能在人脑中模拟出他们最恐惧的过去,却有弊端,譬如张诚实。
他作恶多端,心狠手辣,即便是在梦里,这一点也不会变。
当内心的恐惧膨胀到极点,藏在他骨子里的残忍反弹,击败了【幻境】在他内心模拟出的一切画面。
李鱼无语,“这次的道具不行啊,有bug。”
1551辩解,“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完美,包括我,你,甚至是掌控万千世界的那个三个大人物。”
李鱼揪了根草叼在嘴里,“主神也不完美?”
1551怕被组织送温暖,不吭声了。
刚刚从噩梦中清醒,张诚实的情绪很不稳定,像个磕了药的疯子,嘴角夸张的咧开,表情狰狞,扭曲。
他瞪着眼,咬着后槽牙威胁,“把人放了,快,否则我就把他杀了。”
小孩儿细嫩的皮肤上多出一条血痕,疼得哇哇大哭起来,他的母亲闻讯赶来,吓得瘫软到地上,正好当了第二个人质。
“操!”李鱼看不下去了,如果之前这些人乖乖听话坐船走,哪儿会有这些破事!
金子金子,为了钱性命安危都不顾。
真他妈的操|蛋。
李鱼坐不住了,拍拍屁股站起来,“1551,地图,我要去镇上。”
1551说,“以你的脚程和体力,一天最多四十公里,等你到达小镇已经是两天以后,事情已经结束。”
李鱼不为所动,“地图。”
系统,“……”
感觉到裤腿上多了只手,李鱼低头,跟小屁孩儿的眼睛正好对上。
他蹲下,“我去找程度哥哥,很快就回来,你乖乖跟黎爷爷呆在一起。”
林小舟皱了皱眉,“可是程度哥哥说你不能下山。”
李鱼把脸凑过去,对着林小舟的耳朵小声说,“他在镇上偷吃东西,我悄悄去抓他。”
“真的?”想起大坏蛋每回吃饭都要从他筷子上抢东西,林小舟动摇了,舍不得的撅起嘴巴,“那你早去早回。”
李鱼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好。”
从山的背面到小镇是有山路的,但山路弯弯曲曲,绕来绕去,很耗费时间,李鱼选择走直线,这样可以缩一半路程。
光屏一直没关,他却无暇顾及。
改为由系统在脑子里口述转播,他一边走一边听。
走廊里的小孩儿哭声越来越大,血顺着脖子往下流,程度妥协,举起双手的同时张开五指,武器落地,被刀疤脸迅速捡起来。
下一秒,两边紧闭的房门轰然打开,懒懒散散趴在地上的藤蔓纠结成一小股,如同一柄利剑凶猛的刺出来。
刀疤脸骇然的睁大眼睛,一把扯过张诚实挡住自己。
肋骨包裹住的胸腔被贯穿出一个洞,张诚实茫然的低头,还没感觉到疼痛,死亡已经张开爪子,将他的灵魂从身体里抽走。
小孩儿的母亲爬过去,将孩子死死抱在怀里,惊恐的看向凶手。
那簇藤蔓啪的一声落地,散开,匍匐在程度脚下,有那么一两根胆子大的,亲昵的去蹭岛霸的脚踝。
女人明白了什么,抱着孩子不断往后缩,“是你,这些东西是被你控制的……怪物,你这个怪物!”
吓傻了的刀疤脸,被恐惧的尖叫唤醒,他迅速从女人手里抢下孩子,挟持着退到安全通道,往楼上去。
程度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
最大的秘密已经暴露一半,他已经没了顾忌,这群人注定要留在这里。
刀疤脸冲上楼,扯着嗓子大喊,“找汽油和酒精,快,把那些藤蔓都烧了!”
已经挣脱出来,正在跟镇民扭打的下属愣了下,正要发问,又听自家老大吼道,“不,光是烧掉藤蔓没有用,这些东西是从森林出来的……”
“得把山烧了,快!”
他不敢丢掉手里的人质,踹了一脚小孩儿他妈,“你去通知镇上的人,让他们去烧山,快去!否则我就把你儿子杀了!”
女人被吓坏了,分不清好坏,满脑子都是程度是怪物。
原本对立的两个阵营,因为程度身份的暴|露,凝成了一股绳。
一扇又一扇住人的房间被破开,大家找出酒精和食用油,可当他们拿着武器撬开空房时,里面的藤蔓集体失踪了。
植物都死的,不可能来去自如,女人说得没错,那些是怪物。
而怪物的主人,是程度。
李鱼走了将近两小时,鞋坏了,脱掉,打着光脚板继续走。
他心里不安,总觉得有事要发生,恍然发现系统不知何时停下了口述转播,刚要开口质问,远处传来轰的一声——
地动山摇。
李鱼脚下打滑,顺着山坡滚下去,后腰撞上树,差点就断了。
顾不得疼痛,他爬起来,亲自查看实况。
距离小镇最近那座上被炸出了一个洞,不少镇民坐着剩下的几艘船去到山脚,将酒精和食用油泼洒在草地和树干上。
“怎么会这样,他们怎么能这样!”李鱼抓着树干站直,揪着草,爬上去继续赶路。
偏偏眼睛不争气,总是跟他做对,模模糊糊的怎么也看不清路。
李鱼用力揉了两把,“1551,地图!”
