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大婚

小说:御前美人 作者:衮衮
    想了

    这么老实的回答,着实叫卫烬吃了一惊。

    原本想好拿来打趣她的话,一下子都被堵了回去。临时想说点别的吧,又不知该说什么好。就这么木呆呆地杵在屏风前头,像个未经世事的毛头小子,在旁人面前不可一世,见了她就只会挠头“嘿嘿”傻笑。

    大约是有屏风遮挡的缘故吧没有他人视线的考量,小姑娘能坦诚不少。

    又似乎是从行宫那晚交心之后,她的局促性子就打开了。素日里那些只会在心底深处默默发酵的话,都不再难以出口,偶尔泄露一两句,便如冬雪里乍现的春光,明媚得叫他睁不开眼。

    不知不觉间,他心窝子便柔软得不像话。

    一整个月的思念,也都在这一刻终于有了归处。

    早就嵌到心里头的人,即使有屏风遮挡,他也能瞧见她说这话时,红着脸,一低头的温柔。人情不自禁便贴上屏风,指尖循着她声音的方位,描摹她眉眼。努力克制声调里的雀跃,却还是控制不住飘上了天“那你是怎么想的啊”

    怎么想的还“啊”

    姜央忍不住笑,亏他问得出口他怎么不先说说,他是怎么想的呢

    轻哼了一声,她揶揄道“没怎么想,就是觉得奇怪,这世上怎的会有你这么厚颜无耻的人,脑袋都叫鸟嘴给叨开花了,竟还好意思过来不怕我再放鹦哥出来,给你另半边也叨个窟窿,凑个对儿”

    卫烬笑得胸膛震颤,却是半点不以为耻,还得意地扬起下巴,嚣张道“行啊,那你就把它放出来。我倒要瞧瞧,到底是它先给我叨个窟窿,还是我先把它给吃咯”

    哟,这还美上了堂堂皇帝,一国之君,不过是赢了一只鸟,给他高兴成这样

    “就这点出息”姜央嗤之以鼻,手仍舍不得离开,抠着木屏上的花鸟纹,撅着嘴小声嚅嗫,“所以所以你今日是来干什么的你不说,我可走啦。”

    “诶,别走别走”

    卫烬扒着屏风喊,一时着急,倒也没精力去细辨她话里的真假,只高高举起手里的食盒,攀过屏风顶端的祥云镂空纹。修长有力的手腕在沉香木后头若隐若现,白皙如玉,粲然生辉。

    “之前就说要给你蛋羹,结果折腾了一大圈,你还是没吃着,今儿得空,就又给你做了一遍。还热乎着呢,快吃吧。”

    姜央眼睛亮了亮,仰头瞅着那红漆木食盒,惊讶非常。

    当时自己不过随口一说,说完也没抱什么期待。他要是不提,她早就已经忘了,不想他竟然还记得,就一直挂在心上

    不得不承认,这种说出口的话能时刻被人惦记在心头的感觉,无论何时,都有一种扣人心弦的力量。尤其对于一个从坎坷中艰难跋涉而来的人来说,更像是绵绵春雨,润物细无声。

    姜央唇边慢慢泛起笑靥,扭捏着拿脚尖搓了会儿地,还在装矜持。可撑不了多久,她就欢喜地“诶”了声,蹦跳着踮起脚,举高手,小心翼翼地将食盒捧过来。

    极其普通的食盒,极其普通的鸡蛋羹,都没什么花里胡哨的装饰,就零星洒了几点嫩绿的葱花,味道跟御膳房做的根本没法比。可偏就是这么一碗普通的鸡蛋羹,莫名叫她尝到了什么是关心,什么是爱。

    鸡蛋羹虽见了底,心倒是充盈起来。

    “好吃吗”他问,声音贴着屏风震荡。

    姜央循声看去。

    那么高的屏风,卫烬不知从哪儿搬来了张垫脚的凳子,就踩着趴在屏风上,下巴搁在交叠的双手上,津津有味地看她吃。

    姜央险些呛到,忙背过身去,跺着脚急道“你、你你怎的爬上来了皇祖母都说了,这时候见面不吉利”

