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九 十五章

    第95章

    酥油茶是西藏的特色吃食, 顾茵曾到过那边旅游。

    一开始她也有些吃不惯,后头吃过几次,又觉得别有风味, 回去后自己鼓捣过。

    但是手里的这碗,闻着味道却是不大一样。

    她微微蹙眉,武青意见了便出声询问道“可是哪里不对劲”

    顾茵道“我也说不上来, 隐隐闻着味道不大对劲。好像有药材的味道。”

    做厨子的, 嗅觉和味觉灵敏是必备条件。顾茵既然说了,那肯定是有事儿。

    武青意就站起身, “那不如请我师父瞧瞧。”

    老医仙就在府里住着, 请他过来也不算麻烦,至多就是被念叨两句, 武青意便亲自过去请了。

    没多会儿, 前头老医仙和大家一起冲用的反, 刚回去歇下, 又被请过来了, 嘴里还在小声嘟囔着“没好事儿,肯定没好事儿”

    但嘟囔归嘟囔, 顾茵解释完之后, 老医仙还是正了色,立刻检查起那碗酥油茶来。

    没多会儿,他老人家报了几个药材的名字, 因在场的没有通药理的人, 他便又解释道“这是致人失声,不能言语的药”

    顾茵立刻看向顾野,顾野道“小凤哥前头就让人传口信给我,说他最近喉咙干涩, 嗓子疼,说不定哪天就得歇下来。他请了大夫看过,但大夫说他只是累着了,上火。没说他是中毒。”

    老医仙摆手道“这几位药材本身不算毒,只是几味相冲的药混在一起,才有了毒性,伤人身体。而且这方子一般大夫无从知道,听说有些高门大户,若是被下人知道了不得了的秘密,就会给下人吃这种东西,几副药下去就能让人这辈子都不能再开口说话,自然也就保守住了他们的秘密。”

    “那小凤哥”

    “孩子的耐药性不如大人,他眼下还能说话,甚至唱戏,应是还没吃下去多少。也是他走运,这药我也只听人说过,没研究过,若他真吃坏了嗓子,我一时间也配不出什么解药。”老医仙说的十分认真。

    顾野连连点头,询问顾茵道“娘,我能把小凤哥接过来不”

    虽然老医仙说眼下小凤仙肯定没到失声的份儿上,但肯定还是让老医仙亲自看看,才能让人放心。

    顾茵想了想就道“石榴套车过去,就说咱家来了亲戚,喜欢听戏,想见见他,请他过来唱堂会。晚一点也没事,左右咱家屋子多,住在咱家也是一样。记得表现如常一些。”

    宋石榴前头帮着跑了几趟差事,办事越来越有效率了,当即让人套了车,去了吉祥戏园传话。

    吉祥戏园的夜场已经开唱,等到快宵禁时分才结束。

    宋石榴跟着王氏来听过几次戏,在这里也算是老熟人。

    不过她没那个特权进后台,只能让人传话过去。

    小凤哥之前吃了顾野送来的枇杷雪梨膏,觉得舒服了一些。但唱到现在,喉咙又开始火烧火燎,连说话都成了问题。

    这种时候他肯定得立刻歇着,但因是顾野家里来人请,他便立刻卸妆更衣。

    那俏花旦和他一起下的台,听说有顾野家的丫鬟来请角儿唱堂会,便跟着小凤哥一起出来了。

    宋石榴带了个顾野在家时常披的斗篷来的,见了小凤哥往他身上一披,就要离开。

    那俏花旦连忙出声道“这位姑娘,我才是戏班里的花旦,若是要请人,不把我一起请去吗”

    戏班子的人自然无从知道顾野背后是英国公府,只知道他是食为天的少东家。

    但拥有那样一座大酒楼的人家,在这些人眼里也是顶富贵了。

    请过去一次,唱上一场,主家怎么也得给点打赏,手里稍微漏点儿,就够他们这样的人,半年一年的嚼用了。

    所以那俏花旦才特地跟了过来。

    眼瞅着就要宵禁,虽说宋石榴带了自家的腰牌,但让士兵拦下也得颇费口舌。所以宋石榴没空和他说话,一边和小凤哥往外走,一边道“我们太太只请小凤哥一个。”

    两人连带着宋石榴带出来的几个下人,一阵风似的刮走了。

    因是在前台起的这个事儿,那俏花旦上赶着想跟人一道去,却让人给落下的事儿让不少看客瞧在眼里。

    当下就有好事者嗤笑起来,嘲弄俏花旦一般不见戏迷,只见那些出手阔绰的,嫌贫爱富,却不想人家真正富的,还瞧不上他呢

    那花旦被人说的满脸通红,又羞又愤,还是园主出来解了围,让看客们赶紧在宵禁前回家去。

    等人都散了,园主劝他道“你别同那些人一般见识。且再等等,等小凤哥没了声儿,大伙儿自然只记得你。”

