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到帝京了

    冯妙“也不是非得去帝京, 只要有物料和图案,我其实也可以在家里完成啊。”

    “冯妙同志,这不现实。”徐长远立刻笑道,“你把这个事情想象的太简单了。图案、物料是一方面, 实际工作要复杂的多, 工作量很大,就比如它颜色陈旧褪色了, 实际颜色也需要相关专家和你一点点确定, 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在家里绣出来就行了。”

    冯妙为难了一下“那, 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要指望你一个人, 那可就难说了。”徐长远道, “我们原计划是成立一个工作小组,召集一批技术好的绣工。现在只有你一个人会, 如果你能教会几个徒弟, 工作小组一起干”他沉吟一下, “估计, 至少也得一年。不然怕保证不了质量。”

    冯妙“”

    “这么费事”王建国惊讶。

    “这算什么呀, 这还是比较乐观的预计。”徐长远正色道,“王建国同志, 你是没见过, 俗话说比绣花还慢, 我们请的苏绣老师傅说过, 他们最细的绣线只有头发丝的十分之一,一件一尺见方的绣品,可能就要绣上几个月。”

    王建国张张嘴,咋舌。

    徐长远停了停, 一笑“冯妙同志,这个事情非常重要,我们正需要你这样的人。国家需要你。”

    这就不好再推脱了。

    冯妙原本也没打算推脱,不光不推脱她还必须紧紧抓住,这对她是个很好的机会。只是

    “冯妙同志,你有什么困难和想法,先提出来,我呢就去跟庄老和修复组汇报一下,工资什么的,我们一定多给你争取。”

    “我其实没别的困难。”冯妙略一迟疑,心下做了决定,她去甬城考古队两个月,十天半月还回来一次呢,俩孩子就在家里数着手指头过,盼呀盼。帝京路途遥远,她要是一走一年多

    爹已经不靠谱了,娘再指望不上

    再说把两个孩子留在家里,家里三个老人她爹娘年纪也不小了,还得照顾老爷子。长期让她娘带,不光不能上工,家里都扔了不说,她娘身体就该垮了。

    冯妙下定了决心“徐同志,我其实也没别的困难,工资什么的我都无所谓,带徒弟我也保证尽我所能地教会,只要能给国家的文物保护出一份力,不要工资我都愿意。就是眼下我两个孩子没法弄,他们的爸爸现在指望不上,我娘家也带不了。”

    徐长远也为难了一下,到底年纪轻,也做不得主,难不成找人帮她带孩子

    王建国忽然插了一句“带去帝京啊,不都能上育红班了吗。再说他们爸爸不是说也在帝京吗,你去了不正好投奔他。”

    王建国显然还不知道冯妙面临离婚的事情。

    冯妙不想多谈这些事,就简单说道“他那边有些特殊情况,我现在只能把孩子带在身边照顾。徐同志,我的想法是,工资什么的我都没有要求,没有工资我都应该尽力。就是我得把两个孩子带在身边,所以能不能请你们帮我安排个住处,再帮我联系个就近的育红班。如果能租房子,我可以自己出租金。”

    “应该可以吧。住处的事好办,我们工作组本身也有宿舍”徐长远想了想,笑道,“城里现在不叫育红班,现在叫幼儿园了,还可以日托全托,具体我不太清楚,我自己还没结婚没孩子呢,不过我们有同事的孩子就是日托班,中午在学校吃,不用管,大人可以安心工作。”

    “那这样”徐长远站起来,“冯妙同志,天不早了我先回去,我回去马上打电话汇报,尽快给你答复。”

    第二天上午,刚九点来钟,徐长远就屁颠屁颠跑来了,冯妙吃过早饭刚把娘仨换下的衣服洗了,开门一看不禁有些意外“徐同志,这么早”

    “我从你们镇上来的。”徐长远笑,解释说他之前先到甬城,主要是因为第一次来,按邹教授的建议先找王建国陪同一起,昨天下午两人回到镇上就已经不早了,索性分道扬镳,王建国回甬城,他则拿着介绍信跑到公社借电话,先跟庄老汇报过后,就在镇上住了一宿。

