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夏带着小海在郁家大宅住了两日, 这边环境的确好, 清静不说, 出门就能嗅到药香, 那味道使人心神安宁。
接连跑了几个世界, 大大小小的场面她见过不少,哪怕周围处处陌生, 郁夏也没显得十分局促。小海是有点不习惯, 最近几天他见了太多陌生人, 这个是舅舅, 那个是堂舅舅,还有外公什么的他倒是不怕,就是稀里糊涂分不出谁是谁,见着不认识的就习惯性仰头找娘,听娘说。
一开始所有人都抱头痛哭去了,等发泄得差不多, 郁二爷和郁时清就带头关心起郁夏这些年的生活。问她是不是都在荣省,又说早先也在荣省登过报,从没见过吗
郁家人丁兴旺, 陆续赶回来的人多,提问也多, 郁夏没逐个应答,她挑着方便说的说了,遇上不好说的便笑而不答。郁二爷看她笑起来就心酸,他隐忍的模样让大老爷看在眼中, 摆手就替他轰人。
“问题这么多让夏夏怎么回好了,你们人也见过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去,腾出点空让人家父女兄妹说说话。”
大老爷发了话,房里陆续清场,最后就只剩下郁二爷、郁时清、郁夏以及小海四人。
小海被郁夏抱在怀里,从进门起就没吵闹过,乖巧模样让郁二爷想起闺女小的时候“你当初胖乎乎的,很乖,很讨人喜欢,就出去一趟,再回来都这么大了。”
“爸才是,这些年也没好好照顾自己,不到知天命之年,都生出白头发了。”
看女儿的眼神里略带不满,郁二爷就挤出个笑脸,笨拙的想讨好她“不说这个,闺女你和爸说说,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生活怎样”
留在屋里的两人都是夜莺的血亲,总不会嫌弃她在百乐门唱过歌,郁夏就把她知道的部分简单讲了讲。郁二爷刚才缓过来一些,听完又含不住泪,郁时清更是揪心,他这些年不好过,是心里头不好过,可妹妹呢,本来不需要有任何忧虑,她应该比谁都幸福,就因为做哥哥的带她出去玩把她弄丢了,她吃了多少苦头
郁夏说得简略,遣词用字也很小心,怕给他们的刺激太大。
不过再怎么润色基本情况就摆在那里,她说遇到的还是好人居多,虽然面临过困境,最后都平平顺顺走出来了郁家父子忍着热泪在点头,心里根本不认同这话。
如今这世道,穷人为了糊口什么事都愿意做,哪有那么多大发善心的
在百乐门唱歌的时候多受罪
被有钱人玩弄的时候多难过
发现怀孕的时候多惊慌
生下小海以后更是步履维艰
“他爸爸是谁”
要是在这时候报出蒋仲泽的名字,得闹出命案想想钱雪的所作所为,她未婚夫蒋仲泽不会好过,想他二人总会吃到苦头,郁夏就摇头不愿意说。
“闺女你和乔二少爷又是怎么回事”
郁夏低头看了怀里的小豆丁一眼,说“我想让阿越做小海的爸爸。”
郁二爷和郁时清都在思考让乔越心甘情愿当个接盘侠的可能性。郁夏又说“他同意的。”
不管曾经历过什么,在做父亲和做大哥的眼中,她永远洁白无瑕,比谁都漂亮比谁都干净。但是换位思考一下,郁二爷必须实打实说一句,哪怕罗大帅是地痞出身,乔师长也是自己搏出来的前程,谈不上有什么底蕴,他家还真就不好攀。
省里的富商都想找军阀做靠山,想尽办法也要同这些高位军官结亲,乔家兄弟作为罗大帅唯二的外甥,又有个做师长的爹,他俩行情俏得很。
乔深有其父之风,往后说不准青出于蓝胜于蓝,他是最好的选择。乔越也不差,他娘怀着他的时候舍身救过罗大帅的命,这使得罗大帅最偏心他站在乔师长的立场,他儿子要什么老婆娶不上为什么非得找个人生经历这么丰富的
