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未关, 寒风夹雪从门口涌灌进来, 饶是炭火正旺, 齐商站在里头还是觉得有些发冷, 他搓着手跑过去掩上了门, 又搓着手转了回来,说道“世子, 你这一觉睡得可真久。”
从青天白日睡到夜幕深深,晚上还睡得着吗
裴郅坐在书案后的黄花梨木镂雕飞鹰的椅子上, 拐肘抵着扶手,掀了掀眼皮子冷声道“你懂个屁。”
齐商“嗯”哎哎哎, 过分了吧,他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
楚笏站在一边跟关爱智障一样地看着他,齐商立马精神抖擞,梗着脖子对她翻了个白眼。
裴郅手指微曲轻点了点,“看你这样是吩咐的事有结果了”
听他说起正事, 齐商和楚笏暂时把两人之间那剪不断理还乱的恩恩怨怨放到了一边。
“是, 属下将查探出来的前因后果都整理出来了,事隔多年, 虽不能保证内里完全属实,但也八九不离十。”
他从衣襟里掏出折叠好的一小摞纸,抻展开呈到了书案上, “都在这儿。”
裴郅轻嗯了声, 总共十来张, 他一一都细看了, 到了最后眉宇间深沉暗敛,眼中亦是满含兴味儿。
伺候的婢女低眉研墨,他铺展开空白的奏折,沉吟片刻,在笔架取了那支惯用的毛笔。
算来算去,也是时候把这事儿了了,定王殿下刚刚兼管大理寺,气焰八丈高,与他添点儿风霜雨雪才能配得上冬日这番盛景。
蘸墨的笔尖落在纸上,鸾翔凤翥,飞动舒展。
齐商楚笏对视一眼,静立两边不再出声儿。
晚风刺骨的寒,露出来的手险些冻僵,从小厨房端了粥来的青丹在外头轻跺了跺脚,在炉子边立了会儿驱寒才撩开帘子转进里间,将装着碧梗粥的浮纹玉瓷碗放在床头的矮柜上。
她见宁茴还懒在床上不动,眉头轻皱着,一副毫无精气神的样子,半蹲在床前问道“少夫人是不是不舒服要不然、要不然奴婢去请个女大夫过来瞧瞧”
宁茴摇摇头,“不用不用。”
“那用点儿粥”青丹端着碗往她面前送了送,“奴婢喂你。”
她自己好手好脚的可不好叫人喂饭,撑着坐起身伸着双手接了过来。屋里暖和的很,就这么坐着也不大觉得冷,宁茴靠在软枕上小口小口地吃着粥。
青苗端了她喜欢的酸脆萝卜,往她身上瞥了瞥,又飞快地收了回来,余光瞄着她脖颈间亵衣半掩的痕迹神色赧然。
宁茴抿了一口,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有些莫名,“青苗,你怎么了”
青苗忙回道“没有没有,没什么。”
青丹把人挤开,握着筷子给她夹了一块萝卜,“少夫人莫理她。”
宁茴看着小跑出去的青苗,疑惑地应了声。
裴郅从外面进来就看见烛光笼罩里她半侧着身子,手中的勺子半舀着粥。
安静和顺的模样。
“裴郅”宁茴双唇轻碰着瓷勺,想起今日的那些事情表情有些不大自然。
哎,她现在看见裴郅就想起那个愚蠢的好像个二傻子的自己。
宁茴低低头,把碗往递向他,因为底气不足声音细弱得很,“要吃吗”
裴郅在去书房前就用了一碗翡翠面条,现在并不大饿,但见她双手递着还是坐在床沿边接了过来。
“下去吧。”他与青丹说道。
青丹会意地屈膝,脚步轻快,带着春桃转眼就没了影子。
他就着她身上的被子把人半圈怀里,舀了半勺热粥送到了她樱粉色的双唇边。宁茴迟疑了一下,还是吃了。
他不说话,宁茴也不知道说啥。
一个喂,一个就吃。
宁茴没什么特别的感触,倒是裴郅恍然觉得这种感觉其实还不错,神色半松,微有惬意。
待一碗见底了,他才颇有些遗憾地放下,柔声问道“要不要再用点儿”
“不要了。”
她身上虽不大长肉,但每日吃得倒是挺多的,今日只用了这么一小碗,还是不大饱腹的粥水,更何况今日下午还
吃这么点儿实在是不符合常理。
裴郅摸了摸她的脸,拂过身侧的长发,薄唇紧抿着,“是不是不舒服”
宁茴打了个哈欠,耷拉着头,“好累啊。”这怎么比她爬山挖树都要累。
裴郅移了移位置,指腹在她眼角轻拭了拭,叫青丹青苗取了漱口茶和帕子来。
眼见着收拾妥当,几人退了出去,他也褪了外衣进了被子。
“后日晚间宫中年宴,莫要忘了。”
宁茴枕在他手臂上,软声道“后日年宴我怎么没听说呢”没听人提起过这一茬啊,宴群臣不是还有好几天的吗
裴郅亲了亲她的脸,呼吸间尽是她身上浅浅淡淡的香味儿,“皇家自己聚一聚,只是陛下特意叫了我,顺道再带上个你。”
宁茴“能不去吗”虽然听起来很有面儿,但一想到望过去两眼茫茫全是不认识的人,就觉得好麻烦。