    这不,一大早就赶过来了。

    “住处的事好安排。小孩上幼儿园的事,庄老承诺帮你联系,他要是答应了就肯定没问题,你尽管放心。”

    “冯妙同志,你看我们什么时候动身,越快越好,你这边收拾准备,我先去把火车票买了。”

    冯妙可没想到这么快,昨晚送走徐长远他们,她倒是去了老宅一趟,陈菊英问起家里来客的事情,她也就随口解释一句,说还是邹教授那边找她帮忙。

    冯妙想了想“再快也得明天后天吧,你买了票再说,我把家里安排一下。”

    徐长远答应一声,转身就走,冯妙看着他风风火火的背影笑笑,领着俩孩子去老宅。到了村中远远瞧见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冯妙就让大子二子先去跟他们玩。

    春种大忙还没开始,跟着生产队壮劳力下田翻耕,妇女们听说去了麦田锄草,爷爷卸任后冯福全就不让他再下田干活,尤其最近身体又不好,就留在家里。冯妙去时,老爷子正歪在炕上,冯妙把事情一说,老爷子睁开眼,盘腿坐了起来。

    “你要去帝京找冀南”

    “我找他干啥呀。”冯妙道,“爷爷,这不跟您说了吗,我是去工作,人家专门来请我。”

    老爷子不可置信地沉默片刻,疑惑道“冯妙啊,你真会他们的那个绣花帝京那么大,咋就找不到人会了,你可别哄我,你都跟谁学的,我咋不记得你奶奶有啥绣花高手的大本事呢,你是不是想带着孩子去找方冀南”

    “我不会去找他,这点志气我有。爷爷,您这一辈子都忙,忙着打仗、忙着当队长,奶奶针线家务的活儿您啥时候关心过了”

    冯妙略带调侃笑道,“爷爷,反正奶奶会绣花,您总该记得吧我和弟弟们小时候穿的鞋子、戴的帽子,不都是她绣的。”

    “倒也是。”老爷子点点头,。

    冯妙心说,是不是的,反正奶奶都过世好些年了,您也没处问。这年头农村妇女谁还不得心灵手巧,奶奶也确实会绣花,就糊弄过去了。

    “可是你去帝京,总该去找找冀南吧,去都去了,你们一天没离婚也还是夫妻,你一个女人家,还带着两个孩子,人生地不熟的,不投奔他你投奔谁两口子,牛郎织女日子长了肯定不行,你既然都去了帝京,夫妻两个团圆了,你也别犟,我寻思,他方冀南还是有良心的,你们两个,总要为了孩子好好把日子过下去。”

    冯妙心说,您那是不知道他还有个未婚妻。老爷子还对方冀南抱有幻想呢,一边内疚气得生病,一边却还对他抱有幻想。

    沈文清说的那些事,冯妙也懒得到处对人讲,她才不会让自己当一个到处诉苦的怨妇。单凭沈文清突然来迁走了方冀南的户口,还在大队部阴阳怪气说他不会回来了,大家就足以断定方冀南变心了。

    冯妙打断他道“爷爷,过不过日子不是一个人说了算的,这事您就别管了,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心里有数。”

    老爷子脸色变了变,吧嗒几口烟袋“妙啊,你是不是还在怨恨爷爷爷爷这几天心里都难受,堵了一团茅草似的,早知道这样,我当初我当初就不该把你嫁给他。”

    “爷爷,您说什么呢。”冯妙轻笑,挨着老爷子在炕沿坐了下来,“爷爷,我性子犟,随您,要是说过什么不该的话,您也别往心里去。当初我跟方冀南的婚事,是我自己点的头,我自己愿意的,怪不到别人身上。”

    “他要离婚我同意,我不稀罕攀他这个高枝,谁离了谁又不是不能活,我保证活得好好的。我的事自己能处理好,您呢在家好好保重身体,我会常给家里写信,您不用担心我。”

