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落地,明舒跳起,喜不自禁地低声欢呼一声。
宋清沼既惊又喜,忙问道“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明舒就将先前和陆徜的推测复述了一遍。
因为那只迷惑众人的袖箭箭筒,及今日众学子都陪同三皇子的关系,所有人的目光都跟着箭筒落在竹林中,第一反应是凶手通过竹林潜入环涛馆,又通过竹林逃离,而忽略了其它可能性。然而与此矛盾的却是他们遍寻竹林乃至花圃,都找不到脚印,因此才把注意力又放到唐离所在的玉松馆。
可另一方面,哪怕谢熙和唐离要杀杨子书,他们有很多更好的时机可以动手,却为何偏要选中环涛馆,偏要选中三殿下带着众人的时机下手还要把箭筒扔在竹林中谢熙与唐离再怎么莽撞愚蠢,也不可能犯如此低级的错误,这背后的原因令人费解,再加上根据陆徜对行凶过程的判断,唐离是凶手的可能性很低,案子到这里似乎陷入僵局。
除非,竹林不是凶手的逃离路线,凶手作案走了另一条路线,箭筒是预先扔在竹林的,只为嫁祸谢唐二人,如此一来,某些疑点才能说得通。另一方面,既然杨子书一早就潜进环涛馆,这便证明这起凶案并非临时起意,那么凶手挑中环涛馆下手必定有深意。于是明舒将小册上的布局图撕下拼成大图,想要找到凶手挑选环涛馆的原因。
果然,她找到了其中至关重要的一环。
所有人都会自然而然忽略的一环。凶手行凶,不是从后面进出环涛馆,而是通过环涛馆旁的建筑物间的间隙从正面悄悄潜入。从祟明堂出来,三殿下的参观路上,还有另外三间馆阁挨得很近,分别是悲海轩、千书楼与听月阁,这三座建筑虽然挨得很近,但轩楼间仍有容人行走的小暗巷,暗巷被藤萝草木所遮挡,从外面很难发现。明舒就在听月阁与千书楼之间的暗巷里,发现了那张手稿。
但手稿的出现,虽然可以证明凶手的作案路线,然而又带来更大的问题。如果凶手是从千书楼和听月阁间的暗巷去往环涛馆,那么凶手是如何做到瞒过外面所有人的眼睛,摸进暗巷,悄悄去环涛馆杀了杨子书
陆徜的提醒,给了她灵感。
一个人的背后肯定是盲区,而若是一群人排成列前进,前方又有东西吸引注意力的情况下,很少会有人会留意背后排的人在做什么。尤其是当时所有人都跟在三殿下后面,服侍殿下的后勤都随侍殿下左右,队伍的尾巴附近没有人跟随,而学子的队伍又很长,站在前面一眼望不到尾。明舒记得非常清楚,参观到千书楼时,三殿下观楼前对联有感,即兴出了对子让所有学子发挥,当时众人的注意力应该全在三殿下与对对子的学子身上,根本没人会注意后面,尤其是最后那个单独站成一行的人,而那个人就是张松。
从千书楼到环涛馆,其实并没多远,而众人在千书楼前停留的时间加上殿下参观书楼的时间,完全够张松神不知鬼不觉跑到环涛馆杀完人回来,而站在他前面的那个人不会发觉,亦或说即便察觉,可张松在很短时间内回来,也会给人没有离开的错觉。
这就是凶手为何选择环涛馆下手的原因,因为只有这样,他才拥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据。
这也能解释,杨子书为何会到环涛馆。这本就是一个圈套,张松是杨子书的朋友,他的提议,杨子书毫无疑心。
听完明舒解释,宋清沼恍然大悟。他们的推测,再加上那张染着血迹的手稿,还有他刚打听回来的消息,所有证据都指向同一个人。
不是唐离,亦非谢熙,而是跟着杨子书的那个瘦小书生,张松。
“可这些依旧只是推测,我们没有实质证据能够定他的罪,还有一点最重要的,陆兄说的,杨子书被刺身亡,凶手身上定然染血,可张松身上并没有,血衣去哪里了那么仓促的情况下,他还有时间换衣不成”宋清沼一针见血指出问题。
“如果他没有换衣呢”陆徜却缓缓道。
二人均是一愣,陆徜便又继续往下说了句话。
明舒瞪大眼“这样也行”
宋清沼也觉匪夷所思“陆兄可确定,万一是误会”
“我也只是推测而已。”陆徜却道。
明舒却咬了咬唇,双眼一眯,坏笑道“怕什么,是不是误会,我们试试就知道了。”
说话间她冲二人勾勾手,贼兮兮地压低声音说了个馊主意。
宋清沼没忍住,笑了。
陆徜亦然。
夜渐沉,山中寒气愈重,崇明堂中庭的穿堂风吹得席地而坐的学子们瑟瑟发抖。被冻得手脚冰冷的学子们开始低声抱怨,没多久,外头就有侍卫端来无数炭盆。
