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受伤

    从山坡上滚下来,徐禾手臂上的衣服已经被血浸透, 他跌跌撞撞站起来, 脸色苍白, 往坡下的一片林子钻。山丘之上, 黑衣人首领眯起眼, 抬起手一指, 命人去追。徐禾捂着受伤的手臂, 快步穿行在树林间,他身后,黑衣人从山坡上冲下来紧随其后。

    杀机四伏, 冰冷化为实质。

    咔, 折断一根突出横在前方的木枝。一条杂草丛生的路蜿蜒, 林间树木葳蕤, 阳光被挡了大半,阴森森,黑魆魆。

    徐禾受了伤,走的有些慢。走出林子尽头时,已经被人追上。一柄长剑自身侧破空劈来, 徐禾撑着树, 蹲下在地上打了个滚,他吃疼地闷呼一声,却终于躬着身, 出了这片林子。

    瞬间天光落下来。

    出了林子是山与山之间的小道, 旁边是一望无际的田野。

    将刺入树中的长剑, 最前方的黑衣人耽误几秒,也身影一闪追过来。

    徐禾倒是不怕他一个人,寻思着躲进个村庄,到时他在暗、黑衣人在明,袖子里还藏着当初做的小盒子,杀黑衣人也不费劲。不过前提是,现在不要被追上。

    徐禾捂着手臂,回头,疼痛交加,他的视野都带了点狰狞的红。

    看着又有人陆续跟上,而背弓带箭的已经拉弦上箭,对准他的背影。

    这条路窄而短,他根本无处可逃。总不能跳到田地里吧

    操。

    徐禾被身后的声音刺激得头皮发麻,箭矢快速袭来,他一咬牙,一闭眼,也顾不得其他,很狼狈地跳下田地。

    稻谷绿油油,边缘却十分锋利,一跳下去身上就不知道被割了多少小小的伤口。田地里淤泥陷下,走路变得艰难。好在此处稻谷够高,他弯着身子,也能隐藏一下,不让他们快速追上。

    小伤口火辣辣地疼,徐禾努力隐藏着信息,在稻田里绕过一座山时,听到了马蹄声。

    这简直是绝处逢生。

    徐禾细白的手上也被稻叶边缘划出几条小小的伤口,不深但密,触目惊心。

    他攀上路边,整个人像个泥猴子一样爬起来。

    心里先对那骑马的仁兄说一句冒犯,然后从袖子里拿出自己的小刀来。

    马蹄声至,徐禾等着机会,将刀子插进马身,想趁此机会上马。但事实上,马上那人的反应能力快的他措手不及,那人自始至终目光就没放在他身上。

    但他抽出刀子的瞬间,手腕却被握住了。

    冰冷的,力度极其大的。

    看样子,下一秒就要把他重新扔回田里。

    卧槽。

    徐禾“不,兄弟,你听我解释。”

    而本来已经做好被扔回田里的徐禾,明显察觉到马上的人身体一怔,紧接着他被人拽着手腕,凭空提起,一阵天旋地转后,坐到了马上。

    同时响起的还有薛成钰的声音“徐禾”

    徐禾也吓到了,抹一把脸上的泥巴和脏东西。往后看,果不其然对上薛成钰的眼,漆黑寒冷若星辰。

    久久的震惊后,徐禾心落下来,长长舒了口气“薛哥,是你呀。”

    薛成钰勒马立在田边,一手握起徐禾的手。

    少年染了血和泥的袖子落下,细白手臂上全是伤痕。

    薛成钰声音淬了冰“谁干的”

    徐禾怪不好意思的,但现在情况紧急,不待他开口忙催他“稍后再跟你解释,走走走,有人追杀我,先走,我们两个打不过那么多人。”