    “皇祖母”卫烬很快抓到了他想听的重点,兴味地挑了下浓眉。

    姜央一噎,脸颊上那片嫣红无限放大,直蔓延至脖颈,斜瞪他道“怎的她老人家让我改的口,你要是不乐意,就找她说去”

    “我乐意一百个乐意,早就该改口了”卫烬自得地哼哼,念着那句“不吉利”,又陷入深思。

    子不语怪力乱神,他是个心中无神无佛的人,尤其在经历了三年前那桩变故之后,就更加不相信这些虚无缥缈的命数,只信人定胜天。然而现在

    与她有关的事,他不想赌。

    倘若可以,他只想用自己一辈子的运气,换一个与她有关的来日方长。每天一睁开眼睛,就是她春光般明媚的笑脸。

    “那我这样,总不算见面了吧”卫烬半蹲下来,只露一双眼,在屏风顶端的镂空里半隐半现。

    这不是掩耳盗铃吗

    姜央暗笑,低头收拾空碗,口不对心地问他“我吃完了,你还不走”

    刚刚还说想他呢,怎的才给她看了一眼,就要赶他走了都说男人善变,怎的一个小姑娘家家也染了这样的恶习

    卫皇帝深受情伤,食盒递过来也不大乐意接,只问“吃饱没可千万别没吃饱,否则明日大婚有你受的。”

    他这话没有别的意思,纯粹就是担心明日大婚上的礼节过于繁琐,她这小胳膊小腿会吃不消。只是此情此景,以他的身份说出这样话,这里头的意思就微妙了。

    姜央正高举食盒要递还给他。

    听见这话,她起初呆了一呆,怀疑是不是自己听岔了。可转念想起那日他脱口而出的“败火”,活生生的前科,她心里那一丁点儿疑虑顷刻间烟消云散,只剩满满的鄙夷。手势一变,将食盒往他递过来的手上砸

    “你瞎说八道什么呢不要脸,见天儿就想着那事儿”

    这无妄之灾兜头下来,卫烬直觉自己比窦娥还冤,抻手推开食盒,又怕伤了她,只能屈臂护住脑袋,又气又笑道“你想哪儿去了我就是担心明天事务太多,你会吃不消。”眼珠子一转,他嘴角牵起几分怡悦,声音在舌头底下嘟囔“当然了,你当心的也没错”

    这就叫蹬鼻子上脸吧

    原本会错意,姜央还挺尴尬的,这会子听他这洋洋自得的声口,简直比之前那天的“败火”还嚣张百倍千倍。

    当下她也不知从哪儿得来的勇气,哼了声,毫不客气地怼道“别高兴太早,就您这一大把年纪,还不一定谁吃不消呢。”

    卫烬眉梢抽搐得厉害。

    真是太久太久没同她说话了,他都不知道,她这嘴皮子功夫何时又更上一层楼。大姑娘家家,跟他说这事竟一点也不

    哦,脸还是红了。

    白嫩的脸蛋漫起一层薄薄的水红,像是雪团上沾了两簇胭脂,一点点晕染开,噗通,猝不及防砸进了他心坎。

    他挑眉,绕有兴趣地瞧着。

    小姑娘气性大,起初还咬着唇,若无其事地跟他赌气坚持,可到了还是受不住他的目光,仰起娇面瞪他一眼,大哼一声,兀自转过身去,留给他一个莫名倔强的后脑勺。

    自以为凶巴巴,却不知这点“狠劲”于他而言,不过是奶猫挠痒痒。不仅没叫他退缩半分,还把他瞪得浑身舒坦,越发往屏风跟前凑。

    “阿宝。”他轻声唤,长臂翻山越岭,去扯她头顶上的呆毛。

    瞧瞧,这就是他们北颐的皇帝,在朝堂上呼风唤雨,到她面前就跟三岁孩子一样,一把年纪了还爱扯她头发。

    姜央怒斜他一眼,哼了声,从他魔爪底下挪开。

    卫烬也不恼,也跟着她挪了个位置,继续扒在屏风顶端的镂空纹瞧她,手酸了也不见歇。

    她不说话,他也就不说话,就这样在她身边待着,只要她一回头就能看见。那模样很有几分小时候,两人私下里不好见面,一个趴在墙头往里窥探,一个立在墙根仰头张望的单纯美好。

