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 新房

    许是来的路上听过建发电厂的事, 知青们进村搁下包袱就嚷嚷着去河边瞅瞅发电厂建得如何了,分到桃花村生产队的知青3男两女, 年纪不大,负责接待他们的是穆丽丽, 穆丽丽以前喜欢佟秋岩, 死缠烂打过很长时间,如今对象是外村的知青, 唐知综介绍的,两人挺合得来的,故而她分到接待新知青的任务她卯足了劲想好好表现,以感谢唐知综给她介绍对象的这事。

    新知青想参观发电厂,穆丽丽面露难色, 灰蒙蒙的天飘着雨丝, 她的打算是领着他们熟悉环境, 随后带他们去庄稼地转转, 介绍平时的工作内容。

    想到此, 穆丽丽对他们说, “正是春种时节,不如等你们熟悉村里的生活再说吧。”

    热恋期间的穆丽丽眉眼温柔和坚定, 说话斯文, 完全没了以前的戾气,不知是不是看她好说话,其中倒三角的男知青说,“农村生活有啥好熟悉的, 我是听说金铭县建发电厂才过来的,没有发电厂谁来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啊。”

    金铭县领导动作大,几乎整个市整个省都在聊乡下建发电厂的事,如若不然,冲着金铭县的贫困落后,没哪个知青愿意来。

    穆丽丽瞅了眼天色,眉头紧蹙,她好说话,唐知综不是个好说话的人,新知青下乡就不守规矩,去河边碰到唐知综怕是要挨骂的,她解释,“雨天路滑,不如等队长回来再做安排吧。”

    新知青不满她的说辞,撑起伞,自顾往外边走,穆丽丽急了,声音尖锐道,“去哪儿啊,你们下乡是来搞建设的,刚进村就乱走,是不是存心惹事啊。”她本就是个暴脾气,肯好言好语与他们说话纯粹是生活没啥烦心事,脾气自然而然收敛了些,这会儿看他们不听招呼,气冲冲跑过去,挡在几人跟前,阴沉着脸道,“不听指挥就别下乡,乡下不是你们想干啥就干啥的地方,做事得依规矩来,队长说了,明天起就给你们记工分,偷奸耍滑的就扣工分,严重的送你们去思想教育,你们不趁今天学习如何使用锄具,明天两眼抓瞎是不是就满意了”

    这是穆丽丽收到的第一个任务,自然想完成得漂亮。

    看几个人不以为然,穆丽丽吼道,“谁要去我就向队长反映,到时候要你们好看。”

    几人面面相觑不敢动了,真害怕穆丽丽去打小报告,来的路上他们打听过生产队队长的为人,地里干活的人就没不竖起大拇指的,但也警告他们别和队长做对,队上那个和队长反着干的同志到现在还是个光棍,穷得揭不开锅呢。

    唐知综在他们眼里就成了小肚鸡肠公报私仇的小人,所谓强龙斗不过地头蛇,他们自然会怕。

    脸盘大的女知青不服气,小声嘀咕,“咱就去看看又不是消极怠工,怎么就不能去了”

    “你们要去我管不着,哪天去都行,唯独今天不行,行李搁好就跟着我走,我给你们介绍咱生产队的庄稼地”穆丽丽带头往前走,沿着和其他生产队的交界处走,春雨淅淅沥沥,泥土松软,走着走着鞋底就沾了厚厚的泥,越走越重,新知青受不了,嚷着要回知青房。

    穆丽丽充耳不闻,回想自己下乡那天,并不比他们轻松多少,刚来那个月,几乎每天都在抱怨,可抱怨有啥用,日子得继续过,慢慢的倒也习惯了。

    她走得不快,经过和丽华村交界的庄稼地时,地里的人警惕抬头望着她,约莫是想起去年抢地的事儿,眼神很不友好,穆丽丽并不多言,之后又领着他们去河边溜达,走了差不多两小时,总算把村子的情形介绍完了,回来时,远远的听到村头传来突突突的声音。

