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之后的灭火过程中, 黎池都一直坐镇现场,奔走于山上山下查看灭火情况,或给役夫们一些指点。
灭火讲究一蹴而就, 白天灭火、夜晚去休息一晚, 这样的话灭火效果和速度要降低很多。
黎池向王前愈透露出这一点之后,王前愈就要求两千多名役夫分成两班, 白天黑夜不休地调和黄泥浆、浇灌黄泥浆。
因为要用黎池的一身星君神辉,震慑祛除黑山上的污秽邪气,他自然也就要日夜无休地镇守现场。
其实之所以将役夫分成两班轮休,黎池还有另一个考量防止一氧化碳中毒。
轻型一氧化碳中毒,只要脱离中毒环境, 吸入新鲜空气,中毒症状如头晕目眩、反胃作呕等就会迅速消失, 一般不会留有后遗症。
黎池让每个担黄泥浆上山的役夫, 都以湿布巾遮掩口鼻, 且役夫们在山上并未久待, 即使有轻型一氧化碳中毒,下山后重新吸入新鲜空气,也应该没有妨碍了。
可为防意外, 黎池还是决定将他们分作日夜两班, 且在城南郊外调和黄泥浆和向山上担黄泥浆浇灌的,也定时调换。
考虑和安排如此周到之下,整个灭火过程中,果然并未出现昏厥等较严重的一氧化碳中毒现象。这也算是暗暗地应和了, 黎池的一身星君神辉有震慑污秽邪气的传言。
而役夫们看到让人见之忘俗的钦差黎六元,竟是不辞辛苦地奔走于火场,态度亲和地指点他们,后来更是白天黑夜地镇守火场,只在白天时在山下坐着睡上一会儿。
那可是代皇帝亲临的钦差大人啊役夫们如何还好意思躲懒个个都像是打了鸡血似的,干起活来也不像以前服役一样拈轻怕重的了,直将一身气力都使了出来
如此齐心协力地忙碌了十个日夜之后,黑山上的火终于是灭了。
役夫们见他们竟将黑山上邪乎的火都扑灭了,胸中也是一腔豪情结束服役回家之前,纷纷都与黎池打招呼
“黎六元,我们要回去了,就在这里祝您万事如意”
“黎六元您是一个好官就从您不辞辛劳,和我们一样一起奔走于火场,我们就知道您是顶好的好官”
“黎六元可是文曲星君下凡,他能不是好官吗黎六元我们祝您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官运亨通”
黎池看着面前这一张张真实而淳朴的面孔,心中也是涌过一股暖流这就是淳朴的百姓啊
黎池毫不避讳地自认,他胸腔中的一颗心可能早已是灰不溜秋、冷硬无比的了。可唯独左右两个心房内,还分别储存着一碗名为亲情、一碗名为百姓社稷的热血。
“本官先谢过诸位的美好祝愿,只是本官此次受皇命前来,所做之事皆是职责所在,当不起诸位的夸赞。倒是本官要多谢诸位,多谢诸位过去十个日夜的劳累不休这黑山上的火能够被扑灭,大半功劳都在诸位身上”
黎池如此真诚的一番话说出来,役夫们的内心也是高兴无比,自然又是情深意切地对黎池一阵夸赞。
百姓们或许愚昧,但只要官家给予他们丁点礼遇,他们就会感恩戴德。
黑山上的火已经扑灭了,可那故意纵火之人,却是至今没有一点头绪。
在如今这个一入夜就宵禁的时代,即使城外乡野间不宵禁,也是一入夜就早早地睡下了。彼时深更半夜的,能找到人证的可能性,几近于无。
且这时又不似新世纪,交通道路上都有监控。所以对于找到纵火之人这事,黎池从一开始就没抱希望。
王前愈在灭火的那十来天间,就派衙役去县城西方的几个村子,走访询问村民们在那晚上有没有见过形迹可疑的人,果然一无所获。
虽纵火之人没有找到,但幕后指使之人,黎池却是有些猜测的。
黎池通过古今地名对比之后,得出了现今的露天煤矿产区。除如今朔平府的这个露天煤矿之外,其他有名的都在北方草原上,且处于瀚海国境内。
或许瀚海国还不知道煤炭的作用,但他们却是最可能知道黑石头煤炭可以燃烧的。而且瀚海国使团进京走的路线,就是由杀虎口进关、穿过朔平府,再结合他出京前京城里喧嚣的流言。
这场纵火的幕后真凶,目前最大的可能就是瀚海使团。
所以虽然还没有找到纵火之人,黎池却已将此事当做已经了结了。
既然事情已经了结,也该准备启程回京复命了。
不过在启程回京之前,黎池觉得需要将煤炭运回京城一些。因此黎池通过王前愈,联系到了朔平府当地有名的晋商王家。
当然,王家派来见黎池的,只是一个后辈管事。即使黎池是钦差官员,在王家没有犯事的情况下,王家派一个器重的管事前来就已足够,还不至于让王家当家人亲自前来。
商人走南闯北的,消息灵通无比。黎六元以钦差身份到平鲁查明黑山着火之事,王家也早已听说过。
王元桢在来之前,事先已对黎池做过了解六元及第、才华横溢,出仕不满三月。
王元桢原以为像黎池这样才华横溢、前途无量却又初入官场的官员,会心高气傲,不满他一个管事前来。虽说王家还不至于怕一个从六品官,但据说皇帝有些喜欢他,且俭王又与他交情甚笃这样一个人,王家也是不敢轻易惹怒他的。
王元桢怀着一颗忐忑的心,甚至已经准备好承受黎池的不满与刁难,“草民王元桢,见过黎大人家中大伯身体微恙,不能亲自前来,还恳请黎大人见谅。”
王元桢口中所说大伯,就是王家当家人了。而这王元桢也非是籍籍无名之辈,而是王家年轻一代中排得上名的。
