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状元郎和他的糟糠妻46

    顾如琢传信回了容家, 便跟着姚弦他们走了。

    夜里,他一身酒气地从外面回来, 打算随便找个屋子睡一晚, 结果被下人告知, 主院的寝室里还亮着灯, 容瑾还没睡下。

    顾如琢先是去洗漱了一番, 才去见容瑾“阿瑾, 你怎么不睡”

    容瑾披头散发, 一身中衣,坐在灯底下看书“我等你啊。”

    顾如琢心虚,更心疼他熬夜, 劝他“以后别等我了。”

    容瑾合上书,很明显没把这话听进耳朵里“好了,你回来就睡吧。”

    整整三日, 日日如此。

    第四天傍晚,容瑾坐在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上, 就停留在两心湖岸边一个偏僻的小角落里。他掀起帘子, 看着顾如琢从马车中下来, 跟着一个婢女上了一条画舫。

    容瑾隐约还记得,他当初在护国寺见过那个婢女,正是跟在三公主身边的那一个。

    陈峰显然也看到了, 他低声问“姑娘, 我们现在怎么办”

    是前去捉奸啊, 还是秋后算账啊。

    容瑾放下车帘“回容家。”

    马车走了没几步, 一个人远远地快步走过来,拦在了车前,行了一礼“公子,我们殿下有请。”

    陈峰既茫然,又警惕“可我们马车中没有一位公子。阁下是不是找错人了”

    那人笑道“没有找错,正是找容公子。”

    容瑾掀开车窗,平静道“不知是哪一位殿下”

    那人凑到窗边,对着容瑾耳语了一句话。容瑾听完,便吩咐“陈大哥,跟着这位先生走吧。”

    那人闻言立刻道“公子折煞小人了,直叫我程三就好。”

    程三引着他们,走过弯弯绕绕的荒凉路段,最后来到了一个看着很是荒败似乎已经废弃的园子里。

    容瑾跟着程三向里走了几道门,却见里面装饰精致,打理地很好。

    一间茶室内,男子坐在,温声道“阿瑾来了。”

    容瑾没有抬头看他,直接俯身跪下“草民容瑾,见过殿下。”

    太子仔细打量了容瑾一番,不太满意地看着他女子的发髻和衣衫“阿瑾去换一身男装吧。”

    “是。”

    容瑾起身告退。

    偏室内已经摆好了脸盆,男装和男子配饰。两个婢女走上前,帮容瑾洗去面上的修饰,将衣服换下,然后为他打散了头发,梳上了男子的发髻。

    容瑾侧眼看了一下铜镜中的自己。

    其实他长大后,就不那么像女子了。毕竟长高了,骨架长开了,面容也露出了几分英气。双云只好每日为他仔细化妆,更加严格地要求他穿修饰身材的裙衫。唯有在小小的内室中,才敢只穿着中衣,散了头发,松快松快。

    他不是那种好奇心旺盛,不让我做什么偏想做什么的小孩子。他进入这具身体的时候,毕竟就是个成年人。容怀松和戴珣安战战兢兢,他当然不会做出偷换上男装出去溜达之类的事情。

    除了跟顾如琢落难村庄的那几日,他来到这儿,还真没怎么穿过男装。

    眼下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容瑾一时也觉得有点新奇。

    容瑾换上了男装,再次去拜见太子,太子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很好。这才配你。”

    容瑾恭敬道“草民谢殿下赐衣。”

    太子亲自起身去扶他“阿瑾不必那么拘谨,我们之间何须用到敬称,直说你我便可。坐吧。”

    容瑾依言坐下,神色却仍然毕恭毕敬。

    太子为他倒茶“我本该等到一切都结束后,再去找你。但我知道你又来了京城,便等不及了,想先见一见你。你知道你的身世吗”

    容瑾低声道“略有猜想。”

    太子直接道“你是我的母族卢家,这一代的嫡孙。你的父亲,是我的表兄,卢家卢见素;母亲,是魏家的养女魏姝,也是容怀松当初走丢的亲妹,容芜。”

    “你的父母二十多年前就死了。”太子怔怔地看着容瑾的脸,似乎能从容瑾的脸上看出故人的模样,“是为我死的。”

    当年,他十八岁。虽然不怎么受父亲的宠爱,却仰仗着卢家和自己嫡子的身份,已经坐上了太子位。兴许是顺风顺水惯了,变得性情软弱,又轻信他人。他想要讨父皇的欢心,便开始结交一些方士术士。有的确实帮他在父皇面前得到了不少称赞,便更加推心置腹,以至于东宫能随意进出。

    当今陛下早在皇子之时,就非常相信各种命理之说。也许他当初登位,背后确实有方士为他出力。后来登了基,更是变本加厉。光是皇宫里的术士,就足足养着上百个。

    其中一个人追随了陛下很多年,为陛下办过很多事,深得陛下的信任,甚至能跟随陛下上朝。有一天,他突然跟陛下说,他昨夜观星,好像发现有妨碍龙体之人要诞生。但当时他也说,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也许只是看错了。陛下心里留了个疙瘩,却也没太在意。