郁二爷揣摩了乔师长的心理,觉得闺女要真认定了乔越,情路恐怕坎坷。他又一想,自家也不是什么低门矮户,哪怕闺女不嫁了,照样能舒舒服服将外孙养大,不用操心。这么一想,郁二爷反倒护起短来,心说乔越想给小海当爹,还得看看他的态度,是不是天塌了也能给夏夏顶着,甭管出什么事都能与她并肩站在一块儿,他但凡有丁点退缩,哪怕当爹的这些年非常失职,也得厚着脸皮棒打鸳鸯。
“苦日子都过去了,以后爸护着你。”
郁时清跟着附和说“还有哥,哥替你遮风挡雨,做你的依靠。夏夏你这次回来就别走了,留在南省,你那屋每天都有打扫,干净着。”
父子两个满含期待看过来,那眼神谁见了都得心酸,事实上,从荣省出发的时候,郁夏只是想替夜莺走一趟,过来看看,她没想搬回郁家。
原因随便都能列举,比如她不想搅乱人家平静的生活,郁家人因为太思念这个走丢的女儿,他们记忆里全是美好,其实人有千面,相处久一些你就会发现记忆里的美好都是想象,找回来的女儿带给你的是局促和麻烦。分开的时间太长,人会变的,重逢之后真不一定处得来。
更重要的一点,郁二爷和郁时清他们的爱和疼惜是给夜莺的,但是夜莺到死都没享受到。在郁夏心里,她和夜莺是两个人,走一趟只是成全一个念想,住下来就窃占了别人的幸福,这个爱和疼惜真的太沉重了。
出发的时候,她想得很明白,非常坚定,到郁家大宅经历了几波情绪决堤,她又不是那么坚定了。
郁安平说过,他二叔这几年身子骨很不好,找回女儿兴许能让他迈过心里那道坎,积极的去生活。
还有就是小海,夜莺最无法割舍的就是她儿子小海,她临死前都希望小海能受到最好的教育,希望他有出息,过好日子。郁夏一直在想,她希望小海留下来吗可没有答案。郁夏低头看着圆滚滚的海包子,问他“宝宝你喜不喜欢这里想留下来吗”
小海一开始没听明白。
郁夏又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问他想不想住在这里
“娘一起吗”
他眼巴巴瞅着郁夏,看起来还有点小可怜,郁夏就捏捏他鼻尖“我们小海喜欢这边,娘就陪你住在这边,要是不喜欢,娘带你回荣省去。”
听了这话,郁二爷和郁时清都紧张了,齐刷刷盯着海包子,心都悬到嗓子眼。
关键时刻小海还是靠得住,他歪着头想了想,说喜欢,和娘一起就喜欢,喜欢娘。
郁夏收收手臂,将小海抱紧些,这才抬眼去看郁二爷,笑着点点头。郁二爷狠狠松了口气,他心里高兴,迫不及待想领闺女去她的院落瞧瞧,一路上还在说,说这些年陆续给屋里添了不少东西,不知道女儿喜不喜欢,又说要是不喜欢再重新布置,还自言自语准备通知管家赶明将裁缝请来,给闺女量体制衣
他想将这些年亏欠的父爱尽数补偿,恨不得把闺女宠上天去,郁夏能体会这种心情,也知道由着他去反而能让他舒服一些。
这么想着,在郁二爷问好不好的时候,郁夏多半都说好。等傻爸爸说够了她才接过话茬“我听安平哥说爸你这些年很不好,不好生吃饭,经常熬到半夜不睡,很不姑息身体。”
“别听安平瞎说,他哄你的”
郁二爷信誓旦旦反驳,被郁夏盯着看了一会儿,整个人就心虚了,说“爸丢了你,又送走你妈,觉得没想头,才把日子过糟了。现在闺女你回家来,爸一定养好身体,给你做靠山,长长久久替你撑腰。”
他保证说从今天就早睡早起,按时吃饭,再吩咐厨房做几天药膳,补一补就没事了。
“不然闺女你监督爸,咱家给你做主,我和时清都听你的。”
郁二爷特别努力想逗闺女开心,郁夏的确笑出来,说今儿个就算了,她明天就去盯着厨房做药膳,把父子两个亏的补起来。
只不过一两天功夫,整个南省都听说了,听说郁二爷那个丢了十几年的女儿找回来了,人已被接回郁家。这还不算什么,巧的是,她正好就是乔越翻遍全省在找的人。