裴郅摇头,“不行。”
宁茴撇撇嘴没再说话,皱着脸半躺着,时不时地动一下,她犹豫间还是揪了揪裴郅的衣襟,“裴郅。”
她声音又软又低,裴郅捻开落在她脖颈间的长发,看着她的眼睛问道“怎么了”
宁茴手指在他衣襟边儿上勾了勾,弱声道“我腰酸”末了又添了句,“腿也有点儿不舒服。”
她已经是条废鱼了,快来救救这条鱼呀qaq
裴郅愣了愣,轻咳两声,手落在她腰间轻揉着,动作柔缓。
双唇附耳沉声道“抱歉。”头一次干这事儿,难免有些不知轻重。
宁茴眨了眨眼睛,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关系,都是为了崽崽。”这点儿小困难是拦不住她的。
她歪歪头,想着以后会有小团子叫她母亲,笑了两声凑上去亲了亲他的下巴,“我们要努力”
裴郅“”什么叫都是为了崽崽什么叫要努力这明明是夫妻应有的正常生活
裴郅脸色几经变换,最终只剩下满脸无奈,叹了口气,听到这些话完全笑不出来。
皇家年宴本不应有外人,但昭元帝偏爱宠臣,几乎每年都要叫裴郅一起过来,陪着他喝酒说话,今年裴郅成了婚,这外人里头自然又多了一个宁茴。
当天下午裴郅便带着宁茴进了宫,他要在紫宸殿伴圣驾左右,便叫楚笏带着宁茴去了裴贵妃的寝宫。
她过去的时候,裴贵妃正在给五公主温兰试着司衣司送过来的新衣。
裴贵妃见着她,轻拉了拉五公主的手,“还不叫人。”
五公主温兰转了转圆溜溜的大眼睛,依着她的话脆生生开口道“表嫂。”
宁茴笑了笑,按理请安问好,又将一早准备的年礼送上。
裴贵妃一向有些怕自家那个侄子,见着宁茴这个侄媳妇儿也有些讪讪,有一搭没一搭胡乱扯着话。
说到后头实在是没什么话瞎扯了,干脆就让五公主陪着她。
五公主还小,又被裴贵妃保护的很好,乖乖地坐在椅子上玩着她的小木雕。
直到将近酉时裴贵妃才再次出现在侧殿,带着她们一道先往皇后的寝宫去。
皇后寝宫正殿里聚了不少人,嫔妃公主凑在一起甚是热闹。
上首主位并不见人,想来皇后还在后殿整理仪容。裴贵妃的位置在最前头,宁茴牵着五公主跟在她身后。
“五妹,你这牵的是谁又换伺候的人了我竟是没见过的。”
出声儿的是坐在离皇后主座颇近的华服女子,细眉凤眼,语气温和,不听里头的意思,还真以为是个和顺人。
五公主皱了皱鼻子,反驳道“四皇姐,你不要胡说八道,这是我表嫂。”她捏着手里的小木马,脸上也带了些脾气,“你以前明明见过的,睁眼说瞎话是要被打手板的。”
五公主年纪虽小性子纯澈,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相反,她知道的还挺多。
四公主温惠被噎了一下,隐晦地瞪了她两眼,“还不许我不记得吗”
五公主又要反驳,宁茴轻捏着她的小手,抬起头看向座上的四公主温惠,笑眯眯道“四公主年纪大了记性不好,理解理解。”
五公主闻言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附和,“原来是这样啊,温兰也理解了。”
四公主“呵呵。”
宁茴大大方方冲着她笑了笑,坐下不再说话。
原主出入宫廷宴会挺多次,她与四公主不熟,但正如温兰所说她们确确实实是见过的。
这位四公主是卫顺妃幼女,定王一母同胞的妹妹,卫顺妃葬身火海后,他们兄妹俩一个归了宋静妃,一个被抱在了皇后娘娘膝下养着,但并没有记名作嫡女。
定王会和裴郅不大对付,有一部分就得归咎于四公主温惠。
四公主温惠的驸马全家都是被裴郅拉下马的,本来也是个世族,被牵扯进了个大案子里,直接被贬谪到了离京颇有一段距离的曲州,那叫一个凄惨。
那个案子全权由裴郅负责,但裴郅这人吧一向不管谁谁谁,从来都不怕得罪人的,他只听昭元帝的,管他是驸马还是皇孙,该往下拉还是得往下拉。
四公主那是恨得他牙根儿痒痒。
再有就是听说原本四公主曾经很中意裴郅的那张脸,想着要他当驸马,后来不知道裴郅干了啥,吓得她每每看见人撒腿就跑,恨不得离个百八十丈远,这事儿一度传为笑谈,就连沉迷于裴都无法自拔的原主都听到过。
当然了,这只是传言,是不是真的还需要向当事人证实一下。
宁茴摸了摸自己的脸,晚上回去悄咪咪问两句好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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