    结果三天之后,清晨朝会之时,一阵惊天的鹤唳响过,所有人都看到,有霞光从天而降,一只白鹤从殿前飞过,朝着东宫的方向去了。

    方士便站出来,旧事重提,说他昨夜再看,发现那将要降生之人,会克君兴父。那鹤口中的,就是上苍预警的天书,会送到应兆之人那里。

    陛下大怒,立刻要方士和一位将军带兵去查那鹤的去向。

    殿上所有人都知道,太子妃快生了。

    当时,卢见素并不在朝堂上。他先一步从别处得到了消息,抄近路匆匆赶到太子的寝室,真的找到了一封信。他将那封信塞进袖子里,然后离开寝宫。走到一半,就看到了来搜查的人。

    “他明明已经将那封信从寝室里拿出去了,也没人问他。他却还是站了出来,说有一封信被鹤送到了他手中。”

    容瑾苦笑一声,接道“因为他突然想到,人家想搜的,兴许根本不是这张火烧不烂,水浸不湿的所谓天书。”

    天书当然不可能真的是鹤送进去的。放进去的是人。而天书能给你放进去,别的东西,龙袍,刀兵,伪造的书信,自然也能。

    不管里面有什么,但是你的敌人要搜,就一定不能让他搜。一旦真从他的寝室中搜出来什么大逆不道的东西,所有和太子站在一条线上的人和家族,就全部都要完蛋。

    于是卢见素就站了出来,主动询问了那将军,然后淡定道“鹤叼着一封信吗确实有这么一封啊,落在我手里了。不必再去别处搜了。”

    然后将军就押着卢见素去了朝堂。

    陛下当着众人的面打开了那封信,里面写着“王星降世,助父为圣”。当场验证,纸果然火烧不烂,水浸不湿。而卢见素的夫人,也正怀胎,一切都对上了。陛下便雷霆大怒,斥责卢家的居心。

    卢见素当堂厉声喝道“陛下竟因如此区区一封信,就疑我卢家的忠心吗”

    “我卢家世代忠良,文臣兢兢战战,武臣战死疆场不知是何等宵小诬陷,区区方士荒谬之言,竟就叫君父生出疑心既然如此,我身为卢家男儿,自当赴死,以安君父猜忌之心”

    然后,他就干脆利落地一头撞死在了大殿的柱子上。

    “他肯定以为他死了,这封天书便不攻自破。除了他自己,谁也不会有事。”太子提起往事,脸色苍白,“但我们都低估了高高在上的那位,他的狠毒和猜忌。”

    卢见素这一死,顿时满殿哗然。

    那可是卢见素啊他是魏无书的得意弟子,当年的状元郎,可以说是大雍朝这一代最出彩的年轻人。年纪轻轻官居四品,至交遍布朝野乡野,风评极佳更重要的是,他是卢家这一代的嫡长子,也是卢家这一辈最有出息的儿郎,大家都知道,他以后是要继承卢家的爵位的

    除了龙座上那一位,实在没多少人怀疑卢家的忠心。你要人家上疆场,人家就武不畏死,你要人家解兵权,人家就弃武从文。你还想怎么着

    陛下竟然因为一个不知道真假的天书,几句方士之言,就逼死了卢见素

    可卢见素死了,陛下依然不能释然。他传令将卢见素怀孕的夫人拘进宫中。当时真的是满殿跪了一地。卢家已经得信,传令官来请人,卢家老夫人手里拿着当年御赐的丹书铁券,跪在卢家门前,求陛下收回成命。

    最后,还是卢夫人自己从卢家走了出来。

    “我丈夫对陛下忠心耿耿,悍不畏死。我岂敢拒旨,有污他死后清名”

    她为了卢家,决定进宫待产。

    宫门前,陛下亲自来迎她,信誓旦旦“朕不过是觉得有愧于卢卿,才邀夫人进宫待产。若是生下女孩,朕以公主待之。”

    可惜御医诊断的是男孩,她生出来的,也确实是男孩。

    半月后,卢夫人难产,一尸两命的消息传出去,群怨沸腾。臣子,书院的学生,卢见素的好友,在宫门口为卢见素及其夫人喊冤,跪的人实在太多,宫门口根本无法通行,以至于整整罢朝三日。

    最后,陛下亲自为卢见素颁了“文忠”的谥号,才勉强压下此事。

    最后的结局就是,卢家从此渐渐从朝堂退隐,魏无书和戴珣安等人辞官归乡。

    太子看着桌面上平静无波的茶杯“阿瑾,你别恨你父亲。以他当年的名望,如果不在殿上寻死,仅凭那一纸信,未必真的会有性命之灾。他毫不犹豫地死在殿上,也是想为你和你的母亲,谋一条生路。”

    可惜他失败了。他的夫人惨死,唯一的子嗣被人偷偷救下,却只能以女儿身,偷偷摸摸地行走于世间。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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