这事成为上流社会一桩美谈,提起来都说是缘分天注定。闺女找回来之后,从来沉着个脸的郁二爷都带上笑了,见着熟人还会主动跟人打招呼,听人问起郁夏更是满面笑容。他请裁缝上门去给郁夏母子量身,说要一口气做它八套秋衫八套冬衣,还订了几张雪狐皮,准备给郁夏做坎肩做斗篷当爹的像这样,做儿子的也不遑多让,郁时清变着法往郁夏那屋偷渡东西,留声机啊,八音盒啊,银怀表啊,他特地跟人打听年轻小姐们喜欢什么,挑着最漂亮的买回来。
郁夏总说不用,郁时清就是忍不住,只要看到别家姑娘冲爹妈撒娇说想要什么,他就想到家里的妹子,心里就痒痒,接着就把东西买回来了。
也不都是西洋玩意儿,他还买糖葫芦买点心,郁夏吃了两天,然后同郁时清进行了一次严肃认真的谈话。让大哥不许再买这些吃多了坏牙的东西回来,一买回来小海就直勾勾看着,你顾着自己吃不喂他,他是不会吵闹,却会盯着你流口水,那眼巴巴的模样任谁看了都受不了,就想喂他。
发觉自己办了蠢事,郁时清整个都很沮丧,就想家里的狗子闯了祸,可怜到尾巴都甩不动了。
郁夏心软得一塌糊涂,又反过来哄他说“我知道哥你是想对我好又不知道该怎么做,其实,看你和爸一心想着我,总惦记我,见到什么都想带给我,我就特别开心。开心归开心,买回来这么多东西实在用不了,多浪费啊。”
“只要妹妹你喜欢就没什么浪费的,这几天你在家里住着舒服吗习惯了家里的生活没有”
郁夏抿唇笑出个酒窝来,点头说挺好的。
前段时间日子过得很着急,就埋首挣钱了。这几天感觉松快不少,钱还是要挣,她已经在勾勒洋装的设计图稿,有空还跟着大哥学习辨认中药,发觉大哥写了笔好字,也央了大哥教她,正在练习横平竖直。
郁夏总有法子让自己忙碌起来,逮着机会就在学习新的东西来充实自己。近来她完全专注在手边这几件事上,几乎没怎么迈出过郁家宅门,也就不知道自己给南省带来了什么。
她在荣省的时候,把一锅温水烧得滚烫,让上流社会的圈子沸腾起来。过来这边也是一样,郁夏感觉自己什么都没做,但是最近几天所有人都在议论她,她俨然成了话题女王。
早先还有人猜想郁家这女儿是不是强认的,认她就是为了给乔越的心上人抬高身份,让她体体面面嫁进乔家可郁家怎么看都不像在做戏,郁二爷和郁时清的反应太真了,对比前头十几年,近来他俩走路都带风。
确定了郁夏是正儿八经的大家小姐,就有人议论起她的传奇经历,没亲眼见过你都不敢相信她在荣省带起了怎样的时尚潮流。
小海的存在也不是秘密,都说那就是郁夏给乔越生的儿子,在荣省那边,有不少人见过乔越带那小子出门,那小子管乔越叫爸爸的。
也有一个声音说,郁夏去永福百货上班之前在歌舞厅里待过,说她当时还很出名,说她儿子不知道是跟谁生的,乔越搞不好就做了冤大头当了便宜爹这个说法是最近传开的,不知从何而起,但因为过于荒诞,几乎没人相信。
你说他在歌舞厅待过还红极一时怎么就没人认出来都瞎
至于乔越给人做便宜爹,那更不可能,就不说她没那胆子糊弄乔家人,人家认儿子之前不会调查的乔家什么来头在南荣庐三省他们想知道的还能查不出来
还有人拿这个当笑话说给乔深听,乔深听完脸直接僵了。
那人赶紧说开个玩笑嘛,随便说说,这种谣言谁会当真
“她要是真的沦落过风尘,郁家会接纳她至于给别人的儿子当便宜爹是个男人都不会答应这还能不是假的也太假了”
哥们边说边砸嘴,还批判在背后散播谣言的,心太黑,他安慰乔深说没人相信,一定没人信乔深听完并没有舒坦多少,事情就是有那么绝望,这他娘的根本不是谣言,是真相啊。
乔深才知道他兄弟还是个痴情种,对妙春堂那个郁小姐说是一往情深,不管是天然绿还是喜当爹,只要能和对方在一起,他都不介意。
昨晚老头子拍桌子说决不允许一个在百乐门里混过的女人嫁进乔家,不可能她顶多当个姨太太小越听了也不生气,只不过抬了抬眼皮,哦了一声,还劝老头子说多大回事,至于这么火冒三丈不允许她嫁进乔家,那就不办手续不结婚,没关系的。
他要是卯起来和老头子吵架,家里还没那么慌,看他一脸平淡说你们不接受那就不结婚,乔天鸣都噎着了,有那么半分钟,屋里安静得吓人。
