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丞相一事证据存疑,皇帝仁厚,下旨让他回相府养病,期间不得离府半步。
庄丞相面容苍白憔悴,嘴皮干燥,直不起腰,万管家和小厮搀着他。
他好像老了十岁一样,皱纹都生了许多,又扯着嘴角对庄怀菁笑了笑,一句话都没说。
庄怀菁见到庄丞相时,身子颤抖。她方才听见小厮说他中毒,还以为日后要见不到人了。
御前伺候的魏公公面慈脸善,他是伺候皇帝跟前,世家中出了名的墙头草,嘴巴紧,换脸快。
他这种温和的脸色,很大程度上象征皇帝的态度。
庄丞相气脉虚弱,站不太稳,魏公公上前对她道:“大小姐别耽搁时间,快接旨吧。”
庄怀菁深吸一口气,望着庄丞相,咬唇领旨谢恩。
她让丫鬟扶庄丞相回庄夫人的华浓院,又差丫鬟下去库房支了几百两银子,塞给魏公公。
庄怀菁气质卓然不显气短之态,蹁跹身姿如蝶轻盈,长身玉立,纤腰平添美人瘦弱之感。
相府的嫡长女到底不同旁人,转瞬之间便已经恢复过来。
她说道:“谢魏公公送家父回府。”
魏公公心中为她可惜了几分,这般冷静自持,不惊不躁,如果是男子,庄家或许还有两分救。
现在就算庄丞相的确没有犯事,丞相的位置,大抵也是保不住了。
他掂量掂量手中的银两,顺手收进袖口里,对她笑道:“您果然是大方,太子殿下英明,是他查证相爷无罪,皇上这才在案审未开时下旨。”
大门后的御林军面容严肃,台阶下的棠棣花开,花瓷盆白净塑竹。
庄怀菁开口问:“太子殿下怎么说父亲这毒当真解不了”
魏公公让旁边太监后退几步,低声对庄怀菁说:“奴才也不能白收了您的东西,就当给您提个醒,那位到底说了什么我们不知道,但大理寺查到了柳贵妃身上,为了避嫌,太子殿下这才请罪另选他人做主审。”
庄怀菁顿了顿,料到还有内情,她轻摘手上的玉镯子,应道:“劳烦魏公公。”
魏公公忙道:“这奴才可收不得,您从前便多有打点,奴才还是知分寸的,您还是收回去吧,奴才还得回宫向皇上禀报,就不再打扰庄相爷和你们团聚。”
庄怀菁看他离开的背影,眉眼渐渐沉了下来。魏公公素来见钱眼开,可从来没这样拒绝过外来之物。
庄丞相这趟着实突然,她现在头还有些晕,什么都想不来,只得先敛下心思,去了庄夫人屋里。
庄怀菁刚到院子门口,便听见庄夫人的哭声。几个丫鬟和泉云一起出来,见到庄怀菁忙行了礼。
泉云语无伦次道:“相爷突然回来,夫人和我们都被吓了一大跳,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庄怀菁笑道:“没事,有皇上的圣旨,母亲现在正同父亲说话”
虽说猜不到魏公公是什么意思,但庄丞相回府一事确实令人高兴。
泉云点头说:“夫人哭得正大声,相爷就让我们先出来,轩公子还没起,奴婢去叫他过来。”
庄怀菁颔首道:“先去请吴老大夫来一趟,再备些热水让父亲换洗,现在别去打扰他们。”
泉云应声是,连忙跑下去。
庄怀菁纤软的手虚扶刻如意圆纹隔扇门,有些站不住,她望向仙鹤戏游围屏,心里却松了好大一口气。
回来了就好。
庄丞相只是抱着在哭的庄夫人,轻拍她的背,一直不说话。庄夫人这些天比以前迟钝很多,她哭了许久,最后还是发觉了怪异。
吴老大夫背药箱小跑过来,额上都是汗,他诊了半刻钟,摇头说没办法。
庄夫人又哭了起来,庄怀菁眼眶亦是红了许多。
庄丞相并不在乎,他去清洗身上脏污,换上衣衫,佩上庄夫人让庄怀菁从静安寺求的香囊。
在庄夫人睡下之后,庄丞相让庄怀菁来了书房。
他是强撑着病体,脸色苍白得不行,庄怀菁眼眶微红,也不打算问太多。
她坐在底下一侧的黄花梨木扶手椅上,“这毒是怎么回事难道真是柳贵妃动的手脚她作何要弄这种药物”
庄丞相的喉咙被药毒烧坏,一开口便是烧灼无比,吴老大夫说只能养,治不好。他摇摇头,抬手研磨,摆有白纸,又从鸡翅木刻桃文笔架上拿了支笔。
“没想到会出这些事,”庄丞相笔迹端正,“因祸得福。”
庄怀菁没他那样心态好:“照这几天的情形,您本应该安然无恙回府。”
庄丞相摇头,庄怀菁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她抿了抿嘴,看庄丞相的脸色苍白,不再提那些事,同庄丞相说:“月儿的身份我知道了,是二皇子告诉我的,后日二皇子洗尘宴,我打算去一趟,您身子不好,今天还是先好好歇息,如果有事必须要做,告诉女儿就行。”
