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几日后,江明欢又一次来到了时氏领地。
路过那片东灵花丛的时候,他还特意下车歇了会儿。
这里和上一次他路过的时候,变化还是挺大的。
盛开的东灵花随风摇曳,轻风送来东灵花的芬芳香气,与曾经那枯萎败落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这里的人也没有以前的惶恐不安和疲惫,神采奕奕,眉宇间都是对未来的期许。
倒是还有人记得他,热情地迎接了上来。
江明欢微微有些不适应,但是也没有拒绝这份热情。
“这是少爷的客人,上一次和少爷一起来的,我绝对不会认错的”
“我也记得,这就是少爷的朋友”
“既然是少爷的朋友,那我们一定要热情大方点,别给少爷丢人”
“那还用你说”
不远处,几个居民凑在一起小声说着什么,江明欢的圣侍耳朵很尖,将那些话听了个大概,一时间,表情有些古怪。
记得他们上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这些人对时景歌虽然也挺尊敬的,倒是还达不到这个程度吧这都可以说是把时景歌当信仰了
你看他们提到时景歌的眼神,那叫一个亮啊。
这才过去了多久
就因为时景歌解决了东灵花的问题
江明欢的圣侍抿了抿唇,他其实感觉有一点荒谬的。
时景歌是谁那可是将纨绔子弟之名从自家领地传到其他领地的人物,可见他做事有多么荒唐了,要不然也传不了那么远。
时家大少爷没了,就剩下这么一个荒唐的小少爷,多少人扼腕叹息,觉得时氏领地会出大乱子,又有多少人暗中蛰伏,等待着时氏领地的动荡。
没有人看好时景歌。
可结果呢
就是这么一个声名远播的小少爷,竟然找到了治愈东灵花的办法
就光凭这一点,他的名字必然在整个大陆上流传。
可是,时景歌会仅仅只做到这一点吗
江明欢看了看江明欢,又看了看不远处神情激动的时氏领地居民,再也压不住那不断在他脑海中涌现的感觉。
他有预感,这时景歌必然会干出一番大事业。
那些不看好时景歌的人,日后怕是要后悔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听到了阵阵声响。
是另一只前往时氏领地的“拜访者”。
江明欢的圣侍也不知道怎么着,突然就笑了。
或许,他们现在就后悔了。
譬如他。
等到江明欢带人来到时家的时候,才发现自己都不属于来得早的那一批。
时氏的会客厅里,还有许多江明欢熟悉的人。
看来不同于上一次的敷衍,这一次大部分领地的人为了表示重视,都派了自己的儿女过来,就算不是继承人,也是十分受重视的少爷小姐了。
江明欢找了个位置坐下,平静地和其他人打招呼,然后就保持沉默,听着那些拐弯抹角的漂亮话,渐渐的,竟然觉得烦躁。
他来时氏领地,不是为了跟其他人从这里浪费时间的。
这个念头一出,江明欢微微一愣。
他以前也是各大宴会的宠儿,各种社交辞令用的那叫一个优秀,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对这些东西感到烦躁了呢
细细想来,回到江氏领地的这几个月内,他似乎也没有出席什么宴会。
为什么
还没等江明欢想出个所以然来,话题莫名其妙地就拐到了他的身上。
赵氏领地的小少爷笑意盈盈,“说起来,江哥前不久也来过时氏领地,想必和时景歌也有不少接触吧不妨与我们说说,让我们也了解了解”
江明欢扬了扬眉,他干什么要让别人了解时景歌
“我倒是想和他有接触,”江明欢幽幽叹气,慢条斯理道,“只可惜他课业繁忙,又恰逢伤心难过,唯靠忙碌缓解,从清晨到深夜,一刻不停地学习,想见到人,还真是不容易。”
顿了顿,江明欢又补充道“因为和他有过几面之缘,兴趣爱好相似,便想多跟他聊聊,专门守了两天,结果我睡觉前他在学习,我睡醒后他已经开始上课,总不好打扰他吧。”
江明欢摊了摊手,最后慢悠悠道“不过他确实博学多才,让人敬佩。”
这几段话说得妙啊,看似是在“撇清”和时景歌的关系,实际上话里话外都透着熟稔和亲密。
不仅如此,江明欢还给时景歌套上了“勤学”、“重情”等等人设,还说得干脆简练,落落大方,让人都不好怀疑什么。
马屁精,真虚伪。
赵氏领地的小少爷撇了撇嘴,在心里骂了一句。
他果然是看这个江明欢不顺眼。
江明欢面上不显,心里却更加烦躁。
时景歌呢
他只想见时景歌。
时景歌恨不得躲出去。
