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必安蒙住双眼,镇定询问维纳斯“如何解决”
维纳斯摇头“没办法,爱情之力已经生效,等看到第一个目标就会爆发,过一段时间效果自然消失。想一直不发作也可以,不看别人就好了,但你总不能一辈子蒙着眼睛。”
谢必安问“金箭效果会持续多久”
维纳斯想了想“这要因人而异,短的话天,长的数年。”
简而言之,随缘。
谢必安颔首“知道了,告辞。”说罢就听声辩位,直接离开这个人潮汹涌的游乐场,回到空无一人的公寓中。
维纳斯和丘比特目送他离去。丘比特握着弓箭的手背到身后,小声道“我是不是闯祸了”
维纳斯垂眸瞥他“你也知道啊”
丘比特更加心虚“怎么办我们会不会被赶出去啊”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住的地方,要是因为他惹的祸被扫地出门,那真是太糟糕了。
“那可不一定。”维纳斯望着谢必安离开的方向,意味不明道,“说不定你还帮了他们一个大忙呢。”
丘比特困惑道“什么忙我不是给他制造麻烦了吗”
“两不相干的硬凑一块儿才叫麻烦。”维纳斯说,“两情相悦的叫成全。”
丘比特似懂非懂。他虽然是小爱神,但也并未体验过爱情的滋味,他还是个孩子呢。
维纳斯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没懂“这些和你无关,你只要记住,不许射箭,这种人流密集的公共场合绝对不许这回是有白无常救场,下回呢你知道要害多少家庭妻离子散再有下次,你这把弓就别想再碰了。”
“噢,我错了。”自知刚惹下麻烦的丘比特低下头,乖乖认错。
维纳斯严厉的表情软化,揉揉他的脑袋“真乖,奖励你一根冰淇淋。”
丘比特抬起头“你有钱吗父亲。”
维纳斯“”
维纳斯“很好,奖励没有了。”
烟落公寓,201室。
范无救将亡魂引渡至黄泉,回到公寓已是半夜。
他刚站稳就被黑暗中的人影吓了一跳。只见黑漆漆的客厅里显现出一个人形轮廓,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仿佛一座雕塑。
范无救一愣,不确定地唤道“老白”
谢必安低低“嗯”了声,声音很轻,像在压抑着什么。
“你怎么还没回房休息,在客厅等我回来呢”确定是老白,范无救语气明朗起来,“兄弟可真够意思的。诶,你怎么不开灯呢”
范无救说着,走到玄关处“啪”一下把灯打开了。
整个客厅瞬间亮如白昼。
范无救这才看清谢必安现在的样子。
谢必安身着新款无常服,白衣广袖,飘逸出尘。官帽被放在一边,长长的墨发散乱披在身后,端的是魏晋风流,谪仙之姿说谪仙倒是贬低了,他本就是名副其实的白无常仙。
一段白绫覆住他的双眼,遮住那双清冷如月的眼眸,将他衬得愈发脆弱,像块易碎的白玉,叫人恨不得捧在手心。
范无救见不得白绫这东西,那会让他想到不好的过去。缠绕在谢必安眼睛上,更是刺目。
范无救心一紧,快步走过去,攥住他的手,连珠炮似的发问“你眼睛受伤了今晚游乐场那边你碰到谁了他伤着你了该死的,就不该让你独自去查看情况”
范无救语气里尽显懊恼。
“没事,遇到的是维纳斯。”谢必安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如果忽略其中那一丝颤抖的话。
范无救仍是不放心“你把白绫摘下来让我看看,好端端的怎么会蒙住眼睛”
谢必安道“我是中了”中了丘比特的爱情金箭。
但他话说至一半,又突然缄口。
谢必安细一思量。他若是现在就说明情况,之后无论做出何等逾越行径,范无救都不会当真。
可他却是想要对方当真的。
他一沉默,范无救就急了“中了什么中了毒么你眼睛该不会看不见了”
谢必安轻叹“你帮我摘下来吧。”
范无救关心谢必安的安危,倒没闲心想那些有的没的,伸手就去解绑在谢必安脑后的结。
白绫轻轻一拉就被扯落,谢必安抬起双眸,乌墨般的眼瞳澄净如洗,映出范无救的全部身影。他眸色晦暗一瞬,湖水般平静的眼底忽然酝酿起狂风暴雨。
范无救还在仔细观察他的眼睛“好像也没受伤,那你把眼睛蒙上是在干唔”
谢必安倏然跪起身,双手攀住范无救的脖颈,低头将唇吻了上去。
范无救瞳孔一缩,大脑当场死机。
