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殊立足, 回头问“富秘书, 你还有事儿吗”
富乐笑笑“说了让你叫名字, 你还总是叫我富秘书。”
陈殊不是傻子, 这话语中的暧昧与情愫还是能够听出来的,她笑笑, 避而不答“对了,上次燕婉小姐教我跳舞, 你替我谢谢她。”
富乐干笑两声“她是个疯丫头, 没有冒犯到你吧”
陈殊摇头“怎么会燕婉小姐是一位很有趣的姑娘。”
富乐呆愣愣,终是不死心, 装作漫不经心的语气道“燕婉是我的表妹,家里人总把我两往一块拢, 都不问问我们自己愿意还是不愿意的。”
陈殊顿时了然, 不过点到为止“那真是可惜了, 燕婉小姐活泼天真, 是少见的。我还有事赶着去办, 失陪了。”
陈殊缓缓走了,一旁花木后面的尚明笑出声。富乐冷眼“出来吧”
尚明走出来, 颇有一点幸灾乐祸的意味儿,拍拍富乐的肩膀“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兄弟,看开点, 天涯何处无芳草, 燕婉小姐不就近在眼前吗”
1914年的徐家汇, 远没有2018年的繁华。只是靠近租界,地皮又比租界里的便宜,因此许多外国商人便这儿选址,建立工厂。
最近家里经济紧张,陈殊已经很久不坐黄包车了。此时的上海租界,已经有了无轨电车,只是速度很慢,不过聊胜于无。
各个租界的无轨电车互不相通,要在换界处下车,换车。这样倒腾了几次,才顺利的到了徐家汇的德国商人肥皂厂。
陈殊到的时候,门口已经聚集了许多从四面八方赶来的商人,无一不是听说了肥皂厂出售机械,来这儿收购的。
只是这么多客商之中,全都是男性,陈殊一位女郎便十分的惹眼。众人一面攀谈,一面有意无意地打量她,好奇得紧。
过了一会儿,一位穿着貂皮大衣的东北客商赶了过来,十分高调张扬“诸位老少爷们,你们都请回吧,这个肥皂厂只能是我王德昭的。你们在这儿白等,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中间有人认识他“哟,这不是德日昌的本家少爷你们家做粮油生意的,也来插手肥皂厂这可是个金贵东西”
穿着貂的王德昭哈哈一笑,很是豪迈“不过是做肥皂,什么金贵不金贵的,再金贵,能有白花花的银子金贵”
陈殊心里暗笑,这个人也太滑稽、搞笑了吧
旁边一位二十来岁,穿着长衫的,见陈殊笑,上来搭话“瞧他那暴发户的德行,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王家有钱。”说完话,吐出嘴里的瓜子皮。陈殊这才发现,他一边抖腿,一边嗑瓜子。
只见他哼哼两声“再有钱也白搭”
听他的语气好像对这次收购充满的信心,陈殊问“这怎么说”
他左右望了望,不回答陈殊的话,反而提了一大堆问题“小姐,看您也是个正经人家的小姐,怎么一个人出来,没人陪这里是肥皂厂,没什么好玩的,你来这里做什么”
陈殊回答“来这里,自然是来收购肥皂厂的,不然还能做什么”
那男子张大嘴巴,很是吃了一惊“你一个人,收购肥皂厂”瞧了瞧陈殊,退到一边阴凉处,他小厮忙不迭给他撑伞“少爷,太阳大,小心晒着了。”
那男子一边拿了纸扇扇风,一边念念有词“这什么世道啊,无论男女,都越来越疯了”
那阴凉处放着一张躺椅,男子坐在上面一摇一晃,一旁还有小厮打伞,打扇,他自己则翘着二郎腿,一边抖腿,一边嗑瓜子,十足的纨绔大少爷模样。
过了一会儿,又陆陆续续来了些许人,陈殊瞧了瞧手表,两点五十六的时候,那名德国商人准时开着车来了。
这名德国商人,奇货可居,自然不担心买主。他穿着一身考究的西装,拄着文明棍,头上戴着礼帽,看起来不像一位德国人,倒似乎是一位考究的英国绅士。
他站在工厂门口,举起双手,往下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先生们、女士们,嘉利肥皂厂今天公开出售,请各位不要着急,跟我进来。”他是德国人,却说着一口地道的中国话,想来已经来中国很多年了。
他示意仆人打开工厂大门,带着众人走了进去。
陈殊混在人群之中,倒是没人来拦她。
那位德国商人却没有开始谈论价格,而是带着众人参观起工厂来“这是德国新出的设备,只用了一年。”
