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4 章(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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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外甥表情肃穆, 神色阴沉, 歪头看向一边,一句话都不说。

    他第一眼看见的要是自家外甥, 非得吓出个好歹来不可。

    顾辞久拽着段少泊的衣袖“少泊,都见着舅舅了,跟我说话吧。”

    段少泊连眼睫毛都没动一下, 根本不看他。

    “少泊”oto

    舅舅继续呆, 这个漂亮少年, 让他想起来了老婆养的狗,只有尾巴带点黄的白色狮子狗,远看就跟个大毛团一样。不给它吃零食或凶了它, 那狗就一边从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一边用跟现在的少年一般无二的委屈表情看着你。

    “舅舅, 这些年, 苦了您了。”段少泊上前一步, 把可怜兮兮的顾辞久甩在后头,不理他,只与自家舅舅说话。

    这舅舅一听, 眼泪唰的就下来了“孩子啊,舅舅不苦呜呜呜呜是舅舅没本事,嘤嘤嘤嘤你才受苦了啊。咦咦咦咦而且这么多年,舅舅竟然没看出来你是个汉子啊。”

    这位舅舅能看得出来是真情流露,可他哭起来也太有“特点”了些,称得上是呜咽婉转了。

    “外甥啊, 怎么外头都传你已经让皇上给你已经死了啊。”不过哭完了之后,舅舅一擤鼻涕,还是问起了正事。

    段少泊刚张嘴,顾辞久立刻挤了上来“舅舅毕竟少泊算是子告父,说出去他日后也不好生活,有碍前程,所以陛下来了一招金蝉脱壳。日后少泊就是我姥姥家的义子了,我过两天就能把他娶回家了,就是委屈舅舅,到时候来吃喜酒也只能偷偷的来了。”

    “哦”舅舅对着顾辞久赔了个很难看笑,他还是看着段少泊,“世子爷,能不能请您稍微稍微退一下,让草民跟草民的外甥说两句私房话”

    “好。”顾辞久讪讪的退了十几步,自己蹲草稞子里头去了。

    舅舅松了一口气,对段少泊说“少泊,是不是那位世子爷挟恩图报,非让你嫁给他”

    段少泊一愣,知道自己闭口不言的态度,是让舅舅误会了。

    舅舅不等段少泊继续说话“少泊,之前舅舅没帮上忙,但现在绝对能帮你你既然是堂堂的汉子,那就该跟个汉子一样过活你放心舅舅拼了命也要帮你”

    “别,舅舅,你误会了。我是诚心想嫁辞久的,并没有丝毫的委屈,毕竟,我这一辈子都是当个双儿被养起来的,即便突然知道自己是个汉子,那我这心里也变不回去了啊。”

    “可是你”

    “那我是跟他闹别扭呢。”段少泊脸上一红,他肤色只比蜜色略深,还没到脸红看不出来的地步,而且这红可不是他硬憋着作假的,是真红。也就是头一世他们相遇的时候,家里有长辈,后头都是他们俩自己过自己的,他哪里跟人说过这样的话。

    舅舅一听他话,一看他这样子,再一想家里的娘子跟他怄气的时候,确实也是这个样的

    不由得心里有几分欣喜,却也有些难过。

    他娘子明明白白的说过,就是因为知道夫妻两个感情好,才敢跟他甩脸子,发脾气。那位世子爷是什么身份真正的天潢贵胄,金枝玉叶,能这么宠着他外甥,看来是真喜欢虽然这是自己外甥,但舅舅也忍不住说一声这世子爷的喜好太少见。

    可他外甥是汉子啊,这一辈子怎么说也都是毁了。否则以他外甥的人品,样貌,怎么会嫁人为妇

    “少泊啊,舅舅不多话。舅舅就希望你好,只要你好了,那怎么都好。”舅舅眼泪又出来了,他抓着段少泊的手,殷切嘱咐了小半个时辰,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舅舅一走,顾辞久就窜回来了。

    段少泊转身一看见他,顾辞久就立刻露出狗腿至极的笑容来。

    “以后在人前我会跟你说话,公事也会正常的商量。因为刚才舅舅提醒了我,这样对你不理不睬的,会让人误以为我心有怨怼,不愿嫁给你。”段少泊突然就开了口,他顿了顿又道,“我怎么可能不愿与你在一起而且我也不该因私废公。只是我现在真的是生气,所以你不是喜欢给系统关小黑屋吗我不关你的小黑屋我心里的难受消不下去”