    “行啊,”老爷子点点头,“我孙女主意大,爷爷老了,就不管了。”

    “别呀爷爷,儿孙自有儿孙福。”冯妙笑,伸手捶捶老爷子的肩膀。上七十岁的人了,一头苍白,儿孙就多哄着点吧。

    “我孙女主意大,本事也大。”老爷子道,“你爷爷一辈子还没去过帝京呢,我孙女就去了,还是人家请去的,俩孩子也带到帝京上学了,说出去我都有面子。”

    冯妙不禁一乐,笑道“爷爷,您身子骨可硬朗,一辈子还早着呢,您等等,等我在帝京安顿下来,我接您去逛逛。”

    冯福全一听冯妙要带着俩孩子去帝京,本能地就不赞同,陈菊英更是一百个不放心。

    冯福全说“要不你把两个孩子留在家里,你一个人先去。”

    “你让她一个人去她一个女人家,人生地不熟的,半路让人害了都不知道。”陈菊英埋怨冯福全,“你这是啥馊主意。”

    冯福全“那你把两个孩子留在家里,我送你去。我正要找他方冀南算账”

    陈菊英“这样稳妥,等你到那边安置下来,再把两个孩子接过去。”

    “爹,娘,我知道你们不放心,可帝京不是甬城,路那么远,回来一趟不容易,一来一回就得十来天,中间还要转车停留一宿,我去了还要工作,再专门回来接孩子哪那么轻巧。”

    冯妙费劲解释了半天,帝京那边会帮她安置,还有徐长远同行。

    结果陈菊英来了一句“谁知道那个徐同志靠不靠得住,谁又不认识他,谁知道他好人坏人呀你一个年轻女人家”

    冯妙“”

    最终还是老爷子开了口,说他找公社的人打听过了,徐长远是拿着故宫的介绍信来的,再说那不还有王建国陪着吗,假不了。

    “那你是不是先给冀南打个电报,叫他去接你们一下。”陈菊英迟疑着劝道,“好歹他是你孩子的爹,再说你们现在还没离呢。”

    “再说吧。”冯妙随口敷衍。

    冯福全“去就去吧,我赶紧去把你和俩孩子的口粮送到公社粮管所,换成全国粮票你都带上。我打听过了,你们不是城市户口,进了城也没有粮票。”

    冯妙忙说“爹,我这里还有一些粮票。”

    冯福全“多带点儿,总比缺了强,城里不比咱农村,喝口面汤都得要票。”

    冯妙这才得以回去收拾东西。

    等她一走,老爷子跟冯福全和陈菊英说“你们就别拦着了,她到了帝京,好歹是跟冀南到一处了,这丫头嘴犟,去都去了,哪能不去找冀南,就算她不去找,冀南很快也该知道了,有孩子牵绊着,一家子不就团圆了吗。”

    冯妙可不知道,她这一走,似乎所有人都默认她去帝京会去找方冀南。几天后宋军探亲回来,看到冯妙的院子关门闭户,东西都搬到老宅那边了,一问,村里人就跟他说,带着孩子去帝京找方冀南了。

    “真哒”宋军,“哎,她可算是想明白了。”

    冯妙可不这么想。

    她上辈子、这辈子,见识虽然不少,其实都没怎么出过门,这还是她第一次坐火车,带着两个孩子出了门才知道,出门有多不方便。

    冯妙带的行李不多,只带了娘仨的衣服和随身东西,还有一床棉被,这年代走到哪儿都得背着棉被。再加上带着小孩坐火车,吃的用的总是要有,得亏有个徐长远同行,徐长远自己没啥行李,就完全充当了骆驼的角色。

    尤其不方便的是,一路上,他们常常理所当然被认定为“一家四口”。

    就,很尴尬。

    于是冯妙就教两个孩子喊“叔”,喊得大声响亮些,起码减少一些误会。徐长远买了两张下铺,两个铺位隔着一格,火车铺位太窄了,肯定躺不下他们娘儿仨,这样一来,徐长远就主动说他晚上带着大子睡。

