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京是一座面积很辽阔的城池。
作为大虞的皇都,它有着其他任何一座州府都比不了的富贵繁华、宽阔雄伟。
城北住着皇亲国戚,城南聚着客栈茶馆,城西酒楼赌坊与精美宅院,东边则是大片的居住群。
这样一来,冬月里寒冷的北方亮起一大片火光,就值得所有路过的行人侧目凝望。
容棠愣了一瞬,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怔然回头,望见宿怀璟眼中的笑意与审视,喉咙本能地发紧,视线不自觉躲闪。
卢嘉熙还在状况外,张大嘴巴看着楼外,半晌才从阵阵嘈杂吵闹中找到自己声音“那是宣武大道的方向”
沐景序神色冷凝,轻轻地点了下头。
那确是宣武大道的方向,再往北一些,便该是皇宫。
他收回视线,望了眼宿怀璟。
他不知道这把火是谁放的,谁都有可能,最有可能的那个人如今正坐在这张酒桌上,垂目望着容棠。
可这怎么会呢
连沐景序都不知道礼部给盛承厉选的宅子究竟是哪一间,宿怀璟是怎么提前得知,并在瞒过巡察金吾卫的情况下放了这么大一把火
思及此,沐景序脑海中忽然划过一张脸,他愣了愣,神色复杂地望向宿怀璟。
宿怀璟至今终于有时间分出一点心思来,跟沐景序对视,不着声色地点了下头,像是应和他的猜测一般。
满桌的菜肴除了卢嘉熙几乎没人动几筷子,风月楼上停止歌舞,鎏金楼里宾客纷探头向远处望。
浓烟卷上天际,百年富贵繁华的宅子如今被一把大火烧毁。
长街之上响起金吾卫铁蹄踏空的声音,聚攘的人群开始四散。
京城陡生变故,宵禁时间提了前,聚餐没用完,便有穿着制服盔甲的士兵进来催人回家。
众人又等了一会儿,直到救火的官兵迅速自长街跑开,他们才各自离开席位出去。
柯鸿雪叫小二拎来了食盒,将没吃完的菜肴全给卢嘉熙打包带了回去,弄得小卢大人一脸莫名,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肚子,怀疑他在学兄眼里其实是个饭桶。
柯鸿雪站在鎏金楼外的拴马桩边,笑着道别“天干物燥,世子爷还是尽快回府得好,以免另生枝节。”
说着他抬眸,意味深长地望了宿怀璟一眼,而后转身,连哄带骗地将沐景序诓上了自己的马车。
几乎是他们刚离开,长街之上便安静了下来,宾客四散,店家打烊,就连夜间最是红火的风月楼也掩上了半扇门。
他们或许不知道具体是哪一家宅子失了火,但那个方向、那样大的火势,不论是谁,轻轻一跺脚都能让无权无势的小老百姓掉层皮。
容棠坐上马车,车厢内燃着炭,季节走到冬月,虞京正是寒冷的时候,宿怀璟替他倒了一杯茶,漫不经心地道“棠棠没什么想问我的”
容棠微微一顿,望着茶盏中晃荡的倒影,摇了
摇头“没有。”
宿怀璟溢出声轻笑,
替他倒了一杯热茶“真的没有吗”
他语调分明一贯的温柔,
没有一点对待别人时会有的冰冷和嘲弄,可容棠就是觉得宿怀璟情绪不太高。
甚至说,他好像有点生气。
容棠莫名心虚。
他的确不想问的,但不问好像又不行了。
容棠抿了口茶,马车颠簸中,宿怀璟还贴心地给他又垫了一张垫子,容棠放下茶杯,抱着手炉,好像在给自己找安全感。
他缓了缓,犹豫着问“你怎么知道烧的是显国公府”
宿怀璟瞧见他那副惊慌失措却又强装镇定的样子,心下无奈地叹了口气,主动补足他的问题“棠棠是想问,是不是我放的火”
容棠“”我到底还有什么要问的必要
系统啧啧了两声他跟你的想法真的是不谋而合啊。
早在刚回京的那段日子,容棠就想过该怎样才能改变这段剧情线,让显国公府不会被仁寿帝赐给盛承厉。
但什么方法都不保险,天道对男主的眷顾,容棠当了两辈子的受益者,他比谁都清楚,该是盛承厉的机缘,无论怎样最后都会落到他手中。
唯一的例外就是宿怀璟。
如果是被大反派抢走的先机,那他们这些男主的幕僚,想的就只能是补救而非夺回。
有时候容棠以现代人的思维看宿怀璟,都会觉得他是一个bug,游戏中脱离程序控制的、有自主意识的nc。
这样一来,所谓的男主和任务者反倒成了游戏玩家,被理应按照剧情线行走的nc玩弄于股掌之间。
但他们又不是这种关系,容棠便不清楚在这个世界的天道眼里,宿怀璟究竟是怎样一个存在了。
他分明比男主更适合当男主,却是为天道所不容的反派角色。
而再回到仁寿帝赐盛承厉宅子这件事上,容棠不是宿怀璟,如今在朝中又没有培植势力与权力,几乎没有任何明面上的方式来阻止。
剩下的就是暗地里的,比如烧掉宅子。
他与系统讨论过这件事的可行性,可就算不提那样大的一座宅子,哪怕点火也需要各处同时开始,才能保证火势迅速起来不被附近的金吾卫扑灭,还有另一个致命的问题箍住了容棠手脚。
你舍得吗系统问他。