    听到这话,花旦的脸色才好看了一些。

    他自认不论嗓子还是模样,不论是在津沽,还是在京城,都是出类拔萃的。

    但小凤哥一日比一日出挑,尤其最近这些日子,他又长开了一些,眼瞅着再过二年,只要他平稳度过倒仓,就会把自己压下去,花旦如何不能着急

    所以之前他才想着接园主的橄榄枝,换到园主自家的戏班子待。

    但后头小凤哥有顾野了戏本子,那可真是好本子,只要是有点眼力见儿的,就不会拒绝那样的本子。

    他这才又留了下来。

    但两次的戏文里,他虽然唱的都是主角,却总是让小凤哥出彩。

    就像第二场亲缘记,小凤哥唱的是个为难嫂嫂的刁蛮小姑子。

    可这小姑子在他的演绎之下,虽然坏,却又蠢,经常害人不成,反而把自己给害了。

    例如她趁着嫂子河边浣衣的时候,想把嫂子推下河,结果嫂子正好转身,她自己掉进去了。

    还有给嫂子下巴豆粉,想让嫂子在人前出丑,结果她自己糊里糊涂记错了,自己吃了带巴豆的那碗,然后在众人面前出虚恭,差点把自己羞死。

    这种蠢得根本害不到别人,反而害了自己的蠢人,诙谐有趣,并不令人生厌,每每干出令人啼笑皆非的事儿,总是让人捧腹大笑。

    尤其小凤哥的扮相也是一日美过一日,看客们对他扮演的角色自然越发宽容。

    反而是俏花旦,虽然是戏份最重的,但隐隐已经有压不住小凤哥这配角的趋势。

    他就觉得小凤哥是故意这样踩自己,而显出他来。

    所谓花旦,是指性格活泼,泼辣放荡,带喜剧色彩的女性角色。他也是唱花旦出的名,这才有了“赛貂蝉”“俏花旦”这样的雅称。

    但自打到了京城后,园主给他们的本子自然不可能是什么量身定做的,她唱的大多都是偏向青衣正旦的角色。

    但他们又不是园主的自己人,没不要为她设想。

    可小凤哥不是,小凤哥是少班主。怎么就不知道为他考虑考虑呢

    那戏本子更是小凤哥的好友写的,给他的角色还是悲苦为主的小媳妇儿,完全不能把他显得出彩。

    一次这样,第二次又是这样,俏花旦就觉得他是故意的

    前不久园主再次劝说他离开这破戏班,他又心动又纠结,纠结的当然不再是过去那点情分,而是想着离开小凤哥,可在没有那样好的戏本子了。

    但园主同他道,这不是他想弄小凤哥,是高门大户的显贵看不惯他。

    办好了这差事,能到手一笔银钱不说,还能让人查不出来小凤哥是怎么哑的。

    唱戏的倒仓是常有的事儿,不只是变声期一遭,太累了失声的也有。

    到时候小凤哥不知道自己是让人害了,只会想着是自己身体的原因,连累了戏班。

    那戏本子他自然不会据为己有,还得拿出来和俏花旦他们分享,以作补偿。

    食为天和他合作,又不是光因为少东家顾野和他是好友,难道小凤哥失声儿了,食为天就不打广告了

    到时候自然还是便宜了他们。

    那让人失声的药散,被他们二人分成几次,下在小凤哥的日常吃食里,效果已经渐渐显了出来,再过不久,两人的目的自然达成。

    那俏花旦想到这里,心里舒坦了不少,总算是不再纠结此事。

    小凤哥被宋石榴接到了英国公府。

    时值宵禁,一般人家早就歇下,街上黑漆漆一片。

    但英国公府门口还挂着两个红彤彤的大灯笼,照耀着牌匾,那金漆招牌泛着红光,说是在夜里熠熠生辉也不为过。

    小凤哥隐隐有些腿软。

    宋石榴将他一把搀上,进了府内。

    王氏已经陪着武重先去歇下,屋里只剩下顾茵和武青意、老医仙,当然还有不放心朋友的顾野。

    “太太,奴婢把人请到了。”宋石榴先进了屋,一边困得直迷瞪眼,一边还不忘回话。

    顾茵让她赶紧去睡。

    因她是给自己办差,顾野还特地道“石榴明天歇歇,睡到中午起来也无碍。”

