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赶在开学前, 林爱青拿到了出版社送的样书, 稿费在此之前也已经全部到帐。

    出版社只送了一本样书, 林爱青自己留了下来, 给其余有署名作者的书, 都是林爱青自掏腰包跟出版社买的。

    随着样书一起寄出去的, 还有一张张汇款单, 林爱青根据各人出力的不同，将稿费按比分配了, 当然她自己也留下了很小的一部分。

    人生第一笔稿费, 林爱青给魏爷爷、小猴子和何妈妈各做了件衣服，魏延安开始还期待着呢，结果最后连块布片也没捞上。

    魏延安心里偷偷郁闷了两天，收拾行李的时候才发现, 行李箱里两件崭新的衬衣，还有林爱青提前给织好的新毛衣。

    因为魏延安比一般人都怕冷，毛衣用的毛线, 都是林爱青特意托在新省的常湘娥买的纯羊毛线，特别保暖。

    这些衣服林爱青是早就准备好的, 只不过一直收在柜子里而已，林爱青还以为放假一回来魏延安就看到了呢，也没特意去说。

    至于因为稿费全给家里人做衣服, 独独没魏延安的份儿，那魏延安不是偷偷生气么，再加上现在不是有小猴子大大地分散了林爱青的注意力么, 林爱青压根就不知道。

    看到行李箱的新衣服，魏延安一下子就美了，也不嫌天气热，羊毛衫都给套上了，在魏爷爷面前转了好几圈儿。

    “出息”魏爷爷看着魏延安是哭笑不得。

    完全忘记林爱青刚做好衣服给他试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在魏延安面前转悠的，可把魏延安眼红得不轻。

    魏延安美滋滋的，怎么看怎么喜欢，要不是实在天气太热，他还想穿出去，给顾书意他们那帮发小瞅一瞅。

    “嫂子，你把这家伙收拾得这么好，就不怕别的女同志想要撬墙脚啊”顾书意到家里来做客，看着穿着新衬衣，跟孔雀开屏似的魏延安，直看得眼疼。

    林爱青看了魏延安一眼，笑，“他不收拾，照样招人。”

    魏延安的外表还是很有欺骗性的，他还是很少一部分，能把近视眼镜戴得好看的人，不戴眼镜时就斯文雅俊，戴上眼镜后，就更加了。

    当初下乡的时候，就有不少女知青暗恋魏延安，林爱青是没注意过，但是当时听张晓慧提过，说是有别的大队的女知青，为了看魏延安，柳家湾的知青大会，是一次不落地参加。

    不过林爱青对魏延安一直很放心，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把魏延安往差了收拾。

    林爱青觉得吧，爱美之人心人皆有之，一个人不管是长得漂亮，还是人格有魅力，有人钦慕是很正常的，重要的是这个人，一颗心正不正，是不是谁着你。

    而且，谁说牛屎就不扫苍蝇了，要是男人心往外拐，你就是把他往乞丐打扮，他也能在外乱招惹人。

    “苍蝇还爱叮屎呢，顾书意，我看你在学校，没少招苍蝇吧。”魏延安凉凉地看了顾书意一眼，满脸嫌弃。

    说完，魏延安看向林爱青，夫妻俩对视一眼，自然就笑开了，满满的默契和信任。

    顾书意，“”

    他不是被魏延安的话气的，他是被魏延安和林爱青给甜齁着了。

    在家美了没两天，魏延安就要启程去沪市了。

    林爱青才把魏延安送上火车，转身就遇到了在候车的许清。

    顾书意来帮忙开车的，自然也跟在林爱青旁边，看到许清，眼睛立马就亮了，长得漂亮，还特别符合他审美的女同志。

    遇到了，肯定是要介绍一下的，林爱青给互相介绍了一下。

    见着一下子变得稳重起来，还特别健谈的顾书意，林爱青一眼就看出他的心思，哭笑不得地悄悄提醒了一句，名花有主了。

    说实话，顾书意心里是真可惜，就短短地聊了几句，他就看出来，许清是个不错的女同志，温柔大方，心地善良。

    因为许清一个人，林爱青坚持要把她送上车，顾书意也是这个意思，虽然名花有主，那也不妨碍他在美人面前绅士嘛。

    “就上车那会挤一下，没事儿的，你还是赶紧回家吧，小猴子不是还在家么。”许清有些不好意思，怕耽误林爱青的事。

    林爱青笑，“小猴子一大早就给他爸塞他太爷爷怀里，抱去逛公园了，不到中午不会回去的。”

