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 66 章

小说:义姐 作者:镜里片
    寝殿里燃着火炉, 因着闻琉受了伤,不能太过闷热, 便移了几个。

    宴卿卿得太医吩咐,守在一旁, 帮他轻轻盖上锦被,丝毫不敢掉以轻心。被他紧攥的手热得有了汗湿意, 却是想收也收不回来。

    所有人里仿佛只有她什么都不知道, 偏闻琉又不许别人与他说话,更是让她摸不着半点思绪。

    就像她没想过太子会活着一样, 宴卿卿也从没想过闻琉会突然说出太子死了的话。

    宴卿卿与太子感情深厚, 在宫中的时候便是被先皇后和他宠着, 其乐融融如同一家人。她的手也在微颤着, 虽是面上不显,但她心底早已乱成挑胡乱搅起来的细线, 越解越缠绕。

    与此同时, 宴卿卿又是十分冷静的。就如同先前说的成王败寇, 太子和闻琉谁败了都不会容下对方。闻琉念着她, 或许会让太子一步可太子是不听她劝的, 闻琉若败了,下场怕也是好不到哪去。

    无论哪种情况, 都轮不到宴卿卿说话。她只不过是将军女儿, 便是上次劝说闻琉都已经十分不合适, 要是再说别的, 宴家的祖宗怕要看不下去。

    但太子怎么可能死什么叫来不及救他宴卿卿看着闻琉, 实在想不明白,就算救不了太子,闻琉也不该被伤成这样。

    他明明习过武,又有御林军保护。

    闻琉的脸色虚弱苍白,却又清俊温润,一看便知他平日里是个好脾气。

    他是个听话好孩子,相较起来,倒是宴卿卿那时的话在强人所难,她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天色越变越暗,宴卿卿来时迎着曦光,现在狂风卷起,夜色昏暗,她却还呆在闻琉的寝宫里。

    闻琉这一睡便睡到了寂静的深夜,这药本就有使人昏睡的效用,又加上他累了一晚,这倒是正常。幸而闻琉运气够好,这一觉下去没有发热,除却御医中途来换了几次药,没旁的外人进来。

    事出突然,许多人都知道赵紊威胁前太子妃与其皇子,意图对皇位不轨,但他蓄意起兵造反一事,却是万万没想到的。

    有好事的人专门去宫外绕了一圈,见了守卫森严的护卫后又忙不迭地跑了。

    皇宫没出乱子,比起往常,甚至只是多加了一些侍卫。大臣似乎也是极有能力的,仅仅一天之内,官府张贴了擒获赵紊的告示。

    日子都同往常一样,甚至连官府的施粥都没被耽搁,连带着普通百姓都没慌张之感。

    有人从宫中的亲戚兄弟处得了消息,拿出来同旁人说了一堆,得了一桌的瓜子赏钱。虽是不知真假,但却让人紧张得心跳不已。

    据说赵郡王为了夺位,找了个先太子极像的人,列出多项污蔑皇上的罪责,连李太傅都失了判断,信以为真,给了赵郡王许多帮助,最后竟将城门防守给了赵郡王,让他趁着守卫换岗时的间隙一击直入。

    李太傅平日忠君为国,连他都能被骗,可想而知这赵紊的厉害。但皇帝却是早早有布置,设计在皇宫之内擒获了贼首,又派人将那些敌军围剿在宫外,一气呵成,竟无半点拖泥带水。

    后来又有人说赵郡王与李太傅勾结,意图以下犯上,为此不惜借助各方势力,甚至还与蒙古国人联系上,夺位之后就隔地相让,以做谢礼。若不是皇帝按兵不动,等其入网,到时晖朝土地或许就要少上许多。

    虽说言论不一,但毫无例外都是在传赵紊野心勃勃,皇帝预料先机。一切仿佛是设计好的一样,宫内的事传得极快,此次争乱就像一个垫在地上的踏脚石,将叛军贼敌之事推上风口浪尖。

