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椒附身在神像上时, 看过来给他上香的宗家小辈们, 包括宗子乐在内,每个小辈身上的功德都不薄, 大的先不说, 那些才几岁的小不点儿难道还能常年自己做善事那么这些功德多半就是来自家族整体的慈善给每个族人挂名那种。宗岁重也是宗家人,身上不该没有功德现在看来, 飘来的应该就是他那份了,只是每次刚飘过来,就全被黑洞给吞了。
不过
阮椒是城隍, 是正神, 对不祥的东西很敏感, 但黑洞给他的感觉并不邪恶,显然也对宗岁重没有伤害它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第二天, 宗子乐课间又打电话过来约, 阮椒拒绝了,准备再去探探,于是半夜后,他就又去了宗岁重的住处。
这回阮椒做足了准备,先在两脚各绑一张神行符, 再慢慢接近黑洞的边缘,用城隍印对准黑洞发出一道神力,小心试探。
神力被吞了。
阮椒几乎立刻准备激发神行符, 可那黑洞吞掉神力后就再没其他反应,这让他慢慢反应过来, 也许黑洞是瞎七八都吞,却只是个被动技能虽然谜团还是挺多的,也不需要太过担心。
想明白以后,宗子乐再打手机来约的时候,阮椒就答应了。
还是在那家咖啡厅里。
宗子乐一口咖啡喷出来,连呛带咳地说“什么你说大魔王身上挂着个黑洞开玩笑的吧”
阮椒往旁边挪了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骗你干什么我给他望气了。”
严格说来那位是站在黑洞边缘,头顶黑洞洞口上方,脚踩黑洞洞口下方,吸力顺着他身体两边往四面八方扩散。
宗子乐的表情扭曲了,无法形容自己内心现在的感受,瞪着眼问“学长,你的意思是大堂哥他看不见鬼,可能跟他身上挂着的黑洞有关”
阮椒摇摇头说“这个倒是不确定,只能说有可能。”他小小声说,“我昨晚是灵魂出窍去看的,可能我是生魂吧,又对你大堂哥没恶意,那黑洞没对我怎么样。但我这是特殊情况,不能说明问题。我觉得吧,你大堂哥这人浑身不对劲,我猜他也不是从来没碰上过鬼,只是黑洞杵在那,嗖嗖地四面吸,什么鬼那么心大还敢凑近他啊,万一真被吞了呢”
宗子乐眼睛瞪得更大了,差点叫出声来“真吞”
阮椒摸摸鼻子,说“我说了,我是没恶意的那种,但要是那种已经没脑子的恶鬼厉鬼之类的去找你哥会不会被吞谁知道啊。”他猜测着,“你好好想想,你大堂哥跟你们距离比较近的时候,是不是你们也从来没见过鬼”
宗子乐一愣,仔细回忆起来。
“这么一说,还真是。”他压低了声音,心有余悸地说,“敢情大魔王还真是大魔王,百鬼辟易啊。要是吓唬走的就算了,要真是给吞了想想好像更恐怖了”
也不怪宗子乐这个反应,阮椒自己也是细思恐极。
想想看,连神力都吞,不就是挺可怕的吗还有那不知道吞没吞过的鬼,实在是不能深想。
宗子乐缓过劲儿后,就开始唉声叹气“那怎么办,有那黑洞在,我大堂哥不是压根看不见鬼了吗那以后我还得背锅,他还要揍我啊”
到底是自家信徒,阮椒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也不是完全不能试。”
宗子乐眼睛一亮,立马抬头。
“学长的意思是”
阮椒的声音低不可闻“装鬼吓唬他呗”
宗子乐默默地竖起了大拇指。
阮椒轻轻握拳,表示一定会努力。
私心里,他是有点恶作剧的想法。