或许是因为从小声名远播,又有优秀的兄长挡在前面,小少爷极少被簇拥在最中央,承受着来自于其他人或打量或怀疑或猜忌的一切。
而且不管这些人心里到底是怎么个章程,面上都是笑靥如花,嘴里更是能把他夸个天花乱坠,一开始时景歌还听着挺舒服的,后来就受不了了。
“想什么呢”祝穆语扬了扬眉,轻轻敲了敲时景歌的额角,“对礼服不满意”
“妈”时景歌拖着长调叫了一声,有点耍赖的意思。
“别想了,”不用时景歌开口,祝穆语就知道他想要说什么,当即冷酷无情地堵住了时景歌未尽的言语,“你是今天的主人公,不可能让你躲出去的。”
时景歌的肩膀一下子就垮了下来,苦着脸看祝穆语,试图垂死挣扎。
祝穆语忍不住给时景歌顺了顺毛,“你以前不是挺喜欢这样的吗”
“你那时候还特别喜欢身后带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满领地乱窜,”祝穆语声音里难掩笑意,“生怕别人瞧不见你多威风一样。”
“妈”被提到黑历史的时景歌差点跳起来,“那不是那不是年纪小吗”
也不知道哪里戳中了祝穆语的笑点,让祝穆语笑得直不起腰来。
时景歌又气恼又无奈地看着祝穆语,“妈”
“你就是要笑,能不能出去笑不要当着我的面笑啊”
这个要求,还真够“卑微”的。
不过再卑微,祝穆语都没有满足他。
等祝穆语笑够了,才给了时景歌一个拥抱,感慨道“确实,我家小歌长大了。”
温柔的声音夹杂着些许怀念和感叹,登时就让时景歌的不满烟消云散。
“人都来的差不多了,办一场宴会,一口气也就解决个干净,辛苦是辛苦了一些,但是小歌,这只是个开始。”
“你是时氏领地的继承人,未来时氏领地的领主,这样的宴会,是断然不会少的。”
“其实,我倒还很庆幸,你第一次以继承人的身份参加宴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顿了顿,祝穆语轻轻道“比我想象的,真是好太多了。”
为了东灵花的治疗办法,也不会有人去践踏欺辱她的小歌。
或许大家不会表现的多么明显,但是有的时候,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可以发挥极致的威力。
如果不是时景歌研究出了治疗东灵花的办法,那么以小歌之前的名声,和之前葬礼时他们对时氏的态度,时景歌绝对得不到多么好的待遇。
到时候,以小歌的性子,怕是更难过。
“妈。”
一只手搭在祝穆语的肩头,祝穆语突然发现,时景歌又长高了。
现在的时景歌,已经比她还要高了。
那一双漂亮的深黑色眼眸里,正涌动着浓浓的坚定。
“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我就是”时景歌顿了顿,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想跟您撒撒娇。”
“但是但是属于时氏领地的荣耀我一定、一定会”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祝穆语拥进怀里。
“嗯,我知道。”
祝穆语轻笑道“我不是在配合你吗”
怀里的人似乎渐渐放松下来,祝穆语推开了他,苦恼道“难道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
“还是说,”祝穆语话锋一转,眉眼忧伤,“小歌一点都不相信妈妈,所以才”
祝穆语说不下去了。
时景歌登时就慌了。
一向骄傲又别扭的少年手足无措地解释,眼底满是焦急,祝穆语本来只是想要逗逗他,这下却再也逗不下去了。
只是还没等祝穆语开口,害怕祝穆语难过的少年,就已经开始剖析自己的心了。
那些柔软的、被深深埋藏在最隐秘角落的真心话,就这么被时景歌在几处挣扎之下,小声地一一道了出来。
“我也不是喜欢被人簇拥着,我就是看哥哥身边那么多人,他以前的时间都是给我的,后来却要分给那么多人,分给我的时间就只剩下了那么一点点,我我才想那样的。”
“我只是想让哥哥也”
“我其实并不喜欢和他们在一起,我们没有共同语言,但是只有这样,哥哥才会多关注我一下,但是”
但是后来,他长大了,知道哥哥并不是忽略他,并不是那些人抢走了他的哥哥,只是他们的关系已经那么差了,他又倔强着不肯低头,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祝穆语完全可以猜到这些年时景歌的心路历程,猜到他的纠结于难过,想到他的不安与迷茫。