    新知青们城里来的,听出是拖拉机的声音,不由得亢奋起来,尤其是刚才和穆丽丽抬杠的男知青,父母是汽修厂的,耳濡目染,很懂车,他大步往村头走,“我也会开拖拉机,走,我们看看去。”

    走出竹林,就看到拖拉机迅速驶来,唐知综看他们陌生,又看穆丽丽在,行驶过他们面前时,踩住刹车,眼神掠过几张面庞,问穆丽丽,“新来的知青们”

    穆丽丽点头,和唐知综介绍他们,唐知综也算见过不少人,看几人的神情就猜得到他们心底想什么,大抵就是我家有关系,我看不起你们这个破生产队。

    男男女女都趾高气扬的,唐知综没功夫搭理他们,简短的说了两句,“乡下生活枯燥但充实,希望你们不要辜负党和人民对你们的信任,好好在农村发光发热,奉献自己的青春和热血。”说完,不等他们给个反应,握着方向盘,突突突的开着拖拉机走了,地上的泥溅了新知青一裤脚。

    新知青“”

    唐知综雨天不怎么开拖拉机,春雨细如丝,飘在脸上如雾气拂面,他并没当回事,却不知把新来的知青得罪得透透的了。

    发电厂的厂房开始盖瓦了,用不着唐知综守着,故而回家的时间要比往天早,石林给施工队的人送饭去了,家里就剩下苏姗姗和酒幺,说起来,他和苏姗姗领证后还没好好休息过,发电厂的事多,加上生产队和学校,忙得他姓啥都快忘记了。

    今日难得有时间,他问苏姗姗对摆酒席有没有啥要求,高翠华找人看过日子,下个月初八,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苏姗姗有什么要求的话他尽量满足。

    谁让自己以后想吃软饭呢。

    苏姗姗在灶房炸酥肉,新买的肉,切成长条的丝,裹了红薯粉和调料放油里炸,香得很,唐知综在院坝里就闻着味儿了,此时看锅里炸得金黄的酥肉,肚子饿得不行,只听苏姗姗嗫喏地问道,“我们能不能去照相馆拍张照片”

    她记得舅舅舅妈拍过全家照,舅舅舅妈坐在前边,小刚和玉兰站在后边,四个人咧着嘴笑得很高兴,那天她也想去的,那会新家装修,舅妈说没人守着不行,因此她落了单。

    后来想想,舅妈是故意支开她的,毕竟,她不是他们的家人,顶多算亲戚而已。

    唐知综双眼盯着扑哧扑哧的油锅,头也不抬道,“好啊,明天周末,钱大他们不读书,咱们去县里照全家福。”

    苏姗姗高兴起来,“好。”

    照相对唐知综来说是件很简单的事,坐在椅子上动作定格几秒就搞定了,但苏姗姗看得特别重,特意穿了身洗衣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还问照相馆的人有没有口红,相较而言,唐知综他们父子就随意得多,衣服是昨天的,头发出门前随意扒了扒,也就好看,否则被苏姗姗衬托成叫花子都有可能。

    唐知综和苏姗姗坐在木椅上,钱大和权二站在两边,苏姗姗怀里抱着酒幺,照相师傅喊笑时,五人默契的咧起嘴,咔嚓声,前边亮了下,师傅说完成了。

    起身时,唐知综拉住苏姗姗,“咱两单独照张吧。”

    怎么说也是新婚夫妻,照张结婚照没啥问题吧。

    钱大他们走到前边,养着脑袋看照相机,委实好奇得很,酒幺问唐知综,“爸爸,我们的样子真的能照下来吗”有比镜子更厉害的玩意

    唐知综压着衣服,呲着牙,单手搂着苏姗姗,珊珊微微有些不自在,但师傅喊微笑时,她不受控制的微笑起来。

    俊男靓女,坐在那格外惹眼,照相师傅问他们要不要多拍几张,唐知综回眸瞅了眼年代气息浓厚的背景墙,表示拒绝,倒是酒幺感兴趣得很,跳到前边要照相师傅拍他,唐知综要钱大他们过去,给三兄弟又拍了几张照片,有单人照,有兄弟合照,有父子四人合照,还有苏姗姗和他们的照片。

