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九钧想起来什么, 问道“承林, 你家酒店上市计划进行得如何了”
傅承林说“正在重新筹备。”
郑九钧抬高左手, 握住另一只手的指节, 道“上周五是黄道吉日,我和家人去寺庙烧香我外婆和姨婆都信这个。我许了三个愿。最后的愿望是帮你许的,保佑你们公司正常上市。”说着还有些不好意思,他腼腆地笑了下, 脊梁骨远离椅背,坐得更直。
黑色皮椅微微转动,傅承林面朝着他,诚心诚意道“谢谢。改天我们一起去还愿。”
郑九钧的鞋底一扬,踩住了一张高脚凳。他略感放松, 神情中透着洒脱“不客气。”
傅承林又问“你看过年底盈利分析成绩表了么”
郑九钧挠了挠鼻子“看过。”
傅承林似笑非笑地勾起了唇角,平视着郑九钧, 叫人捉摸不透。他这副模样最是高深莫测, 语气还相当温和“老兄, 到时候我得麻烦你,把分析表的结果反馈给新客户。行么”
郑九钧拎着外套, 站起身, 亲自揭露谎言“抱歉, 我最近忙得焦头烂额, 分析表还没来得及看。今晚我赶两个场。回家要是有空, 我一定看。”
傅承林反而说“没关系, 不急, 先忙你的事。”
郑九钧拍了他的肩。
今日气温偏低,风大,霜降,冻得鼻腔难受。
郑九钧正要出门,不过他衣衫单薄,围巾都没系一条。他从小就不怕冷,体格十分强健,聚会上也玩得开,嬉笑怒骂不拘小节,爱喝酒,更爱打牌。
早些年他还喜欢一掷千金。现在,他开始挣钱了,竟觉得一毛一块都来之不易。他仍然愿意给亲朋好友们花钱,对自己呢,反倒是抠门了一点儿。
有人笑话他“商人脾性。”
他回答“什么叫商人脾性多合计,多计较,那都挺好。”
郑九钧傍晚五点多钟赶赴一场聚会。来人基本都是潜在客户,也有几位熟人包括纪周行,温临等等。纪周行正在参与“韦良连锁酒店”的io项目,与公司团队一起,辅佐这家酒店上市。
纪周行连续熬了两晚通宵。
他刚一入座,就拿出一盒烟卷。
温临的秘书帮他点火。
那位秘书是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堪比杂志上的平面模特。她入职时间不长,为人世故老练,一看就是在社会上混过的,分寸拿捏很到位。
纪周行问她“你跟了温临多久”
秘书笑道“半年啊,您是不是眼熟我”
纪周行吸一口烟,低头浅吞白雾“温临最近在做什么呢”
秘书瞥一眼老板,才说“我也不知道呢。我负责简单的日常事务,难一些的工作,我暂时还应付不来。”她双手端举着酒杯,娇娇然倾斜,与纪周行碰了一碰,调侃道“纪总,我自罚一杯酒。”
烟灰落在茶几上,纪周行咳嗽一声,换了个杯子盛酒。
他半支着脑袋,头晕胸闷,略感身体不适。
秘书小姐原本是逢场作戏。但她扭头一回神,发觉纪周行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安静趴窝于沙发角落,她忍不住暗中感叹颓废忧郁的美男子。
温临眉梢一挑,附耳对她说“让开。”
秘书忙道“好啊老板,您坐这里。”
温临挪动位置,轻捶纪周行的大腿“要睡回家睡,别在公共场合装死。”他完全是出于好意提醒。他猜测今晚姜锦年也要出现,但他的预感并不正确。温临找来找去,只见到了一个郑九钧。
郑九钧喝了两杯鸡尾酒,丝毫不显醉意。
他踱步而至,指着纪周行,问道“老纪瘫了”
别人还没有回答,郑九钧随口念“呦,姜锦年怎么来了”
纪周行缓缓坐起。
他扶桌站立,走动一步,又朝门口望了一眼,方知自己被诓骗。他现在正处于极端的疲惫困倦,有些神志不清,恼羞成怒,连招呼都没打一声,直接掉头出门。
温临喊他“纪周行”
他凛凛一甩外套,不耐烦道“我回去补觉。”
温临讪讪摇头“他以前最看重风度。”
郑九钧坐到了旁边,发问“他最近工作不顺”
“现在是十一月,”温临掐指一算,堪破天机,“纪周行要是没和他老婆闹矛盾,十一月就办婚礼去了。他上半年问过我,十一月有空没有空就去给他捧场子。”
捧场子
这话不中听。
郑九钧莫名反感,道“人家姑娘早跟他分手,不是他老婆了,那幅深情模样摆出来给谁看他不是没人要吧。”
温临一笑,耸了下肩。
郑九钧拢他肩膀“我们几人,在商言商,别谈女人的问题。”
温临却道“我没做过金融,咱俩谈什么生意”
郑九钧保持着热情“你对投资有兴趣不”
温临思索一会儿,摇摇头。他竟然吐露“我就爱把钱存在银行,搞几张存折、存单,没事数数利息玩。”