之前宗岁重两次抓包他,他可是接连被吓本来以为不会再遇见,也就算了,可现在他跟宗子乐熟了,估计少不了还要见着这位。要是不吓唬回来,他心、气、不、顺
每一位宗家小辈都会在适当的时候接手家族的一部分产业练手,而这部分产业往往就是分给那小辈的私产,宗岁重也不例外。他是这一代的长孙,从小到大都非常优秀,所以刚到大四正式接手私产了,尤其是其他小辈连个成年的都没有,让他历练更受瞩目。
当然了,宗岁重也不是一无所知地接手产业,早在他刚成年不久就已经跟在他爸身边帮忙,上手很快,处理起事务来也是干脆利落,几乎没犯过什么错误,现在独自管理公司,照理说也是很顺手的但,是“照理说”。
宗岁重没想到的是,长辈们分给他的产业不是他以前接触过的金融,而是娱乐,子公司也多,除了出版印刷、电影电视、艺人经纪、音乐特效、网络传媒等等以外,还有一条覆盖全国的院线。宗家向来财大气粗,说分给他娱乐方面的,就几乎把宗家娱乐相关的子公司都打包过来了,相当全面,简直能凑个集团。
可想而知,宗岁重要处理的事务也是相当的多,就算他有三头六臂也轻松不起来。尤其他在这一行就是个生手,想不亏本就得搜集大量资料了解分析,才能尽快熟悉公司的业务。
宗岁重更不会想到,家里人分给他这些产业压根就是故意的。他年纪轻轻就一副清心寡欲、只想跟工作结婚的样子,长辈们能不担心吗听说娱乐界的幺蛾子多,长辈们想着,也不指望他能变成花花公子,起码做这一行能见着不少俊男美女,给他开阔一下“视野”啊,要是能顺便帮他解决终身大事那就更好了。
又是一个熬夜工作的夜晚,宗岁重依旧忙碌。
然而
今晚好像有什么不同
宗岁重批完一份文件,顺手端起旁边的黑咖啡喝了一口,然后把杯子放到原处。但是在放下去的时候,瓷杯上好像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让他不由得又看了一眼。
眼花
不,他视力很好。
宗岁重把瓷杯重新拿到面前端详。
没什么异样难道真的是他太疲劳而眼花
宗岁重把杯子稍微挪开,瞬间又有什么晃过,这回他瞥见了一点黑色的影子,衬着光洁的瓷面很明显。他顺着影子的方向看向对面,怀疑可能是墙壁上有什么活物爬过,才会因为光线的原因,把影子映在瓷杯上。但是墙壁很干净,没有东西在爬,他收回视线,却发现杯子上又划过了影子。
怪异。
宗岁重皱眉,干脆把瓷杯放到面前守着。
几秒钟后,突然有个人脸在瓷面上飞快划过,人脸很模糊,就像是发生了什么灵异,但宗岁重并没有惧怕扔杯子,反而看向人脸移动的方向黑咖啡的液面。
在黑色的液面上,浮出一颗青色的脑袋。
宗岁重顿了顿,端起瓷杯,开喝。
喝完一口再看,咖啡上的人脸已经不见了。
阮椒又一次地落荒而逃,整只鬼都要冒烟了。
那是什么人什么人什么人哪见到鬼影了不扔杯子还把那么大嘴凑过来喝,是不是缺心眼完全不觉得恐怖的吗不怕把鬼给喝到肚子里中毒吗
吸气吐气吸气吐气
阮椒站在别墅外努力地平复心情,非常想扭头回宿舍。但要是就这么走了,不是太没面子了吗回头他要怎么跟他的第一信徒交代,跟他说“哇你哥太彪了,我没吓到他,他把我给吓跑了”这不行,城隍爷的威严何在啊。
在这一刻,阮椒感觉到久违的热血,这是挑衅,但是
他严肃地掰了掰手腕杠就跟宗岁重杠上了,看谁杠得过谁,不吓得他世界观崩塌算我输
宗岁重喝完咖啡后,再没见到那张人脸,就走到盥洗室洗杯子,准备待会儿再泡一杯。
站在洗手台,他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看着自己,就抬起头,视线正对上前方的镜子。
