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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辞久和段少泊一起祝贺顾永林, 两人都是语气真挚,笑容灿烂,任谁看了都知道他们是真的打从心里替对方欢喜。同听了那流言的其他人顿时在心里点了点头, 别管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辞久主动坦然的去道喜, 为人就算是大方坦荡。
可顾永林呢, 他倒是转过身来受下这一礼了,可是脸色依旧阴沉沉的, 他甚至没回礼,就跟上官一样,坦然的点了点头, 就转过身去了
这下其余士子可就都在心里给他打了个叉, 顾永林太小肚鸡肠了。
顾辞久看,名声有了
段少泊大师兄敲棒
系统
面见了太宗,众新科进士打马游街。
这是大多数士子一生中最显赫和荣耀的一刻, 从此之后,很难再有一次会让全岐阳百姓一起欢呼雀跃的前来围观。即便是未来位极人臣,封侯拜相,除非是想篡位, 又或者立下了不世的大功劳, 但那几乎是不可能了。
按理说这个游街虽然是全体进士的游街, 民间直接就称呼为状元游街,状元也是骑马走在最前头的,一开始顾永林也是兴奋和得意的, 可是没多久他脸色就越来越不好看的没人看他
一开始只是感觉,因为两边百姓看的都是一个方向,但眼看着他走到了跟前,老百姓却都扭着脖子朝他背后瞧。且他们嘴巴上的呼喊声,都是“榜眼好文气啊”“探花郎好俊俏啊”
更丢脸的是路过酒楼和茶馆的时候,二楼的窗户打开,一群衣衫鲜亮的女郎趴在窗户边上,有胆子大的大半个身子都探出来。等进士们经过,鲜花、香包、络子、手帕等等小物件下雨一样的朝下落,就是都完美的规避开了顾永林
若单纯因为顾永林年纪大了,可是后头进士里也有跟他年纪一般的,人家一样的得了许多的礼物。
并非是谁特意恶整顾永林,毕竟就算是皇帝的命令,老百姓怕是也没这么整齐划一的,更别提太宗还没这种闲心。
只能说顾永林倒霉,他后头的段少泊和顾辞久太惹眼,段少泊虽然依旧是寻常长相,可他身上的气质太过出众,那是他修仙一生再加上埋头研究作为饱学之士的一生酝酿出来的,旁人看见他就觉得做学问的人该就是这个样子的。
而探花郎顾辞久是按照大魏的规矩,唯一一个簪着真花的状元郎帽子上插着的都是金花古代男子多有簪花的习惯,尤其文人,牡丹、菊花、芍药、海棠这大朵大朵的花不管老少丑俊都朝脑袋上簪,自然有人压的住,有人压不住。顾辞久属于那种压得住的,且鲜花映人,相得益彰。
顾辞久太显眼了因他长久和段少泊在一起,两人的气质是相融的,注意到了顾辞久,就不会忽略段少泊。在他们后头的人尚且能让老百姓回国味来,重新关注,这走在前头的状元郎顾永林可不就是被忽略了吗
顾永林忍不住双腿连夹马腹,他们这游街,为防万一,马都是让军士牵着的。那军士自然是不能让这马走太快的,这马就难受得跺蹄子,甩脖子。顾永林干脆一弯腰,把缰绳给抢了过来自己让马小跑着走了。
他这一走,其他人都愣了。
“跟着吗”有人小声问。可是一看顾辞久和段少泊还在前头左边招招手,右边拱拱手,其他人也都安下了心来。
这是他们荣耀的一刻,做什么要因为别人的作为,让自己的荣耀不完满呢
可这终归是有点膈应的,有人低声念叨“那顾永林是什么东西真把雍州顾家当个玩意了”
这进士中可有十七名都是世家子弟寒门的比预计的点中的多和他们中某些人的家族相比,雍州顾家还真不算是什么玩意。
有老成持重摇摇头,劝道“那顾永林大概是读书读傻了,中了状元又高兴得有些癔症了,总归大家都是同科出身,体谅些。”
议论了小片刻,大家才重新投入这场自己的喜事之中。
等到他们意犹未尽的重新回到了宫门口,顾永林早就等在那了,且他的眼神,不管是看谁的,都是阴森森的。
“欠你钱了啊”有人低声嘟囔。
