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了一会儿, 瞥眼看着冯椿生还在睡,心里就有点叽歪的,我没睡好怪谁呢
怪你。
黑黝黝的眼珠子看着冯椿生, 小白牙就呲哒出来了, 脸上就有点阴, 一脑袋就撞冯椿生胸膛上去了。
冯椿生眼睛没睁开, 困啊, 好容易周末是不是,感觉也是很辛苦, 一放松下来,就想着睡到自然醒。
闭着眼就抱着绿韭的脑袋,绿韭瞥了一眼,没生气,嘴上还带出来一点笑。
她寻思, 那就是还可以过分一点儿。
那个脑袋就跟旋转的一样, 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在胸膛那里滚啊,蹭来蹭去的,然后嘴就怼在脸上了, 一下一下的。
冯椿生睁开眼睛了, “再睡会儿。”
“我心口疼。”
冯椿生眼睛就又睁开了, “怎么疼的”
“可能气的。”
“别给赖人。”
看着绿韭, 人捂着心口,不像是假装的, 绿韭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是没睡好。
冯椿生起来给倒杯水,自己出去了,老太太做饭呢, 你说忒勤快了,一早儿起来就做饭,又是做面又是做点心的,就这样还炒菜呢。
从厨房跑出来,“喝水啊,这水壶里面热的,刚烧好的,杯子里面的我给倒了。”
扭头拿着冯椿生杯子,把里面剩的水给倒水池子里面去了,然后一扭头,看冯椿生端着绿韭杯子,给掺了昨晚上冷水就端着走了。
人不是自己喝的,绿韭喝的,你说老太太这心思,觉得你几点了是不是起床吃饭了,饭菜都做好了凉了,说是不等你们,可是一家子吃饭能不等你们,她也想跟孩子一起吃个饭是不是
这习惯就不好,但是她尊重,心里也劝自己尊重,年轻人都这样,十个里面找十个都是这样的,家家户户都是这样的。
冯椿生这人呢,做事就很规矩,水杯你喝完了,哪儿来的就哪儿放回去,他手机就一直响,看了下,自己奶奶打电话的。
绿韭看了一眼,觉得有意思,昨晚上说好好休息自然醒的,这一早就有电话不断打进来。
是的,人家说了,尊重你,你随便睡不打扰,但是我可以给我孙子打电话是不是
我打电话也没有事,我就是不想让你们睡,你们得吃饭。
绿韭明白什么意思,慢吞吞在屋子里穿衣服,就不太想出去,她周末也想在床上窝着一会儿,就是饿了也不太想吃东西,我就是发呆或者是玩儿,也得攒够一两个小时,几点起床几点算完。
要么就是起来吃点收拾一下,然后十点钟继续睡觉,午饭吃不吃看下午几点起床,就是这样的。
一边收拾,老太太就看着俩人,挤在一起刷牙,平时看着不知道的觉得多和谐是不是
可是她看着心里就着急,这都几点了,就说冯椿生,别人不能说是不是“这都几点了,赶紧吃饭啊,吃饭不是还有事儿”
人家这个做忌也是有时间的,不是跟吃喜宴一样卡着点儿去就行,你得早点儿去坐大席,然后人家有节目的,或者搭戏台子唱戏你得有人捧着场是不是
你到点儿去吃个饭就走了,不规矩。
一心一意的操碎了心,看俩人磨蹭就着急。
冯椿生比绿韭还能墨迹一点儿,看下时间自己很有数,“嗯,来得及,去那边村里开车四十分钟就到了,我十点半到正好。”
坐一会儿,然后开饭,绿韭是什么都听他安排的,你安排早了我不讲什么,你安排晚了我也不讲什么,她无所谓的。
“还疼吗”
“好了,大概岔气儿了。”绿韭放下筷子,做什么我就吃什么,总有个菜是合口味的是不是再不行还要咸菜呢,两个家庭口味不一样,总不能要求人家按照你口味来是不是
老太太一听就问了,话儿憋了一早上了,终于有个岔口儿出来了,“年轻人现在这样不行,早上起不来床晚上不睡觉,老熬夜身体都不行了,你们以后还是早点睡。”
绿韭是不搭话儿的,冯椿生自己听了觉得早睡不现实,“吃完饭就点了,洗洗澡散散步的,晚上再玩会手机就很晚了。”
一天拢共那么点时间,俩人要是看个电影,最快安排也得到十点钟十一点钟,时间不太够用,就只能延长黑夜呗。
老太太就不明白了,你吃完晚饭你就休息就是了,全是借口。
看俩人走了,自己收拾碗筷,年纪大一点儿,手脚也不是那么利索的了,绿韭站在门口把着门,往后一打眼的时候,就突然觉得很不忍心,“奶奶,我们走了,中午你们自己吃。”