    此后,皇帝会下令彻查,短短几天之内,不少的官员将被查出手上不干净。

    更有甚者,竟借手上职权公然放过犯罪的外邦人,又养在府中好生招待,激起一众民愤。

    宴卿卿尚在辉煌的宫殿之内,不清楚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就算知道了,心中恐怕也是震惊。她还是看得懂这局势发展的,话传成这样,如果和闻琉没有干系,宴卿卿不相信。

    但到那个时候,她最多也只会感叹他倒还真是帝王之才,旁的怕是不敢乱想,宴卿卿懂得自己该做什么。

    闻琉从昏睡中醒过来时,宴卿卿早已经趴在床榻边上睡了过去。

    殿内两旁站有太监,太医也打着盹,宴卿卿自己熬不住,就让太监多注意几分闻琉的情况。有眼尖的太监看见闻琉睁了眼,上前了几步。

    闻琉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让他退下。

    太监没有迟疑,退了回去能近身伺候闻琉的人,自然不会是从司礼监随便挑的。

    闻琉的嘴唇异常苍白,他静静看着宴卿卿,没有任何动静,平淡的眸子里藏有看不清的东西。

    宴卿卿素来是俏丽的,她身上披有温暖的绒毛大氅,盖住纤细的身子,细眉如柳叶,眉眼之间微微皱起,似是在做梦一般。肌肤白如凝玉,五官极佳。闻琉觉着她哪哪都是好的,谁也比不上。

    闻琉的手动了一下,牵扯到伤口,疼痛让他浑身冒了冷汗。良久之后,他才慢慢将躁乱的心安抚下去。

    自己从来都是一个卑劣的伪君子,不择手段。又何必计较她怎么做就算她做了那又怎么样闻琉闭上眼,义姐还不是最喜欢他

    宴卿卿的手微微轻动,察觉到手上的劲力变大,她慢慢睁开了眼睛,看着闻琉,见他不像是疼痛难耐,便轻声问:“陛下醒了”

    他睡着的时候还是紧紧攥住她,想掰也掰不开,宴卿卿又不敢用力伤着他,便只能委屈了自己。

    闻琉应她一声,他松了手,胸口还缠着刚换上不久的纱布,望着宴卿卿道:“义姐见谅。”

    “不碍事。”宴卿卿收回手揉了揉手腕,“陛下想同我说什么”

    惊醒的御医听见宴卿卿与他的交谈声,连忙跪地谢罪,闻琉却径直让他们下去。

    明亮的灯光轻轻晃动,人影映在地上,太医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听令退了出去。脚步踏起的声音响起又消失,转眼间殿内便只剩他们二人。

    “朕不想骗义姐,”闻琉深吸了一口气,“若你想怪罪便怪吧。”

    时间回到昨天晚上,天色漆黑,整齐的步伐打破寂静,兴庆门轻而易举地被赵紊攻破,官兵乱成了一团,不敢出来抵挡,虽是正常,却又怪异地让人心觉不对。

    但赵紊并没有发现,因为领着攻城门进京的人不是他。

    贺端风那天犹豫再三后,还是给太子熬了药。太子叫不出这药的名字,但它的药效倒管用得很。

    猛药如虎狼,稍不注意就失了性命。太子清楚这个理,身体也能察觉到药性的猛烈,所以心中也只想用这几天。

    可这天赵紊收到了消息,贺端风派人来说太子身子有些不适,怕是今日不能出去。

    赵紊皱了皱眉,纡州的人赶到,他的人也早已布置完毕,耽搁一刻便是多一分危险,怎可能因太子生病而误事

    几万人集结于京城,就算所处之地再怎么隐蔽,能逃过一时半会已算不错,难道还想要他们在这过个年

    赵紊视人命为草芥,但对自己的兵却还是好的。

    他谨慎地将命令吩咐给王诀,独自一人去了太子住的府上,劝服太子熬过这一夜。

    贺端风现在十分怕赵紊,却还是硬着头皮实话实说太子脉搏奇怪,这种天气最好呆在府中静养。

    赵紊不信她这个小医女,来之前便请了一个老太医。老太医也是宫中出来的,见到太子时都给吓呆了。

    虽是震惊,但老太医倒还算厉害,诊脉的时候专注认真,倒没让人觉出什么。而赵紊带他过来,自然也是想要看看贺端风是不是在说谎。

    上次贺端风在院子里堵住他,说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话。起初他还没觉得有什么怪异,后知后觉才发现她心中所想。