    魏延安嫌带着小猴子麻烦，到时候林爱青肯定不能送他上火车。

    要知道火车发车前还有好一阵子呢，能多跟林爱青呆一会就是一会儿。

    带着孩子，连悄悄吻别的福利都没了，所以哪怕心里舍不得，魏延安还是把小猴子亲了又亲，塞魏爷爷怀里，领出去玩去了。

    既然如此，许清也没有再推拒，正好她跟林爱青也有一阵子没见，有不少话题可聊。

    话题不免会聊到徐向阳身上。

    徐向阳在魏延安家里坐了挺久的，顾书意总找魏延安，自然也跟着混熟了，顾书意一听，才知道许清居然是徐向阳的对象。

    朋友妻不可欺，顾书意心里才扼腕呢，就听到许清说她和徐向阳可能不会长远，耳朵悄悄就立了起来。

    后来再听到许清说毕业后不知道学校会往哪里分配，顾书意就把手伸了出来，表示他在不错的单位有关系，可以向许清的学校发函。

    “这事可不是开玩笑的。”林爱青看着顾书意，怕他被美色冲昏了头脑，瞎承诺，到时候他自己的朋友那边不好交待，许清也要空欢喜一场。

    因为许清是公社推荐上的工农兵大学，有很大的可能，会分配到原公社的集体企业或单位中去，但许清母亲身体不是太好，许清想回分配到北京，方便照顾许母。

    顾书意拍着胸口，“当然不是在开玩笑。”

    不管顾书意是不是开玩笑，许清还是拒绝了，她只是发愁，想分到北京，但还是服从组织分配的。

    再者，就算是要找关系想办法，她也不会麻烦顾书意这会一个，才认识不到一个小时的，陌生男人。

    刚见面时，顾书意眼里对她的兴趣，许清看得分明，就更不可能接受顾书意的“好意”了。

    被拒绝得彻底，顾书意倒也没有不高兴，就是心里对许清的评价又高了一些。

    把人送走，林爱青她们也要开学了，小猴子又开始了泪眼汪汪地送妈妈出门，再眼巴巴地盼着妈妈回家的日子。

    不过林爱青没先忙着自己开学，她先忙着接江省那边过来的知青了，然后还得给蒋辉一家找房子。

    等这些事情都办妥了，林爱青才忙自己的去。

    林爱青跟辅导员交了申请，家里有小猴子，她应该也不会再睡宿舍，准备把宿舍的床铺给撤了，正好可以让给带孩子的同学，睡得也宽裕一些。

    宿舍里还是那些同学，见到林爱青，大家都笑着打招呼，给林爱青塞家里带来的土特产。

    上半个学期，林爱青在宿舍睡的时间虽然少，但在宿舍的时候对大人孩子都很照顾，宿舍里每个小孩子都吃过林爱青的糖和饼干。

    听到林爱青要搬回家，宿舍里人都还挺可惜的。

    “爱青姨不来了吗”曾一鸣跟林爱青关系最好，他也很亲林爱青，闻言抱住林爱青的腿，软乎乎地问。

    林爱青笑，“阿姨要回家照顾弟弟呀，没办法再住宿舍啦。”

    曾一鸣知道他的爱青姨生了个可爱的弟弟，闻言很小大人地拍拍林爱青，“那爱青姨你有空带弟弟来玩，我可以招呼弟弟的。”

    林爱青笑，忍不住亲了亲曾一鸣的小脸，要是她家小猴子一夜长到曾一鸣这么大该多好呀。

    徐卉把从家里带过来的草药递给林爱青，魏爷爷用徐卉公公的开的药方泡脚，很有效果，就一直用着了。

    暑假前调了一次方子，开学前一周，林爱青把魏爷爷的情况又拍了电报过去，徐卉这次带来的，是第三次调整过后的。

    “这几副是吃的，这些是熬煮后泡脚的，我都贴了标签，你别弄错了。”徐卉脸皮薄，到现在还不是很好意思面对林爱青。

    “我公公过一阵子会来京市，他想亲眼看看你家老爷子的情况。”

    “那真是太好了，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谢你了。”林爱青大大方方地向徐卉道谢。

    要不是徐卉下乡的地方实在太过偏远，路途多有不便，林爱青是有想法送魏爷爷过去看看的。

    好医生难得，徐卉公公是有真本事的老中医，看魏爷爷越来越好的精神状态就知道了。

    “要真谢人，别总嘴巴上说啊，徐卉对你够好了，你对人怎么总不冷不热的。”本来气氛挺好的，王大芳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凉凉地说了一句。

    说完后，王大芳又用，看似小声嘀咕，其实谁都听到见的音量，说从来没见过林爱青给过药钱。

    林爱青，宿舍众人，“”