“行,赶紧去吧,吃完就回来。”赶紧对着绿韭招招手,年纪大了,也喜欢人在身边,不然平时家里也没有人,老大呢,现在有工作了,可是钱少,也不太常回来。
就老二呢,工作好,每周都能回来过周末,现在有女朋友了,也不能每周回来了,她想想觉得也没劲,没几天活头的人了,就想让冯椿生每周都回来,回来围着家里转转,围着年长的人转转是不是
年纪大了很多事情办不了了,哪儿也去不了了,贺娇呢什么事情都没让她干过,水电费都不会交的,女婿又在外地工作,从年轻时候就在外地苦钱养儿子,家里就靠着冯椿生回来帮帮忙是不是
绿韭一步一步下楼梯,穿的黑色马丁靴,光泽感很好,她的鞋子也是很漂亮的,看着就是比较费钱。
手插在口袋里面,跟着冯椿生一步一步的,一张嘴都是白气,一下就冻透了,“其实我也觉得你家里人很可怜,不是一个时代长大的人,年纪大了很多事情不能做,又惧怕死亡,希望你在身边多照顾一下。”
“一个这么大年纪的人了,从早忙到晚,给一家子做饭洗碗,还要去买菜干家务,第一个起床的,最晚一个睡的,等我们洗完澡才最后一个去打扫浴室,什么好吃好喝的都舍不得留给别人。”
绿韭就觉得,一个女性这样的一生,是真的无私奉献的一生,苦了一辈子,她不想成为这样的人,但是她尊重这样的人,“所以我觉得要你不要频繁回来这件事,会有愧疚感。”
冯椿生拉开车门,开空调,看着她下巴微微的尖着,像是一个小船的船艄,或者是挂在树梢上的弯弯的月亮的一点,没想到她能讲出来这样的话。
四目相对,他觉得绿韭一些点,是讲在自己心里去的,没有人不心疼自己家里人,没有人会不孝顺养育自己的人,他虽然有时候会吵架顶嘴会抱怨,但是不影响他的品行。
绿韭也不觉得一个跟家里人决裂的男生是一个好男生,好男人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可是,我不喜欢她们讲我不好,不喜欢每次拿着畸形放大镜肆无忌惮的去找我的茬儿,还觉得理所当然,觉得是男方家属就可以无所顾忌的对我讲话上课。”
她两只腿并拢,膝盖抵在前面,“所以,我站在自己角度,觉得我还是应该不喜欢这样的方式,不喜欢这些人对我的态度,别人家的女儿也是很珍贵的女儿,既然心疼你妈妈一辈子都不让她做事,为什么就不能心疼一下别人家的女儿呢,不觉得很自私很利己吗”
我家里也有长辈,所以我理解长辈的一片心意,你家里也有女儿,你为什么不能理解一下别人家的女儿呢。
她讲这些的时候,眼睛里面是有光的,跟早上六七点的太阳一样,透过云层一般的清透光亮起来,冯椿生能看的出来,她只是简单分析这个问题,也有一些困惑跟思考在里面,她不是抱怨什么或者觉得委屈什么,她身上总是有很多视角,一个人可以有很多视角分析问题。
会显得有点钻牛角尖。
跟个社会学家一样。
“我昨晚也想过了,彼此性格不合适,可以少接触,等结婚了,就见面更少了,这样就不会有矛盾。”
冯椿生别的女生不能了解,但是绿韭他能保证,绝对不是离得远还能想的起来别人的人,她接触不到的人,很快就能淡忘了。
“那你对我还有别的要求吗,要求我孝顺你家里人伺候她们吗”
“没有要求,你对我好的可以吧。”
冯椿生转着方向盘,看她那脚还没放地上,给调了一下风向,风从脚底吹,冻不着脚了。
指了指外面的马路,“你看,这就是城南的那个房子。”
刷一下过去,绿韭也没看清楚,就晓得这里好像很破,稀稀拉拉的,“是很早之前的城区是不是”
“嗯,几十年前这里很繁华的,你看这些建筑都是以前的了,老街道了。”
老房子有个特点,破旧不隔音,不繁华,交通各种不便利,但是面积大,那时候都是镇上的房子,土地还没涨起来,房子就很大。
他那个面积也很大,三室的得一百七八十平。
绿韭没心思的收回视线,问都不多问一句,不是很感兴趣,他们以后不会来这边住的,就放在这里扔着呗,说不定哪天拆迁了呢,当然,世界上老城区的人都这么想。
到村里听声音就能找着地方了,搭着戏台子呢,现在请唱戏的可不便宜,院子很大,这边前面后面都是院子,天儿冷了点,好在没下雪,后院儿刺啦冒烟的是主厨做饭的。
一桌一桌的,都坐的一大半了,人满当当的,他们刚停车都找了好一圈地方,绿韭光看车就戳着冯椿生,“你看看,这来多少人,车都找两条街面了。”
“确实有关系,有人脉。”冯椿生也看见了,没拉着绿韭的手,俩人一前一后微微错开往里面走。
