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好像不是去学校的路”
这是一辆正在高速行驶中的小学校车, 车身上面还用简笔画画着学校的标签,以及一片阳光绿草贴纸,看上去格外温馨, 然而车内的景象和“温馨”这个字完全不沾边。
车内一片混乱。
“叔叔,你是谁啊你要带我们去哪里”
“呜哇”
有人一下哭了出来。
就在十分钟前, 小学校车刚刚在车站停靠,学生们提前排好队依次上车, 走在最后的是个背着黄色小书包、长得格外矮的小男孩, 小男孩艰难地迈上去一条腿,忽然整个人凌空一瞬, 被人从身后一把揪着衣领拎了起来。
小男孩两腿在空中蹬着, 他回不了头,起初还以为是谁的恶作剧“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
“吵死了,”他身后的声音仿佛恶魔在低语,“安静点, 不然就掐死你。”
然后那个人微微扬起下巴, 从袖子里掏出一把折叠刀,刀尖抵在那孩子脖子上, 冲前面的校车司机说“从你的位置上下来。”
季鸣锐赶到车站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根本没有算到校车这一环, 本来以为在小区附近抓捕他的几率会大大增加, 然而没想到他一路跑出小区,刚好看到校车车门关上的一幕。
透过车窗玻璃, 他看到司机位置上坐着一个戴着黑帽子的男人。
男人头发有些长,从侧面看只能隐约看出他脸颊轮廓极为消瘦,有种不健康的削瘦感。
在季鸣锐脑海里闪过一句“他想劫持校车逃走”的同时,手机屏幕亮起,像灵异事件似的, 已故、尸体都已经送进火葬场火化的池青给他发来一条消息。
消息上面只有四个字。
池青小心校车。
已经晚了。
哪怕他知道五分钟内就会有真正的支援队赶来,数辆警车会追上去,但是没有用,因为那一车孩子都是人质。“他”无论提什么要求,他们都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因为这些孩子随时会因为他们的一句话、一举一动失去生命。
果然,几分钟后前来支援的警车全都停在天馨小区门口,警车车灯不停闪烁,但是没有一辆警车敢离开小区门口一步。
“他刚刚打了110,”苏晓兰说,“提了两个条件,第一不准追,第二不准跟踪。刚刚统计过了,车上一共有17名学生,有一名小学生因为感冒起晚了没赶上车,不然应该是18个人。”
另一边。
池青努力在一片哀嚎声里寻找那个声音。
我的孩子在那辆车上
我的孩子
你们为什么不去追啊愣着干什么,为什么不去追
家长的声音太多了,池青很仔细地分辨,勉强从这些杂七杂八的声音里听到一句他不是我的朋友。
他会听到这句话,就是因为“朋友”两个字在这个案件里太关键了,所以当“朋友”这两个字出来的时候他一下就捕捉到了。
池青在心里想着。
他在想,他准备去哪儿
能不能听到他的下一步计划。
池青忍着从四面八方不断传过来的哭闹声,继续追着“他”的声音。
他听到一句得杀掉一个孩子
杀掉一个孩子
然而就在下一刻
响彻在池青耳边的失真的声音像潮水猛然褪去一样,在忽然之间平息,然后那些诡异的失真声音从让他耳边完全抽离,属于真实世界的声音回笼。
“滴滴”车鸣声。
“这怎么停了这么多警车啊”路过的行人发出疑问。
还有风声,脚步声,敲击产生的噪音。
最后在他耳边响起的,是解临的声音“怎么了”
“听不见了,”池青看着拥挤的马路说,“酒失效了。”
总局已经忙得人仰马翻。
“天馨小区所有租客名单,马上去统计”局长双手撑在会议室桌上,“一定要查到他住哪儿。”
“晚一分钟,都有可能多死一个孩子,没有人能预料到他接下来会发什么疯他现在情绪完全是被激怒的状态,做出什么样的事情都不足为奇。我们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尽早找到他。”
比起在台上浑身紧绷满脑子都是部署战略安排的局长,会议室里的其他人显然没办法做到像他那么专注。
因为会议室里除了坐着几组一直持续跟进教堂案的刑警以外,还有两名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不,他们岂止是不该出现在这里。
这两位可以说是不该继续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会议桌尽头,两名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静悄悄坐在角落里,他们身上穿的并不是警服,很快就要入春了,天气还有些微凉,皮肤白到近乎病态的那位身上穿着一件宽大毛衣,双手缩在衣袖里,手隔着毛衣布料、小心翼翼地翻开面前的资料。
男人过深的瞳孔一眨不眨地看着最高级别的档案。
有刑警恍恍惚惚地说“我前几天才参加过他的葬礼。”
“谁不是呢,”另一名刑警说,“我特意买的白菊花,亲手放在棺材盖上的,那天还流了几滴眼泪。”