    取照片要等几天,酒幺已经迫不及待了,问唐知综以前怎么不带他们来照相,他都不知道自己以前长什么样子。

    过去是唐知综不想面对的,不仅仅是自己没参与,再有就是酒鬼的造型太雷人,幸亏酒鬼不好这口,否则光是想到那些邋里邋遢的照片保存下来会成为自己这个接盘侠的黑历史,唐知综浑身像有跳骚似的发痒,他牵着酒幺,侥幸得笑道,“你要是喜欢,往后每年咱们都来,等你们长大了就知道小时候长啥样子了。”

    酒幺双眼放光,“真的吗”

    “嗯,明年咱又来。”

    语声落下,就看到前边拐角走出来两个人,女的背着个背篓,满脸不耐,男的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脸上舔着笑,花儿花儿的喊着。

    真是冤家路窄。

    杜花儿也愣住了,呆呆的望着眼前的人挪不动脚步,农场的生活太苦了,环境糟糕,伙食也差,她刚去那天晚上就想偷偷跑出来,奈何里边的人太精明了,晚上也有人值夜,她没能跑出来补说,还被扣了两顿伙食,在农场里,不干活就没饭吃,犯了错也没饭吃,长得漂亮没用,待在里边的都是犯过错的人,性格恶劣,还穷,她被苏卫军缠得烦了,索性找了个里边的人,结果对方脾气太过暴躁,经常无缘无故的冲她发火,她怕了,趁着改造结束,赶紧跑回杜家,和那人断了关系。

    却不想来县里买点东西会碰到唐知综他们。

    有几个月不见,唐知综更好看了,英俊帅气的脸洋溢着自信从容的笑,他身边的女人很漂亮,娇娇小小的依靠着他,任谁看了都知道他们是夫妻,这一刻,杜花儿的心刺痛了一下,女人的位置本该是她的,她为唐知综生了3个儿子,就因为被人蒙骗做错事,唐知综就甩了他。

    可恨的是她的儿子们不维护自己,牵着那个女人的手牵得很紧,比起自己,她们更像是一家人。

    “知综,你带钱大他们来县里逛啊。”良久,杜花儿脸上挤出个勉强的笑,细声问道。

    抓着唐知综手掌的钱大浑身僵硬,嘴唇抿得紧紧的,声音比蚊子还小声,“爸爸”

    感觉到他的紧张,唐知综握了握他的手,和杜花儿说话,“是啊,我和苏姗姗同志领证后还没来县里逛过,趁钱大他们放假,特意来县里瞧瞧,怎么着,你再婚了啊。”唐知综的眼神意有所指的落在苏卫军身上,苏卫军离开生产队后就没了消息,以为他藏在哪儿暗搓搓的想东山再起呢。

    眼下来看,是吃回头草去了啊。

    也是,魏彩凤都要和杨路明结婚了,苏卫军是彻底没希望了。

    杜花儿往前两步,拉开和苏卫军的距离,焦急解释,“我和他没关系,知综,我还想着你”

    啧,唐知综赶紧要她打住,“离婚后就各过各的,千万别东想西想,无论想啥都是妄想。”说完,唐知综给苏姗姗介绍,“我前妻,被男人拐跑的那个。”

    苏姗姗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看杜花儿穿着不好,但模样不丑,难怪唐知综愿意和她结婚,单看长相,绝对看不出她是水性杨花的人,苏姗姗愣着不知道该给什么表情,唐知综抵了抵她胳膊,“走吧,带你去买两件春衫,钱大个子窜得快,去年的衣服不能穿了,也得买新的。”

    在吃穿用度上他向来大方,苏姗姗想说不用,过几天回趟市里拿就行,唐知综却坚持,“那些衣服留着你回市里穿,咱家又不缺钱,别节省。”

