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爱党已经铺好了被子,听到隔壁动静出来一看,就看到了在太阳底下暴晒的床板,和林爱青往罗知青屋里去的背影。
林爱青找到罗知青,也没进屋,直接就在门口把话说了,然后按着罗知青的指点去了村里的木匠家里,准备做两个简单的家具。
现在虽然不允许私下买卖,但像剃头师傅、农村荒木匠这样的手工艺人,都是统一在公社登记了,允许制作并收取低廉的工费的。
林爱青原本以为要的东西得等,结果村里的荒木匠家里有不少现成的小东西,林爱青挑了个脸盆架子,拿了两个圆木桶,一个小木盆和一把小马扎。
在院子里,林爱青还看到了几样刚刚补好胳膊腿,纱纸磨过了,还没有上漆的旧家具。
她才问了一句,就招来木匠媳妇一顿抱怨,这些破家具是人找木匠师傅来修的,结果修好了又不要了,一分钱没收着,还贴了不少木料和功夫进去,现在就扔在家里,劈了当柴烧舍不得,放在这里也没有人要。
也不是特别好看的家具,就很普通的三门立柜,一些旧桌椅而已,村里也没谁家缺家具的,再拉回镇上去,不仅要花时间,还要出人力工钱,不值当。
再说了,拉到镇上去,也没人要。
“闺女,你真要”听到林爱青要这些破烂,木匠媳妇脸上一喜,见林爱青点头,脸上笑容更盛,搓着手眯着眼缝道,“哎呀,这些东西虽然是送来补的,但都是好木料做的东西哩,老榆木的你瞅瞅,结实得很,等上了漆,保证跟新的一样,就是,就是这个价钱怎么也要比那些小东西要贵一点的。”
价钱好商量的,林爱青跟木匠媳妇讨价还价了一阵子,最终把衣柜和一套旧桌椅都要了,全部这些东西加起来,统共花了十八块钱,一个学徒工一个月的工资了。
主要还是大件贵,不过看林爱青这么爽快,木匠媳妇十分豪气地送了林爱青一个大木箱子,木匠能去公社批条子砍木头备木料,一个木箱子的木料她们家还是出得起的,反正不管怎么算都是赚。
十八块钱花得林爱青心肝肉痛,但是这钱不花也不行,她不可能就在仅有一张床的屋子里生活,像书桌是一定需要的,衣柜有也是最好,想想家里百货大楼里木器部的家具价格,林爱青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安慰。
约好了上好漆再给送过去,木匠媳妇就帮着林爱青把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一起搬到了知青点。
陈爱党刚才还骂林爱青矫情呢,见到林爱青抱着盆桶回来,立马就迎上来问了,倒是徐刚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问明白后,陈爱党就跟着木匠媳妇走了,她屋里也什么都没有呢。
把床铺好,架子盆桶都放好,小屋也终于有了些住人的样子,就是挨着道的南面窗户的玻璃全是最便宜的透明玻璃,林爱青盘算着,下面几块透明玻璃得换成有菱格的厚玻璃才行,不然谁路过,都能往屋里瞅上一眼。
暂时没有玻璃可换,也没有整块的布料,只能用衣服挡一挡。
安顿好,等到陈爱党也收拾好,三个才去找了罗知青,一起往大队部去领粮食。
新知青头一年每人每月四十二斤粮食,一直发到秋后分粮打止,之后就跟农民一样,得多少工分分多少粮食,分了粮,小刘队长又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就让她们仨回了。
罗文哲本来想帮林爱青背粮食,两个女同志里,林爱青看起来要瘦小很多,结果林爱青自己把粮食抱了起来,反而看起来高壮许多的陈爱党提得十分艰难的样子,见她一脸期待,罗文哲便去给陈爱党帮忙了。
才四十二斤粮食,在厂里的时候,每到抢物资的时候,秋红薯冬白菜,几十上百斤的东西,林爱青都硬扛过两回,虽然事后总要酸痛很久,但最后都坚持了下来。
回去的路上,罗文哲给她们讲了知青点吃饭的方式。
知青点人不少,除了白滩坪村的,还有邻村的,都住在一起,这里头成家的有,单身的更多,大家并没有一起吃。
现在罗文哲是跟另外两个知青一起,要是林爱青她们愿意,就上交粮食一起吃,要是不愿意,就在徐刚屋子旁边,有以前知青留下的土灶,她们可以自己开伙。
“罗知青,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吗”陈爱党立马看向罗文哲,罗文哲自然点头,他说这些的意思,就是希望他们能交粮食一起吃。