“咔。”
镜子里,他的头一歪,从脖子上掉了下来。
宗岁重“”
他伸手朝镜子里那颗头摸了过去。
下一秒,镜子的表面泛起涟漪,没头的人和那颗骨碌碌乱滚的头都不见了,只有宗岁重自己清晰的人影,正跟宗岁重一样伸手往前摸。
刚才的怪异消失了。
阮椒对着空气用力挥了一拳“我就不信了,再来”
宗岁重重新泡乐杯咖啡,坐在书桌后继续工作。这次没什么异样,不过他心里还是产生了一些疑惑刚才那是什么,劳累太久的幻觉
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宗岁重觉得自己可能是听子乐那小子念叨多了,才会在疲劳过度时下意识地产生这样的幻觉。
而且
也许是因为家里其他人一直都有同样的话题聊,只有他从来插不进去,他潜意识里,或许偶尔也会想和家人一样吧。
不过宗岁重到底是个意志坚定的人,与其自我欺骗假装跟家人一样,他更希望家人都能健活。所以稍微的迷信他不反对,求神拜佛从古传到今,在精神的安抚上有可取之处,可如果因此生活受到太大的影响,他还是会出手阻止的。
工作还有很多,宗岁重埋头继续。
一杯咖啡很快又喝完了,他习惯性地又去洗杯子,洗杯子之前,他无意识地看了眼镜子果然没什么异常。他打开水龙头,开始冲洗。
但是,水龙头里流下来的水是鲜红的,透着一股甜腥的粘腻,冲刷在白色的瓷杯上,视觉效果非常诡异。
是人血。
又是幻觉
宗岁重猛地闭了闭眼,再睁开后看到的还是哗哗直流的鲜血,他没理会继续洗。突然间,一只苍白的手臂从龙头里钻出,猛然朝他手腕抓来。
“幻觉”太逼真,宗岁重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那苍白手臂却不正常地继续伸长,直奔宗岁重而来,盥洗室的灯突然闪烁不定,灯光忽明忽暗地映在宗岁重的脸上,给他也镀上了一层诡谲的光芒。
“嗞嗞”
明明用了上好质量的材料的吊顶灯,却在这时候发出了刺耳的电流声,灯光闪烁得更快了,灯管似乎随时会爆炸一样。
宗岁重眉头紧锁,眼看苍白手臂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猛地伸手去抓。
意料之中地抓了个空。
苍白手臂消失了,盥洗室里仍旧灯光稳定,什么动静都没有了
宗岁重敲了敲额角。
他最近真是太累了,明天叫李医生到家里来一趟,做个检查。
如果是压力太大的话,他要早点用药物缓解一下。
阮椒甩着手走来走去,很不服气。
那家伙脑回路不对啊,撞鬼了主动去抓鬼手他差点没反应过来,真被他给抓住他现在算是明白了,这几招都没用,回头钻他梦里试试。
至于现在他也不能把一晚上的时间都浪费在这,先去巡街吧。
宗子乐挺关心事情的结果,加上想多跟城隍爷的使者沟通沟通感情,天天都来约人。
阮椒坐在他的对面,说“你那大堂哥跟普通人的想法好像不太一样。”
宗子乐一愣“啥”学长的表情还是比较和煦的,但不知怎么的,他却觉得好像从里面听出了杀气。他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问,“呃,这话怎么说”
阮椒面无表情地概括了昨晚发生的事,说“我在你哥杯子上露出鬼脸,你哥盯着看;我从你哥咖啡里冒出来,你哥一口把咖啡喝光了;我在镜子里把脑袋掉下来,你哥用手去摸那颗脑袋;我让水管里流血,你哥用血继续洗杯子;我从水管里伸出一只鬼手,你哥去抓那鬼手你哥这已经不只是胆子大了吧,他脑子真没问题”
