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叫人害怕, 陈殊问“孩子呢你打算永远不抱回来了吗”
李纵云看着陈殊, 没有回答,副官在门外报告“均座, 有电话”
李纵云一言不发, 推开门出去了。
陈殊依旧是坐在那里,梦柯,梦柯, 果然就仿佛是一场梦一样。徐妈走上来, 见陈殊在那里发笑,吓得半死“三少奶奶,三少奶奶,您可别吓我。”
陈殊摇头“徐妈,我没事儿,只是小宝以后恐怕要麻烦你了。”
徐妈听出陈殊话里的意思,劝“三少奶奶, 何至于啊三少爷一时犯浑, 您可不能跟着他犯浑呢再不济, 有老太太呢, 老太太在, 绝不肯叫宋家的表小姐进门的。”
陈殊问“宋家的表小姐,果然没回南京去连你都知道了, 就瞒着我一个人”
她笑, 很是凄凉“不过, 也同她没有关系了。徐妈, 你是老人,忠心自不必论,人品也贵重,我把小宝托付给你,很是放心。”
徐妈还要再劝,叫陈殊给打发出门去了。她觉得这次吵架很不同寻常,是大事,出了小筑,往老太太的园子去了。
陈殊坐在那里半晌,直到手脚都是冰凉,她坐到书桌前,抽出一张纸,提笔写到离婚协议书
李纵云回去秦园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天亮了,他往老太太的园子里请安。
老太太正站在廊下练拳,李纵云走过去“祖母”
老太太收了拳,问“去瞧宋家那丫头了”
李纵云低着头,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老太太道“老三,媳妇儿可是你自己选的,我们李家可没有休妻的规矩。更可况,现在又有了小宝,就更不可能叫宋家那丫头进门了。”
李纵云晓得她误会了,可是真正的原因却是不能说出来的,他点头“孙儿晓得分寸我是觉得清徽可怜罢了,没有旁的意思”
老太太多少年也不管这些事情了,男人嘛,由怜生爱,还不是常事,何况本就是青梅竹马的情谊。
她叫两个看妈把孩子抱出来,吩咐李纵云“也四五天了,发脾气你也有个数。把孩子抱回去,没有这么小就离了母亲的道理。”
孩子还很小,不过一个多月,这个时候正醒着,望着李纵云流口水。
他把孩子抱过来,笑“这小子,倒是不怎么哭,胆子大”
老太太笑“小宝就没有哭的时候,才一个月就这么懂事儿。就是瞧在这个孩子的份儿上,即便是真的有什么,你也要守住。”
到了小筑,就见陈殊穿着整整齐齐,坐在那里等他了。
李纵云抱着孩子,陈殊没有要去接过来的意思,反而吩咐两位看妈“把小宝抱下去,叫徐妈看着。”
桌子上放着报纸,死的不仅仅是孔立人,连带着写悼念文的梁先生,也于昨日被暗杀了。
报纸码得整整齐齐一摞,最上面放着一份离婚协议书,李纵云一眼便瞧见了,等佣人都下去,他解下腰间的枪套,坐下来,问“你什么意思”
陈殊道“你看到意思”
李纵云重复了一遍“离婚”
陈殊点头“是,离婚。”
李纵云看陈殊,见她一双眼睛已经红红的,想来昨天又是哭了半晌,他垂下眼眸,手上拨弄着枪套“小宝呢小宝怎么办,他才一个月,路也不会走,话也不会说。”
陈殊偏过头,拭了拭眼角的泪水“如果你肯把小宝给我,我一定感激不尽”
李纵云打断她“李家的长孙没有流落在外的道理,你要走,小宝是绝不可能跟你一起走的。”
陈殊道“我知道,我也没抱希望,只希望你能照顾好他,他还小”
李纵云站起来“够了,陈殊你知道他还小,还要同我提出离婚。在你心里,我们父子,果然是一点儿分量也没有。就是因为这些无关紧要的外人,就连家也不要了”
陈殊道“孔主编、梁先生他们说起来,同你跟小宝相比,自然是外人,可是对我来说也不是无关紧要之人。杀傅佩君,尚可辩白为信仰、主义之争,刀剑相见,实在是无可奈何,不得已而为之。可是孔主编不过是写了几篇文章罢了,至于梁先生,那就更荒谬了,不过是悼念孔主编罢了,便统统死于非命。”
李纵云有些无奈“那是他们自己找死,一再挑战政府军队的底线。”
陈殊默默瞧了半晌,实在伤心至极,过了会儿,低声道“是,站在你的立场自然是正确无比的,只是我无法接受这样的杀戮。你说我妇人之仁也好,说我矫揉造作也好,总之,我的教育让我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也没有办法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陈殊的声音极其冷静,一字一句都飘进李纵云的耳朵里“我们结婚的时候就说过了,合则聚,不合则散,这世上本也就没什么就非得始终如一的。再则,恐怕我们离婚也好,你对那位表小姐可谓是愧疚之至,你也好补偿她,是吗”