“”
人死还能复活吗。
这算什么,诈尸
不怪这些刑警,任谁刚参加完某人的葬礼,从捞尸到下达死亡通知书,再到眼睁睁看着这人下葬,这一系列操作都告诉他们“池青已经死了”,此刻本尊却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其实是这样的,池助理有一个流落在外的双胞胎弟弟,”角落里另外一名男人也在翻看资料,他动作就显得随意很多,他一只手搭着座椅扶手,只用单手翻页,说话时微微侧过身,微笑着看向刚才在低声耳语的几名刑警,“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你们现在看见的就是他的弟弟,池蓝。”
池青翻页的手顿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想这么蠢的话这么会有人相信。
然而下一秒就听到刚才偷偷议论他的人惊呼
“弟弟”
“这长得还真的是一模一样。”
池青“”
解临接着胡扯“像吧,之前没跟你们说过。”
刑警点点头,又看向解临“不过你”你又是怎么回事
不是杀了人吗
不是在逃吗
他们现在是在跟一名通缉犯坐在一起开会
解临面对这个犀利的问题,沉吟了两秒然后回答说“如果我说解临是我哥哥,你还会相信吗”
“”
已经没有时间过多解释了,大家很快领到各自的任务仔细排查天馨小区在租房源。
“但是很奇怪,”很快有刑警反馈道,“天馨小区总共有十六套房源对外出租,但是没有符合条件的租客。”
解临“他的性格不会在一个地方久住,是小区原住户的可能性并不大,同租的人也都查过吗有没有可能使用了假身份偷偷和他人合租,有些房东对租客人数有严格限制,生怕自己的房子变成群租房,然而对于租客来说,他们更愿意承担风险,背着房东私底下找一些合租对象。”
“没有,”刑警坚定不移地回答,“全都排查过了,连符合条件的合租对象都没有。”
这不太合理。
池青皱起眉。
“再把小区原住户名单都过一遍吧,这个好过,信息都在居委会登记过,你们两个也别在会议室里干坐着,帮忙把人员信息翻一遍。”
名单只有一份,解临负责翻,另一只手习惯性伸到桌子底下去碰池青的手。
他轻车熟路地用指尖挑开对方的毛衣袖口,然后捉到了他的指节。
池青缩了缩手指,提醒道“我已经听不到了。”
解临“我知道,跟听不听得到没关系,就是想牵你而已。”
天馨小区人员名单厚厚一叠。
13栋。
101室,冯德义父,45岁,冯爱国子,21岁。
102室,陶正夫,33岁,徐静荷妻,26岁。
一张张普通的证件照被翻过去。
每一户都是一个家庭。
上面简单记录了他们的职业,家庭常住人口,以及收入情况。
解临一边翻一边按着池青的手。
池青忽然想起来他酒精失效前听到的那句话,但那句话没办法对警局里的任何人说,现在会议室里只剩下他和解临以及另一名留下来帮忙的刑警,他才低声说“当时我听到了一句话。”
解临在他掌心划拉了一下,表示自己在听“什么话”
池青语气波澜不惊地说“得杀掉一个孩子。”
“得杀掉一个孩子”解临重复。
“嗯。”
解临抬起头问边上的刑警“车上一共几个孩子”
刑警也在翻阅天馨小区住户资料,停下翻阅的动作,回答说“17个。”
“17个”
杀掉一个就剩下16个。
为什么一定要杀掉一个
17和16有什么最明显的差别
解临和池青两个人同时在脑海里想着。
然后两个人同时想到这两个紧邻的数字最明显的差别显然是从单数变成了复数。
解临停下翻页的手,拿起笔在边上的白纸上写下16和17两个数字,然后侧过头问池青“你觉不觉得有点熟悉”解临顿了顿又说,“而且当初在13楼,就是他在电话里告诉我十年前我哥的死并不是意外,他很了解当年那起案件,那个案子虽然曾经轰动全城,但是档案一直是加密的,他不可能知道内部细节。”
岂止是熟悉。
全部都是小孩,人数必须是复数。
池青几乎一下子想到那声凄厉尖叫“啊”
紧接着是那句十年前听到过的话
“真麻烦,少了一个人。”
尽管已经过去整整十年,池青回忆起这两句,还是仿佛置身冰窖一般,但此刻让他感到更加寒冷的是和“那个人”心里说的话居然和十年前这句话惊人的重叠了。
就好像十年前的案件,经过一个冥冥之中谁也没注意到的轮回,再度席卷而来。
十年前的案件似乎,在今天重现了。
就在解临和池青做猜测之际,解临衣服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几下。
手机震动声很微弱。
为了防止出门的时候错过那个人的消息,所以他手机也挂着那个用来和“他”联络的社交账
号。
解临划开手机,上面提示有几条未读消息。
z我很生气哦。
z本来以为我们会是朋友。
隔了一会儿,对面发来最后一条消息。
z我和他们玩个游戏吧,一个你们很熟悉的游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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