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重檀听见我找良吉,眉梢都未有半分变化,“良吉回姑苏了。”
回姑苏
他什么时候回去的
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
我迷茫地看着林重檀,他将我粘在后颈的长发拂开,“他回去成婚了,他走的时候你还送了礼物,你忘了”
林重檀说的话让我有些混乱,良吉回去成婚了,我还给他送了礼物
我真的送了吗
我茫茫然想着的时候,林重檀伸手捏了下我的下巴,“小笛,先喝水。”
被他提醒,我才想起要喝水,喝水时我也一直在想良吉的事。他回去成婚的话,还回来吗
他应该跟我说过的吧,可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喝完水,我想继续问林重檀问题,可话到嘴边,我想不起我要问什么了。林重檀低头看着我,随后扯过屏风上的锦帕,“洗完的话就站起来吧,我帮你把身上的水擦干净,该上药了。”
我哦了一声,刚想站起来,又立刻缩了回去,同时将林重檀手里的锦帕扯过来,“我自己可以擦,不用你帮忙。”
林重檀眼波微动,抓住锦帕的另外一端,“为什么不让我帮忙”
我怎么好意思说,只能搪塞他,“不是说要上药么你去拿药,我今夜想早点睡。”
林重檀没再说什么,端着茶杯出去了。我看着他的背影,觉得有些奇怪,但很快这点奇怪被我忽略了。
口里说想早睡,可我真躺在床上,却又有些睡不着。林重檀躺在我旁边,由着我在榻上翻来覆去。他睡姿向来标准,双手轻落在腹上,入睡时什么姿势,醒来时就是什么姿势,纹丝不动。
我转眸看向林重檀,他双眼紧阖,像是已经睡着了。我目光往下移,落在他的右手上。
他跟我说是小伤,可这些日子他始终戴着手套,从不肯摘下。
我悄悄撑起身体,摸向林重檀的右手。我想摘下他的手套看看他到底伤成什么样了。
我抓住手套边沿,小心翼翼将其脱下来,可刚往下脱了一小截,我就被抱住了。
抱我的人将我摁进他怀里,右手反捉住我的手腕。林重檀还闭着眼,却能准确地亲到我脸颊。被他一亲,我脸颊开始发烫。他的吻从脸颊慢慢到唇。我手指情不自禁地揪住他的衣服。
等林重檀终于放过我时,我已经只能趴在他身上小小地喘气,我甚至忍不住吐一吐舌头。
背上的手轻轻地拍着,仿佛在给我顺气。但没多久,我背上的手换了方向。那瞬间我浑身都绷紧了,近乎求饶地跟林重檀说“别”
但晚了,他发现了。
我羞愧难当,只能像缩头乌龟一般将脸藏在他脖颈间。我把林重檀的手和衣服弄脏了,更让我手足无措的是我也发现他了。
林重檀连手没有去洗,也没松开我,就着这个姿势。时间漫长且难捱,我实在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而就在这刹那,唇上飞溅上什么。
我大脑空白了一瞬,那一瞬我还傻愣愣地伸舌头舔了一下。舔完后,我完全僵住了。林重檀伸出另外一只手飞快地将我唇上的东西擦掉,又哄我似的舔舐我唇。
我半个字都吐不出,只能手脚并用地往旁边被子里钻。实则,我掩耳盗铃的行为没有给我自己带来半点安慰,我能感觉到我的脸红得不行,耳垂也是烫的。
“小笛,换身衣服再睡吧。”
被子外是林重檀的声音,我当听不见,缩在一团藏在被子里。我没脸见人了,我我不想再见到林重檀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林重檀又唤了我一声。我装作睡着了,躲在被子里不动。我感觉到林重檀将被子掀开,我继续伪装,即使林重檀后来在帮我换衣服。
我现在是真没脸面对他,没对上他的脸,方才的情景都一直在我脑海里打转。若是对上,我怕是今夜别想睡了。
为了装睡逼真,我力求将呼吸放到最平稳,任由林重檀摆弄我,给我换衣裳,可当他亲我肩膀处的伤疤时,我的呼吸难免乱了一瞬。
这个吻仿佛如春夜的风,若不仔细,怕是就会漏过。不知为何,我觉得林重檀此时是难过的,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难过。