李纵云有些烦躁“你知道了”
陈殊笑笑“人人都晓得,连徐妈也知道常常你去的地方,只有我像傻子一样。不过知不知道也没什么要紧的,反正我们离婚也不是因为她。再者,如你所说,我为苏维埃党药品,未免牵连你,还是分开为好。”
李纵云站在窗户前,点了一支烟,窗外是个小湖,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偶尔一两只蜻蜓飞来飞去。
他站在窗前,直到那支香烟燃尽,背对着陈殊“如果,我说,我不同意离婚呢”
陈殊流出泪,她道“有什么意义呢生活在无穷无尽的争论和分歧之中,有什么意义呢我想,这也不是你预想中的婚姻吧”
两个人的思想、立场都是无法立刻改变的,分歧和争论自然是无法避免,特别是在这个时代。
李纵云笑一声,有些凄凉“陈殊,我不同意离婚,你想也不要想,想也不要想。”说罢,便打开门,大步走了。
徐妈在楼下,见两个人又是没谈拢,抱着孩子上楼“三少奶奶,您好歹顾着小少爷,他才一个月呢”
陈殊抱过来,婴儿面色红润,还不晓得他父母此刻的争执“如果,能带着他走,那自然是最好的了”
徐妈是认得几个字的,瞥见桌子上的离婚协议书,暗暗心惊,谁晓得三少爷真的犯起混来,竟然要离婚她把两个看妈叫上来,服侍小少爷,自己抽了个空,跑去老太太园子通风报信去了。
陈殊抱过孩子,他睡得正香,才一个多月大,睫毛便很长了,她道“等你长大了,也是一位像你父亲一样的美男子呢”
婴儿浑然无觉,陈殊心下伤悲,只觉得对他万分抱歉“我和你父亲谁也没错,只是谁也无法改变自己,实在是遗憾。你要健康、平平安安的长大”
第二天,李纵云把小筑周围的守卫撤掉了,但是陈殊仍旧出不去秦园,只能在园子里走动。
电话自然也是截掉了的,谁的电话也接不进来,陈殊与外界的一切联系都断掉了。无论是医院还是学校,陈殊都失去了联系。即便是想发一封电报回上海,给冯先生冯太太他们报喜,也是做不到的。
李纵云仿佛想把陈殊永远困在这个园子里似的,只是陈殊晓得他的性子,他只是一时之间难以接受罢了。
对于陈殊本人而言,说开之后,反而并不着急了,想着以后同小宝相处的时间有限,便每天守着他。或者抱了他去,老太太的院子里,坐上一会儿。
老太太是位极开明的老人家,对陈殊道“孩子太小了,你们两个人总要为他想一想的。老三倘若执意胡闹,我来收拾他。”
陈殊抱着小宝,道“小宝还小,要麻烦祖母了”这位老人家只当是因为宋清徽的事情,哪里晓得两个人并非如此。
闲下来的时间十分无聊,陈殊见两个看妈在那里做虎头鞋,便也觉得有趣,虽然一天里也学不了多少,跟着她们一起做,一天的时间倒是极容易消磨的。
看妈道“三少奶奶,老虎是百兽之王,穿上虎头鞋,虎虎生威,有长命百岁的意头的。”
陈殊笑“好,长命百岁”听了这话,便做得更加细心、耐心了。
只是她从来也没有动过针线,免不得手上总要扎出一些针眼来。虎头鞋,看妈说起来简单,可就陈殊看来,比做上一台手术要难多了。涉及的工艺也很复杂,刺绣、拨花、打籽,陈殊一样也不会,便一样一样的学。
可是总是笨手笨脚,开始做出来一双,不伦不类,十分不像样子。
徐妈拿着鞋笑“三少奶奶,您这哪里是虎头鞋,明明是猫头鞋嘛还是眉毛胡子,都挤成一堆的老猫。”
两个看妈温温柔柔的“三少奶奶是读书人,做不来这些的,还是我们两个做好了”
陈殊把做好的虎头鞋放在桌上,笑“我多做几次就好一些了,我又不是天才,一学就会的。”
李纵云回来小筑的时候,陈殊已经带着小宝上楼休息去了。徐妈问“三少爷用过饭了,要不要摆饭”
李纵云摇摇头,指指楼上,问“睡了吗”
自那日吵架,陈殊摊牌之后,李纵云已经快一个月没有来过这里了,徐妈晓得他问的是陈殊,点点头“小公子一入夜就困了,三少奶奶便带着他上去睡了。三少奶奶说,以后陪着小公子的时间少,现在能多陪一刻是一刻。”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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