容棠不舍得,他不舍得烧掉显国公那座宅子;他更没权利替宿怀璟做决定。
他自己的家如今被人霸占,偌大的皇城,只有长公主府对面的那座宅子还保留着一点他儿时的记忆。
虽然荒凉、至少如旧。
容棠有什么权利去毁掉它呢
可他不敢实施的想法,有人替他做了。
容棠沉默半晌,主动对上宿怀璟的眼睛“所以是你放的吗”
宿怀璟弯唇反问棠棠觉得呢
“你好烦。”容棠实
在是没忍住,小声抱怨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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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怀璟微顿,旋即便笑了开来,大方承认“是我烧的。”
容棠不语,等他的下半句,宿怀璟却歪了歪头,挑着眼睛问他“棠棠不问我怎么办到的”
容棠“”你真的好烦
他哽了一下,只能顺着宿怀璟的问话继续“金吾卫,陈飞。”
这次反倒变成了宿怀璟怔住,顿住几秒,低下头轻轻笑开“我早说你聪明得厉害。”
分明是夸赞的意思,容棠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宿怀璟推了推他“棠棠,往那边去点儿。”
容棠剜了他一眼,还是乖乖地裹着自己的小毯子往车厢另一头让,宿怀璟便顺势也坐了过去,重新铺开一张毯子,搭在两人身上,自己则用脚压着容棠的被子。
暖黄的烛光一照,温情极了。
宿怀璟慢条斯理地解释“端午节那天在长公主府外看见了他,他欠棠棠一个人情,我找到他借此要挟,一座荒废多年的宅子而已,便是不小心走水也不值得大惊小怪。他只需要在我准备动手的时候,确保显国公府周围没有巡查的金吾卫就可以了,于他并没有什么损失,还可以还了救命恩情。”
宿怀璟说完,抬眼望向容棠,问“是这样吗”
他这一问,容棠刚想浑水摸鱼趁势点头的想法凝滞了一瞬,腿上搭了两层毯子,浑身都暖呼呼的,他却一时不知道宿怀璟究竟是什么意思。
车厢内空间紧凑,二人又贴得极近,一点点微小的表情都逃不过另一人的眼睛,容棠抿了下唇,到底没有答话。
他本能地感知到危险。
宿怀璟分明是笑着问他,如孩子般跟他靠拢在一起取暖,可容棠只觉得危险。
他长久不应,宿怀璟反倒不恼,笑道“棠棠,我给你三个问问题的机会。刚刚已经用掉了一个,你还有两个。”
容棠陷入了长久的无声和迷茫,情感上他清楚宿怀璟不会对他做出任何不好的举动,可理智上,按他对宿怀璟的了解,这分明已经是大反派发怒前的预兆。
越是温和,越是危险。
这份危险落到别人身上尚且吓得容棠大病一场,可落到他自己身上,容棠却莫名觉得
危险,但不致命。
宿怀璟在他可控范围之内,自己一个人,生着闷气,像只小鲶鱼。
容棠莫名这么觉得。
他想了想,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宿怀璟“因为那是我表哥家。”
容棠“”
有一瞬间他突然很想说那你还要我问什么
宿怀璟却笑了一下,补充“这是棠棠哥哥想要的答案。”
就如同关于陈飞为什么会听他的命令一般,容棠自己就补足了他的答案,像一个全知视角的看客。
长街愈发寂静,半座城的金吾卫都去扑救那场滔天的大火,始作俑者却坐在一辆平稳前行的马车上,沐着车内檀香,安安静静地看向他的小菩萨。
宿怀璟提醒“你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他好像在暗示什么,可正如宿怀璟刚刚回答的那两个答案一样,每一个问题都有其他更符合逻辑和认知的答案,并非指向性唯一,容棠有些摸不准他到底是不是想要自己戳穿。
他沉默几秒,缓慢开口“你如何知道那座宅子会赐给盛承厉”
这句话不知道哪个字眼戳中了宿怀璟,只见他眸色霎时暗沉,手掌撑着座位,身子向前倾,额头几乎相抵,呈现相当强势的压制姿态。
宿怀璟低声道“棠棠,你问错问题了。”
容棠心下骤然一慌,本能地往后退了些许。
宿怀璟恨恨地盯了他半晌,到底没忍住,低下头狠狠咬向他颈侧。
容棠吃痛,轻轻地“嘶”了一声,随即咬合的力道倏然减轻,如同床笫间的厮磨。
容棠躲不掉,只能仰着头任他欺负,眼睛里都聚了一滩小水珠。
宿怀璟发泄完那点不悦和嫉妒,松开唇,抬起身看向容棠,一眼望见他眸中那摊莹润的水珠,顿时心就软了软。
分明是他强迫容棠问自己问题,到头来他却反过来问
“棠棠,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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