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娇今天投胎了吗
怀愫文
这一片民居大多都已经搬空,整个一片都要拆迁, 有的楼已经推了一半, 地上满是砖块,路很难走。
也早就断水断电了, 催促这里赖着不走的人,赶紧搬家。
这几个孩子已经在这里关了有大半年了, 孩子的妈妈不知所踪, 孩子的爸爸隔几天就过来送一锅饭, 三个孩子吃喝拉撒都在这间屋子里。
窗一拉开气味熏天,几个孩子也不敢呼救,缩在一起, 像小动物那样互相照料, 大的喂小的吃饭喝水。
现在天气凉快还好一些, 七八月天热的时候味道更难闻,三个孩子趁“爸爸”不在, 偷偷打开窗户吹风, 并排躺着, 看上去就像死了一样。
女鬼就是这样发现他们的, 她死了之后神魂飘荡,飘到这一片的时候, 在窗外看见了这几个孩子。
孩子们很乖很听话, 他们央求女鬼带他们逃走, 可女鬼根本不是活人, 一靠近警局和穿着制服的人, 神魂便受炙烤,连报警都做不到,更别说带几个孩子逃出来了。
女鬼只好一直守着这几个孩子,每到夜晚就陪他们说说话,他们的爸爸七八天前就应该来送饭了,可他没有来。
女鬼便去火葬场殡仪馆,趁着人家烧尸火化的时候,捡些冥币纸钱,趁着夜色,到夜市上买些食物和水给他们。
这三个孩子每次吃完就把包装扔到窗外,她一叩窗户,孩子们就把窗打开了。
如果不是遇见阿娇和项云黩,她真的没办法再照顾这几个孩子了。
阿娇听得泪光盈盈,她吸吸鼻子,差点要哭。
项云黩伸手叩叩窗玻璃“小朋友们,我是警察叔叔,你们把窗打开好吗”不知道这几个孩子有没有受伤。
三个孩子听见项云黩的声音更害怕了,惊恐地缩成一团,努力把身体藏在墙角,谁也不动,谁也不出声。
阿娇凑上去,轻声安慰几个孩子“别怕,我们是好人。”和好鬼。
陌生的声音让几个孩子更害怕了,他们不住发抖,屋子里不动传出铁链被扯动的声音,项云黩怕几个孩子伤害自己,拉着阿娇退后一步,示意女鬼上前说话。
女鬼飘过去,她说“我找来了好人,他们会帮你们的,别怕了。”
她的话比项云黩和阿娇的都要管用,三个孩子在里面惊喜的叫了一声“姐姐”,然后把窗拉开一条缝。
屋内就像个垃圾堆,地上铺着报纸和破败的被絮,传出一阵阵难闻的味道,项云黩离远一些打电话给邢斐。
邢斐还在办案,接到项云黩的电话还有些意外“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她努力想让口吻软一些,但说出来依旧还是公事公办的口气,一边说话一边懊恼。
“我要报案。”项云黩把地址和情况简单说明了一下。
阿娇凑上来,知道他跟邢斐打电话,来不及吃醋,她气愤的握着拳头说“一定是人贩子”这是她从新闻上看来的,人贩子最坏了。
项云黩摸摸她的头安抚她,以他办案的经验来说,不一定是人贩子,他继续对邢斐说“派些女警过来,几个孩子非常惧怕男性。”
一般接近孩子工作都会让女警做,女性更容易得到孩子们的信任。
邢斐带人过来了,她知道项云黩的意思,带了一个队里长得最和蔼可亲的警员过来,屋里断电,灯打不开,用手电筒照着。
几个孩子害怕缩在一起面对着墙,不管女警怎么沟通,他们都不肯转过来,邢斐让人去买零食和牛奶。
虽然光线不好,但三个孩子瘦得皮包骨头,身上虽然穿着秋天的衣服,但已经脏得看不出颜色了。
他们甚至连求救都不懂,大的抱着小的,缩在一起发抖,说的唯一一句话就是“爸爸要生气的。”
这句话对他们来说仿佛有魔力,让他们不敢动也不敢说话。