莫说是世家子弟,就是相对来说行事更稳重的寒门子弟,这时候也不高兴了,甚至有人还下意识的在腰间摸了摸。
大魏的读书人上阵杀敌也不是孬种的,许多人有着一副血性暴躁的脾气,这要换个地方,那怕是就要抽刀子砍人了
不过没刀子也没关系,他们有拳头,已经有人开始撸袖子了。
幸亏有太监出来,带他们进宫了,这是要吃琼林宴了。那袖子撸起来的又给抖下去了,就算是外放的也没那么快外放,想揍顾永林无需急于一时,等过些日子套他麻袋打得更痛快
总算琼林宴上没出什么大事,顾永林再怎么被糊了脑袋总算是知道不能当着太宗的面甩脸子。
新科进士们今日放浪形骸是能够得到最大限度的宽容的,即便是喝醉酒撒酒疯,皇帝和老大臣们也只会摸着胡子笑。所以,琼林宴散了的时候,大多数人都喝醉了,让太监三三两两的驾着送出去。
顾辞久和段少泊没喝醉,能自己走,不过也有太监跟着给他们带路。可走着走着,两人脚步停下来了,顾辞久指了指进来的方向,问“这位公公,咱们这方向不对”
太监拱拱手也没卖关子“那边确实才是出宫的地方,但陛下要见两位新科进士。”
“陛下”两人对视一眼,还以为是太子,却没想到是太宗,“劳烦公公了。”
“为陛下办事,应该的。”
三个人就再没说什么了,知道太监把两人带到一处小偏殿,果然太宗就在那等着。两人见礼,太宗赐座,打头第一句就极其直接的问他们“你俩有想去的地方吗”
段少泊懵逼这是知道咱们与太子交好,所以照顾一些
顾辞久同懵逼大概
“你俩无需多想,虽说让你们去什么地方那是朝廷做主,但我们总也得问一问的。”
顾辞久段少泊“”是吗所以就大半夜的把人叫出来问这解释让人根本就没法相信啊。
顾辞久答“陛下,若非得说我二人想去什么地方,那就是我俩想去挨着的两个县。”
“挨着的”
两人一起道“挨着的。”
太宗想了想最近的传闻,心道,原来并非空穴来风,而是确有其事,他又问“就这点要求”
两人越发疑惑了,段少泊道“能立功的。”
太宗一怔,继而大笑了起来“这想法就有意思了,做官的谁又不想里立功呢毕竟立了功就要升官。不过你二人可要知道,这有功劳可立的地方,也都有难处或风险。否则,这功劳早就让旁人立去了,如何还能轮到你们呢”
“臣等知晓。”
见两人并未因他的大笑而慌张,反而极其的坦然,太宗点了点头“好,朕知道了,你们俩回去休息。”
他们来稀里糊涂的走了,却不知道,太宗做这些完全是出于对他们俩的弥补。
原来,当初殿试大臣们将前三甲的卷子拿过来让太宗过目,顾辞久本来该是打头的状元。但是,看到顾辞久的名姓,知道太子认识他,两人还交往得不错,太宗作为一个父亲的羡慕嫉妒恨突然就涌出来了凭什么我儿子瞎了眼睛如今好好的太子都当不了了,这个小子却要走上人生巅峰
不过太宗还是有理智的,且他知道顾辞久是真的有才,不愿毁了这个有才之人,所以只是很克制的恶作剧了一下,把顾辞久的卷子从状元换为了探花。
到了今天,太宗终于是彻底接受了太子目盲的现实,甚至对顾辞久还有点小愧疚,且与他们关系颇深的魏家也与太子关系密切,日后这两个孩子若是能依旧与太子交好,也是太子在朝内的臂助。
顾辞久和段少泊不知道皇帝的心思,莫名其妙的回了客栈,不几日,新科进士们的官位下来了。
他俩都是县令,且同在一州,斛州。
顾辞久是凉山县的县令,段少泊是泞水县,且两地挨着。
两人得了任命,还有一个月的回乡假期,算起来四个月内到任就成。不过两人还是赶紧收拾行李,准备出发,因为这要是真的卡着时间到斛州,那可是就要入冬了,反而不好上路。
东西刚收拾了两天,突然有人前来邀请,说是“故友相约”。
这些日子各种前来邀请的人络绎不绝,不过自称“故友”的还是头一个。顾辞久和段少泊暗道一声来了,坐上了来人的马车。马车也没出多远,拉着他们到了岐阳南边的一处宅院,带着两人到了花厅。
一看见等在那里的人,系统先松了一口气太子。
太子听见声音转过头来“家中有事,到今日才能来向二位贤弟贺一声喜,还请二位贤弟莫怪。”