乔越根本不是在征求家里的意见,他是在传达自己的想法。
你不接受这个儿媳妇,那我不开席面不结婚。
你不同意她踏足乔家,那我去郁家看她总行。
你说一枪崩了她一了百了,也行,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老婆前脚走,他后脚跟上。
乔天鸣气得拿枪口指着他,说老子先崩了你。乔越也没眨一下眼,罗金莲吓得不行,伸手将手枪夺下来“乔天鸣我告诉你,你再逼小越我跟你没完”
她这手都是抖的,又回头对乔越说,让他抽空带女朋友回来坐坐,给家里看看。
“你爸他死要面子活受罪,别听他的。”
“照妈说,只要小越你喜欢,那姑娘也配得上你就行,谁敢在外头胡说八道让你哥去抓人,我们乔家的闲话也是他能随便说的”
罗金莲还叹了口气,说“你生来体弱,你喝的药是郁大老爷开的,现在你看上郁家小姐,也是缘分。”
她说完乔越就点点头,还笑了笑说“夏夏三岁半走丢,这些年吃了很多苦头,可她不像爸想的那样,她是很好的姑娘,温柔善良积极上进自强不息没有人会不喜欢她,她会的很多,她和我在一起也不是看上条件看上钱,她比我能挣钱。”
一般情况下,乔越只有在郁夏跟前能说,对别人话都挺少,他是个冷漠自我不太会顾虑别人想法的人。他难得讲了这么多,讲述的时候表情还特别温柔,眼中是藏不住的爱意。
罗金莲看向大儿子乔深,乔深颔首,说“郁小姐是很出色,她颇具才能,心性沉稳,品格坚毅,配得上小弟”得知郁夏就是妙春堂郁二爷走丢的女儿之后,乔深就挺可惜,哪怕用挑剔的眼光去看,她也足够出色,只是在百乐门那段太刺激人,她不仅跟人好过,还带了个儿子。
小越一直被家里保护得很好,在这方面他是白纸一张,也难怪爸会有这么大反应。
以乔深的了解,他爸不完全是因为脸面,也怕对方是靠手段笼络了小越,骗得他团团转,其实并非真心。
像大帅府就有从歌舞厅出来的姨太太,是什么为人什么做派大家看在眼里,这种人做姨太太不妨事,做妻子不行。
因为有乔深帮衬,郁夏的人品得到一些保证,气氛才缓和下去。等到两个儿子各自回房,罗金莲坐到乔天鸣身边,拿胳膊肘撞了撞他“怎么样你非要唱白脸,觉得小越他就是看人家漂亮,让皮囊给迷惑了,威吓几声就能让他消停,现在呢他消停没有”
乔天鸣梗着脖子说“年轻人,容易为色所迷,我还不能考验考验他”
“那结果呢”
“要把小越迷得晕头转向容易,要让乔深帮她说话难,郁家这个有点本事回头小越带她回来,你好生看看”
想他刚才拿枪口指着乔越,乔越眼也不眨,乔天鸣后知后觉乐了“早先我看小越是丁点也不像我,今天再看,这胆气跟我一样一样的。”
对这话,罗金莲深表认同,还不止胆气,倔脾气也是一样的。
罗金莲还在想回头郁夏上门她该怎么拿捏分寸,结果就因为今天闹这一出,短时间内乔越不准备把人带回来了,他怕再闹这么一出吓着老婆。之后几天他都是往郁家大宅去,去那头找老婆聊天,抱着小海看老婆写字。
郁二爷看他眼神以及自然流露的气场不是骗人的,他是真喜欢夏夏,就没去做恶人。
只是私下同乔越谈过,说他喜欢自家女儿就应该拿出点行动来喜欢,年轻人不要只顾着眼前的儿女情长,也该学点本领做点正事。郁二爷还给他剖析了做父母的心态,自家儿子要是因为一段感情变得优秀了出色了,父母肯定喜欢他女朋友。
乔越想了想,老婆本来就优秀,还一直在进步,自己再懈怠下去真要落后了只要想到自己可能会变成拖后腿的,危机感油然而生,他一番嘘寒问暖,跟着回去努力去了。
姜还是老的辣,郁二爷三两句话就把乔越忽悠去开发他的计算机去练他的枪法,不费吹灰之力成功打退一个和自己抢女儿的“敌人”。
郁夏带着儿子上南省这事永福百货的四少爷张天翔老早就知道,他是从吴婶口中得知的,吴婶说郁小姐给她放了假。