    有钱不花是傻蛋。

    他来县里除了拍照,再者就是去看房子的,杨路明送的房子前段时间手续就办齐了,那时候忙,他只在外边看了眼,没有拿钥匙开门,杨路明送他的房子在县中心,是邮局单位以前盖的房子,顾及他们人多,杨路明贴心的买的三间卧室的大房子,以现在的局势,花多少钱都是买不到的。

    看来魏彩凤真对杨路明上心了,要知道,杨路明家的房子都没这个大。

    房子是两层楼的,楼下住的是一家老小十几口人,门开在街道外侧,而二楼开在里侧大院,院子里光秃秃的,除了一棵槐树啥也没有,因着周末不读书,院子里有很多孩子在玩,男孩子斗鸡,女孩子玩跳房子,不大的院子,像学校操场似的热闹。

    看到他们,孩子们俱露出好奇的眼光,唐知综指了指自己房子所在位置,“我们是住楼上的,今天来看看。”

    屋子清扫得干干净净,什么家具都没有,胜在光线不错,这年代的建筑设计师注重实用性,房子多是坐北朝南的,光线足,酒幺围着屋子转,眼里盛满了光,“爸爸,真是我们的房子吗,我们是不是搬来县里就是城里人了啊。”

    城里人是吃供应粮的,特别好。

    每间屋子都四四方方的,唐知综还算满意,这房子不准备装修,留着等将来拆迁,旧城街道窄,将来城市发展,扩宽道路是必然的,这儿又是县中心,拆是必然的,他转了圈,回道,“你本来就是城里人了啊,你的户口在珊珊姨户口上。”

    这件事他没和酒幺他们说过,酒幺惊讶得瞪大眼,“我是城里户口吗”

    站在窗户边,探着脑袋往下边看的钱大跟着转身,盯着唐知综看,唐知综笑,“是不是高兴得快要飘起来,你们都是城里人,等下回去市里办个手续,你们每个月都能领口粮了。”

    城里户口很吃香,多少人花钱都办不到,也是他在民政局有点关系,用了非常手段办到的,到时候就是樊文忠他们追究起来也没话说。

    酒幺拍手欢呼,“好耶,好耶。”

    钱大咬了咬唇,转过身去,唐知综知道他又别扭了,走过去,顺着他的视线望向楼下玩得开心的孩子们,“又别扭个啥劲呢,城里户口不好吗”

    “我不想做城里人。”

    “为什么”唐知综搞不明白,他的户口没法落在苏姗姗户口本上就是了,要不然想方设法也在搞个城里户口,钱大竟然不乐意,简直身在福中不知福。

    钱大侧目,漆黑的眼神有水光跳动,唐知综怔住,只看钱大低下头去,“爸爸你怎么办”

    前年冬天,冰冷的雪地里,他爸躺在地上,几个叔叔伯伯都不想帮他料理后事,说分家就该各管各的,户口不在同个户口本就不是自家人,没人肯花钱替他爸买口棺材。

    在他的意识里,户口是很重要的事,他只想跟着他爸。

    唐知综笑了,“你能不能别想个婆娘似的东想西想啊,就是个户口本的事,哪有你说的严重,你们是城里户口,爸爸争取好好努力,过两年也搞个城里户口。”真不知酒鬼和杜花儿怎么生出钱大的,心思重的不像个几岁大的孩子,明明是高兴的事,搁他脸上硬成了坏事。

    好在钱大有话不憋在心里不说,否则这种性格长大了真是要命。

    在屋里待了会,唐知综给房门换上新锁,要钱大他们记得位置,这是他们的不动产,将来要靠它做拆迁户的。

    “爸爸,我们是富二代了吗”回去的路上,酒幺莫名想起这个问题来。

    唐知综回眸瞄了眼坐在凳子上随车颠簸的苏姗姗,“再等等,等咱们搬去城里你们就是富二代了。”

    酒幺撇嘴,明明说和苏姗姗结婚他们就是富二代的,怎么又要等搬去城里呢,酒幺又问,“爸爸,要等多久啊。”

    唐知综回过神,双眼平视着前方,专心开车,“快了,不着急。”