他举止自然,眼睛虽然有些无光,可若不细看根本看不出不妥来。
自上次一别,时间也有一个多月了,这点时间可一点都不算长。太子失明也差不多是这么长时间,他却已经能适应和调整到这个地步,真是不容易。
段少泊道“赵兄的事,我俩已经知晓。如今见到赵兄,只觉得佩服欣喜,如何有怪”
“”太子先是疑惑,想这两人是不是把自己跟别人搞混了,继而想到当初刘雪娘曾经与他说的,他俩怕是已经知晓了他的身份了,顿时生出了几分感慨,还有点小窘迫,坐在那竟然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赵兄备下的酒菜可真是丰盛,既如此,我俩就不客气了。”顾辞久抓起筷子,已经下筷了。
酒菜是丰盛,而且都是少汤水、零碎的,每一道菜要么是小块,要么是比较大的片,很好夹的那种,显然是照顾了太子。
三个人推杯换盏,攀谈说笑,却又与往常无异,太子甚至再次怀疑起来这俩到底是真的知道了他的身份,还是认错人了
直到两边差不多吃完了,顾辞久突然道“殿下可曾想过改个名字”
“啊”这时候的太子,和某些时候的系统突然同频了这话题跳跃得也太快了点等等他刚才称呼我什么所以,果然是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了知道了还那么坦坦然然的跟我吃饭喝酒既高兴可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小生气啊。太子一时间脑子里有点乱七八糟的,下意识的回问,“改名”
“是,因陛下的那道圣旨,殿下目疾之事已经天下皆知。外边关于殿下的传言颇有些不好听。”
顾辞久这话,说得太子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是看不见,这是激动之下的下意识的反应。顾辞久说的是大实话,但是这种话换个脾气暴躁的,虽然是不能立刻把你拉下去砍了,但也会挥袖而走,从此你就要与太子结成死仇了啊
幸亏,顾辞久和段少泊还是知道给人一点思考的时间的,他们没继续多说,而是依旧小口小口的吃着菜。
太子坐在那呆了半晌,总算明白过来一个问题,这两位说这些话,本质上还是因为知道了外边的不利情况,想给他出谋划策。
太子也知道外头的传言,太子妃虽然不忍心,但太宗和皇后都没有隐瞒他。因为从小这地至尊夫妻的教育方式就是这样的,太子知道他不能因为一些话不好听就不听,否则等到出了事,那就必定是大事。
像是如今,即便因为太宗的圣旨,让他稳住了太子之位,可众人在震惊之后,很多人都在议论,说这事是他和皇后进言的,太宗与皇后恩爱非常,又疼爱太子,于心不忍才会下了那样一道前所未有的圣旨。
他请辞太子之位就是怕出这种事,结果,现在把他的母后也给拉进来了。可是,太子还不能再请辞了,因为从圣旨中,太子看到了他的阿父对他的期待与爱护,就像当初阿父把还是个孩子的他立为太子一样,现在他的阿父正用这种方式继续支持已经瞎了的他。
世人都说皇家无亲情,史书上多少骨肉相残的事情,那他就得拼尽一切回报他的阿父。
上回为了郑重所以叫了阿父父皇,好像阿父这些日子以来都挺难受的
太子这边自责得有点走神,那边两人一看,这桌上都快吃得没菜了,顾辞久当即咳嗽了一声“咳咳”
太子回过神来,才想起来正事“这本宫还是不知道,当今的情况,与本宫改名有何联系”
顾辞久答“这两件事是没有联系,但改名却一向都是来表志向的。”
“志向”太子沉思,继而恍然大悟,“正该如此多谢两位贤弟”
外边那些传言,主要问题还是担心阿父离开得太早,到时候太孙太小,他以此为原因自己上位而他作为一个瞎子,上位之后要不了多久就要成为旁人的傀儡,这个傀儡直指皇后出身的孙家与太子妃的娘家赵家。
虽然,就算他做了太上皇,皇太孙继位,他也一样有权力参与朝政,可毕竟是隔着一层
“这也是我等一拍脑袋想出来的法子,到底是否有用,还不知道。”顾辞久道。
