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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容徽未曾想到她会这般开口,倒也轻愣了一愣,旋即只低声笑道“也是,若是我将他们一网打尽,便也无人与我争皇位了。”
棠音的指尖略有些发颤,良久才放轻了语声道“所有人那八皇子那对新得的双生子”
李容徽唇角微抬,俯身凑近她的耳畔,低声道“斩草除根的道理,棠音应当是明白的。”
棠音眸光轻颤了一颤,良久,只缓缓垂落了长睫,没再开口。
李容徽见她当了真了,也怕小姑娘因此而担忧或生气,便也不再逗她,只将下颌抵在她的肩窝上,轻声笑道“棠音是不是担心我争不过他们”
棠音被他窥破了心思,耳缘上便是微微一红。但旋即,她却缓缓抬起手来,将自己柔白的小手轻轻覆在李容徽微凉的手背上,试图在这朔风四起的冬月里,带给他些微的暖意。
“无论结果如何,只要平安便好。”
她说着轻抬起眼来,静静望向李容徽“我愿意嫁与你,并不是因为你的身份,抑或是地位如何。可若是你有意那个位置,非争不可,我不会阻拦你。无论成败与否,只要能保全自身便好。哪怕是被远遣封地,无论是北城还是大漠,我都打点行装随你过去。”
“若你非争不可,那便放手一搏。不要因我有什么后顾之忧。”
她的语声轻而柔和,似冬月里一片红梅新绽于枯枝上,使人心弦微颤。
李容徽的呼吸轻缓了几分,良久才轻抬起唇角,笑着吻了吻小姑娘柔软的颈,只低声道“北城苦寒,大漠荒凉,不是你会喜欢的地方,还是不去了吧。”
“若是棠音想去盛京城外看看,那等事态平息,我们便乔装打扮,顺着水路而下,去一趟江南。见一见,这盛京城之外的山水美景。”
棠音自幼生在盛京,养在盛京,去过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京郊的十里亭。关于江南的印象,也不过是话本子中得来的一个模糊印象。此刻听李容徽这般开口,也是神往,便轻轻点头,低应了一声。
可语声方落,她却又想起方才被李容徽刻意略过的话来,覆在他手背的指尖轻轻收拢了几分,只轻声开口“可是你真的打算,将所有人一网打尽吗”
她迟疑一下,还是低声劝道“若非万不得已,还是不要这般血流成河了。毕竟屠戮手足,会被天下文人口诛笔伐,青史之上,也会留下污名。”
李容徽知道,小姑娘这是既担忧且不忍,便也轻轻颔首,低声道“我会尽量,兵不血刃地处理这桩事。”
如今这等形势了,要如何兵不血刃
棠音秀眉微微一蹙,还想开口追问,却听一阵脚步声渐近,却是守宫门的小吏终于盘查到了瑞王府的车辇前。
棠音便也没再开口,只等着小吏们盘查完毕,银鞭轻轻一响,马车便碌碌往宫中行去。
大抵半盏茶的功夫,马车便于长亭宫门前停下。
棠音扶着李容徽的手,就着小竹凳步下车辇,甫一抬首,便看见了长亭宫那块已有些腐朽的乌木牌匾。
许是因李容徽封王后定居于城郊瑞王府中,长亭宫内空寂无人,愈发是一副年久失修之态。即便是白日里,也仅有三两名宫人正低头在殿内洒扫。
甫一听到响动,宫人们先是微微一愣,继而齐齐走上前来,对两人福身行礼。
想是不曾得到过李容徽与棠音将要回宫居住的消息。
李容徽也并不在意,只抬手示意他们退下,便带着棠音一同行入殿中。
如今的长亭宫,比棠音初见李容徽时的状况要略好上一些。门口与院内的泥泞处已铺上平整的青石,及踝高的蒿草也已被除去,只是未曾种上什么花木,一眼看去,倒是空旷得有些过于凄清了。
另有朔风自高而窄的马头墙上呼啸而过,吹动墙外的枯枝簌簌作响,若是静夜里听来,想必另有几分怕人。
棠音一想到今夜,甚至是很长一段时日,皆要在长亭宫中度过,不由得畏寒似地拢紧了身上的斗篷,步子也略微加快了一些,近乎是亦步亦趋地跟着李容徽往殿内走,一张娇妍的芙蓉面,微微透出几分苍白之色。
李容徽若有所觉,便停下步子,轻轻牵过小姑娘的手,柔声问她“棠音,这是怎么了”
棠音略微迟疑一下,视线下意识地抬起,往墙角的位置移去,只是还未触及,便又似被火灼了一般迅速移了回来。朔风四起的冬日里,掌心中竟也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意。
她迟疑一下,好半晌才放低了嗓音颤声开口“我记得你与我说过,你将之前服侍过你的两名小宦官杀了,就埋在”
就埋在墙角的那棵枯树底下。
她轻轻打了个寒颤,没敢将后半截话说出来,面色愈发的白了。
李容徽明白过来,只轻声问她“棠音可是害怕了”