    酒幺嘴巴翘得老高,双手扒着车门,“爸爸,我们什么时候搬去城里啊。”他就想知道什么是富二代,感觉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这个问题值得思考,照唐知综的想法是和苏姗姗领证就搬去市里做米虫混日子,哪晓得自己没事找事,在全市有头有脸的人物面前吹嘘什么计划,不把金铭县人民生活质量提高,他没脸去市里过个潇洒自在的富翁,什么时候搬去市里,还得看金铭县的情况。

    “到时候爸爸会和你说的,你等着就是了。”

    在农村住久了,唐知综并没觉得有什么不方便,有人洗衣服有人做饭,整天有群粉丝围着自己转,生活并不无聊,除了有钱花不出去的那点不尽人意,其他真没啥好挑剔的。

    酒幺哦了声,又和苏姗姗扯话题聊,风拂过脸庞,苏姗姗迎风闭起眼,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问起酒幺他们对杜花儿的看法来,后妈难做,苏姗姗以前不在意,碰到杜花儿后,心里总有个疙瘩,不问问心里不舒坦。

    “我不喜欢她。”酒幺的回答简洁,“我喜欢珊珊姨,爸爸说了,珊珊姨就是我妈。”

    苏姗姗“”亲妈和后妈终究是有区别的,苏姗姗没想到酒幺会这么说,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啥。

    权二附和,“我也不喜欢她。”

    他们对杜花儿没啥印象了,即使有,也是不好的,那种感觉要权二很不喜欢。

    苏姗姗意识到自己问题不妥,无论他们喜欢与否,杜花儿是他们亲妈,自己逼着他们站队太残忍了,她不好意思道,“是珊珊姨的问题不对。”

    “珊珊姨。”钱大唤她,“是她先抛弃我们的,我们不喜欢她是人之常情,我们小时候,她没怎么照顾过我们,还想把酒幺拿去换钱”在苏姗姗面前,钱大没了那份别扭,坦荡的和苏姗姗说起以前发生过的事,他已经懂得些道理了,杜花儿嫁给他爸最开始就冲着钱来的,根本不喜欢他们。

    钱大年纪大点,杜花儿离家时他已经有印象了,如果说酒幺他们对杜花儿是不喜欢,钱大心里该是有怨恨的,唐知综明白钱大的心理,说道,“过去的事就不说了,说说咱县里的房子,以防有人盯着咱,房子的事不要告诉其他人知道吗”杨路明那他也打过招呼不要和外人提,树大招风,自己这辈子做个隐形的富豪就成,用不着锋芒毕露,照理说县里的房子租给别人收租金也算一份收入,害怕引人注目,唐知综直接没考虑,就偶尔从街上经过会抬头看看自己的房子,盼着拆迁那天早日到来。

    发电厂的厂房建成后,剩下的就是引进设备了,唐知综必须得去市里把设备拖回来,趁此机会,上门和樊文忠他们说说自己和苏姗姗结婚摆酒席的事,邀请他们参加。

    仍然是那辆拖拉机,唐知综畅通无阻的开进小区,这次他没敲门,直接拿钥匙开锁以宣告自己是主人家的身份,谁知拧了好几下门锁都没动静。

    得,冯灿英换新锁了。

    还真是想得出来。

    唐知综退后两步,扯着大嗓门呐喊,“舅妈,舅妈呐”

    明明听到屋里有声音,就是没人应,连凑热闹的老人们也回想说没看到冯灿英出门,是不是在房间里睡着了没听到,唐知综挑眉,又大声喊了几声,问在场的老人听得到不,老人点头,“听得到听得到,恐怕街上的人都听得到。”

    既然这样,屋里的冯灿英不可能听不到。

    故意不给自己开门的。

    这栋房子是拿卖了苏姗姗爸妈留给她的房子的钱买的,冯灿英竟有脸换锁不让苏姗姗进,没错,他和苏姗姗领证了,不让他进就是不让苏姗姗进,他清了清嗓子,放弃以喉咙和冯灿英较劲的念头,掉头朝外走了,老人们看他抬脚离开,纷纷招手,“小唐,你去哪儿啊,你舅妈不在就等等啊,没准买菜去了,过会就回来。”