    不是怕被太子抛弃,就是怕自己再也不能贴身陪他。

    太子则是一句话都没有说,他不停地揉着额头,嘴紧紧抿住,看起来有丝痛苦。

    传消息出去的人是贺端风,太子睡了许久,若不是赵紊前来,他或许就睡过去了。

    太医把手拿了下来,对赵紊说了他想听的话。

    贺端风不同意,赵紊望了她一眼,仿佛洞悉一切。她后退几步,不敢再说话。

    而这个时候,王诀也正带着几万人的军队集结于兴庆门之下,伴随一声号角之声,早有准备的兵士抱着撞木,开始了围攻。

    至此之前,京城内无一人察觉。

    再之后,便是赵紊携太子入宫,穿过重重寂静,在御书房前宣读了闻琉的罪证。

    赵紊是严谨的,在这一事上也尤为上心,也恰恰是因为太上心,他丝毫没有把闻琉看在眼里。

    闻琉在宴府时是怎么样的,现在在赵紊心中也还是那个样。

    他在政事上的那些手段,在赵紊眼里也只算小儿戏。

    赵紊惯常喜欢强力压制,闻琉的温和果断赵紊是看不上的。如果不是闻琉早有准备,便是计谋再深,想得再周到,短时间内也是没什么大作用。甚至也挡不住他这横冲直撞的野蛮之军。

    以智取胜不代表以一敌万,尤其对面是赵紊这种从不按常规出牌的人。

    赵紊十分讨厌闻琉,太子做皇帝他或许可以忍上一忍,但此人是闻琉,那就不行。

    当年赵紊与宴卿卿关系那么好,这半大的孩子就突然来了宴府,浑身上下除了有张可怜脸外,其他的便像废物一样,文不成武不就。

    偏偏宴卿卿就是宠他,还因他说过赵紊几次。赵紊不会生宴卿卿气,这气自然也就转到了闻琉身上。

    赵紊不喜闻琉,却也不会真把他当成没用的透明人,他准备如此之久,方方面面都有所考虑。

    他的三万大军并不显眼,这几年更是通过朝水涝干旱之地派兵救济将兵力分了出去。而在宫中的闻琉受限制则比他要多上许多,单是调兵遣将,都可能会被赵紊察觉一二。若是调动大军,更加会引起赵紊警惕。

    三皇子死得蹊跷,毒不知是谁下的,而赵紊也不需要懂得那人是谁。

    而残害兄弟,夺其皇位的罪责,闻琉是背定了。

    太子尚在,赵紊利用前太子妃现瑞王妃母子一事被推翻,闻琉欲侮辱前太子妃嫁祸于他又成了项实罪。

    赵紊这人天生就会说话,一个又一个的罪名如连珠炮全都指向闻琉。

    没人发觉太子的不对劲。

    再之后,便是赵紊亲信王诀叛变,领着两万大军厮杀昨日刚汇合的同伴。赵紊错愕之下被御林军包围,他倏地转头看着闻琉,突然笑了起来。

    赵紊不是没想过闻琉会早一步发现,但他却没料到闻琉能和自己的下属有过接触。

    王诀是他一手提拔起来,他一家人都在自己手里。竟然还能为闻琉所用,倒不知是该说他厉害,能策反王诀,还是要说他有先见之明,提前把人安排到自己旁边。

    闻琉没有精力对宴卿卿细细说明一切,只捡了她最想知道的那部分说。

    “在赵郡王眼里,朕恐怕连个废物都不如的奸人。”闻琉轻声说,“那时太乱了,乱得根本分不出哪些是我们的人,太子那药本就烈性,他身体又十分差,能熬几天已算幸运,冷风一吹,自是受不住,颤抖地跪倒在地。”

    宴卿卿垂眸沉默,是非曲直她都知道,可浓浓的沉重之感却压得人整个身子都如同加铅一般。

    闻琉说:“朕对太子没有情谊,但也知他是义姐亲人,不敢有分毫怠慢,前去相救但到底比不得赵郡王刀快。”