直到女警再三保证爸爸不会生气,三个孩子中最大的那一个才转过身来,她怀里抱着妹妹“妹妹生病了。”
警察来的太多,女鬼无法靠近,阿娇悄悄走远一些,给她点起香烛“吃吧,你也饿了吧。”
女鬼只有在火葬场殡仪馆才能偷偷吸一口香烛烟火,无人供奉的野鬼,都在那里偷食吃,她力量微弱,抢不过别的鬼。
女鬼十分感激阿娇,她为了能抢到冥币,便不去抢香火,已经十分虚弱了。
邢斐了解了情况,走到屋外对项云黩说“我们已经联系了这栋房子房主,据他说这三个孩子是他亲生的。”
民警联系屋主,问他知不知道房子里关着三个孩子,房主竟然一口承认了,说这三个都是他的女儿,是他让他们在那里生活的。
打电话的民警差点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不知道这一片已经断水断电半年了,你就让你的孩子住在这儿”
让他过来,他还不愿意,觉得自己没犯事,根本就不怕警察。
邢斐问“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项云黩指一指阿娇“是她先发现的。”总不能说是因为抓到了用冥币的女鬼发现的。
邢斐并不相信,但她点点头“我们接手了,你们有事可以先走。”
阿娇摇头,她要跟着去,女鬼不能再靠近,她受了女鬼的托付,要守着这三个孩子,看到他们平安才行。
铁链被撬开,三个孩子被送到医院检查身体,三个孩子都营养不良,被铁链锁着的地方有磨破结痂的痕迹,其中最小的孩最严重,她已经病了好几天,靠姐姐喂水喂食。
这三个孩子是前妻留下的孩子,男人又再婚了,再婚之后又生了孩子,现在就跟他后面的妻子孩子住在用拆迁款买的新房子里。
却把三个前妻生的孩子扔在拆迁房,这几天没过来,是因为一家人去旅游了,刚刚才到家。
邢斐说“像这种情况,争取剥夺抚养权吧。”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三个孩子,最大的只有七岁,是个女孩,她信誓旦旦对女民警说“有仙女姐姐送东西给我们吃。”
女民警很有办这类案件的经验,小孩子在受到虐待的时候,会幻想出一个保护他们的人,把希望投射在这个人身上,也许这个仙女姐姐就是几个孩子幻想出来的。
她顺着孩子的话说“是吗,仙女姐姐鼓励你们对吗”
女孩得到了认可,开始跟女警讲更多的事,比如他们的爸爸是很凶的,动不动就要发脾气,他们甚至觉得只有三个人呆在空房子里日子过得更好。
“这样妈妈不会生气,爸爸也不打我们了。”
妈妈是他们的继母,爸爸是他们的亲生父亲。
那个男人到了医院竟然还横,说这三个孩子就是欠教训,天天皮天天闹,有个地方给他们住着就已经不错了。
项云黩冷冰冰看了这个男人一眼,看得这个男人脖子一缩,可嘴里却还在嘀嘀咕咕,说这几个孩子是在装病。
遇上这种人,虽然不是穷凶极恶的匪徒,却让人特别想把他按在地上打一顿。
项云黩伸出手按在他肩膀上,一个路过的女鬼都有一点善心,给这几个孩子送吃的,这个人空有一付人的模样,却没长人心。
这男人肩上一沉,感觉到了项云黩目光中的意思,他指着项云黩“我告诉你,你态度好点,要不然老子投诉你,让你脱掉这层皮”
项云黩松开手,活动了一下肩膀,这男人以为项云黩怕了,还在骂骂咧咧“脱了这层狗皮你什么也不是,你还想”
项云黩拳头紧紧攥着,阿娇伸出手掌,包裹住他,对他眨眨眼。
邢斐就站在一边,她刚想上前阻止,就看见项云黩的怒火被阿娇安抚住了,她开口道“没必要。”
没必要为了这种人搭上一个处分。