    外间日头已经完全沉匿,天幕遍染成鸦青色,稀疏嵌着几点星子,衬得檐下的大红灯笼更加醒目了。

    横平竖直的一个“囍”字,去年攻入皇城的时候,他就已经见过。

    当时除了刺眼,什么也没瞧出来,甚至恨不能一把火将整座皇宫都给烧了。可现在换一个立场,换一种心情再瞧,竟有种别样的美感,比之颜筋柳骨都不逊半分。

    “明日,我们就要成亲啦。”他忍不住由衷地感慨了句。

    姜央心头微动,这话先前也在她舌尖打过转

    默契这种东西啊,当真妙不可言,又求而不得。一点一滴都缘自过去细腻的陪伴,无论何时想起来,都叫人无比心暖。

    忿忿捏了会儿裙绦,她满肚子的忸怩劲儿到底是散了,小小地“嗯”了声,身子稍稍后仰,靠在屏风上。

    卫烬笑意越发沉进眼底,往旁边挪了两步,隔着屏风,将自己的身影温柔地覆在她身上,同她共享窗外一轮冉冉升起的白月光。

    皇室大婚有多隆盛

    姜央小时候没少见识过,去年更是差点亲身体验了一回。只是当时是怀着一腔慷慨赴死的心,无论如何都没法好好享受这喜庆时令带来的荣耀,可今日完全不一样了。

    一大早,天刚蒙蒙亮,长乐宫便准备起来。虽不是真正的娘家,却叫太皇太后装扮得,比真正的娘家还称心如意。

    上完妆,换好礼服,姜央随全福人一道去祭拜姜氏列祖列宗,又转去大堂拜别太皇太后,最后才得了点空闲,和姜云琅叙一会儿姐弟间的梯己话。

    他是破格被召入长乐宫陪伴她的,待到吉时,又得了特许,亲自送她上凤舆。此情此景,倒莫名像极了三年前,姜央入宫那会儿,他追在轿子后的场景。只是这回,两人之间再没了生离死别的悲痛,只有克制不住的欢喜。腔子里装不下,便溢上眼角眉梢。

    一双滚红的眼,一个由衷的笑,和一声“姐姐保重”,所有祝福尽在不言中。

    此一去,日后当真就没多少机会再相见了。

    姜央鼻尖泛酸,可心里充满希望。她知道,这路的尽头有个人在等她,等了三年又三年,而今终于得偿所愿,同天上这轮冉冉升起的皓月一般,月满人圆。

    鼓乐里有烟火的喧嚣,那是举国同庆的热闹,连吹入皇城的风,里头都携满北颐子民弹冠相庆的欢笑。

    揭盖头,吃子孙饽饽,饮合卺酒

    冗长而充满繁文缛节的帝后大婚礼仪,一直持续到子夜时分。

    姜央只觉自己就是个提线木偶,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就这么一味地被拽着四下里乱转。好不容易坐在了龙凤喜床上,她整个人从脖颈往下都僵硬得几乎无法动弹,只想倒头好好睡个昏天黑地。