宗子乐干笑。
事实上,他也没想到大堂哥见鬼以后会是这样啊
难怪阮学长会生气了
宗子乐小心地看着阮椒的表情,更小心地问“那你以后还继续去吓唬他不”
阮椒磨了磨牙,说“我去。”
宗子乐明白了,阮学长的自尊心被大魔王刺伤了,所以他决定跟大魔王杠上了。在这样属于顶级强者的争斗里,他这个小虾米最好别插话,如果非说话不可,那么,只要鼓劲加油喊666就好。
他严肃着脸,说“我相信,在学长的光辉照耀下,大魔王迟早会跟咱们站同一战线的。”
阮椒本来还挺郁闷,被宗子乐这么一表演,不禁嘴角一抽。
这种誓师大会的架势是怎么回事
然后他说“你最近也观察一下你大堂哥,我那边有进展了告诉你,你有什么发现也记得跟我说,咱们有针对性地解决问题。”
宗子乐表示“没问题。”
为了打听消息,宗子乐克服内心的恐惧,晚饭后去了大魔王的“巢穴”。
按响门铃后,门自动打开,他抬脚就走了进去。
然而刚进门,他却发现客厅里摆着好些医疗器材,大魔王的家庭医生就在一旁的沙发上坐着,好像正写什么报告。
宗子乐顿时愣了,连忙问“岁重哥,你身体不舒服”
该不是被阮学长吓坏了吧可是不对啊,阮学长明明说昨晚上大魔王的表现太清奇,把他差点气死,是大魔王占上风来着。
宗岁重坐在大沙发上,掀起眼皮说“没事。”
宗子乐赶紧走过去,坐在大魔王一手捞不着的地方。
“没事你把李医生给叫过来真的,我是你弟,你要是不舒服直说啊,要不然,我可让长辈们给你手机轰炸了。”
宗岁重“我最近神经绷得太紧,可能有时候会眼花。”
宗子乐脱口而出“岁重哥你怀疑自己得了精神病”
宗岁重屈起手指弹出颗坚果,正中宗子乐的脑门儿。
“说什么呢”
宗子乐捂住头,愤愤地说“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宗岁重擦了擦手说“这不是一回事。”
宗子乐还是挺担心他的,也不开玩笑了,问他说“岁重哥,到底怎么回事啊”
“我说了,检查过没事。”
“那你怎么突然怀疑起自己了”
宗子乐紧张地看着宗岁重,是不是真因为昨天晚上被吓唬的事儿要是这样
宗岁重想了想,还是把昨晚看到的一切说给宗子乐听了。
宗子乐很尴尬。
呃怎么办,大魔王这是宁可觉得自己有病也不肯相信世界上有鬼啊。这么死硬派的吗学长能杠得过他吗
宗岁重告诫道“你以后别再神神道道的,连我都会在疲惫的时候眼花,长辈们年纪大了就更不用说。你把心思好好放在学习上,高考后如果成绩够不上帝都大学,就给我回去复读。”
高三那是地狱啊宗子乐立马忘了一切,跳起来反驳“帝都的好学校又不止帝都大学一个,为什么考不上帝都大学就要复读”
宗岁重本来微微缓和的脸色,在听见宗子乐的话后慢慢变得严厉。
“男子汉一口唾沫一颗钉,你自己说过非帝都大学不去,那就要说话算话。而且帝都本地的学生考帝都大学本来就比省外容易,以你目前的成绩绝对没有问题,如果你没考上,只有两个可能。”
宗子乐条件反射问“哪两个可能”
“第一个,你心理素质差,考试发挥失常;第二个,你在最后的这段时间里混日子,成绩跳水式下降。”宗岁重慢条斯理地挽起袖子,露出紧实的小臂,“是前者,你需要打回重练,是后者,你还是要打回重练。而不管是哪一种,你都欠揍。”
宗子乐“”
考不上就要挨打是吧大魔王还是这么冷酷。
学长啊学长,教训大魔王的事,就全靠你了啊
考虑到身体健康的重要性,宗岁重暂时放下了手里的工作,晚上刚过十点,他就已经洗完澡躺床上了。稍微翻看一会儿原文书后,他关灯闭眼睡觉。