自从不用学泅水,我的日子变得更加闲,闲到我自己主动去找事情做。林重檀看到我到处翻箱倒柜,走过来帮我开箱子,“小笛,你在找什么”
“找书,中秋节假期要过了,我该看书了。”
等等,中秋节假期我生辰是中秋前两日,掰着手指算,今日离生辰那日也过了很多天,我怎么还没回太学上课
“小笛。”林重檀陡然喊住我,我愣愣看向他,就听到他说,“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肩膀的伤怎么来的吗我原来不告诉你是怕吓着你,但我今日觉得还是要跟你说清楚。生辰那夜后,我们回太学遇到了地痞流氓,你和我都受了伤,所以跟太学请假了一段日子。”
原来是这样,难怪林重檀跟我一直都没回太学上课。
我问他“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
“你身体还没好全,我有些不放心,所以我特意邀请相熟的博士到这里给我们上课,明日他就会过来。”
博士可是只教上舍学子的,我心中喜悦,连唇角都有些压不下去,但我没能高兴多久。教外舍的典学要求都那么严格,上舍的博士岂不更甚。
我还跟林重檀一起学,定会被他比得一无是处。
不行,我要赶紧看书。
我让林重檀帮我一起找书,一整个下午和晚上,我都在记书上的内容,连用膳我都没胃口,最后是林重檀喂我吃的。
他喂的时候,我双眼还紧盯着书本。
“喝口汤。”
我喝。
“吃个虾饺。”
我吃。
“今日清炒苦瓜不错,试试。”
我抿紧唇,勉强分了点心神给林重檀,“我不吃苦瓜。”
林重檀无奈地看我一眼,自己把苦瓜吃了。
入夜前,我还在床上默背,背到一半我拉过林重檀,支支吾吾地说“万一我、我说万一,我明日把博士气走怎么办”
“你怎么会把博士气走博士看到你这么用功的学子,喜欢还来不及。”
我不大相信林重檀的话,没有师长真心喜欢我,哪怕是明典学,那也是因为林重檀的两幅画,才对我另眼相待。
我松开林重檀,像他这种天生聪慧,被所有人喜欢的人是不会懂我的想法的。
我付出很多很多,都不一定能换来别人的一点喜欢。
我背不下去书了,只想躲到被子里,可林重檀却在这个时候把被子踢到一旁。他压在我上方,不容我逃避,语气格外郑重,“你不笨,你只是比别人晚学很多年,先前教你的夫子、典学只知拔苗助长,是他们的问题,不是你问题。小笛,相信我,博士一定会喜欢你的。”
真的吗
真的不是我问题吗
第一次有人跟我说这种话,原来他们都说我笨,夫子说我笨,母亲说我笨,父亲也嫌我。典学叫我不要再在太学待下去,再待下去也只是缘木求鱼、水中捞月。
“我不笨吗”我小声问林重檀。
“当然不。”
我仔细盯着林重檀的脸看,想知道他是不是撒谎哄我开心,可他神情认真,不像是在同我玩笑。
“博士会喜欢我”我又问他。
“会。”
我闭上眼,想将眼中的酸涩压下去,可还是没忍住。我怕林重檀嫌我娇气软弱,想将脸藏起来,可他却一点点把我泪水舔掉了。
舔到后面,我反而嫌弃地瞪着他,“恶心死了。”
林重檀勾了下唇,没说话。我瞧着他那张好皮相的脸,慢慢凑过去,主动碰了碰他的唇。
跟林重檀相熟的这位博士授课水平明显比原先教我的典学们高很多,他引经据典,侃侃而谈,简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世上仿佛没有他不知道的。
最让我惊讶的是这位博士对我和林重檀一视同仁,他既不夸林重檀聪慧,也不会说我笨,他不要我们死背书,相反,他说我们该多读书,去理解书,然后有自己的意见。
一日课下来,我对这位博士起了佩服之心,夜里入睡前,我还抓着林重檀说“檀生,盛博士懂的东西真多,君子好古琴,他却弹的一手好扬琴你今日看到盛博士带来的画没有,画得真好”
“他已经成婚多载,夫妻和睦,孩子都有你这般高了。”
林重檀的话让我愣了一下,他为什么好端端要提盛博士的私事
我不理解地看着林重檀,林重檀也望着我,俄顷,他叹了一口气,把我塞进被子里,“睡觉。”
