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承林并不知道姜锦年也在场。
他听说郑九钧今晚做东, 宴请了几位业界伙伴,唯独没有通知自己并且千叮咛万嘱咐, 绝不允许别人转告他。
傅承林不幸是那种疑心较重的男人,观察力强, 交际广泛, 对朋友们信任度偏低。
他觉得人性经不住考量。所以他能接受私生活混乱的秘书、吊儿郎当的郑九钧、甚至是声名狼藉的母亲。想当年在美国洛杉矶, 他还参观过科技精英们的“周末盛宴”,一帮硅谷it圈的佼佼者们, 在豪宅里酗酒、嗑药、玩女人。组织者确保每个男人至少能分到两个女人。
几个朋友将白粉递给他, 姑娘们在他面前脱衣服。
他狂奔着逃离室内,开车回家的路上冷静了一会儿, 只觉it圈并不是一块多干净的地方, 从业者们并不都是“死板的理工科书呆子”。
人类决定了职业,而非职业决定了人。
于是,当前这一刻, 他怀疑郑九钧的品格。
他问“郑先生,你带着他们嗑药了”
郑九钧尴尬地吞咽唾沫, 回答道“怎么会,我没嗑过药。就是刚才我一个没留神,事态失控。”
傅承林笑笑,没再和郑九钧说话。他一把拽起了姜锦年,单手搭放在她腰间, 寻思要用什么姿势把她扛回车里。他摸到了潮湿的发丝, 飘散着浓烈而刺激的酒味, 他就在她耳边问“你和别人玩了什么,庆祝泼水节还是泼酒节”
包厢内,壁灯点缀着深灰色墙面,冷光调的阴影交融,墙壁被扭曲成诡异形状。似乎有无数妖怪从裂缝中滋生,魔音乱耳,此起彼伏,嘲笑姜锦年的沮丧和狼狈。
她忽然难过极了。
比没有依靠时更难过。
她的紧张焦灼和高度戒备,持续了几乎一整晚,一面要看顾尊严,一面要捂紧钱包。
或许是酒精作用,她自觉活得太累,亦真亦假道“没什么,我不小心把酒倒在了自己头上。我想回家了。”
灯火昏暗,傅承林侧身挡住她,含沙射影道“你的衣服也潮了,这得多不小心。”他半抬起头,扫视在座所有人“谁有空和我讲讲事情经过”
方才提起“烈酒灌眼”的年轻男子一闷咳,应话道“刚才,芊芊在和姜小姐做游戏,倒了半瓶酒大家都没有恶意,聚会玩玩嘛,朋友们也不是放不开。”
姜锦年已然听不下去。
她走向长桌边,捡起自己的皮包,头也不回冲出包厢。傅承林在她身后喊了一声,她毫无停顿,踩着高跟鞋一路小跑,游荡于酒店边上。
她不准备坐地铁了,她要打车。
夜幕一片漆黑,几盏路灯斑驳,车窗外的景物飞快后退,冷风吹散了她的头发。她尽量忽视了出租车计价器。临到最后,司机和她报价,她从包里翻出两百多块,暗叹还好,还付得起。
常言道屋漏偏逢连夜雨。
当晚,小区的电梯坏了。姜锦年费力又辛苦地爬楼,深感七厘米高跟鞋是一种酷刑,当她好不容易回到家里,她一下子就栽倒在了沙发上。
许星辰坐在她身旁,边吃泡面,边问她“你怎么搞的一身酒味”
姜锦年把整张脸埋进枕头,瓮声瓮气道“我被一个女人泼了酒。”
许星辰捧着一碗老坛酸菜面,喉咙发紧,嗓子微涩“泼酒怕是得了公主病哦。”
辣酱融入汤汁,面条被她吸溜出声。酸菜的气息弥漫在客厅中,姜锦年宛如咸鱼般纹丝不动。许星辰见她可怜,顺毛摸她的头发,接着一串连珠炮“有没有别人在啊那女的是啥人,周围没人管吗你要不去投诉他们酒店,我很擅长这一套,我帮你投诉。”
姜锦年的心情逐渐平静。她听见窗外风声微动,树叶沙沙作响,楼上的邻居拖动了一把椅子,隔壁的夫妻正在训骂儿子,那小男孩又忘记写作业了。
生活与往常没什么不同,她理当看开些。
许星辰紧挨着她,嘴里碎碎念个不停。姜锦年打断她的话,开口道“没过多久,傅承林也来了。”
许星辰懵然道“你没让他帮你出口恶气”
借助男人的权势与地位,达到自己的报复目标,让姜锦年联想起一个词“狐假虎威”,亦或者“狗仗人势”。她和傅承林是什么关系
同学关系。
真好笑。
“我又不是十八岁,”姜锦年扭过脑袋,目光空空望着她,“就算我让他们给我道歉,被我灌酒,那是看在谁的面子上是傅承林,不是我自己。”
许星辰没有绕过那个弯“有区别吗”
姜锦年摊平手掌,摩挲枕头的侧面“当然有。就等于给自己埋一个定时炸弹还是上学的时候快乐一些,考试比较公平,同学们不知社会险恶,没被算计过,也没有受过气。”
许星辰丧失了吃泡面的盎然兴致。
她把饭盒扔在茶几上,跑去厨房,洗了一碗圆滚滚的红色小番茄。姜锦年和她分食水果,她掏出手机固定于沙发,右手食指不断往上拨弄,原来是在看网络。