    徐长远虽然瘦,可身材也不矮了,冯妙笑道“你带着他也不太睡得下呀,你也睡不好,我再补票一个铺位吧。”

    “我之前也想多买一张的,可是小孩太小了,你给他单独一个铺位不行的,怕他半夜翻身掉下来。”徐长远说,“还是我带着吧。”

    冯妙也为难,不光怕掉下来,孩子小,又是在咣当咣当的火车上,他晚上离不开大人。

    “大子,走,跟叔去那边睡,叔给你讲故事。”徐长远哄着大子走,大子眼睛看看妈妈,其实不太愿意,但也知道妈妈一个人带不了他们。小东西眨眨眼,慢声细气问了一句“叔,几点了”

    “差几分钟八点。”徐长远看看手表。

    “那,我再玩一会儿行吗现在还不困呀。”

    徐长远不禁笑起来,答应他说行吧。冯妙就让大子也上了铺,跟二子一起躺着,拍着两个孩子哄睡。拍了好一会儿俩孩子才睡实了,过了会儿徐长远过来看,咧嘴笑笑,小心地把大子抱走了。

    “这是你啥人呀”对面铺的中年妇女问。

    冯妙说“亲戚。”

    “我起初还当时你孩子爸呢,还寻思要不我跟他换个铺位,又听见你家小孩喊叔。”

    “不是。家里的亲戚,他都还没结婚呢。”

    “还没结婚呀,看着也不小了。”那妇女啧了一声说,“没结婚没孩子,对小孩还挺细心的,一看就是脾气好,有耐心,这样的男同志可不孬。”

    “对呀。”冯妙笑道,“回头我得帮他介绍个好对象。”

    正月份的最后一天,阳历3月8号,冯妙带着两个孩子抵达帝京。火车到站的时候天已经落黑了,人多,冯妙一手一个孩子,背着个包袱,徐长远一手扛着大行李包,肩膀挂着他自己的挎包,手上还拎着个网兜,一行人跟着出站的人流挤出来,不禁长舒了一口气,终于到了。

    徐长远四下张望一圈,没看到熟悉的人,便笑道“冯妙同志,我带你们坐公共汽车回去,也不算太远的,你们再辛苦下。”

    冯妙忙笑道“不辛苦。这一路你才辛苦了,徐同志太谢谢你了,要是我自己带着两个孩子坐火车,还不知得怎么手忙脚乱呢。”

    “用不着客气,我这不就是奉命去接你的吗,你不知道,庄老听到消息可高兴了。”

    他扛着行李走下台阶,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喊他的名字。

    “有人来接我们了。”徐长远看着来人笑。

    来的是一个男同志,跟徐长远年纪相仿,跟冯妙介绍说这也是他们工作组成员,也是庄老的学生,叫李志。

    “还以为不来接我们了呢。”徐长远道。

    “哪儿能啊。”李志笑道,“这不是庄老说天都黑了,冯妙同志还带着小孩子,让工作组派个车来吗,你也知道用车得先申请,我又跑去要车,紧赶慢赶才来到。”

    冯妙一听赶紧道谢。徐长远和李志把行李拿上小吉普车,先把她们送去招待所暂住一宿,第二天早上刚吃过饭,徐长远和李志一起来了。

    “庄老急着先见见你。”徐长远说,“但是工作的地方,两个孩子不方便带进去,这招待所我们很熟,我刚才拜托服务员帮着照看孩子,见过了庄老,下午再好好安置你们,你看行吗”

    女服务员就跟在后边笑眯眯打个招呼,冯妙便交代俩小孩老实听话,在房间等她。徐长远和李志带着冯妙径直来到故宫,到工作人员出入的西华门。徐长远出示了工作证,冯妙当然没有,又被询问解释了半天,做了登记,冯妙才终于进了故宫。