系统很会看眼色,主动给他标出路线。
李鱼脚趾头动了几下,深吸口气,快速跑起来。
光屏上,镇民们正在点火。
兰姐和之前被救的人去阻拦,反而被粗暴的抓了起来。
“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你们是不是忘了,谁是在救你们!”
“闭嘴吧臭婆|娘,你懂个蛋。”一个男人骂道,“程度根本就是个怪物,以前一进山就迷路,说不定就是他在作祟!”
“对,他之前还想把我们骗走,好独吞金矿。”
兰姐笑起来,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手指一一指过眼前的每一个人,“你们会有报应的,会有的,就在今天。”
男人气得浑身发抖,“你他妈敢咒我!”
他扬起手,凶狠的落掌。
只听见啪的一声,兰姐完好无损,倒是男人自己被一个巴掌扇到地上,半天没爬起来。
寸头身后跟着老五,两人极度默契,一起上前把人揍了一顿。
老五把背上的小婴儿放下了来,问这是谁家的孩子,每个人都在忙着烧山杀怪物,没人搭理他。
老五嘿一声,准备开骂,一个巴掌大的弹头从头顶飞过,落进山里,再次引来地动,山上有细小的土块和石块滚落下来。
树林中的鸟儿再不敢多待,飞离枝桠,盘旋在上空叽叽喳喳的叫。
李鱼心堵得慌,无论他怎么加快步伐,距离山脚永远那么远。
怎么办,他要怎么办。
脚底被小石头割破,却不觉得疼,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程度去哪儿了,为什么不出现。
他痛恨自己不争气的眼睛,也痛恨自己为什么那么贪睡,否则他一定会跟程度一起回到镇上,不会让他一个人面对那么多的危险,和丑恶的人心。
喘了口气,揉了揉眼睛继续走。
忽然看见崎岖的山坡上,多了一道黑色身影。
“是程度,1551,真的是程度!”李鱼惊喜的跳起来,所有疲惫和疼痛一扫而空。
脚底渗出的血,在他身后融入泥土,融在空气中的血腥味却越来越浓。
李鱼的步伐越来越快,最后还差三两步,直接飞扑上去,将男人死死抱住。
程度身上好多血,完好无损的衬衣下,有两块皮肉已经没了。
仔细闻的话,甚至能嗅到浅淡的烧焦味。
男人收紧胳膊,把青年死死勒在怀里,他低头亲吻对方的耳尖,“我可能需要睡一觉,时间不会的太长,你留在山里。”
“不,你不能睡,你一睡着我就会开船离开小岛,再也不回来。”李鱼意识到什么,一反常态的开始任性。
“我知道你不会。”
带着血腥味的亲吻落在了青年的额头、鼻尖、嘴唇、接着往下,停留在锁骨上。
像是故意要留下永久的印记,程度极其用力的咬合。
李鱼吃痛,忍着没吭声,手指穿过男人的头发,温柔的的揉按着。
不知过了多久,掌心下的触感消失了。
1551说, “山脚方向的山塌了一半,海水又升高了,好多人被淹。”
稳稳扎根的树木自动断裂,从山顶一路滚下去。
地下水从地底下涌上地面,又迅速渗入泥土,形成流质的泥浆,由上往下翻滚,无论是花草树木,动物人类,全都一并吞没。
山火灭了,硝烟散去。
见情况不对,众人开始纷纷逃跑,可船就那么多,那么大,根本无法一次承载这么多人。
雇佣|兵大开杀戒,镇上的自己人也相互推搡殴打,妄图为自己赢取一小片生机。
楼上,周老板放下望远镜,茫然的站在原地,不知道怎么的,想起之前镇民的荒诞之言。
他们说,山神发怒了。
他猛然醒神,转身就跑,抵达楼梯口时,脚下地面开始震动。
起初的幅度很小,不容发现,须臾之后,他便察觉到整栋楼在摇晃。
跟在他身边的眼镜男连忙扶住老板,“楼要塌了,您就别愣着了,快跑吧。”
地震来临的时候,躲在屋内的三角区域才是最安全的。
周老板怕死,不断的退缩,“回去,倒回去!”
他挣开下属的手,随意找了间敞开大门的房间躲进去。
客厅视野开阔,除了四个死角,没别的地方可以躲藏。
“卫生间!”周详转身朝卫生间冲过去,眼看着一只脚已经跨进去,头顶的楼板突然塌了……
三十层高的大楼,像被一只巨手左右摇晃,不过三十秒,巨手失去耐性,将大楼从底部折断,按入水中。
水面之下,小镇的街道出现巨大的裂痕,所有店铺如同多米诺骨牌,一个挨着一个倒塌。
这个只在小岛以及小岛海域范围内的灾难,持续了十几分钟。
十几分钟后,受惊的鸟儿回归山林,失去了植被的前山,却只能暂时披着泥浆外衣,等待万物复苏。
作者有话要说: 爆肝更了一万,极限了。
6月6号(今天)请假一天,又要去医院复诊,晚上就不更了,明天(7日)再约。
关于请假,因为每隔五六天就要复诊,所以才老是请假,大家见谅,这种情况应该不会持续太久,身体快好啦~大宝贝们儿晚安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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