张天翔本来以为她去不了几天就该回来,结果等来的是郁夏认祖归宗的消息,他是妙春堂郁二爷的女儿,现在已经住进郁家大宅了。
那就不回来了
早先签的文书怎么说
合作推出高级洋装的计划呢
张天翔人在荣省干着急,他急了两天,准备亲自走一趟,就目前遇到的困难同郁夏谈谈,现在生意还没做起来,要修改或者调整都来得及,他觉得有必要见个面商量商量。
不止是他,还有个人也在惦记郁夏,就是蒋家的蒋仲泽。
蒋仲泽懵了好些天了,四方会闹出事情以后,他被逼着去钱家退亲,人是去了,该说的话没说。他先前记挂着钱雪,没注意其他,回来才感觉不对,郁夏要是夜莺的话,他是什么时候同乔二少爷扯到一起的
又想起当初分手时的决然,蒋仲泽觉得她果然是装的深情,否则怎么能转身就勾搭上别的男人
才多久从分手至今也才两年半。
这坎儿蒋仲泽还没迈过去,他还在耿耿于怀,又听说夜莺有个儿子,她儿子管乔二少爷叫爹。
这才是晴天霹雳,蒋仲泽不敢相信,他恍惚了半天,这半天都没惦记未婚妻钱雪,脑子里全是郁夏不仅飞快的移情别恋并且还搞出个野种来蒋仲泽跟人打听她儿子多大,得到的答复是看起来像一岁多。
一岁多,再加上怀胎十月,不就正好是同他分手那会儿怀上的
难怪两年多无声无息,原来是怀孕了。
蒋仲泽心里咯噔一下,又问她儿子真是乔越的
“还能不是我这么说,假如是你,会给别人的儿子当便宜爹外头都在传,说乔二少这两天都带儿子出门,要什么给买什么,宠他得很,人家父子感情别提多好了”那人边说还边感慨,直说这就是命,人生就是这么起起伏伏,早先看她不过是个普通的售货小姐,任谁都能作践,回身就成了乔二少爷的心肝,现在又整出个母凭子贵。
蒋仲泽听了一半就气疯了。
亏他还心有愧疚,结果那女人根本就是脚踏两条船,前头跟自己分手,后头就给乔越生了儿子。
知道这事以后,再想起当初自己对她的疼爱怜惜,蒋仲泽直犯恶心。
他寻摸着去了郁夏的小院,结果有人端着枪守在门口,他不敢闯,想等郁夏出来再找机会问她,问她当初是不是虚情假意玩弄自己结果当天没等到,歇了一晚再过去已经人去院空了。
他又等了两天,都没等到人回来,这时听说郁夏虽然不站柜台了,同永福百货合作还在,蒋仲泽就去了趟永福百货,找张天翔。
看到这人渣的时候,张天翔是糊涂的,得知他是来打听郁夏,问郁夏还要多久回来,张天翔忍不住就笑了“别说我也不知情,就算知道,凭什么告诉蒋先生蒋先生同她是什么关系”
蒋仲泽张了张嘴,又被张天翔打断“蒋先生有空该多关心您未婚妻,让钱小姐知道您打听这个,她恐怕会不高兴。”
从张天翔口中听到钱雪的名字,蒋仲泽才想起来,自己有两天没去钱府,他因为郁夏的事耿耿于怀,都忘了自己的未婚妻。
想起来之后,又觉得古怪,他忘记就算了,怎么这两天钱雪都没拨电话来也没来找人
蒋仲泽心里纳闷,又往钱府走了一遭,过去就发觉气氛不对,钱家人看他的眼神也很不善,钱雪更是哭着下楼来的,下来之后就拿拳头锤他胸口“我给你打电话从来找不到人,派人过去也让你家的下人拦在门外,你不是想同我撇清关系还过来做什么你来退婚”
“阿雪你给我打过电话我不知道”
钱雪坐在沙发上哭,边哭边说“还说不知道那边接电话的说少爷不在,不管打多少次都不在,你不在家还能上哪儿你干什么去了”
蒋仲泽就想起那天出事之后,家里都觉得事情是钱家收买四方会做的,非要他同钱雪划清界限,他不肯,因为这事,家里闹得厉害。蒋仲泽以为自己的坚持让他们妥协了,没想到,他们还能想出这样的招。
“阿雪你听我说,这不是我吩咐的”
这根本不叫安慰,这是致命一击。
既然不是蒋仲泽吩咐的,那就是蒋老爷蒋太排的,他们不想结这么亲了,在找合适的机会提退婚。
钱雪哭得停不下来,一边哭一边翻旧账,蒋仲泽从前保证了不少,说只喜欢她,爱她,要跟她结婚她都不管别人会不会听到,一句句复述给蒋仲泽听,骂他是骗子,说他就会骗人。