她的小歌,从来就不是什么坏孩子。
祝穆语摸了摸时景歌的头,低低道“嗯。”
时景歌摸不准祝穆语的意思,显得有些惴惴不安。
“没关系,有你爸在呢。”
祝穆语对时景歌眨了眨眼睛,笑道“到时候我们就往他身后一躲,把他推出去”
“反正你爸应付这些得心应手。”
时景歌目露迟疑,隐隐又有些心动。
“谁让你爸个子高呢,”祝穆语不忍心让时景歌纠结,于是果断拍板,“就这么说定了”
时景歌突然觉得很安心。
那、那就就辛苦一下爸爸呗
时景歌需要试礼服,祝穆语交代了人过来,自己就先走了,她也要去试她的礼服。
只是进来帮时景歌试礼服的人,明显不是祝穆语安排的那一个。
“我妈安排的人呢”时景歌看着身后的闻旭生,问道。
闻旭生装傻充愣,“夫人安排的不是我吗”
“别装了,”时景歌翻了个白眼,“我妈不可能让你一个顶级治疗师来帮我换礼服的。”
“毕竟,你又不是专业的。”
闻旭生沉默片刻,语气淡淡,“我是。”
端的是理不直气也壮。
时景歌斜眼看他,闻旭生压低声音,喑哑中透着低沉的性感,像尘封多年的美酒,带着丝丝缕缕的诱惑,“少爷。”
时景歌耳根红了。
闻旭生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信我一次,好不好”
小少爷骂骂咧咧地信了他一次。
只是那一双耳朵,热得出奇,让他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揉,揉着揉着,便更红了。
闻旭生的心情突然变得愉悦起来。
谁能说小少爷的骂骂咧咧,不是另一种撒娇呢
这是一场晚宴。
时家一楼作为宴会大厅,被装扮的金碧辉煌,常年不用的各色吊灯和立在周围的竖灯被点燃,交织出不一样的色彩光晕。
长桌上密布着各种各样的食物,色香味都是一绝,美酒也都被装在漂亮的酒器里,在灯光下散发着迷人的光泽。
大厅的人三三俩俩地聚在一起,手里大多拿着杯酒,不时有人发出感叹。
“这是东灵酒”
男人抿了一口,目露惊奇。
东灵酒,原料中包含着东灵花,介于东灵花的珍贵,所以东灵酒并不多见,价格还奇高。
但是毫无疑问,东灵酒对得起这个价,不仅味道好,对人的身体还有好处,是待客时难得的美酒。
而此时,时家举办的宴会上,竟然了大量的东灵酒
这就是东灵花丰收后的豪情吗
男人垂下眼帘,眼眸里闪过一丝激赏。
很快,有不少人都注意到东灵酒,一时间,议论纷纷。
不过在人家的地盘上,又是有求于人家,谁也不会说半句不好,哪怕是酸,也只是在脑子里酸酸罢了。
不过东灵酒的出现,确实让众人都激动起来,以至于时凌易、祝穆语和时景歌先后出场的时候,那一双双闪闪发亮的眼睛让人难以忽视。
刹那间,祝穆语突然理解了时景歌的“担心”。
果然,提前制定好战略是应该的。
祝穆语看了一眼时凌易,笑得柔情似水。
时凌易登时觉得一股豪情在心中燃起,被爱人这么看着,哪个男人不想当个英雄
看着时凌易原本挺拔的背脊又挺直了一些,祝穆语在心里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错,动力很足。
看来是很赞成她和小歌的计划了。
此时的时凌易,无疑是极为吸人眼球的。
但是江明欢的注意力,却都放在他们旁边的时景歌身上。
短短几个月没见,时景歌似乎又不一样了。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时景歌就像蒙着一层纱,你以为你看到的是真实,但实际上总感觉不是;
后来看到时景歌,时景歌身上的那层纱褪下,但是又覆上了一层迷雾,身上压了巨石,整个人都极致压抑,就像被什么禁锢了一样;
而这一次,又不一样了。
哪怕时景歌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身上却是和以前截然不同的气。
就像回归天空翱翔的鸟,重新在水里游动的鱼,自然又生动。
更吸引人了。
时景歌本以为有时凌易吸引火力,他这边多少会轻松一些,但是很快他就明白,他想多了。
时家就时凌易、祝穆语和时景歌三个人,而其他领地的客人又来了多少这哪里够分与其在时凌易那里连脸都看不到,还不如还找找其他人呢
更何况,这治疗东灵花的办法,还是时景歌找到的呢。
不找时景歌找谁
而时凌易、祝穆语和时景歌出现时,注意到时景歌的,绝不止江明欢一个。
时景歌想跑,却跑不掉。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想要得到帮助吗”