郑九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温临抿一口酒,靠近他说“你挂念我的财产,倒不如挂念你自己。我听人讲,你那个合作伙伴的精神状况不稳定,去年还飞美国治病他妈妈犯下了诈骗罪,搁现在没出狱,犯罪基因能不能遗传他还撬了纪周行的墙角,看人老婆长得漂亮,有几分姿色,他说抢就抢。我这种烂人,都知道不能招惹有夫之妇。”
郑九钧笑骂“挑拨离间呢温总。”
温临仰头咽下一口酒,杯子翻转,酒水一滴不剩。
温临语重心长地嘱咐道“全球的私募基金和小型投资公司起码有千千万,凭什么挣钱没有本金和客户,哪来几十亿几百亿的现金流。傅承林对你的重视程度不够,明明你才是你们公司站稳脚跟的基石。”
郑九钧垂首,抚摸自己的下巴。
须臾,他指点温临“你的比喻不对劲。我和傅承林就像两艘船,齐头并进,既能捞鱼,还能挡风遮雨。我要是一个人走,早被你们这种专家劫持上岸了。”
他笑得毫无芥蒂。
继续与温临喝酒聊天。
温临只顾着与郑九钧打太极,一时忘记了纪周行。他更没注意到,纪周行把手机落在了包厢里。
夜幕深黑,冷风嗖嗖狂吹。
纪周行头重脚轻走在街上。他没带钱包,找不见手机,顺着街角打转绕圈,拐进一条巷子胡同,不幸迷了路。他知道这条街的名字是“簋街”,吃喝玩乐一条龙服务,红黄光色璀璨明亮,照得四处人影幢幢。
可是,临近的深巷中,甚至没有一盏灯。
黑暗漫无边际,而他困乏无力。
他一步一步走啊走,停不下来。现实景象与脑中幻想交汇融合,他一度分不清什么是虚构,什么是真相等这票干完,就不做投行了他暗叹。
前方灯光一霎恍惚。
纪周行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砰然一声撞击,剧痛击碎了感官。鲜血从鼻腔中涌出,溅他一手,他半卧在巷道的石板路上,看着更多的血液挥洒一地,遍布砖块缝隙。
汽车喇叭滴滴地响,驾驶座跳下来一个中年男人,骂道“妈的,大晚上走夜路,见车也不躲,你找死呢”
纪周行一咧嘴笑道“没找死,我活得最认真了。”
肇事司机不敢甩下他,到底还是负起责任,连夜把纪周行送往了医院。他的思维还算清醒,由于痛感强烈,冲淡了躺倒休息的意念,他跟医生护士聊了几句,人家就问他“家属呢”他报出父亲的手机号,又说“还有这个号码,你们帮我打几次拨通为止,就说我快死了,看她有什么反应,能不能赏个脸来医院见我最后一面。”
肇事司机紧张地问“小伙子哎,你干嘛想不开咒自己啊”
纪周行道“你帮我拨通,我考虑不收你医药费,一毛钱不收。”
司机马上行动。
三分钟后,姜锦年手机铃声响起。
恰好她待在傅承林家里。
昨天晚上,傅承林被姜锦年勾起兴致,难以纾解,最终一个人拎着塑料袋走了,到家还洗了个冷水澡,姜锦年觉得他好可怜。她今天就积极主动跑到他家中,提前做好了饭,等他下班。
傅承林刚一进门,姜锦年立刻迎接道“老公回来了。”
她接过他的公文包,取下他的外套,挂在某一间衣橱里。
他们养的那只猫“喵喵”叫了两声,跟随傅承林踏入餐厅,姜锦年盛一碗汤,问他“今天就不喝酒了,好不好”
傅承林按下开关,展开一台隔层酒柜。
他提议“你可以把酒全部收走。”
姜锦年否决道“不要,管得太严,你会不高兴我可不想跟你吵架了。”
傅承林朝她伸手“过来,坐这儿。”
姜锦年偏要坐在旁边一把椅子上。于是,傅承林搭住了姜锦年的靠背,连椅子带人一起拽向他,直到她离得非常近,他抚着她的脸吻了吻,像在表扬她的体贴懂事。
她给他夹了鸡腿“新式做法,你吃一点。”
他咬了半口,肉质鲜嫩,果然入味。
姜锦年又敲开一只螃蟹钳子“还有清蒸蟹,很好吃,我尝过一块螃蟹是阿姨下午才买的活蟹,放在调料汤里,上锅煮熟。”
她把钳子里的蟹肉挑出来,装在瓷碟里,再递给傅承林。
傅承林一边默然进食,一边听她介绍。她为他花费的心思,完全体现在了餐桌上。他想着吃饱了饭就把姜锦年拐进卧室可惜一个突如其来的电话打断了他的计策。
陌生号码一共显示了三次。
“谁呀”姜锦年道,“我不认识。”
她按下了免提。
电话里的人语气急促“纪周行快死了,你能不能见他最后一面啊”
姜锦年眨了眨眼睛,道“不能,不好意思。”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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