    薛成钰慢慢平复心情,他往大昭山的方向望了一眼,山头烟云缭绕、可见风云诡谲,而他的眼眸锐利如刀。

    怀中少年全身是泥土、伤口,狼狈不堪,他低头视线落到徐禾的右臂上,那里衣服颜色明显比其他地方深一点,估计是受了很重的伤,不能耽误。

    罢了。

    薛成钰一言不发,勒马转头。

    扬鞭时动作非常凌厉。

    徐禾扭过头,看着气急败坏的黑衣人慢慢被甩远。瞬间笑得不行,“一群傻子,都说我先走一步,不陪你们玩了,还追什么。屁用都没有,哎哟”

    马蹄转弯,徐禾整个人往前一倾,鼻子撞上了薛成钰的肩膀,痛得不行。

    薛成钰气的不行,道“他们要是有点用,你现在还笑的出来”

    声音清冷,和他一袭白衣上的气息相近,静而深远。

    也不知为何,听到薛成钰的话,徐禾没有很怕,反倒笑起来。

    或许是刚才心脏一直提起,如今全然落下来,奔波劳累的疲惫和伤口的疼便开始放大,他坐正身体,往前看,田间小陌边的风景一路疾驰而去。

    徐禾睁大着眼,有点困,但不想睡,分神说道“刚刚那是苏家的人。”

    薛成钰当然知道,淡淡道“你先别说话,累了就睡一觉。”

    徐禾一点不想睡,又道“我杀了苏双戌。”

    薛成钰应了声,全然没放在心上,皱眉“闭嘴。”

    徐禾笑个不停,黑色衣袍也被吹得鼓鼓的,他想了想,唏嘘道“我一个人杀了他,还躲过了苏家这么群神经病,我今天,真是帅惨了。”

    徐禾小时候有很多莫名其妙的口癖,有些一听就不是什么好话,有些他稍微一猜也能猜出意思,就像他现在口中的帅字。小时候心就很大,长大后更是心大得离谱,现在落的一身狼狈,还能笑出声来。

    薛成钰冷着脸,瞥他“是,帅惨了。”

    徐禾还没来得及乐呢。

    薛成钰漆黑如夜的眼眸已经盯着他,今天第三次道“别说话了。”

    徐禾闭嘴了。也真的很困,靠着薛成钰的肩膀睡过去了。

    他觉得今天真倒霉,刚刚被这么一群神经病追杀,憋屈的不行,等他回去后一定要查清楚,把苏家弄死。想到苏家,徐禾眼里就掠过杀意,敢把注意打到他姐姐身上,活腻了么

    从这条路过去,离京城中央是越来越远,甚至一路快马飞驰,已经到了京畿地区。天色渐晚,薛成钰顾及徐禾的伤,先给他找个小医馆。医馆的老大夫生平第一次接触如此气度不凡的贵人,也不敢怠慢。

    那箭矢染了毒,徐禾右臂上擦伤的地方,已经泛黑。拿刀剜肉的时候,徐禾别过头,疼得额头边全是密汗,紧咬牙关才不喊出声。

    薛成钰皱眉,拿手捂住了徐禾的眼。

    他身上那种沉静深幽的冷香,仿佛能淡化疼痛。等一切结束后。

    徐禾声音都颤抖“见见见见骨头了没。”

    薛成钰回他“没有,别怕。”

    老大夫擦擦汗,心里比徐禾还紧张,接着叮嘱了一些事情,给出了一支涂抹割伤的药膏。刚刚处理完伤口的徐禾不能奔波,薛成钰便先在这里住下来了。

    徐禾躺在床上,喝下汤药后,迷迷糊糊睡了一觉。

    徐禾睡前薛成钰坐桌前,开始铺开纸墨,写信,他睡醒时,薛成钰已经夜里托人送出,从门外回来。徐禾就是被他推门而入的声音吵醒的。

    踏着月色归来,薛成钰的表情满是肃杀,如覆霜雪。

    室内油灯如豆,昏昏黄黄,徐禾揉了揉眼“薛哥你回来了。”他刚睡醒,声音有点虚有点哑。却轻柔如羽毛划过心头,让薛成钰一愣,旋即抿唇,眉间霜雪微融。

    薛成钰从桌上拿起药膏,坐到床边,要徐禾把手伸出来。

    徐禾也不反抗他,他现在右臂动一下都痛死,逞什么能。

    他很好奇,薛成钰刚刚写的信是什么

    于是也问了出来。

    薛成钰不打算瞒他,“没什么,关于后位之事。”

