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呆愣愣地不说话, 裴郅放下握着她的手,转而曲着手指轻轻拨落了她发梢上的一片白梅,花瓣混落进雪地里,一时也分辨不清哪处是雪,哪处是花。
宁茴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青青草原在空间里握着爪子激动地捶了捶地, 本要说什么的, 转念一想又闭了嘴跳进土坑里安静如鸡。
熊猫扯着被子把自己包起来, 这个时候不能打扰它女婿和它闺女。
“这是傻了”
宁茴恍恍惚惚地啊了一声, 不自觉地往他面前多近了一步,他挑眉看着, 竟是叫她微有些赧然,樱粉色的双唇张了张, “都、都是给我的吗”
裴郅点头,“自然。”
宁茴傻傻笑了两声,裴郅半垂着眼, 眸光滟滟, 两人立在一处久没有动作, 直到暗云叆叇下, 素面油纸伞上铺落了一层雪和花, 她才扑进他被风雪灌冷的怀抱里。
裴郅单手环着人,隐约听见她声音轻软, “裴郅, 我觉得我好喜欢你啊。”
裴郅动作一顿, 落在腰间的手又加了些力道,他低着声,入耳醇郁动人,“我也好喜欢你。”喜欢到了心坎儿里,想着过一辈子,走一生。
宁茴微仰起头,正能瞧见他澹然模样,眼中似有春日水波,清清漾漾。
那样子实在太好看了,她受蛊惑般踮脚凑上去亲了亲他下巴,裴郅尽由着她,抱紧了人也叫她省了气力。
冷雪漫漫,飞花穿庭,竟也是极好的时光。
院子的梅花到底有多少株宁茴也没数完全,种类繁多,观其花色外状各不相同,估摸着能找到的品种都在这儿了。
裴郅特意叫人另准备了梅树幼苗放在这一片梅林后方,给她行了方便,不必费时费力去挖那些大的,只管往空间里送便好。
一顿忙活下来,梅花幼苗被扫荡一空,林林总总地加起来绿化值升高了将近四万,和上次的加起来刚好凑了个604000。
算来还有差不多四十万就能开通绿化通道,运气好再两株二十万的就能大功告成,运气不好也就棵,实在不行,大不了她多挖些其他的,蚊子再小也是肉,零零碎碎加起来也不少了。
她记得梓县那边已经收拾起来了,听青丹说花了不少银钱买了大把的花草树木种,等翻了年过去应该也有模有样了。
事情进展顺利,连这寒天都挡不住她的好心情。
雪下得小了,裴郅收了伞,牵着她往外走,问道“就这么高兴吗”
宁茴嗯嗯点头,回道“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儿了。”唯一能为水蓝星做的事。
青青草原身上承载着水蓝星的希望,它选择了她,那这也就是她的责任。
这个世界碧草如茵,每见一眼,她便更加惦记着遍地黄沙大漠异兽横行的水蓝星,还有好多人在等她,等她把生命的光送回去。
想到这个她原本的好心情散空,带了些沉重。
她望着远处覆顶雪山,瘪了瘪嘴,有小飞机就好了,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也不至于让这个冬季空落下来。
裴郅摸了摸她的头,没再追问,两人出了院子又乘了马车往回去。
等回了府,青丹青苗才将半月前就备好的生辰礼取了来给她,笑道“本来一早就要给少夫人的,但奴婢们总不好先一步越过世子去,少夫人可不要嫌奴婢们迟了。”
宁茴这才明了,“原来你们都知道,就我不知道。”
青丹笑笑,将青苗亲手做的长寿面端了上来,“还说呢,连自己生辰都不记得了。”
宁茴含着面条,眼睛溜圆,裴郅反着筷子敲了敲她的头,“快吃。”
宁茴摸着额头瞪了他一眼,“别敲了,敲傻了怎么办”
裴郅“没事,应该不会更傻了。”
宁茴“”气人她明明冰雪聪明
生辰一过,便又长了一岁,也不知是心里作用还是怎么的,宁茴自觉自己长大了不少,身高都往上拔了些。
裴郅闲时闻言还板着脸笑话了她一顿。
裴郅这些日子都不用上朝,但也不是说就什么事儿都没有,每日仍是得花不少时候在书房处理手头的事情,算上来空闲的时间也不是很多,一直到了除夕这天才算是彻底闲了下来。
显国公府这一门里头一向不齐心,朱氏在的时候一手紧捏着尚且还好,现下也就是一盘散沙了,不过散不散,根本没人介意就是了。
早前宁茴就开始琢磨了,后来又特意去请教了老夫人,算是确定府里除夕晚宴也就是走个过场,也就没费多大心思,尽按着以往时候办,甚至还稍微精简了些。
当天晚上饭席摆在正堂,老夫人坐在上头,想着今日是个好日子难得摆了个好脸色,没逮谁怼谁。
宁茴和裴郅来的不算早也不算晚,他二人从外头进来,裴都和柳芳泗也跟着进了门,紧接着便是裴昕,裴老夫人看着陆续往里来的人,眼皮子都抽了抽,她靠在椅背上,在一桌子人上扫了一圈儿,问榕春道“还有的人呢”
榕春知她问的显国公,回道“国公爷午时与晋侯一道多喝了些酒,现下还在屋里睡呢,一时半会儿的想是来不得了,安子刚伺候着喝了饮酒汤,还得等些时候呢。”