在没喝咖啡的时候,他的睡眠质量其实很好,不到五分钟就已经睡着。
一开始,宗岁重是没做梦的,睡得很安稳。
然而午夜过后,他的意识却一阵模糊
天空中挂着惨白的弯月,没几颗星星,偶尔飘过的云透着点血红,气氛很阴森。
宗岁重看向脚下,是一条阴森的小道,两边飘浮着很多荧荧的绿光,仔细看去,那些绿光是从荒坟上冒出来的,打眼望去,荒坟处处,一片凄清。
夜很静。
突然间,似有若无的呜咽声传来,似远似近的,听不出声音的来源,但听得久了,就让人有些晕眩,头重脚轻,走起路来飘飘然,深一脚浅一脚的。
宗岁重潜意识里知道,这是鬼哭的声音世界上哪有鬼
似乎是在嘲笑他的想法,在他走过一座荒坟时,坟炸了。
泥土迸溅到身上,宗岁重警惕地转过头,就见一只大鬼猛地从炸开的坟里蹿出,它一身青皮,嘴里吐出长长的舌头,张牙舞爪地朝他扑了过来。
宗岁重一惊,一脚踹去。
什么也没踹中,大鬼瞬间消失了。
下一刻,宗岁重感觉脚踝被什么冰冷的东西抓住了,他低下头,看见一只熟悉的苍白鬼手正紧紧地掐着他的右脚。他试着拔脚,但鬼手的力气很大,没能拔出。同一时刻,一颗惨白的鬼头钻出地面,湿漉漉的黑发在地上拖曳着,顺着他的小腿攀援而上,蛇一样把他包裹起来。
整个过程不到一秒,宗岁重猝不及防被裹住,呼吸间感觉空气越来越少,再这样下去,他一定会窒息。但是他没有失去冷静,双手迅速在头发中摸索,然后抓住一把粘腻的头发猛地一拽
“嘶”
一声非男非女地低呼后,厚重的头发飞快缩回,脚踝上的鬼手迅速松开,这冷冷清清遍布荒坟的景象也好像被人重击的镜子一样,瞬间碎裂了。
宗岁重猛地睁开眼,额头上沁出一层冷汗。
他坐起来快速扫视四周,是熟悉的房间
宗岁重给自己倒了杯温水,喝一口,温暖了很多。
他开始思考。
梦里的情景太逼真了,还有之前在幻觉里看到过的鬼手应该是他太在意自己精神上的问题,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才会梦见类似的情景。
白天李医生仔细检查过,却没有检查出什么,那么可能是目前精神上的压力还没有影响他的健康。但既然夜里也会梦见,就说明绝对不能放任。看来他今天的决定没错,必须劳逸结合,尽量减轻压力,暂时的梦境不用在意,等过段时间精神彻底放松,应该就不会再出现类似问题。
宗岁重觉得这个推测不会错,就放下水杯,继续休息。
果然又做梦了,梦里也重新出现了相似的情景,还是那片荒坟,也再次出现形态可怕的恶鬼。
有了心理准备,宗岁重的表现从容多了,他仔细观察那些鬼怪,并及时跟对方进行争斗。他发现只要在鬼怪出现之后迅速反击,就可以挣脱束缚,如果他先制服了某个鬼怪,该鬼怪就会在下一秒消失,改换其他幻象。
宗岁重很快习惯了无逻辑的鬼怪变化,即使有时候被鬼挂在身上也能顺利反击,五六次后,他的梦境再次碎裂,接下来再没有其他梦境,他安稳地睡到了天亮。
阮椒呼哧呼哧地喘气,用鬼的形态跟宗岁重打了好几架,宗岁重是做梦,可他却累得慌,简直郁闷死了。
那家伙居然跟鬼打架跟鬼打架还那么能打更可气的是,即使跟鬼打架了,宗岁重也没被吓唬住,还盯着鬼观察起来,显然是在找破绽啊。要不是叨逼叨有各种鬼怪参照物可以让他模仿,他肯定要穿帮。
这么看来,入梦也不管用,还得再想别的办法。
阮椒来回踱步,盘算着,宗岁重的意志太坚定了,鬼影之类的根本不能影响他的判断,那么也许只能让他在现实里多多体会,才有可能打破他根深蒂固的认知
算了,今晚还是搞不定,先撤。