“今日委屈诸位了,只是案情尚未明朗,还得请诸位再留一会。殿下知道山间寒凉,特命人送了炭盆过来给诸位取暖,另外还给诸位备下热饭食,诸位先填填肚子。”赵景然的侍卫统领站在中庭前朗声道,又抬手吩咐侍卫摆放炭盆,挨个送上饭食。
十多个炭盆鱼贯送进中庭,在中庭四周摆开,靠近门口处放的格外多,炭火已经烧得很旺,十几个炭盆一起发力,中庭内的热度噌噌往上爬,尤其近门处的地方,要比别处更热。
热腾腾的饭食也送进中庭,被侍卫打好一碗碗送到学子们手里,竟是加了很浓干姜、胡椒、肉桂等辛辣物的胡辣汤。
许是饿了一天,学子们被折腾得精疲力竭,看到胡辣汤眼都发绿,三下五去二就喝进肚子,已经有人大喊痛快,甚至要求再添。炭盆与胡辣汤的双重威力下,很快就有人嚷热,一边抹着头上冒出的汗珠,一边扯松衣襟用手猛扇。
在这所有人之中,只有一个人如泰山般稳坐不动,连侍卫送来的胡辣汤也不碰,明明额上颈间出了许多汗,却碰也不碰衣襟,仿佛老僧入定。
这人便是张松,杨子书在书院的朋友之一,人长得瘦瘦小小,其貌不扬,独自坐在人群最后,不与人交谈,也没人来搭理他。
“你怎么不喝呢这胡辣汤够劲儿,喝了舒坦呢。”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
张松转头一看,却见身边蹲着陆徜的妹妹。
她也捧着碗胡辣汤慢慢啜着,边啜边和他说话“一天没吃东西,垫垫肚子呀。”说话间她抬手抹抹额头上的汗珠,眨着眼看他。
“喝不惯胡辣汤。”张松忙解释道。
“那可真是可惜了。”明舒遗憾道,把碗里最后一口汤汁喝完,舒服地呼口气,拿着空碗起身,可她起的太急,一不小心就踢到了他身边那碗满满的胡辣汤。
汤水立刻洒了满地,顺着地面蔓延到他压在地面的衣裳上,他当即跳了起来,可臀到腿那处已经湿了一大块。
“唉呀,对不起对不起”明舒慌忙道歉,又找补,“衣裳都脏了,要不我找找侍卫大哥,让他陪你去换一身衣裳”
“不用不用。就脏了一点,无碍。”他马上拒绝,又
退离明舒几步,不顾脏湿的衣裳,再度坐到干净地上,仿佛脚下生根般。
明舒千道歉万道歉地走了,刚一转身,就朝远处的陆徜和宋清沼露出得逞的笑容来。
时间又过了约盏茶功夫,开封府的人终于赶到,全面接手杨子书的案子。
闲坐中庭的书生又等了片刻,终于等到三皇子允许自行离去的命令,所有人均大大松口气,从地上爬起,三三两两散去。
很快,崇明馆外的路上走得人影不见,这时却有道矮瘦的身影窜过,猫进了屋檐下的树丛阴影之中,避过人群往千书楼走去,不多时就拐入千书楼与听月阁间的暗巷中。
暗巷窄小,地上全是乱石杂草,他蹲下身摸黑找着东西,忽然间,前方传来一点光亮。
“在找什么要不要我给你打灯”少女含笑的清脆声音响起,渐明的灯火中,一张如花笑靥慢慢清晰。
明舒提着灯缓缓行来,身后跟着陆徜。
地上那人见势不妙,扭头要跑,可身后也有人提灯而至。
“张松,要去哪里”宋清沼冷道。
两头堵截,张松逃无可逃,只能站直身体。
“你在找这个吗”明舒抬起手,手中是被揉皱后展平的手稿。
张松面色顿变,却强自镇定道“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只是想抄近道回去而已。”
“是吗”陆徜越过明舒与宋清沼一起分头逼近张松。
“你们你们想做什么”张松惊惧地贴墙而站。
“明舒,转过去。”陆徜冷冷一语。
“哦。”明舒乖乖转过身去。
哀嚎声伴着打斗的动静在她身后响起,她闭了闭眼,心里好奇得紧。很快,除了哀嚎外,打斗的动静消失了,明舒咬咬唇,悄悄地转过了身。
一转身,她就撞进陆徜前胸,视线被拦个彻底。
“不许偷看”陆徜道。
明舒不甘心地跺跺脚有个太了解自己阿兄,一点都不好。
陆徜的背后,是剥去外袍与中衣,只留里衣,又被宋清沼反剪双手押在地上的张松。
里衣之上,满是血迹。
巷子外,无数灯火亮起,赵景然的侍卫与开封府的捕快,全都围堵在外。
张松被抓个正着。,,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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