徐刚也乐意跟罗文哲一起吃,他一个大男人,也不会下厨,倒不如混在一起吃,省事儿。
这两人都同意了,就剩下林爱青了。
“罗知青,一起吃饭的话,做饭怎么轮,分饭怎么定量的”林爱青想了想,没有如陈爱党如愿点头,而是问起了问题。
陈爱党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一脸嫌弃地看着林爱青,“林爱青,你事怎么这么多呀,一起吃就得了呗,罗知青又不会坑我们。”
林爱青没理她,而是看向罗文哲,罗文哲也没有生气,只扯了扯嘴角,好似笑了一下,“做饭主要是女同志来,男同志负责挑水洗碗砍柴,一顿饭男同志三两米,女同志二两。”
女同志吃得比男同志少一点,在粮食方面肯定要吃亏的,但是男同志包了挑水这样的重活,也不好细算谁吃亏得多一点。
“林知青,你不用觉得吃亏,你们这点口粮精打细算才能吃一个月,跟我们一起,至少能吃饱饭,你才下乡不知道,以后上工记工分,女同志一般工分都挣不够男同志的。”意思是,吃亏的反而是他们。
但林爱青已经做下了决定,“谢谢你罗知青,我打算自己开火做饭。”
陈爱党眉毛一竖,下意思地就想替罗文哲说话,徐刚赶紧拉了一下她,示意她算了,就是罗文哲也只是笑了笑,“随你。”
大队部离知青点不近,走路也走了七八分钟,林爱青到屋时,已经出了一身汗,反倒是陈爱党清清爽爽地。
“有些人哪,真的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也不知道这么斤斤计较是防着谁,生怕别人占了她半分便宜去了,也不掂量掂量着自己,有个几斤几两。”
这人一闲了就爱找事,林爱青站直身体,看向陈爱党。
陈爱党嫌弃地瞅了她一眼,“看什么看呀,我又没说你。”
徐刚才把粮食送到罗文哲那里去回来,就听到了陈爱党的话,赶紧快走几岁准备过来打圆场,就听林爱青道,“铁公鸡也比脑子小得连浆糊都装不下的母鸡要好,别被人杀了鸡取了蛋,还在那里自鸣得意。”
真是一句话也不让,徐刚头疼的捂了捂额头,他这是什么命,怎么就摊上了这两个祖宗。
说完林爱青就开锁进屋了,陈爱党气得想上前理论,结果差点被关上的木门砸到脸,她还想推门进去,徐刚赶紧把人给扯了回来。
“算了,她吃她的,也碍不着我们什么,别吵了,到时候闹起来影响不好。”徐刚是真怕这两人来的头一天就打架。
陈爱党憋了憋气,冲着徐刚委屈,“你看看她,说的那是什么话。”
屋外徐刚劝慰陈爱党的声音渐渐远去,屋里林爱青摇了摇头,把粮食装进木桶里,再用木盆给扣上,她怕屋里有老鼠,想着还是要去找个坛子做米缸才行。
晚上没什么事,林爱青也没急着做饭,吃了点干粮,早早地就洗洗睡了。
陈爱党和徐刚在罗文哲那里吃饱喝足回来,见到旁边没动过的灶,陈爱党脸上得意洋洋的,也就是林爱青蠢了,非要自己做,现在好了,连饭都吃不上。
隔了两个生产队的徐向阳和魏延安,两人一起生火做饭,结果被土灶弄得灰头土脸。
“自己做多麻烦啊,跟着老知青吃不就得了”几次火生气来又灭了,徐向阳少爷脾气一上来,把手上的火钳一扔就不想干了。
他就想不明白了,跟老知青一块儿吃有什么不好的,火有人生,饭也有人做了,他们只要轮着去挑挑水,砍砍柴就行了,人多的话一周也轮不上一次,多轻松省事。
魏延安也从没用过土灶,这会形象也不大好,脸上黑一道白一道,不过他一直没放弃,还在努力尝试着生火,“你要是想以后吃不饱饭,你就跟着他们一起去。”
不说他们兄弟两个有家里贴补,一起吃只有吃亏的份,就按老知青说的那个吃法,魏延安敢肯定是忽悠他们的,不然就是话里掺了水份。
事实上,知青下乡第一年,粮食调剂的量还是比较大的,但是对于正值成长期的少年来说,四十五斤粮都不一定够吃,何况第二年开始,就是拿工分分粮了。
魏延安了解过,这边地区知青分粮的定量和农民是统一的,大概在三百五十斤到四百斤中间,到时候没有余粮可以调剂,这中间还要面临农忙时期劳动量大,粮食消耗加快的问题,老知青手里的粮食肯定不够吃。
不够吃怎么办自然是想办法从每年新到的知青嘴里抠粮。
然后魏延安就开始给徐向阳算,徐向阳没有魏延安那样的好脑子,反正就弄明白了一件事,吃大锅饭是行不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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