    宋石榴脸上一红。自打到了英国公府之后,她很有危机感,生怕别人抢了第一丫鬟的位置。因此干活儿比从前更加殷勤卖力。

    但她到底在长身体的年纪,起的越早,干活儿越多,也意味着她中午越饿,下午越困。

    顾茵和王氏都不把她当下人看,而是当家里人。

    尤其王氏,对小辈最宠的,自然不会克扣她的吃食和休息时间。

    所以通常她只做一上午的活儿,中午吃上和王氏他们一样的好菜,再配两大碗饭,吃完就去午睡。

    下午晌王氏没事的时候都不去寻她,经常她一觉下去,半下午的工夫就没了。

    明天再睡懒觉,等于一整天都是歇着了。

    “不不,奴婢还是要早起的。”宋石榴红着脸告退。

    顾茵越看她越好玩,要不是眼下还要正经事儿,还想要再逗逗她。

    小凤哥在宋石榴后头进的屋,进屋后他立刻脱下斗篷,给众人行礼。

    顾野把他拉住,道“别那么客气,还和从前一样就好。”

    小凤哥看着他,心里暖的不像话。

    从前还当他是富商之子,愿意和自己这样三教九流之辈结交,已经算是纡尊降贵。

    没成想他这好友竟是如此显赫人家的少爷,这已不是简单的纡尊降贵四个字可以形容的,这份看重是他不知道如何回报的。

    说着话,顾野三言两语给他解释了酥油茶里被人下了药的事儿。

    小凤哥吃惊不已,后头老医仙给他把脉,道“还好,吃的不多,影响不大。你嗓子最近应该只是发干发痒吧”

    小凤哥点头说是,老医仙接着道“我给你开几副解药性的汤药,你再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便和从前没有两样了。”

    小凤哥听到这话,面色越发凝重,问道“那我得歇多久”

    老医仙算了算,“因没有解药,所以少说一年半载,多则一二年。”

    他白着脸退后两步,半年一年的时间,他必然是要变声了,那段时间肯定得再歇。

    若顺利,得歇个一年半载,若不顺利,就得歇个几年,甚至今后都无法再唱戏。

    老医仙出声安慰道“只是让你这段时间不要唱戏,不是不能说话的意思。”

    小凤哥白着脸摇摇头。

    他为什么这段时间任由班主加开夜场呢

    概因为知道自己年岁到了,马上就要倒仓,想趁着眼下这个工夫,多挣一些银钱。

    也不是给自己挣,是给整个戏班挣。

    那俏花旦自然是不愁出路,可戏班里其他小角色,小龙套,本事没有,年纪却都不小,若不给他们攒出一些傍身的银钱,他们都要无路可走。

    到了眼下,他最想到的不是何人给他下药,而是怕自己再承托不住这些人的生计。

    顾野无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询问起他酥油茶的事。

    小凤哥就道“今日这酥油茶,是园主送来的。我和他关系不睦,他送来的吃食我本没想碰,是同戏班的唱旦角的师兄劝着我,我才吃了。如今想起来,这几日师兄经常寻摸一些少见的吃食来和我着吃我前头还觉着奇怪,想着他为了保持身形,并不是讲究口腹之欲的人,还问过他。想来是为了打消我的疑虑,所以这次酥油茶是园主来送。”

    那药散并不是什么无色无味的毒药,下到一般的吃食里很容易让人察觉到味道不对。所以他们就挑选那种京城中少有,小凤哥之前没吃过的吃食。

    却没想到正是因为这样,那加了料的酥油茶让顾野带回了家,让知道酥油茶该是什么味道的顾茵发现了破绽。

    “这两人歹毒之人”顾野义愤填膺地看向顾茵,“娘,咱们能报官吗”

    顾茵蹙眉沉吟,半晌后道“老医仙说这药散民间不常见,都是高门大户藏着的东西。园主和那旦角从何得来的咱们报了官,那两人自然是跑不了,但难保他们顾忌对方身份,不敢如实招供,后头打草惊蛇,怕是不好再查。”

    “那怎么办”顾野发愁起来,习惯性地挠头。

    顾茵看向老医仙,讨好地笑了笑。

    老医仙被她笑得背后发寒,忙道“徒媳有话就说,别朝老夫笑,老夫瘆得慌”

    顾茵嗔道“您是青意的师父,自然和我的师父没两样。师父怎么这样讲话,徒媳把您当亲师父看。对您笑一笑怎么了”

    老医仙比她还急,催着她想到法子就快说,别搁这儿整虚的

    顾茵就笑道“就麻烦师父,也配一些这种药散出来。”