太子笑,多多少少是能有一点用处的,总比什么法子都没有强。
太子兴致上来,又叫上了几个菜,之前太子是很克制的,酒没喝几杯,这次却算得上是开怀畅饮了,他喝酒也不上脸,眼睛反而越发的有神。顾辞久和段少泊都没发现他喝醉了,结果那边两人低头吃了一口菜,再抬头,他就趴桌子上不动了
主人都这样了,客人自然只能告别。
顾辞久和段少泊回到家的转过天,有人送了重礼来,递上来的名帖竟然是太子本人的其实名帖才是最重要的礼物,正儿八经的太子党都不一定有的宝贝。
又收拾了两天东西,两人出发前往了斛州,半路上,笑呵呵的刘伯跟着双黄车马行的人马来了,这支队伍是准备到斛州建立分行的。
大魏的规矩,赴任的县官应该先到州府跟太守见一面,登记一下,然后才能前往自己的县城。然而,斛州的太守,宁斌,是个常年带着人马在外头跟盐戎人互殴,把“家里”的事情都交给都督范左晖的彪悍文人。所以斛州整个就是文武倒吊,他们到的时候,宁太守又出去砍人了,只有都督见了他们。
范都督长了一张刻板的国字脸,也是够高大的,手伸出来,虎口上厚厚的一层硬茧子,不过他的皮肤比寻常的武将白了很多,眼睛下面还有明显的黑眼圈。看看他书案上一摞摞的公文,就知道这怎么回事了,常年在室内处理公务,不这样才怪了。
范都督跟他们会面的过程很短,没有官样的叙话,也没有留下吃饭,连杯茶都没叫。只是验看了他俩的公文,又把两摞公文交给他们,就让他们走
“对了,你们来之前,应该是已经知道,上一任的凉山县和泞水县的县令是怎么死的了”
“是。”顾辞久道,“凉山县的县令是让狼咬死的,泞水县的县令是活活饿死的。”
“哦竟然还让你们查到真实的死因了,不错,不错。”范都督笑了,因为斛州上报的是说这两人都是死于盐戎人之手,不过真实情况也报上去了,上头都知道,明白这是为了让这两人的死法对外显得好看一些,显然上头的人也是同意的,“既然如此,那就好好干把,可千万莫要重蹈覆辙。”
“是,大人。”
话说,凉山和泞水各自的前任县令,具体是怎么死的呢
那首先得说斛州整体的状况,大魏立国也有快六十年了,尤其是最近的二十年,与百姓休养生息,大多数地区的人口都有增长,可就是斛州,人口年年打底,偏偏斛州的面积,在大魏的诸多州里排行能稳稳的进前三。
这就导致,斛州的大多数地区,狼比人多,老虎、豹子每年也都有商人的事件,像是熊和野猪这种喜欢跑下山的野物那就更多了。
最近这几年,甚至被野兽所伤的百姓,比让盐戎人所伤的更多。
作为一县父母,遇到这种野兽,自然是自己撸袖子上结果凉山的上任县令,遇到了大队的狼群,虽然最后成功杀狼而归,可是他最终还是伤口感染而死。
至于泞水县令的死因,就是困扰斛州的另外一个问题了土地收成不好。
斛州的冬天比较长,本来能耕种的时间就比其他地方短暂。又常有盐戎人前来劫掠,他们一来,老百姓更不能安稳耕作,于是收成就少。收成少,税少,百姓也吃不饱,来年更没力气耕种土地,这就是个恶性循环。
上任泞水县令精于农事,觉得水稻是南方的作物,小麦和高粱是北方的,他们这更北的地方,理当有一种适合自己的作物。就想找一种适应这里的土地,能产出更多食物的作物。
他做了一个尝百草的神农,结果,不知道吃了什么毒草,整个脸还有喉咙都肿胀了起来,吃不进去东西,活活把自己饿死了。
这两个人,都是值得敬佩的人。
离开斛州的州府金戈,两人前往任地,正好是先到泞水,上任县令死后并没有回乡,他的儿孙遵照他的遗嘱,将他埋葬在了泞水老县令想着,总有一日,他们这地方会种植上适合当地的作物的。
两人一起前往祭拜,这位老爷子若在现代世界,怕不又是一位泽被苍生的德鲁伊。
作者有话要说 嗷呜明天赵书文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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