睡觉就睡觉,干嘛那么凶
原来我上课,心里总是恐惧的,我恐惧夫子、典学们叫我名字,我害怕他们失望的眼神,还恐惧同舍学子嘲笑的目光。
可自从遇到盛博士,我才发现原来课上是不用害怕被叫名字的,盛博士每次都是笑吟吟地望着我,即使我答得不对,他也会认真思量我方才回答的话,然后指出我的正确与不正确。
他并不会一味夸人。
我忽然觉得不回太学上课也挺好的。
但有件事却很尴尬,我现在成日跟林重檀待在一块,无论是上课时,还是课下,连夜里入睡都是在一块。我身体变得很奇怪,有好几次林重檀亲我的时候,我都在脑海里半推半就地想,只要他待会轻点,别那么长时间,我也是可以忍一忍的。
可每次林重檀都没有继续,甚至有一次他都把我抱腿上了。我手指攀住林重檀的肩膀,想叫他放开我,可说出口的声音让我自己都听得面红耳热。
也太太
我形容不下去。
胭脂香味滚了我一身,林重檀搂在我腰身的手在收紧,但就在我以为他不会放开我时,他松手了。
他扯过旁边的大衣将我裹得严严实实,语气淡淡,“时辰不早了,睡吧。”
我呆愣许久,才闷闷点了头。
丢人
我以后不能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可哪知道隔日我就撞见林重檀在浴房自己纾解,我不慎看见这一幕,当即就想出来,但偏偏让我眼尖,看清林重檀用的是我刚换下来的小衣。
这一夜我不敢跟林重檀说话,更不敢说我看到了什么,而林重檀却像是什么都没做一般躺在我旁边。后来,我看到那一件洗好的小衣,委实没脸再穿,只能将其塞到衣柜的最里面。
但我的行为好像被林重檀发现了,他当着我的面把小衣翻了出来,问我为什么不穿。
我结结巴巴说不出所以然,他长睫一垂,轻声说“小笛看到了”
“没、没有,我什么都没看到”
等等,我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我心里哀嚎,面上抿紧唇,不肯再开口。明明林重檀才是该羞愧的人,可他脸都没红一下,还慢条斯理地说“其实小笛的每一件衣服,我都”
我听不下去了,连忙抬手捂住他唇。
林重檀眼尾微微弯,贴着我手心的唇动了一下。他动的那下仿佛是在亲我的手心,乍如火星子,瞬间燃了一片。
就在我渐渐习惯跟林重檀日夜都待在一块的日子时,一场暴雨不期而至。我被惊雷声吵醒,本能地想躲进林重檀怀里,可我躲了个空。
床榻的另外一边空落落的,我伸手探过去,发现那一边的褥子都是凉的,像是林重檀离开很久了。
我盯着那半边床榻,古怪的感觉再一次涌上我心头。冥冥之中有种感觉,要我去找林重檀。
我披上外衣下榻,随手拿了盏烛灯去寻林重檀。白日温馨的住处在雷雨夜下看上去格外阴森恐怖,我极力忍住心中的恐惧,“檀生,檀生,你在哪”
我不敢喊太大声,怕引起什么怪东西的注意。
我出了屋子,一路往前寻,每间房屋的门都被我小心翼翼地打开、查看,都没有林重檀。
雨水从廊外飞进来,打湿了我的衣摆。周遭一片漆黑,唯有我手里这点烛灯有光,我的影子被拉成长长一截,似鬼在张牙舞爪,我素来怕雷雨夜,连鞋底踩在地砖上的声音都能吓住我自己。
我有些不敢再找了,可我怕林重檀是出了什么事。
终于,我走到最后一间房,我轻轻推门,却发现门从里面锁了。
林重檀在里面
我刚这样想,廊外狂风大作,我连忙护住手中的烛灯,以免它被吹熄,而此时我停留的屋子窗户被剧风吹得框框作响,片刻便被吹开了。
我被声响吸引,不由看向窗户里。
而这一眼,让我手里的烛灯砸在地上。
雷光乍现,足以在一瞬间照亮屋内。我看到了林重檀,他一袭素衣泡在水池里,手里抱着数根灰白骸骨。
作者有话要说我在想骨头泡水里会不会腐烂,如果会,大家就当二狗泡的是古代版福尔马林水。或者大家也可以理解为二狗在水里,骨头没在水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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