    系统qaq小师弟,在这种大背景下,能别提到我吗总觉得会被宿主找机会打shi,可是我连一句抗议的话都不敢跟小师弟说嘤嘤嘤,好吧,我是怂

    顾辞久刚高兴起来,就被段少泊兜头倒了一身的冷水,他乖乖的低头承认错误“嗯,我知道,是我活该,小师弟你说得对。”

    段少泊叹一口气,转身去给原身的母亲慧娘上坟了。

    按照规矩,慧娘应该葬在段家的祖坟里头的,可是当年慧娘死在了京城里。段老娘和段青云都觉得把棺材送回乡是又花钱又费力,就在京城外头随便弄了块坟地埋下去了。

    后来舅舅找上门去,表示愿意自己把妹妹送回乡去。段青云哪能愿意真那么干了,不就是说他对原配不仁吗就说自己思念发妻,不愿发妻孤单回乡。而他所谓的思念,就是几个月后的续弦上门。

    没办法,舅舅就是个小商人而已,本身就硬不过段青云,况且还有个外甥要在段青云家里过活,他能给自己妹妹做的,也只是把坟冢稍稍修缮一番,过年过节的给她供上一口热饭,烧上一份纸钱,让妹妹在下头不至于太过困苦。

    两人上完了坟,坐马车回城,马车先是在靖远公府,也就是顾辞久的姥姥家侧门停下,段少泊戴了个帷帽罩着脸,下了马车,顾辞久掀着马车的帘子,看着他进了门,这才放下帘子回家。

    他前脚回了自己的屋,后脚襄侯夫人就进来了。

    襄侯夫人白胖白胖的,穿着也是素净简单,只要是站在外头,十个人里得有八个以为她也就是寻常中等人家的妇人。襄侯夫人其实一共生过五个孩子,中间有一个刚生下两天就得病去了,序齿都没有,可活下来长大了的孩子,如今也只剩下了顾辞久一个,对他可以说是万般的宠爱。

    襄侯夫人进来就让下人退了下去,把一张大红单子递给了顾辞久。

    “儿啊,我和你爹把聘礼都准备好了,你看看还有什么你想添置的”

    “多谢娘”顾辞久笑嘻嘻的把聘礼单子接了过来,看完了之后问,“娘,能不能再加一套兵刃就是刀枪剑戟斧钺钩叉,还有一套铠甲。”

    “好啊,咱们都是武职的勋贵,这也是该当的。”襄侯夫人笑了笑,可没走,反而拉着顾辞久朝一起坐在了一边。

    “儿啊,娘何尝不知道你喜欢汉子你若想要个汉子,那爹娘跟陛下商量,把你嫁出去也好啊。上到皇子,下到走卒,你想要个什么样的就能有个什么样的。何必委屈自己,找那样一个”

    顾辞久一挑眉“娘,您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不过我也知道,您这是为了我好。爹您也别在外头偷听了,进来吧。”

    他早就知道襄侯在外头了,这身体的资质其实不错,日子虽然短,但顾辞久也练出了些名头来。

    “咳”都被儿子点名道姓了,襄侯也不躲了,干脆的走了进来。

    襄侯夫妻俩齐齐落座,四只眼睛看着顾辞久,就等着他说个究竟。

    “爹、娘,我死过一次,你们知道吗”顾辞久这时候才彻底感觉到,过去那种爹不疼娘不爱身份的好处。

    即使和周围的人有所牵扯,也是乌糟糟的那种,能干脆的把那些牵扯割断。可现在这些就不同,既受宠爱,也要回馈。

    “儿啊,他确实陪着你喝了毒酒但当时乃是陛下面前,你若是为他被毒死了,他也绝对活不成,还不如跟着你喝酒。”襄侯夫人皱眉,叹气,只觉得她这个儿子是傻到没了边了。

    “娘,不是那天在陛下那,是前一天的夜里,我让三叔给毒死了。”

    “这”襄侯忍不住看了一眼外头,怀疑儿子是做白日梦了。

    “爹、娘,你们听我说,我那天是真的死了,一开始我自己都没察觉,后来还是鬼差路过,把我给拽走了。可到了判官面前,查验出来我是枉死的,阳寿未尽,地府不收,我就又被扔出来了。”

    ﹏襄侯夫妇懵逼的看着他,眼睛里写着你编吧。让你编

    顾辞久当没看见,继续说“我这回被扔出来可就是孤魂野鬼了,想回家可家里有瑞兽门神庇护,我进不来。京城里身上带着辟邪灵物的人又多,我只觉得要被打散了,一顿乱跑,就碰见段少泊了。那时候他已经被嫁给了傻子,天天挨毒打。可他看见我也不害怕,还让我进屋去,我才能有个安身之处。”

    襄侯夫人“儿啊,你的意思是你其实根本不认识他”