    老医仙无奈,他是医仙,又不是毒仙,根本没配过毒,且他前头都说了对这种高门大户当家传之物的药散知之甚少,还要配出差不多的,这是真把他当活神仙用呐

    但顾茵一口一个师父的亲热劲儿,他还真不好拒绝,只能点头道“知道了知道了,我这就回去翻阅典籍,这两天就给你配出来。”

    小凤哥在英国公府住了两日后才回戏园子去住。

    两日的时间他当然没有误了正事儿,到点还是回去唱戏,只是每次都掐着点儿去,还带着英国公府的下人给他送吃喝,唱完立刻就走。

    园主和花旦自然没了再下药的机会,两人对这药也不大懂,就怕断了服用,就没效果了。

    这一日小凤哥没再出园子了,园主便和花旦故技重施。

    这次园主让人从外头买的羊乳羹,这东西不算罕见,但味道腥膻,也能把那药散的味道遮盖住一些。

    两人一道去的后台,小凤哥刚歇下。不止他一个,顾野也在。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两日忙进忙出的缘故,小凤哥整个人都显得十分疲惫,眼神黯淡。

    园主进屋便心疼道“我的天爷啊,你瞧你把自己累的,可得好好补补这是刚从外头买来的羊乳羹,你快吃一口。”

    小凤哥这次没推拒,把羊乳羹接到自己手里,又歉然道“这几日全赖园主和师兄周全,回来就我一人吃这好东西,这心里如何过意得去不如我们一道分着吃”

    园主和花旦自然连忙拒绝。

    顾野坐在他旁边,嗅着味道说“我也有些饿了,不如咱俩分着吃吧。”

    这话把园主和花旦都吓得变了脸色。

    都知道这位是食为天的少东家,要真把他吃出个好歹,那后果可不是他们能承担的

    但事情到了这步,已经没了回头路,园主道“不用分,不止你一个人有,我买了不少呢。你这一碗先吃着,我再让人送三碗过来。”

    没多会儿另外三碗羊乳羹送过来,小凤哥把手里的碗放下,和他们搁到一处。

    一样的羊乳羹一样的碗,园主和花旦都紧紧盯着,生怕弄反了。

    后头听顾野眼光一移,惊呼道“这戏袍怎么破了个洞”

    戏袍对梨园中人十分紧要,尤其现在亲缘记正在热唱,若是戏袍出个好歹,可就坏了招牌。

    园主和花旦下意识地起身去看旁边的戏袍,却又看顾野懊悔道“原来是个苍蝇,我看错了,咋个正月里还有苍蝇”

    园主不自然地笑道“戏园子里人多口杂,什么人都有,生一点虫子是再常见不过的事儿。”

    而后园主和花旦转身回去,余光似乎看到站在桌边的顾野似乎在忙活什么。

    不过两人离开桌边也就一眨眼的工夫,所以也没多想。

    “喝吧喝吧,”顾野笑眯眯地,“羊乳冷了吃可就不好吃了。”

    小凤哥先拿起了自己面前的碗,其他三人也跟着拿了自己的碗。

    小凤哥和顾野都只尝了个味道,园主和花旦因为要劝着小凤哥多喝一些,反而把自己碗里的给吃完了。

    顾野拿起自己的小披风准备告辞,末了歉然地道“方才我太顽皮了,你们去看戏袍的时候,我把桌子撞歪了,碗都挪位了。还好没撒出来多少,也没撞掉碗。”

    一句话,把园主和花旦都吓傻了。

    两人战战兢兢地送走了他,又连忙比对那药散和方才吃的羊乳羹的味道。

    无奈那药散已经用完,前头他们下药的时候知道这东西有毒,自然不会仔细去闻,只有个大概印象。

    园主出声安慰道“方才我们确实去看了戏袍,但左右没离开太远,动作太大的话,咱们自然会瞧见。想来那顾少爷只是稍微碰了一下而已,并没有调换我们的碗。”

    花旦这才安心一些,连连点头。

    然而第二日起身,园主和花旦都觉得喉间发痒发痛,火烧火燎。

    两人立刻碰头,又商量起来。

    “怎么会这样”园主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是那顾少爷把小凤哥碗里的东西,撞到了我们碗里”

    两人齐齐中招,自然只有这样解释得通。

    花旦急的都快哭了,嗓子可是他的命

    “园主快去寻那家人要解药”花旦哑着嗓子催促。

    园主还是犹豫,但后头听说小凤哥今儿个突然开不了声了,他也吓坏了最后一剂的药散加的最多,虽还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但多半他俩是中招了,真和小凤哥一样彻底失声了可就来不及了

    园主立刻借口说出去给小凤哥找大夫,跑出戏园去联系那个给自己药散的管事。,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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