棠音犹豫了稍顷,还是忍不住轻点了点头,小声道“我们真要住在这吗要住多久”
李容徽没有立即开口,只是缓缓抬步,环视了一圈内殿里的情形。
即便是封了瑞王之后,长亭宫被略微修葺过一番,日常起居用的物件,倒也勉强算是齐全了。可终究,是简陋了一些。
委屈了他的小姑娘。
李容徽这般想着,便抬手,轻轻牵过她往外走“一切以棠音的心意为准。既然棠音不想,那我们便换个宫室居住。”
棠音一壁轻轻提着裙裾跟着他往外走,一壁有些讶然地轻声问他“可若是不住长亭宫,我们还能住在何处”
“难道是去”
她略想一想,还是将玉璋宫几个字给咽了下去。
若是只有她一人过去借宿,住玉璋宫倒也无妨。可若是李容徽要一同过去,那便是不能了。
毕竟玉璋宫也是俪贵妃的居所,断没有给皇子借宿的道理。
可除了玉璋宫,她想不出李容徽还能去何处。
李容徽倒也没有过多解释,只带着她重新上了车辇,对盛安指了个方向,淡声道“务必在午膳前赶到。”
盛安应了一声,立时便扬鞭催马。
银鞭之下,骏马的脚程自是快了不少,几乎是还没待棠音想清楚其中的始末,马车便于一座恢宏的大殿前停下。
棠音在李容徽的搀扶下轻轻下了车辇,甫一抬眼,看见寻仙殿三个金色大字,顿时便是微微一愣,只下意识地小声问李容徽“不是说去找借宿的地方,你来寻仙殿做什么”
她的话音方落,李容徽还来不及答话,门口的小宦官便已急步走上前来,对两人躬身一礼,焦切道“王爷,您可算来了,快随奴才进来吧。”
棠音微微一愣,下意识地抬眼去看李容徽,而后者,只是轻瞬了瞬目,示意她安心,便只随口应了一声,带着棠音往寻仙殿中走去。
两人于宦官的引路下,一路急急地走近了内殿。方绕过屏风,便觉一阵药味,混着难以言喻的恶臭滋味扑面而来。
棠音的嗅觉比旁人敏锐一些,嗅到这般难闻的味道,面上顿时便是微微一僵。但又不好在宦官跟前失态,便只能放缓了呼吸,想着忍过这一阵便好。
可愈往里走,这股难闻的味道便愈发浓烈,最后,甚至到了令人难以忍受的地步。
眼见着棠音的面色一寸寸地白了下去,李容徽眉心重重一蹙,不动声色地自小姑娘的袖口上扯下一枚米粒大小的东珠,指尖一抬,正打在一旁的傅山炉上。
一时间,傅山炉倾倒,里头隔开香药的小铜片也被摔开,一整炉的香药遇到了明火,登时便熊熊燃烧起来,霎时间,香气扑鼻而来。
虽浓烈得有些呛人,但终究是将殿内那难闻的味道掩盖了不少。
“你们是怎么放东西的还不快收拾了”那引路的宦官也无暇多想,只道是伺候的宫娥没将傅山炉放好,被风吹落了,只随口呵斥了一声,便又加快了步子,带着李容徽与棠音往宝帐后走“王爷,圣上正在等您。”
成帝在等李容徽
棠音愈发讶然,但见李容徽并无讶异之色,便也压下了心中的好奇与不安,只随着李容徽一同往宝帐前走去。
眼见着,就要碰着层层垂落的宝帐了,那引路的宦官这才终于伸手,将那幔帐掀起。
而随着他的动作,一股更为浓郁的腐臭气味,便自宝帐之后,拔步牙床上铺面而来,逼得人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
棠音的身子也是轻轻一晃,险些便要被熏得栽倒,幸而李容徽不动声色地扶住了她的小臂,这才勉强于龙榻不远处站住了。
待眼前最初的黑意过去后,棠音也慢慢看清了,躺在明黄色锦被下的成帝,如今的容貌。
面色青灰,一张本就没什么余肉的面孔,在这长以月计的折磨下,愈发瘦削的不成样子,乍一看去,几乎就像是一副骷髅上蒙着一层干瘪的皮囊,即便是白日里,也令人心惊不已。
而更令人害怕的是,他那张干瘪的皮囊上,还密密麻麻地生了许多恶疮,正往外淌着深红暗黄交杂的脓液,将身下的锦被都打湿了大片,散发着令人掩鼻的恶臭。
许是听到响动,成帝那深陷下去的眼眶中,一双浊黄色的眼珠缓缓转动了一下,望向李容徽与棠音的模样。
仿佛只一眼,那死气沉沉的眸子里便生出亮色,立时便伸出一双枯瘦如柴的手,挣扎着想要起身。
一旁伺候的大宦官伏环见状,忙紧步上前,搀扶着成帝起身,又以大迎枕垫在他的身下,好让他直起大半个身子来。
成帝重重地喘息了好一阵子,一双浑浊的眼睛却始终死死地盯着李容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拖着破败的嗓子,断断续续地嘶声道“老七,你过来”,,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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