“你还说要让我幸福,你知不知道我最近过的什么日子外面的人污蔑我诋毁我,你不替我解释,他们背信弃义坑我钱家,你这个做未来女婿的也不帮忙”
蒋仲泽不知道情况多严重,钱雪其实也不太清楚,但她大概知道,事情要是没转机就完了。家里的生意每天都在缩水,这么下去迟早关门。同蒋仲泽交往两年多,订婚都这么长时间,钱雪一直很爱惜自己,没让他得逞,想着新婚之夜再将自己交出去。现在出了这种事,她等不了了,她得将人牢牢绑住。
要是坐以待毙,怕是不会有结婚那天。
钱雪掩面飞奔上楼,蒋仲泽跟在她身后,两人一会儿拉扯,一会儿发誓,蒋仲泽不停想解释,钱雪不听,蒋仲泽就抱住亲她,亲着亲着就擦枪走火了。
胆子是真的大,他就在钱家把钱雪办了,刚办完事就被钱太太撞破,钱太太看起来痛心疾首,跟着就要去蒋家讨说法。
钱太太早先就听到楼上的动静,她掐着点儿去的,就是想抓个现行然后逼婚,让蒋家毁不了这门亲,无论如何都得帮忙,不想办法共渡难关就一起倒霉。
现在钱家被整个荣省排挤,谁都知道他们惹了乔师长的儿子,谁也不敢援手,就怕闹不好把自家搭上,蒋家当然也是一样。
听说儿子和钱雪滚到一起去了,蒋太太在心里骂了一声糊涂,听钱太太问她准备什么时候办喜事,她心一横反问说“哪有什么喜事这门亲事还是算了。”
钱太太才知道未来亲家还能这么无耻,蒋太太怎么说的来着
说没想到钱雪这么不要脸竟然勾引她儿子上床。早先还以为她是个好的,如今原形毕露了,要结婚没门这种媳妇,她打死不认
蒋太太说话阴阳怪气的,话里话外都是在指责钱家教养差,教出来的女儿除了惹是生非就是不知羞耻,钱家逼婚不成,反倒同蒋家撕破脸,钱太太出去就撞上同钱雪保证了一大堆刚回来的蒋仲泽,她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拿着手袋就打了上去,那指甲挠了他一个大花脸。
钱太太将刚才受的气全发泄到蒋仲泽身上了,动手的时候还骂个不停,骂他不要脸,睡了别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还想耍赖不负责,畜生
等蒋家人听到动静出来救场,已经晚了。
蒋仲泽脸上一道道的血槽子,至于钱太太,她已经坐上车走了。
这场闹剧轰动了荣省,这种事,简直闻所未闻。
听说钱雪献身想套牢蒋仲泽,就有人笑了。
又听说钱家逼婚,蒋家翻脸,蒋仲泽白睡不负责,钱太太怒打渣男,一出接一出简直太精彩。
就有人问“蒋仲泽怎么样了”
“听说脸上全是血槽子,好在没伤到眼睛。”
又有知情者端起茶水灌了一口,说“你猜怎么着蒋仲泽缓过来之后,说没想到钱太太素质如此之差,同乡野泼妇无异,还可惜钱雪这么好竟然有那样一个妈,最后遗憾的表示他俩有缘无分,下辈子再做夫妻。”
“那蒋仲泽没同钱家计较破相也认了”
“谁知道呢”
钱太太是急火攻心不管不顾对蒋仲泽动了手,回去冷静下来她就后悔了。果然,第二天蒋家就登报公开表示退亲,接着带头对付起钱家来。
钱家本来就快到山穷水尽,让他们一逼,更是来到倾家荡产的边缘。钱太太想着蒋仲泽对女儿兴许还有情分,想让钱雪同他谈谈,问他是不是真要做这么绝,钱雪不想去,可不去不行。
她去了,她有点本事,眼看就要说动蒋仲泽,这时候蒋太太出来了。
蒋太太翘着腿坐在旁边,说让动手的人亲自过来赔罪。
钱太太咬碎一口银牙上门来赔了不是,事情还是没能翻篇,蒋太太对蒋仲泽说“有件事妈一直没告诉你,仲泽啊,你脸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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