庄丞相看了一眼庄怀菁,深深叹口气。身体的衰败似乎让他十分疲倦,他慢慢写道:“我欠她家一条命,你无需往下再查,不必招惹二皇子与柳贵妃。”
庄怀菁上前看了一眼,沉默了会儿道:“知道您不想我和那些皇子有联系,但我当时已无奈应下您现在还没和我说过,那些侍卫搜出来的证据,是真是假”
庄丞相没有半分失声的痛苦,他面色平静,在纸下写道:“二皇子对你有心,但要不得。我前半生追求功名利禄,现下终于悔悟,是真是假没有必要,我要携你母亲隐退。”
庄怀菁静默片刻,她先前便有让庄鸿轩离京的想法,倒没想庄丞相也想这样。
庄丞相入仕将近三十年,勤勤恳恳,少有失职,他为朝廷推出识才大用政策,治沟渠之理,所做贡献有目共睹。
经这一事,想退正常,但事情没那么简单。
暂且不说皇帝会不会饶过庄家,太子那边怕也过不去,庄丞相声音已经废了,若是其他再不能为太子所用,他又怎么会庇佑庄家
她倒没说出来,只问道:“母亲和太子知道吗”
庄丞相缓缓摇头,咳了几声,他苍老许多,脸上的褶皱都明显起来。天牢不是人待的地方,进去几天就能脱层皮。
庄怀菁心中一酸,给他倒杯热茶,道:“您先在家中歇着,不明不白遭了这份治不好的冤枉罪,母亲心里肯定有疙瘩,若是不想再在京城,等大理寺的文书下来再向皇帝请辞,走一步看一步。”
庄丞相抬头看着她,脑中犹记她当年刚出生时的样子。
庄怀菁在府上是最得宠爱,听话懂事却又有主见,明明他什么都没仔细教过,她却像从哪学过一样,不用点就通。
孙太傅博学多见,学富五车,因病而逝,当今圣上感其才华,多番提及。
他那个早逝的嫡子,同样天赋异禀,小小年纪见识颇深,如果不是身体欠佳,不喜声张,怕又是一个惊才绝艳的世家公子。
她时不时就跑到孙府,受孙府内熏陶,倒也难怪。
庄丞相慢慢从怀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玉盒,锁孔精致玲珑,两沿玉莲异起,又刻缠枝纹,栩栩如生。
庄怀菁不解道:“父亲”
庄丞相攥拳咳了两声,将这玉盒给了庄怀菁,只让她收好,又慢慢提笔,手颤颤写道:“十五一过,我便会向皇上请辞,此物乃你出生之日一路过外来和尚所赠,钥匙虽不在我这,但你记得好生保管,莫要丢失,也不要让你母亲知道。”
庄怀菁从小到大都没听过什么和尚赠物。
她心觉约摸是别的重要的东西,又不好开口问,便收下说:“女儿知道。”
丫鬟站在书房门前,禀报道:“相爷,小姐,夫人醒了。”
庄夫人精神不振,一直睡不久。
庄怀菁把东西收起来,对庄丞相说:“您先回去陪母亲和轩儿,她身子不好,旁余事只需交给我与万管家。”
她话顿了顿,又道:“这些日子发生了许多事,不知如何讲起,您要是真想退,便无需再问,我会妥善处理。”
太子让她不要同任何人说起,庄怀菁自然不会让任何人知道。于她而言,离京或许是件再好不过的事。
柳贵妃常派人在相府与大理寺周边徘徊,庄丞相中毒那日死的几个侍卫与柳贵妃母家有些瓜葛,她的嫌疑众多。
话是这么说,但证实柳贵妃犯错一事的确凿证据却至今没找到。
柳贵妃派人去天牢接触,不过是想和庄丞相搭条线,她救他出来,他底下的人帮二皇子。但大理寺看得太严,她没有什么机会,本来准备收手,没想到会因此惹上麻烦。
她咬定与自己无关,是贼人的陷害,为自证清白,自行禁足一月。
皇帝只下令让大理寺卿加快查案速度,而二皇子进宫几次都没见到柳贵妃。
他剿匪立功,即便柳贵妃手不干净,也牵连不到他身上。
庄丞相虽是卧床养病,但至少人在府中,庄夫人心中郁结消散许多,她悄悄找来庄怀菁,低声说道:“你父亲已经回府,明日不用再冒险求二皇子。”
屋内明净,紫檀木三角圆凳雕如意圆铜纹,庄怀菁坐在其上,肤白透玉般精巧,她摇摇头道:“早已答应的事,反悔不得。”
庄怀菁特意吩咐万管家不要提及她和太子的事,她不想让庄丞相和庄夫人知道。
庄夫人叹口气道:“若早知道你父亲会回来,我就不会允你应下这种事,是福是祸都难躲,你别太张扬。”
“我知道,”庄怀菁握住她的手,微微轻笑,“不过只去半天,出了乱子也与我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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