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着激流勇进的态度,他又把自己无辜凄惨遇人不淑的事说了说,只看递过来的钱从1分,2分,变成了1角,两角,甚至有5角的。
哦哦哦,不行了,他快兴奋得升天与太阳肩并肩了,继续,请继续。
半个小时后,醋厂的广播响起了,给了他钱的人们心满意足神采飞扬地进厂工作了,而姗姗来迟的人们直接扬手朝他撒钱,“同志,寒冷的冬日终将过去,温暖的春天即将来临,人生漫长,要往前看啊。”
唐知综感激涕零地点头,“多谢同志安慰,我能撑到现在全靠你最后句话支撑着。”人生得往钱看,有了钱,生活才有干劲。
想不到醋厂也有和他同样想法的人,他乡遇知己,他眼眶都热了,伸手想给对方个拥抱,奈何人家急着回去工作,忙不迭提醒他捡地上的钱。
揣着笔巨款,他没有存的概念,径直奔去了供销社,像个购物欲爆棚的女人,买买买,随便买,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久违的挥霍感觉涌来,整个人笼罩在难以言喻的喜悦中,以致于离开镇上时他脚步虚浮着,垂在两侧的双手发麻泛酸,手指不听使唤的颤抖着,他使劲甩了甩,嫌弃得不行,二十几块钱就数得手抽筋了,将来“挣”了成百上千的钱,这双手数钱不得数废掉没出息啊没出息……
边唾弃酒鬼的见识短浅,边自夸自己的本领通天,他就料到醋厂的3个女同志善良单纯没经验不会把人往坏处想,明目张胆去醋厂溜达是为了安抚她们,为自己继续行骗做好铺垫,那天她们每人给了自己1块钱,这年代,随便拿得出1块钱的肯定能拿出更多,他本打算今天从她们身上再捞点钱的,故事都想好了,就说火车票卖完了想回家必须花高价买别人的车票,谁知生活给了他这么大的惊喜,不等他开口大把人主动送钱来。
同志们好啊,同志们心肠热,他会永远记得他们的。
就是如果啊,如果有更多人加入到“救济”他的行列队伍中来就好了。
天空飘着雪花,白灿灿的,落在肩头晶莹透亮,唐知综心情大好的晃了晃后背的背篓,里边是同志们送的吃食,以及他买的东西,简直战果硕硕,想到这个,他走得更快了。
轻柔的雪随风飘舞,被白雪笼罩的村庄静悄悄的,钱大他们不在,屋门锁着,他搁下背篓,只觉肩膀火辣辣地疼,他抬手伸进去摸了摸,疼得更厉害了。
忍不住再次唾弃酒鬼中看不中用的身体……
在他刚打开门把背篓抬进屋,外边就有人喊他,“幺叔,幺叔,我爸喊你过去说点事……”
是唐石磊。
唐知综赶紧把背篓推到床底藏着,大声回道,“我才回来,累得走不动了,啥事等我睡醒了说。”
有唐知军偷翻柜子的事在前,唐知综不敢放心锁门走人,况且他真累了,现在只想睡觉。
唐石磊站在院坝外的空地上,语气不耐烦,“我爸喊你马上过去,你不去自己和他说,反正我把话带到了。”
“我自己跟他说还与你说个毛线啊,不去,老子要睡觉。”说着,唐知综走向门边,啪的声关了门,顺便落了门闩,唐石磊听到声音,气得跺脚,“幺叔,你咋是这种人,借了我的衣服还还不还了”
买的新衣服,他没怎么穿过呢,每次都是相亲才拿出来穿,回家就脱了叠好放衣柜里,唐知综借去都穿好多天了,该洗了。
“谁说不还还,等老子睡醒了就还。”他唐知综又不是买不起衣服鞋子,背篓里装着他两套新衣服呢,以后不用问人借。
瞧瞧,他也是有骨气的好吗
唐石磊又站了会,试图把唐知综叫出来,奈何他喊得口干舌燥连个回声都没有,只有唐知综那句“喊个屁啊,吵着老子睡觉了,惹毛老子信不信一把火烧了你的衣服鞋子!”。察觉唐知综不像随口说的,他不敢再喊,铁青着脸,愤愤不平的回家去了。
老房子里,唐知国正处理砍回来的竹子,余秀菊给他打下手,正忙着呢,就看唐石磊怒气冲冲跑了回来,满脸不爽,“什么人哪,爸,幺叔说要睡觉不肯来,我看他是不想还我衣服了。”没有新衣服,出门相亲谁肯高看他眼啊,唐知综是不是巴不得所有人都像他找不着媳妇才开心。
早上他就过去了趟,钱大说唐知综出门了,期间他又跑了两回,屋门锁着不见人影,他就去竹林帮忙砍竹子,托竹子回家后去保管室还砍刀,远远的看唐知综进了院坝,这才又追到屋外喊他,哪晓得唐知综是这么个犟脾气,说睡觉就睡觉,雷打不动,咋不死了算了。
“爸,你喊幺叔过来干啥,媒婆能冤枉他不成他就是自己过得不好巴不得所有人都不好,奶奶总说是幺娘害得幺叔这样的,我看他本生就这样。”唐石磊对唐知综不满已久,碍于辈分没有发作,而唐知综在知青房说的话算是把他怒火怨气通通挑了起来,宁拆一座庙不会一桩亲,哪家叔伯不盼着侄子成家立业,就唐知综暗地泼他脏水坏他好事,生怕他找了个有钱有文化的姑娘。
冲着这点,以后别想他喊他幺叔了。