    徐禾吓得张大嘴巴“后、后位皇后娘娘不是身体已经开始好了么。”

    薛成钰垂眸,微暖的烛光从他玉一般的侧脸流过,也沾冷意,道“好什么,回光返照罢了。”

    徐禾瞪大眼。

    薛成钰语气冷淡“皇后娘娘的病早在一年前就被太医确认无药可救,整个御医院都束手无措,如今无缘无故便好起来,怎么可能没有蹊跷。”

    徐禾一时间也搞懵了,事有蹊跷,那么这个花宴到底是为了干什么

    薛成钰看出他心中想法,道“为了抓住内贼,找出凶手。”

    药膏涂在伤口上清凉的感觉下是密密的痒。

    不过现在徐禾太震惊,这痒都察觉不到了。

    所以从一开始,皇后娘娘就知道自己必死。而所有人,包括皇上包括长公主包括步琉月包括他们一干参与花宴的人,却都不知情。

    那薛成钰,他又怎么知道

    “你”

    薛成钰头也没抬,道“猜的。”

    徐禾“”真是被噎到没话说。

    一国之母啊,这样断言生死,他也不怕被听到治罪

    薛成钰修长的手握着少年的腕,细致地上药。他不怕徐禾知道这些,从某种意义上,徐家也牵扯在利益中心里。

    薛成钰道“苏佩玉对后位,倒是势在必得。”说罢,他唇角勾起一丝冷然笑意。

    徐禾“嗯嗯嗯”

    薛成钰抬眸,与少年清澈疑惑的目光对上。

    徐禾记起了锦州时昭敏郡主跟他所言,依旧难以置信“为什么会是苏佩玉呢”

    如今长乐后宫高阶的贵妃少说也有四位,随便一个性情、家世都不知比苏佩玉好多少,怎么会轮到她呢。

    薛成钰笑了一下,在漫越过窗的清辉里,好看又冷漠“毕竟,苏佩玉的身后,可不止苏家,还有燕王。”

    燕王

    可以说是越来越懵了。

    徐禾扯了扯嘴角,还想问什么,薛成钰的一根手指已经压上他的唇,眸光内敛“别问了,跟你没关系。”

    好吧。

    徐禾把问题吞回肚子里,眼里还是好奇和惊讶,一眨不眨望着薛成钰。

    手臂上的伤涂好。

    薛成钰倾身,手指稍沾青绿色的药膏,为徐禾涂抹锁骨处的伤口,少年皮肤洁白,所以很浅的伤口都显得狰狞,他心有怜惜,于是动作也很温柔。

    徐禾满脑子,燕王和苏佩玉,想起了幼年山林里撞见的盛装打扮得的苏佩玉。她是真的在幽会男人么如果真跟燕王有关系,那么步惊澜那天,不是偶然撞见他的

    徐禾目光实在是太执着。

    薛成钰手指微顿,淡淡看他一眼。

    徐禾纳闷道“到底怎么一回事啊”

    薛成钰顿了一下,心中思绪千砖,长睫之下,清冷的眼眸里掠过犹豫,最后想到了什么,还是决定将事情全盘托出。

    “苏家能一步一步在京中走到这个地步,燕王功不可没。步惊澜久居京城,暗中有多少动作,我也不清楚,若是皇后倒下,朝中推苏佩玉上位的人,绝对不在少数。”

    “而燕王在燕地拥兵自重多年,此番助苏佩玉登后,动机不纯,恐有逆反之心。”