    “大芳，你误会了，爱青从来没有不给药钱过，你别瞎说。”徐卉吓了一跳，忙出来解释。

    林爱青不光给了，每次还只多不少，先前暑假回去，林爱青还给她公公捎了好烟好酒来着。

    王大芳一下脸都绿了，气哼哼地瞪了徐卉一眼，抱着孩子又出去了。

    “爱青，对不起啊，我不知道王大芳会那样讲，我也从来没跟她讲过这些事。”送林爱青出去的时候，徐卉一个劲地跟林爱青道歉。

    这事其实徐卉没错，根本就不必要道歉，林爱青说没关系，徐卉还是再三郑重地道了两回歉才算完。

    主要是徐卉怕林爱青误会，王大芳会有那样的想法，是因为她的言语引导，但她是真没有。

    知道徐卉是敏感多思的性子，林爱青后来干脆也不说了，徐卉道歉就应着，看得出来，她接受道歉，徐卉反而表情轻松一些。

    这次林爱青去宿舍主要是说一声，东西虽然不多，但她一个人也拿不走，要等周末顾书意抽空帮她一块儿搬。

    林爱青没想到，她搬家还能再撞见一次，王大芳当时生产时的类似情况。

    远远地就听到婴儿的哭声，林爱青还没多想，学校里带孩子的妈妈不少，孩子哭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等她到宿舍门口，听到宿舍里孩子哭哑的声音，和众人纷纷相劝的话，忍不住捂住了额头。

    进到宿舍里，就见王大芳在给孩子屁股缝里抹土，旁边陈姐几个都劝着，但王大芳就是不听。

    徐卉也在旁边劝呢，也没用。

    “这是干什么呢，这么热闹。”女同志的宿舍嘛，哪怕是上午十点，顾书意也没直接进来，而是站在门口笑着问。

    宿舍里的女同志这才看向门口，林爱青只看了一眼，就去了自己的铺位上，准备收拾东西。

    整个宿舍，唯一没劝王大芳的，只有上次坚持让王大芳在宿舍生产，最后都没劝通的陈姐。

    林爱青收拾东西，陈姐主动上前帮忙。

    见林爱青几次被孩子的哭声吸引注意力，陈姐叹了口气，“闹呢，孩子红屁股，不给去药店开药，说是乡下土方子有用，也不知道从哪里打听的，弄了土来，就给孩子屁股上抹。”

    “上次不还要死要活非得去医院”林爱青挑眉，她还以为王大芳只信医生，不信这些呢。

    陈姐耸了耸肩，她也弄不明白王大芳怎么想的，不过经过上次的事，她算是看出王大芳是个拎不清的，这次索性就不去劝了。

    明明脑子也还算好使，不然也考不上大学，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不知轻重。

    确实挺不知轻重的，林爱青听着孩子吵哑的哭声都觉得心疼，才满三个月没多久的奶娃娃，哪里经得起亲妈这么折腾。

    “爱青，你给劝劝吧。”宿舍里不知道是谁开了口。

    上回就是林爱青一句话，把事情给落定的，说不定林爱青劝就好使呢

    林爱青看了眼王大芳一眼，直接掠了过去，落在一边看戏的顾书意身来，“收拾好了，搬吧。”

    说完，先拎满两手，出了宿舍，林爱青都开口了，顾书意也不好看戏了，上次拎着剩下的，跟着就走了。

    明明林爱青就只是平平扫了一眼，但王大芳不知怎么着，就觉得自己被蔑视了，越发坚信，只要她坚持抹土，孩子的红屁屁就会好。

    结果自然是好不了，眼看着孩子情况越来越严重，王大芳撑不住了，只能赶紧带着孩子去医院。

    孩子屁股都被土给刮伤发炎了，又红又肿，光开药是不行了，还得打针才行。

    王大芳手里没钱啊，学校给的补贴一般同学狠挤一挤，还能省着照顾家里，但王大芳不是怀了孕么，后来又生了个儿子，手里的钱她都用来给她们娘俩补充营养了，一分不剩。

    找同学借又能借多少，大家都是除了自己还得接济老家的，能给挤出来二毛八角，已经很不错了。

    但医生也不是救济堂，得给钱医生才给开药打针啊，王大芳没办法，借来借去，也不知道怎么借到林爱青面前来了。

    “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在心里骂我脸皮厚，你骂吧，没关系的，只要你能行行好，借点钱给我。”王大芳看着林爱青，一脸为母则强，你尽情羞辱我的表情。

    林爱青看着王大芳，真是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对不起，我没钱借你，你要借钱，可以去找辅导员。”