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连杠几天,阮椒是绞尽脑汁地想辙,再加上跟宗子乐的各种约见,严重影响了他的打工生活,晚上那看停车场的活儿也请假好几天了。最初的冲劲儿过去后,他有点颓,缓了缓还是继续上晚班了。
还是跟以前一样,阮椒遇见了来泊车的孙梓,在他后面一百米开外的地方,那个长相一看就不是好人但其实相当痴情的男鬼陈金龙,也还是跟着。
在孙梓泊车完、往回走的时候,阮椒无声地跟陈金龙打了个招呼。
陈金龙也回了个招呼,招呼之后,又颠颠儿地跟着孙梓走了。
阮椒没去打扰陈金龙,他想着,陈金龙对孙梓的态度就叫忠犬吧只要能守着就很高兴。
本来人死了以后投胎更好,不过陈金龙的神智正常,也老老实实保持距离,守就守呗,等他什么时候想投胎了再说。
不过他也不太懂,这种毫无回应的爱情应该说是爱情吧,就这么迷人连陈金龙这样的人都抵挡不了,还一副甘之如饴的样子。
如果是自己的话
阮椒撑着脸想了想。
如果是自己,暂时好像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毕竟,他还从来没喜欢过谁呢。
半夜,阮椒鬼魂离体往窗外飘。
但这回飘得不顺利,他的衣角被苗小恒给拽住了。
阮椒摸摸小鬼儿的头,问“怎么啦”
苗小恒抿抿嘴“哥哥,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出去”
阮椒一愣,说“我这是去巡街,要是碰上了要处理的事儿,可能顾不上你,对你很危险。”
苗小恒低下头,但是手指还是攥得紧紧的。
他其实一直挺乖的,可再怎么乖,也还是个小孩子。
阮椒看他这样也反应过来,不禁有点自责。
也是啊,小孩子天天不是关在宿舍里就是关在罐子里,哪能总熬得住呢以前有孟雨在还好,还能陪着,现在就剩小鬼儿一个仔细想想,其实外面也不能说就真危险到那地步,偶尔带小鬼儿出去走走,只要不离他太远,应该也没问题的。
苗小恒第一次跟着阮椒出去,被他用黑旗一卷,开始在帝都各大街道巡逻。这速度堪称风驰电掣,让他是既好奇,又觉得有趣。
来到一个小区前,阮椒停下来,准备带着苗小恒一起进去。
苗小恒又拉了拉他的衣角,说“哥哥,我在外面等你,跟你一起会耽误你工作。”
阮椒皱起眉,不放心地说“你一只小鬼在外面不安全。”
苗小恒露出个小小的笑容,大大的鬼眼亮亮的。
“哥哥你不要担心,我会乖乖的,会躲着坏鬼,也不会跟陌生鬼说话的。”
阮椒很犹豫,他能看出来,苗小恒很想自己在附近转转,要是跟着他,他去哪苗小恒都要紧紧跟着,一点玩耍的自由空间都没有。
眼见苗小恒的小表情越来越可怜,阮椒心软了,拿起城隍印在小鬼儿的两个手掌心各盖一个章,才说“你捏住这两个章子,先别放开。记住,要是有恶鬼要袭击你,你就松开左手,章子能放出神性保护你,然后你马上松开右手,就可以通过另一个章子通知我过来帮你。明白吗你要先保护自己,再给我消息。”
苗小恒用力地点头“嗯我知道了。谢谢哥哥”
看小孩子这么雀跃,阮椒心里更软了,又摸摸苗小恒的头,才独自进去小区查看他尽量快点出来,省得这小鬼儿一个不小心就走得太远了
苗小恒捏着小拳头,慢腾腾地在附近转悠。他是真不想影响城隍哥哥工作的,当然了,他也真的很想稍微玩耍一会儿了,就一小会儿。
小区所在的街道也是挺繁华的,即使半夜过去还是会有一些店面开着,两边的路灯也挺亮的,光线很柔和,又不是太阳光,对鬼魂没什么影响。