砍竹子顺带捎回许多竹枝,晒干了能做柴烧,余秀菊一根一根码好,用稻草拴着搁屋檐下晾着,等开春在翻出来晒,刚拴好捆竹枝,旁边的房门慢腾腾从里拉开,露出张精神矍铄的脸,她喊了声妈,高翠华没看他,直勾勾地瞪唐石磊,“你说谁呢,有你这样说自己幺叔的吗,听那个黑心肝说几句就怪上你幺叔了是不是,你幺叔说错啥了,她就是个见钱眼开的黑心肝,谁给她钱就说谁好话的人,你以为她为啥给你介绍知青,你是有钱还是有文化啊,人家知青看上你哪点啊,别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在床上静养了几天,高翠华的腰恢复得差不多了,在她眼里,唐知综千好万好没人比得上,谁敢说半句他不好就是和她作对。
高翠华站在门口,身上只穿了件单衣,可见多着急反驳唐石磊。
唐石磊看了看余秀菊,见他妈兀自做事不管他,像霜打的茄子瞬间焉了,灰头灰脸地弯腰干活,余秀菊抬眸,朝高翠华说,“妈,天冷,你快回床上躺着吧,石磊发发牢骚,没必要当真,老幺的性格我们还不了解说话不中听,但心眼不坏。”
高翠华不买账,盯着她看了几秒,别以为她不知道余秀菊打什么主意,分家后没少甩脸色给自己看,这几天突然变得孝顺客气好说话了,无非发现自己有钱惦记自己兜里的钱了,想得美。
她掀了掀眼皮,问唐知国,“老大,你喊老幺过来做啥,是不是还想打他啊,老幺和我说了,上回要不是他跑得快你是不是就打死他了”
天地良心,唐知国真不是那样想的,他是被唐知综的厚颜无耻气狠了,顺势吓唬吓唬他而已,但太了解他妈偏心的性格了,懒得解释,“妈咋想就咋想吧,我喊他来是要他还衣服,马上过年了,年后走亲戚石磊得穿呢。”
他言语冷淡,继续麻溜地削竹篾,削好的竹篾要晾几天泡水后才用来编箩筐,他低着头,神色认真,像没注意周围的人。
高翠华脸色变了变,手按向自己腰间,左腰的位置还有点疼,不知是不是风大的缘故,她慢慢关上了门,声音却底气十足得很,“衣服多让老幺穿两天咋了,他能不还你嗦,都是兄弟,你这做法太不近人情了点吧……”
风吹起唐知国衣袖,他自嘲的笑了笑,终究没说什么。
唐知综美美地睡了觉,醒后注意到院坝里散着的枯枝快被雪盖住了,灶房传来钱大他们的说话声。
“大哥,今天捡的柴火比昨天多,要是天天下大雪就好了。”大雪能压断枯枝,他们就能捡到很多很多了,权二望着窗外簌簌的雪花,露出欣喜的表情。
“不怕冷”钱大挑了挑地上快熄灭的火苗,努力把权二的衣服贴过去。
“不怕,只要能捡很多柴火就行。”权二的声音充满了干劲,歪头问酒幺,“是不是”
酒幺乐呵的点头,“捡柴火好。”
好字落下,唐知综推开了门,“回来了咋不喊我”他好像没听到任何敲门声,他们啥时候回来的也不知道,看他们衣服淌着水,头发也湿淋淋的,他皱了下眉,“你们冒雪去山里捡柴”
也不怕冻死啊。
往天他回来得迟,少有注意他们衣服是干的还是湿的,仔细想想,有两天晚上兄弟三脱得光溜溜的上床睡的,难不成衣服打湿了的缘故
隔天清晨看他们穿衣服没抱怨冷啥的,小小年纪身体就这么抗冷
“爸爸。”看到他,酒幺高兴地站了起来,顾不得滴水的衣服,要唐知综看院坝的柴火,都是他们今天捡的,他仰着头,目光炯炯地等待唐知综的夸奖。
唐知综呵呵了两声,“这么大的雪还去山里捡柴,没冻死算你们运气好,你们咋…”唐知综是想好好教训教训他们的,低头对上酒幺渐渐黯淡的目光,不知咋的,话卡在喉咙训不出来了。
索性跳过这个话题不聊,他说道,“好了好了,跟着老子算你们有福气,进屋找找看我给你们买啥好东西了。”在醋厂赚了笔大的,他决定不再打醋厂的主意了,接下来全身心投入刘春玲的怀抱,而要骗刘春玲的钱,光把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是不行的,要把家里人都带动起来,对他而言,家里人就3个便宜儿子。
酒幺满怀期待兴奋不已得跑进屋,看床底多了个背篓,哇哇哇兴奋得大叫,待看里边有很多套衣服,高兴得不知该怎么形容了,尖声喊,“大哥,大哥,穿新衣服咯。”
钱大和权二喜出望外地拿起背篓里的衣服鞋子,眼神亮油油得看着唐知综,澄澈的眼眸闪着兴奋激动的水花,唐知综n瑟地挑眉,“爸爸对你们好吧”
“好。”三兄弟异口同声地响亮回答吓得唐知综颤了颤,故作镇定道,“那还不赶紧换上”
等着吧,眼下的不过开胃小菜,等刘春玲上钩,死心塌地,矢志不渝要给他钱花时,他们才算有了长期稳定收入,那时要买啥买啥。
再看穿着新衣服眉开眼笑的三人,颇有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爽感。
便宜儿子跟着他真的赚大发了,像他这样的爸爸哪儿找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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