    王大芳就是没脸去找辅导员，才在同学间挨个借钱的，就是来找林爱青，也是她做了很多心理建设才来的。

    林爱青说她没钱，王大芳特别不信，林爱青可不像是差钱的主。

    外地人嫁到京市，吃的用的可都不差，当时林爱青还怀孕的时候，在宿舍吃的那可都是百货商场里最贵的牛奶饼干，王大芳记着铁盒上的名字，偷偷去商场问过的。

    钱林爱青肯定是有的，但王大芳她不乐意借，就是这么简单。

    拒绝了王大芳后，林爱青直接拐过去就走了，她可没徐卉那样好心，把给曾一鸣定牛奶的钱给垫给了王大芳。

    听说王大芳最后还是去辅导员那里打了欠条，先支了钱，之后再在按月在学校发放的津贴里扣。

    但是病好后，王大芳也一直在外头说，要不是徐卉人好，辅导员人好，她儿子的屁股差点就烂了。

    至于林爱青，就是那个眼睁睁看着她儿子遭罪，却不伸手，没有半点同学情的坏人。

    林爱青心肠冷硬的话就这么在宿舍楼里传开了。

    不过林爱青现在也不住宿舍了，她们班上又只她一个女同学，工科男同学都不是八卦的料子，一时林爱青都不知道这些话。

    还是徐卉找过来跟她道歉，她才知道这事的。

    “哎，怎么办呢”曾一鸣半年多以前来学校，还是个懵懵懂懂的小孩子，半个多过去，身边接触的全是大人，说话也是一副小大人的样子了。

    林爱青看着他好笑，“你叹什么气呀”

    “明明都不是妈妈的错，可妈妈总说是因为她，我好愁呀。”曾一鸣捧着小脸，又长叹了一口气。

    徐卉道过歉后，曾一鸣说要留在林爱青这里上课，林爱青也说晚点给她送回去，徐卉就把曾一鸣给留下了。

    她知道，比起自己跟林爱青的关系，反倒是儿子跟林爱青的更好。

    这会正是林爱青上完课送曾一鸣回宿舍的路上。

    林爱青被曾一鸣逗乐，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你快点长大，就可以保护妈妈了。”

    到了宿舍，王大芳还给林爱青甩脸子呢。

    林爱青都懒得理会她，本来就不多熟的人，林爱青更不会因为王大芳就生气，她只觉得可笑。

    宿舍楼里，其实不少人是站在林爱青这边的，王大芳什么人，一次两次的大家还能看不明白，当然那种觉得她弱她有理，你就得帮的人不算在内。

    像陈姐，像先前王大芳生产时帮忙的旁的宿舍的女同学。

    她们都是替林爱青说话的，先前是遇不到林爱青，现在看到了，免不了要劝两句，让林爱青别让在心上。

    见林爱青一点不在意，还能跟别人有说有笑，王大芳不知怎么着，反倒气着了自己。

    徐卉公公到的时候，天气已经微微些凉了，老人家跟魏爷爷一家面。

    得，熟人，还是早几十年前不同帮派的仇家。

    当然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岁月变迁，世界也变化得非常大，那些斧头帮，青山帮的，早在历史中变起不起眼的尘埃，只有名字留在他们这些老人心里了。

    徐卉公公看着魏爷爷那条断腿，只庆幸自己早早避去了乡下，不然他怕是也逃不过这一遭。

    “好生养着吧，死不了。”徐卉公公拍了拍魏爷爷的好腿，“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咱们都是长命百岁的主。”

    魏爷爷笑，“现在日子有奔头，我就是活成千年老妖也乐意。”

    是挺有奔头的，徐卉公公瞅了眼在厨房忙活的林爱青，再看到一边打下手都笨手笨脚的徐卉。

    羡慕啊

    都是年轻时没干过几件好事的，怎么魏爷就消了个这么好的孙媳妇，给他摊上了个唯唯诺诺，撑不起场面的儿媳妇呢。

    好在他孙子得意，将来未必不能找个比林爱青更出色的孙媳妇。

    徐卉先前还总猜公公来京市干什么，她想也没想到，她公公这次来京市，是怕她把孙子带着跟她一个样儿，来京市看房子，准备搬回京市来的。

    得知徐卉公公要找房子，魏爷爷直接就把这活给揽上了，当年他们那一辈人，死的死，远走他乡的远走他乡，留下的已经没两个了。

    知道徐卉公公要留在京市，林爱青也很惊喜。

    这样的话，魏爷爷的腿以后就不必再通过电报电话远程看病了，那样不光不方便，还总有失误，大夫才是专业的，准确诊断，才能精准用药。

    十月是迎客来的月份，林爱青接完知青，招待了徐卉一家，马上又要迎来从新省来京市开会的常湘娥。

    当初在学校培训的时候，常湘娥就想把林爱青拐到新省去，知道林爱青考上清大学机械后，这个想法就更强烈了，边疆就是需要像林爱青这样，有本事肯干实事的年轻同志啊。

    作者有话要说　　二合一久等了，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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