孟晓跟刘艳庞娟都站在门口呢,几个儿子儿媳妇都来了,跟门口客人打招呼,这边老三呢一直在本地,所以冲着老三关系来的很多,但是老大老二呢,人来的都很有风格,老大这边的一看就是大老板,老二呢,来的都是系统内的同事领导,都给面儿,送花篮的送果篮的都有。
份子钱出的都是一沓子一沓子的,都包着牛皮纸的,冯椿生掏出来就是个信封,里面包一千,他就没有出过这么大的礼。
孟晓不认识啊,见绿韭一下就想起来了,觉得真巧啊,脸上笑着客气,“来了,里面坐。”
引着往里面走,老三媳妇庞娟熟悉啊,冯椿生往家里去过的,“来,我带路,这是你女朋友吧,老早听你奶奶说了,真漂亮,比你奶奶说的还漂亮。”
真的,这满院子里面找,还真没找见这么漂亮的,人家黑头发烫个卷儿散着,撑着下巴在桌子上那里小脸一抬,就是个靠脸混世道的人,周边一圈儿的人,就给衬的黯淡了好几圈,因为人家白的带光啊,白的有气色。
抓瓜子给绿韭招呼,“你们吃,还有花生呢,咱们这边的小花生,我买好了叫人炒的,可香了。”
老三家的,就是很和气,对人很亲,回头就跟二嫂刘艳说了,“你看看,这比平骊长得还好呢,老大就一直夸平骊长得好,这给人一下比下去了。”
贺平骊来的,老太太待见不待见的,老大就带着闺女来了,今天人多,老太太忙的说话都顾不上,也不能闹开了难看,家里就这么一个女孩儿,来的人没话找话的都先夸一句姑娘养得好,真漂亮呗。
她没闺女,刘艳也没闺女,都是儿子,也没什么感觉,刘艳隔空看一眼,一下就转过头来了,真的,日头底下看的特别清楚,俩人一黑一白的,真不知道老天爷是怎么配对儿的。
黑白配吗
自己扯着嘴笑了笑,然后就看老太太过来了,拉着老三家的就往旁边一让,还没等挪腾开,老太太就来了,脸上笑着跟花儿一样的,但是嘴里面就喷了,对着孟晓就开始喷,“可别搁这里站着了,没脏了我们家门楣,你外面站着去,这但凡是我们家老头活着,你腿断了抬都抬不到我们家里来,这门口可不是你站的地方。”
孟晓看了看俩妯娌,跟商量好的一样看着里面的客人不吭声,心里那个劲儿,真的要不是人多,眼泪刷一下就下来了,再好的脸色也端不住,“妈,我觉得我可以站在这里,爸爸就是还在,也不会让我站出去。”
“怎么地啊,你跟你爸爸对过话了,昨晚上下黄泉找他去了啊,我老头儿还是你老头儿,你老头听你的,我老头肯定听我的呗,这关系你不是比谁都懂吗”
你不就是拿捏我儿子,然后混成现在这个样儿吗,不然你算老几,一个离异女带着个闺女,工作都没有的就快当鸡去了。
上手了,拉着孟晓就给带门外去了,孟晓想扯开,“你动我试试”
老太太一句话给锁喉了,孟晓不敢动老太太啊,不然她真的能平地躺。
谁家妈妈谁自己疼,你说贺平骊给看见了,心里就叽歪,大人的事情她不管,但是真的很想问问老太太,能不能对我妈妈尊重一点,给你当二十多年媳妇了,哪点对不起你了
能不能拿着她当个人看呢
二婶三婶都在里面站着,她妈妈就要站在外面,人家看了就是个笑话吗
“奶奶,我觉得”
老太太就觉得闹心死了,很有耐心跟贺平骊讲话,“平骊啊,你叫我奶奶我答应了,我这个年纪你这样的是应该喊我奶奶,你看旁边那小丫头也喊我奶奶呢。”
指了指绿韭,“人家长得还比你漂亮,我一看就喜欢,赏心悦目呗,你不如人家漂亮就别在我眼前晃悠了,躲着我点知道吗不然我心脏不好,看丑东西多了,弄不好今晚就能去见老头了。”
一点脸不给,能怎么羞辱就怎么羞辱,这些年就摁着贺平骊娘儿俩打压惯了,肆无忌惮的。
贺平骊就看着绿韭,绿韭伸出手来,认出来了,这是她哥老板的女儿是不是,还一起坐过车呢,“这花生真香,你要不要吃点儿。”
贺平骊扯了扯嘴角,带出来一点笑,“谢谢,不用了。”
绿韭就咔擦捏开一个,然后把手心里的给冯椿生了,“这些都是捏不开的,你劲儿大试试。”
捏不开的都攒在手心里了。
明摆着贺平骊不给她套近乎,她原本想着给贺平骊,然后贺平骊捏不可,她就给她使劲儿捏开,这不就拉近距离了吗,给她大哥拉拉分。
结果,确实很高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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