    对于冯妙来说,皇宫实在没什么好稀奇的,倒也处之泰然。徐长远和李志带着她穿过高高的宫墙,七弯八拐,先到工作组用来工作的西三所,俗称的阿哥所。

    庄老已经满头华发了,看起来应该跟冯妙爷爷年纪差不多,清瘦,矍铄。冯妙一路上跟徐长远聊庄老比较多,已经有所了解,知道这位庄老也算是国宝级的专家泰斗了,颇受人敬重,跟这座宫墙倒是相得益彰。

    显然,徐长远所说的“一模一样”并没有让庄老认可,见面后老国宝二话没说,招呼人“把拆下来的那块双面绣拿来”。

    “小姑娘,你看看这个。”庄老接过木质托盘,交代道,“可小心着些,这都是宝贝,我专门拆一片来做研究复制的。”

    冯妙点点头,指尖拿起这块夹纱双面绣,绣品不大,长也就一尺,夹纱几近透明,华丽繁复的缠枝莲纹刺绣,历经数百年时光依旧精美。

    “就是这个东西。”庄老殷切看着她。

    “这个,不是还可以吗”

    “嗐,这个是我们拆下来以后,清理修复过了的,已经朽得不行了,所以你一定要轻拿轻放。”

    庄老饶有兴致给她解释了一番,古代窗户一般糊的窗户纸,富贵人家用窗纱。

    “比如红楼梦就写到黛玉的窗纱软烟罗。而故宫用的窗纱就更加讲究,这种透明的纱质双面绣,精美华贵,透光还好。但是用在窗户这样的地方,风吹日晒、灰尘,时间一久就变得灰突突的,开始糟朽,别说精美,黑乎乎原本的颜色都看不出来了。”

    “这一块是从门楣上拆下来的,算是顶小的了。这个东西主要是在符望阁,那边的宫室还没开放,有点远,下回时间充裕了带你去看。”庄老殷切追问,“苏绣师傅说这个针法比较特别,已经失传了,你真做得出来吗”

    冯妙点点头“做得出来,我小时候跟着家中老人,绣过这种排针绣,针法略有不同,可是万变不离其宗,有样子就能慢慢琢磨出来。庄老,徐同志应该跟您汇报过,您能不能先给我解决这个纱和丝线,我先复制一件样品给您看看。”

    “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庄老顿时高兴了,招呼李志,“赶紧把那些个东西给她,都给她。”扭头对冯妙解释道,“都是现成的,这个纱叫做素罗,我们早就找到了。之前我们找过几个人了,都是苏绣名家,她们把这些丝线弄了上百种颜色,来一个捣鼓一回,东西攒了一大堆,就是一直没成功,现在给你了。”

    “我能不能带回去绣”冯妙挺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您看我情况特殊,拖家带口的,俩孩子还等在招待所呢。”

    冯妙“我保证,最迟十天,我把样品给您送来。”

    “十天”老国宝看看她,一脸不赞成地说道,“小姑娘,我不着急,我都急了这么长时间了,慢工细活急也没用,你慢慢绣,别出差错,一定要绣好了。我们眼下可就指望你了,可千万别再让我白高兴一回。”

    “我向您保证。”冯妙不禁笑起来,老国宝那睁大眼睛认真的神情煞是可爱。

    “那你不需要她们那个绣花架子吗,搬来搬去的”庄老顿了顿,“那我让徐长远给你送过去。”

    “不用,绷架又不是多重,我自己拿回去。”冯妙笑。

    “也行,随你。”庄老指指托盘上的那段夹纱双面绣,“可是这个东西,这个你不能带出去的,没有特批手续,任何工作人员也不能把文物带出去,外面有人管,带不出去的。”

    “那我”

    “你先看好了,先搞清楚这个针法。我让他们给你一个图样,之前他们搞出来的,还有照片,就是这个颜色,照片有色差,这个颜色本来也褪得没法看了,你还得看着原物自己揣摩,记不住了你随时回来看。”庄老说着就叫人拿底图给她。