一边走,一边讲解“这批设备比任何中国商行的机械都要好,倘若工人和供电充足,1小时便可生产出60箱肥皂。”
这么一说,众人纷纷心动“一个小时60箱,那么一天就是1440箱,这么大的量啊”
参观的一众商人间或提出一些问题,那名德国商人也都细心的回答了。
因此,那些商人感到很满意,纷纷问起了价格“这批机械大约多少钱”
那位王德昭大喇喇挥手“你们都别和我争了,无论你们出多少,我都比你们高。”
那位德国商人倒是不急,笑笑“中国有句古话,叫做磨刀不误砍柴工,咱们看好了机器,再谈价格也不迟。”
德国商人拍拍手,那头的工人便拉开电闸,机器轰隆隆的运转起来。后面肥皂制成的化学工艺众人自然是瞧不见的,但是一块块长条形状的黄色成品从传送带上,传送过来,顿时把众人都勾住了。
德国商人从传送带上拿起一小块“诸位,这样的一块儿肥皂,在中国售价四毛,倘若加入各种花香那就更贵了。无论是洗衣服,还是清洁面部,都是很好的。”
就这样绕着工厂走了一圈,吊足了众人的胃口,这才把人都请到会议室。
开始那位嗑瓜子的小哥儿,见此冷笑“老一套。”
等到了会议室,这位德国商人才注意到有一名女子“这位小姐,您是怎么进来的”
众人都望着陈殊,陈殊指了指那位嗑瓜子的男轻男子“我和他一起的。”
那名男子吃惊瞧着陈殊,倒也没有开口否认。
仆从上了茶,德国商人点点头,道“诸位知道,一套崭新的肥皂厂设备从德国运过来,足足要一万英镑,兑换成中国的货币,也就是十万大洋。”
下面就有人说“弗兰克先生,您也说了,崭新的才要十万大洋,您这批机械都用了一年了”
德国商人弗兰克点头“当然,因为机械用了一年,因此便折价,按照八万大洋出售。”
那位年轻人,依旧磕着瓜子,闻言道“弗兰克先生,据我所知,先前的英国商人费尔出售了一批肥皂厂机器,也不过才五万大洋。”
这话好似投入湖水的石子“弗兰克先生,这未免也差得太多了吧”没有谁会愿意多出三万块大洋的。
弗兰克连连摇头“不不不,一分价钱一分货,我的机器就是值八万块。”
那个年轻人站起来“弗兰克先生,买了你的设备,你带着技术人员一起走,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下面的商人都疑惑的望着弗兰克,好在他镇定,摆手“没有这样的事情,没有这样的事情。”
那年轻人哼哼笑“是吗你们这些外国人不就是打的这个主意吗工厂的重要车间,从来也不用中国工人,只用西方人和印度人,不就是怕中国人偷学了技术吗”
弗兰克摊手,无奈道“这位先生,我想,无论在哪个国家,关键技术秘方保密对一个企业来说都是很重要的。更何况,德国法律对此有严格规定,某些重要的行业,如果泄露了关键技术,被举报之后,要承受高昂的罚款的。”
那位年轻人掏出一叠报纸,一份一份分发给在座的众位商人“诸位都看看这报纸”
弗兰克见他不是来买机械,而是来捣乱的“先生,如果你再这样,我只能暂时请您出去了,我和他们还有重要的事情要谈。”
那位年轻人笑笑“弗兰克,用不着这样,咱么还在金门大酒店喝过酒的呢”
弗兰克想了想,还是没想起来,在他眼里,这里东亚人几乎长得都差不多,小眼睛,塌鼻梁,黄黄的皮肤,实在分辨不了谁是谁,多数时候是他的华人助理提醒他。
那位年轻人叹了口气“哎,您贵人事忙,不记得也很正常。你忘了,一年前,宝生大药房的杜老板杜仁礼请您吃饭,请教肥皂厂的事宜。”
弗兰克这才想起来“你是杜先生的公子,喔,那时你只有这么高呢”弗兰克往胸前比划、比划
那位年轻人抱胸斜站着“难为您还记得,不过那不是我,是我另一个弟弟”
这时下面的都都看完了那张报纸,那是一张一年前的旧报纸,写的是宝生大药房的杜仁礼杜老板,买了肥皂厂的机械,谁知一个月后技术人员全都被抽走了,积压了很多的原料,无法生产。最后资金链断裂,肥皂厂破产关门,要不是当时的药行同行帮衬,杜仁礼险些卖掉祖传的药房去补窟窿。
而这位杜仁礼也因为这件事情,一蹶不振,两三个月就去世了。
当时光明日报把这件事情报道出来,各家报纸纷纷跟进报道,很是引起了轰动,上海几乎人人都知道。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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