阿娇凑到项云黩的耳边,狡黠的翘着嘴角“你等着,看我的。”
这个男人吃准了警察拿他没办法,他们又不能打他,在医院里等了一会儿,说要出去上厕所,阿娇跟在他身后去了。
男人从厕所一出来,就看见阿娇在门口等他,他才不会怕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阿娇轻笑一声,对他说“你已经是个死人了。”
男人恍了一下神,目光慢慢变得茫然。
“你是个死人。”阿娇指了指路牌上“太平间”三个字“那才是你该去的地方。”
医院里人多,鬼也多,这里到处充斥着对死亡的恐惧,但又弥漫着对新生的欢喜。
阿娇跟这些大鬼小鬼打了招呼,她来迷魂,这些鬼把这个男人一步一步引到太平间去。
他双眼木然,所有的声音都隔绝在外,仿佛有几个医护人员扛着他,带他穿过楼梯,从地下通道的小门进入另一栋楼。
男人自己穿过空无一人的走廊,推开了太平间的门,打开了铁柜门,躺了进去。
阿娇背着手,得意洋洋,她看的那些恐怖片,可终于派上用场了,等他在太平间里醒过来,一定会吓个半死的。
阿娇一转身,看见项云黩站在离她不远处的阴影里,阿娇还以为他要生气,又要讲大道理了,谁知项云黩对她招手。
阿娇走过去,项云黩一下笑了“躲着点监控探头。”
阿娇嘴角一翘笑了起来,勾着项云黩的胳膊回到诊室外。
最小的孩子要住院,两个大些的先被带回警局,邢斐的人找了一圈,没找到他们的爸爸,其中一个说“这孙子,是不是又跑了他以为他跑得掉”
几个孩子受到的心理创伤要比身体更严重,他们已经明显的不能适应正常生活,他们被那个人渣关在无人区长达半年了。
非得定他的罪不可。
邢斐看了一眼项云黩和阿娇,她知道那人离不开医院“应该还在医院里,找找吧。”
四处都没找到,最后查了监控,查到他自己去了太平间。
民警们赶过去的时候,男人已经醒过神来了,他不断敲着铁柜门,被拉出来的时候知道这里是太平间,吓得尿了裤子。
民警还在监控里看到阿娇,阿娇无辜的眨眨眼睛“我看他很古怪,所以跟着,里面没人我害怕了就回来了。”
画面里的阿娇闲庭信步,悠悠闲闲的把人送到了太平间门口,可她既没有强制人进去,又没有动手,不能因为这个怀疑她。
男人清醒过来就不断叫嚷,说是阿娇把他骗过去的,跟着又把矛头指向项云黩,两人一看就是情侣关系,他说“我要投诉你,你别想再穿这身皮。”
然后又拉民警“我找你们领导,我要投诉他”
邢斐呵呵一声“这位警官是外派来的,不归西市总局管。”
男人还不肯放弃,叫嚣着一定要投诉项云黩。
阿娇目光一冷,看着这个男人。
“你还想当个死人吗”
在场的人除了他,谁也听不见,于是他就像疯了一样,指着阿娇说她威胁他“你们都听见了,你们都听见了吧”
谁也没听见,纷纷看向他。
民警说“这人会不会有点精神问题”如果真是这样,剥夺他的抚养权就更容易了。
阿娇眉梢一动,原来还能这样,她告诉女鬼,如果男人最后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就让她三不五时的吓唬吓唬他。
女鬼本来是野鬼,因为这一点善行鬼身竟然强健起来,她看着这三个孩子,对阿娇点点头“谢谢你。”
阿娇摆摆手“不客气。”她展颜一笑,金光融身。
原来小惩恶人,也是一桩功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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