晋商作为十大商帮之首,更何况王家还是晋商之首,早已不能将其看作普通的商人之家。凡是祖籍是三晋行省的朝中官员,多半与晋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如此情况下,对于王家只派了一个后辈管事前来,一向识时务的黎池并未表现出来丝毫不满。
“无碍。”黎池神情温和,却也没有忘了身为官员的矜持,他还不至于与王元桢以兄弟论交。“本官只是想与王家谈一笔生意,只要能做主就行,来者是何人并无妨碍。”
见黎池如此态度,王元桢也稍微放心些了。
随后,黎池与王元桢你来我往,最终谈妥了一笔往京城运一千斤煤炭的生意。
王家商队大大小小几十支,从平鲁运一千斤货物到京城,这样的生意只能说是小生意。不过王元桢还是郑重其事地,与黎池谈好了价格和运输等相关注意事项。
“劳烦王管事。到时就直接与王县令接洽,待王县令将一千斤煤炭挖掘并装袋之后,就请王管事尽快让给王家商队将煤炭运往京城。煤炭运到之时,就去状元府找本官结账。”
王元桢郑重保证“黎大人放心,草民保证定将您的货物,一斤不少地运到”
至于所运货物是传说中不祥的黑石头如今被黎六元改称为煤炭,王元桢并不忌讳。到他们王家这个层次,早已与那些愚昧无知的人不一样了,既然人黎六元都敢亲自去接触了,他们又有何不敢运输的呢
之后又闲聊几句,黎池就端茶送客。王元桢识趣地告辞离开,出了平鲁驿馆。
在去往平鲁县衙与王前愈接洽的路上,王元桢在心中暗暗评估从这黎六元的言谈来看,倒是很难看出他才出仕不满三月。
运煤回京的事谈妥之后,黎池又找机会单独与王前愈谈了一场。
“黎兄,你的大恩大德,我王前愈此生定然不忘”
黎池脸上的笑容依旧平淡温和,眼神也是清澈无垢。“王兄,我只是在秉公办事的尺度之内,考虑到王兄你将功补过的态度,而不去刻意提及王兄你在此事上的失误而已。”
王前愈虽然可能不像那些官场上的人尖子,但也不愚蠢,如何不明白黎池的谨慎。“我懂得的,黎兄你只是没有像某些人那样心狠手辣,没有硬是逮着我的过错不放,没有将我置于死地。”
黎池哈哈笑道“王兄,我可是实话实说的。换做任何一个官员,遇到这样的事情,未必就比王兄做得好。”
事实也正是如此,王前愈就是这个时代大多数官员的样子,换做其他官员经历这件事,也会是差不多的反应。至少王前愈没有将此事置之不理,起火之后还知道派遣衙役、征集役夫去灭火。
这是黎池的真实想法。但奈何王前愈这人,就是认定黎池于他有恩。
好,这也是黎池根据王前愈的心理,用行为和言语加以引导的结果。
当然,如果此人不是王前愈,而是与黎池有冤仇的人。就像王前愈所说那样,逮着他的过错不放,心狠手辣地将其置于死地。
但王前愈与黎池无冤无仇,为何不与人为善,放他一马呢毕竟王前愈在此事中,除了胆小怕鬼,以及没有约束民间流言外,并无罪无可赦的错处。
“王兄,此事我们就抛开不谈了。”黎池摇摇手表示不再多谈,“我们来谈谈煤矿的事”
之后,黎池与王前愈就如何采煤,如何预防煤炭自然,又怎样灭火等事情,进行了讨论与交代。
“总之在这件事情上,王兄你要上心些。平鲁县内有多少这样的煤矿,你都要查探清楚,然后就等朝廷的命令。”黎池最后叮嘱道。
王前愈像武人那样拍拍胸脯,保证道“黎兄你放心,你的话我绝对记在心中若是此时我自己还不上心些,索性我这辈子也就别活了”
一切交代妥当,黎池和桓茗他们也就在王前愈的目送中,启程回京去了。
返京时不似来时紧急,且黎池在到平鲁后的第二日,就已写了禀明情况的奏折,通过驿站送往了京城。
但黎池就是归心似箭,想尽早回京复命。
所以一行人也没在路上多耽搁,一路驰行十二天,在第十三天中午到达了城外。
守城士兵见一行人骑马而来,待一行人行近些后又认出是一队御林军,且最前之人的马上挂着一个明黄色显眼的提篮式木匣子,那是奉天诰命圣旨箱
大燕钦差官员驰行回京复命,是不用排队搜检入城的。“黎大人,请走这里直接入城”
见此,黎池也就没有勒马停下,只稍微减速后,就直接从守城士兵指的特别通道驶入城中。“多谢”
虽黎池并未停下,可骏马飞驰而来的那惊鸿一瞥,也足够让城门前排队等待入城的人们议论纷纷。
“那是谁怎么可以直接入城”有人疑惑不解。
“那是黎六元,是圣上钦派出京办事的钦差大人,回京复命自然不用排队等候。这是去调查平朔府黑山起火之事归来了”
“百闻不如一见,黎六元果真长得好看状元夫人怕不是几世修来的福分,才嫁得这样一个才华和样貌皆不凡的人”
“据说状元夫人只是一个秀才之女,在黎六元还是个童生时,两人父母长辈就口头定下了婚约。后来黎六元中了状元,也没悔婚,真是难得啊”
“是啊,难得啊,你们看那些话本中写的,好多秀才高中之后都抛弃了糟糠之妻,娶了达官贵人之女,简直忘恩负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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