    薛成钰目光冷淡“只是他们布局太早,等我开始调查此事时已经无力回天,苏佩玉登后是大势。但燕王那边,他们开心的还太早。”

    徐禾简直怀疑他跟薛成钰呆的不是同一个皇宫。

    “那皇上不知燕王和苏佩玉的事”

    薛成钰道“他不信。”

    年轻时候,如今的惠安帝也是一代明君。随着年岁的增长,满腹的疑心反而侵蚀了盛年时的魄力和判断力。他现在谁都不信,只信自己。而苏佩玉又不知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怕是只有燕王的铁骑直逼京城,他才会醒悟过来。

    说到这,薛成钰眼里掠过冷意。圣上现在还认为他是对燕王怀有偏见,经常还说服他放下执念,让他有空去燕地拜访一圈。

    疯了么

    徐禾在不甚熟悉的舅舅和薛成钰之间,肯定是偏向后者啊,他越发觉得那一年惊蛰夜里步惊澜的出现蹊跷了刚好就是他看到苏佩玉暗中幽会男人,步惊澜出现在他身后。甚至他没转头前步惊澜的杀意毫不遮掩,哪那么巧

    徐禾皱起眉头道“皇帝不信啊没事,他后面会信的,你那么聪明,不会错的。”

    本来回想起惠安帝的话,心中的阴桀,被少年这莫名其妙的笃定和毫无来由的信任给驱散了。

    薛成钰一下子笑起来,他刚好在为徐禾涂锁骨上的伤,手一抖,肩膀一颤。笑得不能自已,下巴就靠到了徐禾的肩上。

    那种冷而淡的发香就在脸颊边,徐禾吓愣了,“薛成钰”怎么高兴成这样他说了啥啊

    少年身上是一种很舒适的香,微微暖,和他整个人一样。初见时他误了他笔下欢喜二字,只是现在,他人生的大部分欢喜都是他带来的。

    薛成钰突然张开嘴,咬住了徐禾的肩膀。不重却也不轻。少年肌肤光滑如丝。

    徐禾目瞪口呆。

    我日。

    肩膀被咬的感觉很明显,薛成钰身上的气息包围他,长发交缠,有种格外让他别扭的暧昧。

    “薛哥”

    徐禾动不了右臂推开他,声音都是抖的。

    薛成钰点到即止,手指按住他的肩,慢慢直起身来,笑道“你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他笑起来,依旧风光霁月,优雅无边。玉冠雅正、白衣清冷,似乎刚才那样玩闹的举动不是他做出来的。

    徐禾刚刚被他吓懵,只道“你刚刚吓死我了。”

    “为什么”

    “就突然咬上来,我以为你要吃了我。”徐禾郁闷了。

    薛成钰闻言,只一笑,没再说话。

    夜已深,薛成钰让徐禾在睡一回,明日还要奔波。

    听了那么多事后,徐禾哪里睡得着,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那一日惊蛰夜里,苏佩玉山林间提灯款款来的画面。但就是这样断断续续的画面,他还真睡了过去,这个梦光怪陆离,在梦里他对步惊澜的恐惧无限被放大。也懵懵懂懂明白了,为什么当初他那么抗拒步惊澜,不是因为不熟,仅仅是对危险的直觉。

    静心殿前第一眼,那个面容秀雅含笑的红衣少年,眼眸如深海深海极光。而之后的每一次见面,他仿佛都立在云端之后,捉摸不透。落水,水中起伏的水草,隐隐约约冷淡审视的眼眸。山洞,漆黑寂静的世界里,挑着灯来的红衣人,落在他脚腕上的笑意耐人寻味。还有之后,晩林香玉里,步惊澜笑吟吟的神情。

    在梦里,步惊澜成了一个鬼影、一种诅咒,神秘之外的存在。

    徐禾醒过来后,头还是有点疼。

    他现在越想越觉得,那次落水,没那么简单。

    我日离他远点离他远点。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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