    冯妙拿了需要的素罗和丝线,这些物料因为不属于故宫文物,倒是简单些,出去时又经过好几道手续,徐长远和李志带着她一起出来,徐长远帮她背着绷架,一起出了西华门。

    “冯妙同志,孩子幼儿园的事也正在联系。”徐长远说,“这招待所也是我们单位的,住宿费你不用管。眼下就是住处的事情,我们工作组是有宿舍的,不在这边,不过不算远,就是我们那个宿舍都是一间屋,用水还算方面,可没法做饭,我们平常都是吃食堂。我刚才去联系过了,他们说腾出来一间,给你和孩子。”

    “里面有床,有桌子,席子也有,被褥什么的不够可以帮你们先借借。”

    冯妙来的时候只带了一床被子,这个天气肯定冷。

    徐长远停了停,笑道“国家百废待兴,我们条件暂时还简陋些,你一个女同志,带着孩子肯定不如家里方便,要委屈一下了。”

    冯妙想了想,暂时先这么着吧。

    回去的路上经过邮局,冯妙就先进去给家里拍了封电报,报个平安,免得家里三个老人牵肠挂肚的不安心。写信太慢了,她以前跟方冀南通信,一来一回差不多就得一个来月。

    宿舍的房子是一处平房,事实上这周围就没有高大的建筑,大片的平房、四合院。上班时间,宿舍区没什么人,给她的那一间屋还算干净,看样子有人帮着打扫过了。

    好在有徐长远和李志帮忙,冯妙在屋里看了一圈,就提出先上街采买。帝京城买东西当然比镇上的供销社方便多了,百货商场里东西齐全,只要你有钱有票,冯妙转了一圈,把一些不好带来的生活必需品都买了。

    “徐同志,李同志,那你们先回去忙吧,我把这收拾一下,就去招待所领孩子。”

    李志说“你先收拾,我去吧,我有自行车。”

    徐长远“你有自行车,把两个小孩带来,那还有行李呢”

    李志一听,拿不了啊。

    徐长远“我跟你一起去吧。”

    冯妙赶紧说“不用麻烦你们了,回头我自己去接他们,我找得到路。再说那俩熊孩子,我出来时嘱咐他们等我去接,我不去,他们还真不一定跟你们走。”

    徐长远不禁噗嗤一乐,还真是,就算他一路上跟大子混熟了,小孩见不到妈妈还真不一定相信他,别看人小。

    “你们赶紧去忙吧。”冯妙笑道,“这就太麻烦你们了,这都中午饭时候了,我这一团乱,也不说客气话了,改天再好好谢谢你们。”

    “那用不用帮你打饭”徐长远问。

    “不用,我去接孩子,就顺便买点儿。”

    冯妙坐公交车回到招待所,俩小孩一听见门响,就欢呼着跑过来,一个抱腿一个搂胳膊。

    “妈妈,这里就是首都呀,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玩”大子牵着她的手问。

    冯妙说“你们再坚持几天,妈妈有个着急的活儿要干,过一阵子,妈妈保证带你们出去玩个够。”

    也不知幼儿园那边哪天能安排好,她一忙,又要把俩孩子关在屋里,冯妙心里多少有些不忍,并且娘仨都还没吃午饭呢,所以领着孩子回到宿舍,放下行李,就先带他们出去觅食。

    上街找了个面馆,点了两碗炸酱面,又要了一碗面汤,面汤不要钱。劳动人民的大瓷碗,娘仨差点没吃完。从面馆出来,冯妙又带他们到在附近商店买了些零食饼干,还有鸡蛋糕。

    回去后她先收拾收拾东西,铺好床,让俩小孩睡上去试试。兴许是这两天累了,吃饱喝足的下午,俩小东西皮了会儿就睡了。

    冯妙洗净双手,支上绷架,熟练地上绷、理线,把庄老给她的底图铺开。

    深吸一口气,沉心静神,开工。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够不够肥星期天作者爆肝啦,快表扬我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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