    他们知道唐知综是农村的,进城一趟不容易,舍不得他空跑一趟。

    唐知综背朝着他们,扬手挥了挥,径直朝外走了,留下几个老人站在樊家门外。

    “你们看到小苏舅妈出门没,我很早就出来溜达,是没看到她们家有人出来啊。”

    有老人回忆,“我也没看到,我就在院子里和人下棋,小苏舅妈经过的话肯定会注意的”

    “是啊,她不会在家故意不给小唐开门吧,要是那样,就真的太不懂礼数了,小唐和小苏的关系,怎么也不能把扔在门外吧。”

    “我看小唐真生气了,拖拉机没开就气冲冲走了,小苏舅妈做得太不对了”

    就在他们七嘴八舌的议论中,只看走人的唐知综去而复返,不仅人回来了,手里还多了件工具,老人们眼神不好,看不清是干啥用的,直到唐知综挥起捶锁,老人们恍然,捶锁的棒槌,以前谁家钥匙掉了,想不到其他办法就找棒槌捶,然后找工具硬生生撬开,后来有螺丝刀有钢丝,他们就用螺丝刀拧,然后把钢丝插进去,用巧劲把门打开。

    唐知综选了最原始粗暴的方式解决。

    捶了几下,屋里终于传来的声音,冯灿英的声音夹杂着浓浓怒气,“干啥,唐知综你在干啥。”

    冯灿英看不到外边发生的事,就看到锁颤动得厉害,带着整扇门都晃起来,冯灿英心里升起不好的感觉,急忙抠住门锁往右拉,门锁动了,门却没开,冯灿英皱眉,使劲拉了两下,锁给卡住了。

    冯灿英“”

    铁与铁的声音继续在相撞,锁颤动得越来越厉害,开始慢慢的往下滑,冯灿英要不知道发生什么就真是傻子了。

    任她再会算都没算到唐知综有胆撬锁,真的是白活这么多年了,她气得跺脚,声音都变了,“唐知综,你干啥呢,好好的锁撬坏了你赔啊。”

    门外的唐知综仿佛如梦初醒般,沙哑着声喊,“舅妈,你在家啊,我喊了好多声没人答应,邻居们说你在,我担心你在家里出个啥意外,这不赶紧借了工具来撬锁吗,舅妈,你没事吧。”

    问归问,唐知综手里的动作却没停,就冯灿英这脾气,不治治将来以为他好欺负呢,房子是苏姗姗的钱买的,要换锁也是苏姗姗换,冯灿英有什么资格啊。

    在冯灿英的斥骂声中,唐知综如愿撬开了锁,门打开的同时,冯灿英铁青的脸色也映入眼帘,脚边是坏掉的锁,以及门上掉的木屑,唐知综抬脚踢开,举起双手,笑得没心没肺,“舅妈,我厉害吧,以后钥匙坏了撬锁的事交给我。”

    冯灿英“”她怎么就瞎了眼把苏姗姗的户口本给唐知综了,这简直就是个讨债鬼啊。

    家犬不宁,这是冯灿英脑海里想到的场景。

    唐知综双手磨红了,他收起工具,昂首挺胸的进了屋,转身邀请老人们进屋坐,老人们连连摆手,都是活了几十年的,要看不出唐知综和冯灿英的刀光剑影就是白活了,恶人自有恶人磨,冯灿英算不算遭报应了

    被踢到角落的锁静悄悄的躺着,风吹起地上的木屑,留下它沉重厚实的身躯,客厅里,唐知综掏出户口本还给冯灿英,笑得得瑟无比,“舅妈,我和珊珊领证了,以后咱就是一家人,我是乡下的,有事做事不计后果,你多担待点啊。”

    冯灿英心里不是滋味,她后悔了,真后悔了,不该撮合两人的,她这是在引狼入室。

    接过户口本,冯灿英随手翻开,待看到后边多了3页,冯灿英整个人僵住,“这是什么”