苗小恒出生后一直住在小镇,这是第一次来到帝都这么大的城市,来了以后又一直没出来,对帝都早就很好奇了。他现在就悄悄地趴在一些商铺的门前往里看,有时候也会飘上去,看看临街的居民楼房里的男男女女。
在周围飘了几分钟后,苗小恒一跳坐上围墙里探出的大树杈,晃着两条小腿,一边往四面张望看风景,一边等着阮椒出来。
附近星子一样闪烁的灯光,远方绚烂的彩灯,更远处大江上的粼粼水波,每一样都让苗小恒觉得特别美,也特别吸引人。
看着看着,他的目光落在了在夜里匆匆行走的一个男人身上。
即使已经快立夏了,帝都的晚上也还是很冷的,这个男人穿着一身厚大衣,看着打扮没什么问题,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苗小恒却觉得有点不对劲,不由得盯着他看。看啊看啊,目不转睛,但看不出什么来,眼见男人越走越远,他歪头想了想,干脆地朝着这个男人的身后飘去
苗小恒越飘越近,逐渐接近男人两米以内。
突然间,一道光从男人身上迸出,狠狠朝他打了过来
苗小恒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放开了左手他是牢牢记住了阮椒的叮嘱的。
来自城隍爷的神性迅速逸散,一下子就把那道光弹回去,苗小恒捂着没有心跳的胸口,试着往前走了几步这回很顺利,他即使走到一米以内也再被攻击了。
苗小恒有些奇怪,绕着男人飘了两圈,看见他脖子那有根红绳,明白了。
是挂着驱邪的玉佩吧
他又想了想,还是决定继续跟着男人飘。
帝都的巷子很多也很乱,男人钻进其中一条,在里面七拐八弯好几次,搞得人眼花缭乱的。
苗小恒紧紧地跟着,也七拐八弯,一直跟到了一条小黑巷子的尽头。
那里有一间民居,门又破又小,里面的面积却很大。
苗小恒跟进去,小鼻子抽了抽。
很多活人的气味其中好多气味感觉特别干净他的眼睛瞪大,这是小孩子的气味他不知道自己怎么知道的,但就是知道。
不对,很不对
苗小恒咬住嘴唇,原地转了几个圈。
怎么会有这么多小孩子苗小恒跳了跳,悄悄地朝有小孩子气味的地方飘去。飘着飘着,飘到了一间宽敞的杂货间,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杂货,没有小孩子,但气味却在附近。又转了几圈,他趴在地上抽抽鼻子,在地底下这个也难不住小鬼儿,他往下面一沉,就把自己给沉到了地窖里。
苗小恒一跳落地,听见小孩子呜呜咽咽的哭声,立马朝哭声那边看去。
墙角蜷缩着好几个小孩子,白净的小脸上满是泪痕,抽泣着不敢大声。但地窖里远远不止几个小孩儿,总共二十来个挤在不大的地方,手和脸脏兮兮,不敢哭也不敢说话。他们大多穿得很鲜亮的,要么是帝都本地的小孩,要么就是至少小康的家庭带到帝都来旅游的孩子。其中不少小孩的身上都有被掐青、被打的印子,触目惊心的。
苗小恒惊讶地张张小嘴,反应过来了。
“人贩子都是坏人。”
他想起自己以前被绑架的事,那时候他很努力地想逃跑,可惜还是被抓住了。在被杀死的时候,他特别希望警察叔叔从天而降,或者来个超人英雄什么的也行,但是没有人来。他不想这些小孩跟自己一样可怜,他想救救他们。
给自己鼓了鼓气,苗小恒飞快地朝上面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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