    顾辞久“嗯,他应该也有那段的记忆,不过他该是在梦里知道的。”

    “你继续说。”

    “您和我娘查明了我的死因这也是自然的,就我表哥的那点手段,也就是我之前对他们没防备,这才能把我害了,事后追查,可是一点都不困难。那酒楼的掌柜的姓王,让他们收买了给我下毒的小二叫胡有发,给我下的毒药是从个神婆那里买的。神婆叫刘二婶,专门做大户人家的买卖,她手里也是极其的不干净,不知道坏了多少人命。”

    “这些人给我偿了命,阎王爷把我叫了去,说我还魂是没机会了,毕竟那时候肉身都烂透了。但爹娘你们俩都是累世的善人,不该老儿无子,我命中也该是给你们养老送终的儿子。就让我在三年内,做九十九件好事,之后能重新投胎做您和爹的儿子。”

    “你们不知道,我一个鬼做好事有多难,多亏了少泊但我做足了好事,却又进不去家门,少泊就把我藏在玉佩上,翻墙从崔老匹夫的家里跑了出来,装疯用自己的血污了咱家门口的狮子和门神,总算是把我送了进来。我当时都不想投胎了,少泊要是让爹给打死了或者让崔老匹夫他们那一家子给害了,又或者谁知道一睁眼就回到了我死那天。爹、娘,二老就不想来个皆大欢喜吗”

    顾辞久说段少泊送他还魂,语气里满满的都是感激,说襄侯打人,就是那个委屈啊

    襄侯夫妻俩,一开始是怀着听笑话的心情,坐在这听儿子忽悠的,虽然越听越觉得他这些言谈都太匪夷所思,但也越来越觉得可以相信因为有些事真的很难解释,首先就是顾辞久到底怎么跟段少泊认识的。

    这些日子,夫妻俩都仔仔细细的查了,是真没查出来儿子是怎么跟段少泊勾搭上的。

    儿子外出的时候,身边再不济都跟着两个书童,另有家丁远远的在后头跟着。他身边的书童都是从襄侯的亲兵后代里选出来的,家丁更是忠仆,忠心和武艺都是不用说的。他们都说,从没见过顾辞久跟段少泊有交集,甚至顾辞久都少有朝那条街上去的时候。

    再有,儿子说是那天一早得了段少泊出嫁的消息,可那天根本没人进过他房里,要给他端水的小丫头还没进门就被吓得差点把水盆掉在地上。换言之,他们俩这宝贝儿子是早晨一睁眼就跑去抢亲的,这哪里说得通

    还有他说的,给他下毒的这一系列人,都不该是顾辞久能知道的,可他一个个指名道姓,说得头头是道,清清楚楚。

    两人坐在那,脸色变了又变,最终襄侯夫人站了起来,眼泪就流下来了“儿啊你、你是真的让人害了”

    “当然是真的啊爹您给我点人,让我带着去把小二跟神婆抓回来”

    “不用给你人,老子跟你一块去”

    一方面,这是襄侯真的有火气,他们家这些年来可是一点都没亏待过三叔啊另外一方面,其实襄侯已经信了五分了。因为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有时候还是信一些的好。尤其他们老顾家,本身就是很有些邪乎。

    老顾家三百多年前跟着太祖一块打天下的时候,就是独一支,旁人都有个祖宗的来处,就老顾家没有。

    之后襄侯也多是一子单传,也不是每代都生一个儿子,问题是死得多。就几代之前,有那么一支走文路,分宗的,算是亲戚。

    这倒也不是嘉朝的皇帝有歪心什么的,其他勋贵人家子嗣也挺繁盛的,依旧只他们老顾家不一样。

    打胜了仗吃蹄髈让骨头给噎死的将军听说过没有老顾家的。战胜还朝的前一天玩蹴鞠摔了一跤,第二天早晨一坐起来嘎嘣就死了的将军听说没有老顾家的。战场下来吃烤鹿肉,切肉的时候划破了指头,过两天伤口肿胀流脓高烧不退就这么凉了的将军听说没有襄侯的二儿子,顾辞久二哥。

    可基本上只要死得就剩下一个,那这一个就绝对能活蹦乱跳的活下去,就是有很大概率会缺胳膊少腿的,比如顾辞久老爹,现任襄侯。

    他们家里自己的传说,当年分出去的那一支,也并不是因为真心喜文,完全是怕死。后来果然是分出来就没事了,但中途那边的子孙也有从武的,结果往往是死得不能再死。

    这就是拿道理解释不清的事情,所以他们老顾家本来就对鬼神之事有更多的敬畏。

    先去的酒楼,顾辞久让襄侯带着人在路口等着,自己进去了。一盏茶的时间后,他拎着胡有发的后脖颈把人拎出来了。

    爷俩找了个路口,侯府家丁把两头一围,胡有发朝地上一扔,两鞭子下去,这孬种就什么都招了。

    胡有发的媳妇生孩子难产,孩子是生下来了,但身子也垮了,大夫说是不趁着月子给她买补身的药,这身体一辈子都完了。远亲许了他五十两银子,让他那天把顾辞久的酒杯、筷子和饭碗都涂上药。