时景歌咬牙切齿道“废话。”
闻旭生轻笑一声,半是抱怨半是调侃道“你这么凶啊。”
时景歌扭头想要找人,却没有找到,只好继续凶巴巴道“你帮不帮。”
“我帮,”闻旭生妥协得飞快,“但是我可是要收取报酬的。”
一时间,时景歌的表情有些古怪,“你不会是要灵魂吧”
闻旭生“”
时景歌骤然露出了嫌弃的表情,“不是吧就这么一点小忙你竟然要收取这么多报酬,你就是奸商本商吧”
闻旭生沉默片刻,“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是我”
但是我想要的是一个追求你的机会。
谁想要你的灵魂啊
你的灵魂是属于你自己的。
不过闻旭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时景歌非常恼怒地打断了。
“太过分了”
“你这是趁人之危”
“但是谁让我危呢”
“除了同意,我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时景歌耳根烧了起来,还不忘愤愤不平地加了一句,“奸商”
闻旭生“”
闻旭生“”
这特么天上又掉馅饼了啊
“愣着干什么”时景歌咬牙切齿,“快带我走啊”
“他们发现我了”
“你个奸商,干不成活,你休想要报酬”
小少爷张牙舞爪,凶得可怕,但是闻旭生却可以感觉到他的忐忑。
闻旭生忍不住轻笑道“遵命,少爷。”
时景歌只感觉自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虽然他见不到那个抱着他的人,可是他能嗅到那属于闻旭生的独一无二的气味。
就像那时,将他从迷雾中拉出来的那个味道一样。
从始至终,闻旭生都在守护着他。
时景歌觉得有些热,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热。
热得他忍不住愤愤不平道“奸商”
夜晚的凉风吹在时景歌的发丝间,他知道自己已经离开了宴会大厅,但是闻旭生没有停下来,他也没有让闻旭生停下来。
“嗯,”闻旭生毫不犹豫地承认了,“就算是奸商,我也是独一无二的。”
时景歌斜眼看他,“怎么个独一无二法”
闻旭生想了好一会儿,犹豫道“还能更奸商一点,怎么样”
时景歌“啊哈”
“比如”闻旭生慢悠悠地说道,“人质在手,我要加码了。”
时景歌“”
“我们现在,处于高空之中,”闻旭生说得理直气壮,“你如果不接受我的加码,我就把你扔下去。”
时景歌“”
很快,时景歌看到了闻旭生抱着他的胳膊,同样也看到了眼前飘动的云朵。
云朵软绵绵的,看起来就很舒服。
他思考了一会儿,问道“能在云朵上躺着睡觉吗”
闻旭生沉默片刻,“可以,但是得加码。”
“加什么”时景歌眯着眼睛问道。
“一个”闻旭生舔了舔唇角,心底突然升起一股欲望,那股欲望来得太过凶悍和猛烈,让他到了嘴边的话语登时就是一变,“吻。”
刹那间,闻旭生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你威胁我”
小少爷愤怒不已,他在闻旭生怀里“剧烈”挣扎起来,他并不担心自己会掉下去,在这万米高空之上,他没有感觉到半分不适,可见必然是闻旭生做了什么。
那不会让他感受到半分不适的闻旭生,又怎么会让他掉下去呢
闻旭生轻轻道“别动。”
时景歌冷笑一声,动得更激烈了。
顷刻间,他就从背对着闻旭生,面成了面对着闻旭生。
闻旭生依然没有放下他,也没有让他感受到一点不适。
时景歌用力掐向闻旭生的下巴,声音中更是充满怒火,“你真的威胁我”
只是那双耳朵,在黑发的遮掩下,还是那么红。
闻旭生定定地看着时景歌,孤注一掷般说道“对。”
傲慢的小少爷突然笑了,他前倾,吻上了闻旭生的唇,蜻蜓点水,一点而过。
“我接受你的威胁。”
闻旭生一颤。
时景歌的脸颊不知道什么时候涨红起来,“喂。”
“你还不收取你的加码吗”
闻旭生轻笑出声,在时景歌恼羞成怒的那一刻,吻住了他的唇。
一开始还很轻柔,后来便重了起来,长驱直入,肆意掠夺。
而后,时景歌被闻旭生压在他好奇不已的云朵上,脑海中迷迷糊糊地闪过了一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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