    唐有钱是谁,唐有权是谁,唐有酒是谁。

    “我家娃啊,珊珊说农村条件不好,孩子过到她户口本上更好,我看表妹的户口也在上边,就没拦着,舅妈,怎么了”他明知故问。

    冯灿英气得狠狠吸了口气,生怕自己喘过气给气死了,她赞成两人结婚,可没说添3个人过来,她把户口本摔给唐知综,怒不可止,“你什么意思,婷婷是城里户口,每个月有口粮的,你把孩子过到她名下是什么意思,婷婷是后妈,你要她给你养3个孩子”

    唐知综不在乎的捡起沙发上的户口本,很是爱惜的擦了擦,“后妈也是妈啊,珊珊说了,城里条件好,若是可以的话要钱大他们来城里读书,反正舅妈在家没啥事”

    “唐知综,你别欺人太甚。”冯灿英胸口剧烈起伏着,瞪着唐知综的眼神快有碗口大,她辛辛苦苦把苏姗姗拉扯成人就累得受不了,还想要她照顾3个外姓孩子,简直把她当成洋人的保姆了是不是啊,“婷婷呢,把她叫回来,我倒要问问她脑子里装的啥,小小年纪不学好给人做后妈就算了,还把继子往家里带,她到底要不要脸啊。”

    她生气,唐知综就特别有耐心,“舅妈,别生气啊,有什么话好好说。”

    他不开口还好,听到这话,冯灿英更觉窝火,恨不得抓起茶几的烟灰缸砸死他算了。

    她眯着眼,眼里射着刀,唐知综笑得欢,“舅妈,珊珊也是为孩子们将来考虑,读书改变命运,珊珊不希望孩子们像她,读个高中毕业连像样的单位都找不到,要不是黎翔同志帮忙,珊珊恐怕不知道在哪儿干啥呢。”

    冯灿英“”

    “你什么意思,指责我不要婷婷参加工作是不是”冯灿英咬碎了牙道。

    唐知综慢腾腾的说,“哪能啊,指责谁也不能指责你啊,你也是希望珊珊学会做家务,结婚后相夫教子而已,我明白舅妈的苦心。”

    冯灿英明显不信,“用不着假惺惺的,叫婷婷回来,我要问问户口是咋回事,政府有严格要求,你俩结婚根本达不到条件,孩子凭啥过到婷婷户口上”

    “我和珊珊同志是夫妻,我的孩子就是她的孩子,跟着谁又有什么关系呢,舅妈,都是一家人,你别大惊小怪的啊,我看表妹过到珊珊户口也没啥问题啊。”唐知综没想过钱大他们户口的问题,是樊玉兰的户口给了他提示,表妹都能过到苏姗姗户口,儿子就更没问题吧。

    刚开始民政局的说不行,他报了市长的大名后,偷偷摸摸就给解决了。

    要不他怎么说市长关系霸道呢,走到哪儿都能用。

    当然,这件事他是不会告诉冯灿英的,反正他就是那句话,钱大他们的户口有问题樊玉兰的肯定有问题,大不了就闹,闹到最后看谁吃亏。

    冯灿英要看不出他在假装无辜就白瞎了双眼,她掐着指尖,漂亮的指甲掐得指尖泛白,“你存心要跟我对着干是不是”

    “瞧你说的。”唐知综嗔怪的瞥着冯灿英,“你是我舅妈,我哪能和你对着干啊,都是为孩子好,舅妈不会不明白我苦心。”可怜天下父母心,唐知综想想自己真他妈是个再称职不过的父亲了,钱大他们长大了要不好好孝顺自己,非打断他们的腿不可。

    冯灿英眼里迸发着山火,唐知综把茶几上不知谁喝过的茶杯推到冯灿英面前,“舅妈,喝口茶,户口的事儿咱就不说了,我来除了还户口本,还想和你聊聊孩子搬来市里读书的事。”

    冯灿英“”

    真想报警把他抓起来坐牢算了,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把户口过到苏姗姗名下不满足,竟想把儿子送进城。

    好啊,他敢动送来,她就敢毒死他们,要他断子绝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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