老夫人握了筷子,冷笑道“他这一天一天可比他老娘过得还舒服。”
老夫人可从来不会委屈自己的,要她等人,等下辈子比较实在。
“行了,动筷吧。”老夫人率先叫榕春夹了一筷子肚丝,用了这除夕宴上的第一口菜。
堂中安静无声,各吃各的,排头的几个不说话,又有裴郅在这儿镇着,余下的庶女姨娘也不敢吱声儿。
气氛其实有些尴尬凝滞,但宁茴在宫宴上都能吃得自在,更别说在府上了,她吃了一口面前的莲蓬豆腐,觉得味道极好,顺手往裴郅碗里夹了一块。
裴郅用了,也觉得不错。
他们每日都一起用饭,早习惯了这样,裴都和柳芳泗夫妇就正坐在他们对面,柳芳泗握着筷子戳了戳碗里刚夹的金菇掐肉,心情相当地不好。
裴都在应天书院任职,早出晚归,她连个人影子都逮不到,好不容易书院停了课,他也只待在自己的书房里,她就觉得这人在刻意地避开他。
往日她还对宁茴幸灾乐祸,现下倒好,她倒成了府里的笑话,说来说去还是那姓宁的不好。
柳芳泗又想起了那日在华阳长公主府的事,愤愤地瞪着对面的人,不想竟是和另一双眼睛对上。
冷光锐利,凌厉骇人。
她吓得一哆嗦,忙又低下了头。
她这般动静裴都只当做不知,给自己舀了半碗鸡汤,慢条斯理地饮了干净。
裴郅放下筷子,握着帕子擦了擦嘴,上次柳芳泗算计宁茴的事情他一清二楚,只是宁茴自己反击了回去也不需得他去掺和什么,但心里终归早看她不顺眼就是了。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冷声道“眼睛不知道往哪儿使,要着又有什么用。”
宁茴听见他说话,茫然抬头,不明所以。
裴郅沉下脸来惯是吓人,柳芳泗平日几乎就见不着他,这样的情况少有。
她老娘华阳长公主实在是怕这蠢女儿又乱来,自秋日宴那事之后,时不时就拿裴郅的名儿震她,现下被这么一看,三魂都飘了一个走,反射性地就抓住身边裴都的衣袍。
裴都放下手中饮汤的瓷勺,微微笑,八风不动,不做理会。
柳芳泗见他这样,惊慌散了不少,满肚子里尽是委屈了。
晚宴一散,柳芳泗扭头就走,最先出了门去。
老夫人要留宁茴商量事情,宁茴本以为她是要说些关于年节的事儿,未曾想开口便提的竟是裴昕。
她坐在榻椅上,饮茶漱了口,“再过个一月她就该入定王府去,你这个做嫂子的也合该帮她操办起来了。”
宁茴指了指自己,“我”
老夫人就差翻白眼了,没好气道“不是你还是我”
宁茴觉得这事儿不可行,要她给裴昕操办亲事想得不要太美好不好
宁茴“祖母,这不成,要我帮她,这辈子都不可能的,下辈子倒是勉强可以考虑考虑。”她不使坏,裴昕就谢天谢地烧高香吧。
老夫人原以为她现在和她大孙儿过得不错,往日的事也该释怀了,却不想她还念着当初的事,皱着眉没有出声儿。
宁茴又建议道“要不还是交给二弟妹来干吧,她肯定很乐意的。”
老夫人听她提起柳芳泗,这眉间褶皱更深了,冷笑道“她她能干个屁。”
宁茴“这么说祖母你要亲自来”
老夫人眉头都快拧成了大疙瘩,这府里能办事儿女主子就这么几个,总不能叫个姨娘主事,虽然吧他们显国公府一向不要脸,但能少丢掉儿还是尽可能地少丢点儿。
但要她老太婆出去办事儿,这是不可能的,她这后半辈子都是不可能。
她气道“算了,就叫柳氏办着吧。”
宁茴照常吹道“祖母英明。”
这小半个月来,几乎听了她将近百遍瞎吹的老夫人觉得自己脑壳又有些痛了,“你可快给我滚吧。”
宁茴立马便站起了身,利索的很,高兴道“滚了滚了,这就滚了。”
老夫人“呵呵。”
宁茴从老夫人的福安院出来那是神清气爽,在外头被冷风吹着都不觉什么,雪夜路不好走,等她慢悠悠地回到西锦院儿,裴郅都已经洗漱完懒懒地斜坐在榻上了。
宁茴收拾完再到里间,他又移到了床上。
今天没睡午觉,宁茴泡了澡回来便有些困了,捂着嘴直打哈欠,蹬掉绣鞋上了床,飞快地钻进了被窝里。
她躺着,裴郅侧坐着,微凉的手指捏了捏她的脸,“这么早就睡”
宁茴又打了个哈欠,眼睛里已经有些迷蒙,“不早了,平日这个时候我都已经睡熟了。”
裴郅又道“今日除夕,不该守岁”
宁茴清醒了一瞬,支起身趴在他双腿上看了看窗边小几上的漏刻,眼瞅着现下亥时刚刚过了一半,又忙窝回了原处,“不行不行,撑不住了,我得睡觉了。”
裴郅也躺了下去,抱着她亲了亲,鼻尖清香诱人的很,他附耳轻声低语叫了她的名字,声音极低,宁茴也没听清他说了什么,迷迷糊糊的应了应,“嗯”
裴郅抵着她的额角轻蹭了蹭,又唤了一声,“宁茴”
她不自觉地应了,他又唤了一声,她在怀里动了动,也应了。
裴郅轻笑着,捧着她的脸,眼中掺了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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