姜锦年偷瞄一眼,问她“什么啊”
许星辰煞有介事道“不管它叫什么名字,核心都是突出金钱、地位、颜值、武力值、性能力等等优越性。现实太残酷了啊,我要从里获取慰藉。”
姜锦年点头“给我也推荐一本。”
此话一出,她又想起今晚错过了交易所报告,并没有时间休闲娱乐。她只能返回卧室,打开笔记本电脑,继续加班到深夜凌晨。
次日早上八点,姜锦年第一个抵达办公室。她快速浏览财经新闻,帮助罗菡为今早的竞价工作做准备。等到当日股票开盘,罗菡看中的四平购物进入了估值区间,她直接就去下单了。
姜锦年留在办公室,收集了几份研报。
她的一位同事蓦地出声“我和债市那边的哥们吃了一顿早饭。他们组开始半年考核了,表格已经交到经理手中,咱们这边也快了。”
这位同事名为高东山,工龄长于姜锦年,但是没做成基金经理助理。他仍然是一个部门研究员,而且本年度举荐的证券没有一个被公司纳入股票池。
午餐的饭桌上,罗菡偶尔会提点他。
他稍有长进,依旧没摸着诀窍。
姜锦年却暗想他不怕风险,敢闯敢拼,兴许适合做私募。
高东山被她注视一阵,心里头有些不好意思。他回到座位专注本职工作,上午还跑了一场行业推介会,十二点多返回公司时,恰好赶上大家伙儿一起吃午饭。
高东山端着一盘牛肉盖浇饭,坐到了罗菡的左边。而罗菡正与姜锦年说话“昨晚你们的聚会还愉快吗”
姜锦年用叉子戳起一根花椰菜。她手指一转,唇边笑意隐现讥诮“愉快,非常愉快。我见到了静北资产的郑九钧先生”
罗菡忙着拿筷子挑鱼刺,一时没注意姜锦年的表情。
她剔好了一块鱼肉,才问“傅承林去了吗”
姜锦年道“他最后出现了。”
罗菡了然“那他是临时赶来的。”
姜锦年说不准傅承林的目的,也就没搭话。
罗菡便拿餐巾纸抹了一下嘴,迂回曲折道“有几个2项目的综合评级不错,他们公司在组织联合调研我们收到了邀请,静北资产也要参加,你问问傅承林现在是什么态度”
她们二人说话声音偏低。
大厅里餐具敲击瓷盘,碰撞声不曾间断。姜锦年听得清楚,答得含糊“嗯,好的。”
高东山以为她俩又在谈论股市或者债市。他便感叹了一句“我们基金的排名跌了两位,今年在公司里是中游水平等到十一月份,电商金融服务的a上架,咱们的这些内部情况,每时每刻都要向使用a的客户们汇报吗”
“是啊,”罗菡笑道,“规则都是领导要求的,你改变不了,就只能遵守。”
姜锦年深以为然。
但她恐怕完成不了罗菡交代的任务。
傅承林还不知道自己被姜锦年惦记上了。傍晚六点多钟,他斟酌着给姜锦年打了一个电话,用的是第一次拆封的新号码。
姜锦年接听后,傅承林问“你现在心情好点儿了么”
她不吭声。
傅承林握着方向盘,车就停在姜锦年公司楼下。他今天没带司机,因为他要说的话,不适合第三方偷听“昨晚你走得早,没听见他们发自内心的道歉。郑九钧保证不会有下一次,他最近闲的没事做,那一巴掌你扇得好我也应该说声对不起,给你添了这么多无厘头的麻烦。”
姜锦年刚一离开大厦,就发现了傅承林的车。
她干脆挂掉了电话,走过去,站在车外,道“不关你的事,你什么都没做。”
傅承林让她上来讲话。她拉开车门,坐在了副驾驶位,这辆车就开始缓速行驶,驶向前方一片未知区域。姜锦年问他要去哪里,他竟然回答“跟我走,去我家。”
姜锦年没拒绝,只是调笑“为什么要去你家”
他认真道“我有礼物送你,不能亲手带过来。”
姜锦年面露狐疑“什么东西活的”
傅承林觉得女孩子太聪明不一定是好事,生活中可能丧失一些乐趣或新鲜感。总之,他用一个姜锦年已经猜到了的理由,将她本人骗进了家里。
正门一开,姜锦年一眼瞧见了一只趴在角落的橘猫。她沉思良久,叹气道“房东介意我们养猫,所以我一直没养”
傅承林住在一栋别墅里,客厅的天花板很高,边沿处镂刻了一层大理石浮雕。那只猫正在用爪子使劲挠墙,可惜墙壁质地坚硬,猫爪根本就抠不出什么。
傅承林忽略了宠物猫的调皮。他蹲下来,抚摸猫的脑袋,又说“我有个妥善的解决办法,你可以把这只猫养在我家,想它的时候,就过来看看。”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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