    问清楚了之后,把胡有发捆好塞进麻袋里,朝马上一横,众人直接朝刘二婶家去了。

    说来也巧了,他们去的时候,远亲也在。原来远亲那天回去满心欢喜的等着人给他报丧,他都想好了到时候该怎么哭,怎么劝襄侯两口子,怎么让他三个儿子在襄侯夫妇面前表现,然后把话题引导过继的问题上去。

    可是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但是顾辞久跑去崔家抢亲,然后带着段家的假双儿真汉子大闹朝堂的事情穿出来了。倒是听说他跟那假双儿都服了毒酒,但看侯府并没有挂白,就知道顾辞久没事。

    不过就算是侯府挂白了,那也不是因为吃了他那天的毒药。

    远亲就觉得刘二婶骗他,今天是找刘二婶来要银子的。他俩人在屋里吵闹,却不知道刘二婶家里的儿子、儿媳还有徒弟,已经让襄侯府的人马干净利落的撂倒了,襄侯父子俩就站在门外边光明正大的“偷听”呢。

    “砰”襄侯忍不住了,一脚就把刘二婶家里的门给踹开了,连带着门闩都给踹断了。

    刘二婶和远亲正要发怒,一看来人,远亲当即就吓得腿软跪在地上了“二、二哥”

    刘二婶一听顿时也知道了来人是谁,她一把扑到远亲身上“你这个丧尽天良的竟敢偷拿老娘毒老鼠的药去害人老娘跟你拼了”

    远亲吓得全身都软了,哪里还有力气反抗刘二婶不过片刻,就让刘二婶给抓了个满脸花。

    “都带顺天府去”襄侯冷笑,转身拉着顾辞久出去了,直奔宫里了。

    毕竟是京城里,当今也是位明君,文臣勋贵皇亲国戚,还没有谁能无法无天的。否则他们私下里干掉把这几位都全干掉都没问题,不过现在就得公事公办了。所以父子俩也没道理在京城的大街上纵马驰骋,就是呱嗒呱嗒的并骑而行。

    “你小子,那天出去的时候,就该先找我跟你娘商量。”

    “哪来得及啊我那样紧赶慢赶的,人都差点给强拉进崔家去。”

    襄侯一想也是,再怎么说三媒六聘已过,可拜堂那就算不得礼成远亲这事已经让他彻底信了,既然信了,对段少泊有再多的不满也都化成了感激和接纳“陛下最厌恶的就是这等怪力乱神的事情,且陛下对你一向宠爱,你的事咱家的人在查,陛下那边一样在查。”

    “爹,那这事”

    “我问你,之后的三年陛下还在位上吗”

    “在。”

    “太子决定了吗”

    “没有。”

    “陛下生过病吗”

    “我进不了宫,在外边没听说过。”

    “边疆有战事吗”

    “东北那边跟歼祭人有些摩擦,但到我回来的时候,还没打起来。”

    “有天灾吗”

    “后年涠洲有大水。”

    “好”襄侯是真的松了一口气,三年的时间里头,没有要命的事就是好事,“到了宫里,你跟我和你娘怎么说的,你也跟陛下怎么说。不,要比对我们说得更仔细,更详细。”

    要是还能有其他的选择,那襄侯当然是不愿意跟皇帝这么坦诚的,可谁让没有办法解释呢

    甚至若是这些疑问一直得不到解决,失了皇帝的信任还是其次,直接被皇帝怀疑警惕,那就麻烦了。那么与其编造一个漏洞百出的解释,不如就让顾辞久说出“真相”。

    父子俩求见,皇帝正好批奏折有点累,想出去逛逛,一听他俩来了,就直接召见了。

    “陛下,还请挥退左右。”一进门,襄侯就这么说。

    “嗯”皇帝一愣,但眼神在这父子俩脸上来去扫了扫,还是点了头。

    然后顾辞久就跪在地上,把他跟襄侯夫妇俩说的事情又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他说完了,襄侯道“胡有发、刘二婶,还有臣的那位族弟顾侪都已经送去顺天府了。”

    作者有话要说  顾辞久‵′︵┻━┻小师弟气我一天还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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