窗明几净的客厅里,高大俊朗的黑t恤男人站在沙发前,沙发上的长发白衣青年跪直上身,勾着黑衣男人的脖子亲吻,画面唯美又奇异。像一对亲昵的小情侣在下班回家后亲热,这布置温馨的客厅就是他们同居的爱巢。
谢必安清雅的脸庞近在咫尺,漂亮的眼睛闭着,这样的距离几乎可以数清他长长的睫毛,又密又翘,根根分明。
皮肤是玉瓷白,唇瓣是胭脂红,此刻正被他轻轻触碰。
范无救下意识舔了舔唇瓣。
老白的唇是软的,味道是甜的。
不对,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老白今天是受了什么刺激
还是说受刺激的其实是他自己他现在正陷在一个梦里,根本还没睡醒
范无救清楚自己对谢必安的心思,从来不敢在面上表露,只敢在梦里表白心迹。可就算在梦里,他也从不敢对谢必安有任何唐突的举动。谢必安太过仙气,如高岭之花不可采摘,可远观不可亵玩。
范无救想都不敢想的事,谢必安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做了。
范无救看着眼前熟悉的眉眼,突然有些不敢认了。
客厅还是熟悉的客厅,兄弟也是熟悉的兄弟。只是他们现在干的事,太过陌生了。
这真的是老白么不是什么妖精变成老白的样子来勾引他
这么一想,范无救立刻推开谢必安,猛地后退一步,眼带警惕。
谢必安被推得跪坐在沙发上,抬起雾蒙蒙的眼睛望着他,眸中似有受伤之色,像在控诉他的粗鲁与冷漠。
这一眼就让范无救想质问的话都淹没在肚子里。
他怎么会认不出谢必安。
这的的确确就是他认识千年的老白。
可这也的的确确不是老白会做的事儿。
范无救现在整个脑子都是乱的。让他在这种情况下还要保持冷静思考,那确实有点为难他。
“老白,你是不是”范无救斟酌了一下词句,“被控制了”
某种程度上,范无救已经一语道出真相。
丘比特的弓箭曾射遍奥林匹斯山上的神祇。因性格差异,每个人的中箭反应都不尽相同。但有一点是公认的爱情金箭可以让人毫无保留地爱上另一个人,并坚持不懈地展开追求。
像太阳神阿波罗这样的神祇,本就勇敢、光明、炙热,他中箭后产生的反应疯狂而热烈,几乎是死缠烂打穷追不舍,追达芙妮到天涯海角都不放过。
而谢必安这般如月色清冷的人物,他追求起一个人来也不会太过疯狂。
但也足以令范无救疯狂。
他如何能经得起心上人的撩拨。
谢必安低低开口“范兄。”
范无救一怔。
这个称呼太过久远,他已经很久没听过了,乍然一听,只觉恍如隔世。
也确实隔了一世。
鲜少有人知道黑白无常生前就相识,他们那时就是至交好友,还结拜为兄弟,互称“范兄”、“谢兄”。死后入职地府成为鬼差,黑白无常的大名逐渐胜过他们的本名,彼此间也都用“老黑”、“老白”相称了。
谢必安突然说起旧日的称呼,还真给范无救带来一波回忆杀。
要问他是何时喜欢上谢必安的
说出来怕看客不信。
他爱了谢必安足足一千年。
前尘如烟,他已记不太清,关于生前的记忆,唯有与谢必安相关才是明晰的。
他们生前是竹马之谊,自幼结义。谢必安在窗前读书,他就在院子里习武。谢必安在林中抚琴,他就随琴声练剑。他暗暗喜欢上端方如玉的谢必安,可断袖之癖在那时代是大忌,别说考取功名,做平民也要受人非议。他们都是立誓要各自考文武状元的人,就算不为自己,也不能叫对方断送前途。
后来二人结伴进京赶考,途中经过河畔遇见暴雨,谢必安去取伞,叫范无救在原地等他,范无救应了。谁知河水突然暴涨,雨水使得岸边湿滑,范无救坚守诺言一直守在河畔,不肯离开半步,不慎失足跌入河中溺毙。他那份心思,就至死都没能开口。
再之后谢必安取伞回来,见范无救溺亡,悲痛自责,便以一根白绫自缢,殉了范无救。
死后二人魂归地府,阎王召见他俩,说他们一个死脑筋,一个不惜命,但都是重情重义之人,便让他们做了无常。
范无救那时责怪谢必安,问他为何要跟着自尽。谢必安那般才华,定能金榜题名,人世有大好前程,不值得为他殒命。谢必安平静回答“你因守我之诺而亡,我若苟活,恐余生难安,此乃道义。”
正恍惚间,谢必安一声范兄,又将范无救从回忆里唤回来。
“范兄。”客厅里,谢必安抬起苍白清丽的脸,墨染般的眸子直直望着他,字字珠玑,“你以为我当年是殉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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