    赵紊给了会医术的闻琉一剑,太子也倒在了地上。

    太子没死于闻琉之手,反而被那药性折磨得吐了血。

    “听你这语气,我还以为你做了什么说到底是太子运气不好,你别乱想些别的。”宴卿卿避开他的视线问,“是赵郡王伤了你吗”

    赵紊做事素来干脆,他既然敢叛乱,那定不会让闻琉活着。

    闻琉也如实道:“算起来还是朕大意,朕并非第一次见这种场景,但却是第一次正面相对,虽是早有准备,心却还是慌的。”

    他当初只是个不受宠的皇子,虽认了宴大将军为师,但前途怎样却是谁都知道的,也没见过把他放在眼里。

    好一点的就是取个世家女子,得个不好不差的封地;坏一些的话,或许根本出不了京城就被他那群哥哥害死。

    “陛下是真龙天子,不用怕这个。”宴卿卿回他道,“现在赵郡王在牢中,陛受了重伤但也安康,上天都不愿你出事,你更不必为了太子的死觉得愧疚只是苦了曲姐姐,苦了小思轩。”

    曲觅荷与太子发生过什么她不知道,但闻思轩却是没错的。

    “赵郡王与蒙古国有勾结,朕派人去详查此事,发现了李太傅在其中影响颇深。”

    宴卿卿眼睛微微睁大道:“李太傅李太傅怎么可能与蒙古国联系”

    闻琉轻声说:“朕也不相信,但是事实证据都没办法反驳。义姐知道的,朕不能让朝中乱,朕也不能大臣人心惶惶,李太傅这件事谁也不能说。”

    李太傅是先帝指定的太子之师,宴卿卿以前见过他不少次,虽不了解,但也听过他的脾性。

    “陛下的人是不是打听错了”宴卿卿心下十分震惊,“不可能的。”

    宴卿卿想为李太傅辩驳几句,但她手里并无证据,只能耐住性子闭了口。倘若闻琉说的是真的,她又岂能因着脾性二字替人说话伤他

    “百姓估摸也是义姐这么想的,所以不能让底下乱。”闻琉直盯着头上的帷幔,“以前觉得自己虽不算优秀,但至少也不会让晖朝祖宗看扁,现在想想,不过如此。”

    闻琉这话说得平淡,可谁都能听得出他的迷茫。

    宴卿卿皱眉道:“陛下又不是神人,何必这样严地要求自己你又不像旁的皇子那样什么都学过,更何况他们学了还不是照样比不上你”

    闻琉闭了嘴,他知道自己的话惹了宴卿卿。

    宴卿卿无意与伤重的闻琉争执,他一向是听她话的,争到最后还不是气了自己

    她叹声气道:“现在已经是年末,赵郡王会挑日子,今年晦气事没了,明年开春就有个好兆头。陛下不是说要邀我去春猎吗要是身子不好,便是去了也只能同我一样在旁边看着,我还想让陛下猎只野味给我呢。”

    宴卿卿在转移话题,闻琉淡淡笑了笑,顺着她说:“义姐不嫌弃就行。”

    余后的几天里,宴卿卿都呆在宫中陪闻琉,较起以往,两人关系拉近不少。

    说起来是姐弟情深,终归不过是宴卿卿的愧疚。她好像做了什么对不起闻琉的错事,在宫中这段日子对闻琉的要求从不拒绝。

    幸而闻琉是敬重她的,从不会让宴卿卿做过分事。

    可宴卿卿却越发觉得自己对不住他,她以前就把闻琉当做弟弟疼,现在待他又比以往要好上许多。

    她累得趴在床沿睡着时,闻琉总会看着她,他想为什么做这些多余的事帮了太子就帮了,你不是都把自己赔进来了吗

    带有厚茧的手指抚摸白皙脸颊,停在红润的嘴唇之上,轻轻摩挲。又滑到她修长的脖颈,抚着精致的锁骨。

    你做什么我都原谅你,如果我做了错事,你也一定会的对不对

    闻琉眸中淡淡,他收回了手,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淡漠克制的自己。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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