    然而于她而言,这一夜才刚刚开始。

    礼仪结束,闲杂人等都却步退下,只剩她们俩。嫁给皇帝就是有这么个好处,不必担心有人来闹洞房,也不用在洞房里巴巴等着新郎官出去招待宾客,醉意醺醺地回来。

    灯穗拂风,红烛如林,眼下这洞房就是他们两人的天地,不会有旁人打搅。

    可是这样,反而更加紧张了

    姜央垂着脑袋,不敢说话。脚步声和鼓乐声都在耳边远去了,只剩自己的心跳,如同云翳里翻滚的闷雷,隆隆击在耳膜上。

    瞧眼身边的人,身形依旧英挺如剑,喜服下摆却被他揉得皱皱巴巴。

    显然,他比自己还要紧张。

    “真的成亲了啊”卫烬环顾四周,低头掸了掸自己海水江崖的袍裾,感叹道。

    只是这语气,怎的听着怪惆怅的

    姜央瘪瘪嘴,轻哼“是啊,是成亲了,退不了。陛下要实在不满意,现在就可以草拟诏书,册封贵妃了。这样一来,春禧堂也有主人,不至于空着了。”

    这大喜的日子,怎的突然说这个

    卫烬手上一顿,诧异地瞧她,但见那张气鼓鼓的小脸,倒是跟她初来养心殿时如出一辙,那会子他还吓唬过她,若是不想住体顺堂,就去春禧堂当贵妃来着

    敢情是还记着这份仇呢小姑娘个头不高,气性倒挺大。

    刚重逢那会儿,她哪里是这样的啊伏低做小,畏首畏尾,见了他就跟耗子见了猫一样,瑟瑟缩在角落哆嗦个不停。现在好了,他一步步退让,一点点地哄,可算把人给惯回来了。一味拿自己当奴才的皇后,他不需要,他就喜欢她这样恃宠而骄的,高兴了就笑,不高兴了,连皇帝都敢顶撞。

    卫烬唇边泛起浅浅的笑靥,伸手握住她的柔荑,裹在掌心,“这还不简单阿宝要是喜欢,就把春禧堂也占了去不就行了横竖也不会有别人住进来。”

    不得不说,最后这句话当真画龙点睛,姜央鼻子哼唧“油嘴滑舌,就会哄人”嘴角却是老老实实弯了起来。

    气氛里的尴尬叫这声娇嗔的“哼”打破,逐渐在龙凤喜烛摇曳的光影里灼燃。

    洞房花烛夜,合该发生点什么。可没了往日那份顾及,两人反而退缩了。昨儿在屏风前头梗着脖子互相别苗头,口号喊得一个比一个响亮,把自己吹得天上有地上无的,这会子真要上阵磨枪了,居然都怯了场。

    明明之前更加出格的事也做过,甚至还抱着同床共枕了一夜,可现在,大婚之夜,做什么都允许的大婚之夜,整整一炷香的工夫,他们就只是坐在喜床边,一个望天,一个瞅地,互相拉着手。

    比三年前还纯洁。

    这样下去,怕是等到天亮,都不会有结果吧

    姜央攥着双膝上繁复的祥云金凤绣纹,眼梢偷偷往旁边划,“这么晚了,不、不安置吗”

    卫烬像是被触了什么机括,身子陡然颤了颤,白皙如玉的面颊飞起一片薄红,咳嗽一声强自镇定下来,僵硬地点着头道“好好。”

    扭头看她,还是不知该怎么下手。

    姜央又瞅他一眼,指头越发没有章法地绞绕裙绦,“先、先脱衣裳吧。”说着就要背过身去,解自己襟口的纽子。

    可他听了话,竟是忽然间无师自通了般,倾身过来帮她解。

    姜央直了眼,有些不大习惯,下意识往后仰脖。

    可卫烬这人执拗,一旦认定自己要做什么事,便一根筋通到底,眼里再看不见其他。

    姜央躲,他只觉她是在妨碍自己做事,浓眉皱起,有些恼,“别动。”越发凑过来,跟那枚纽子斗争。她还在扭捏,他干脆一把将人抱到怀里,坐在自己腿上。

    突如其来的惊天巨变,姜央都懵了,脑子里实在反应不上来,明明刚才那一炷香,他还木讷得跟个棒槌似的,怎么一个弹指,就立马成了这样

    可他本人还全然不知,一门心思全在研究她领口的纽子。

    都说认真埋头苦干的男人最有魅力,这话放在这时候,虽有些古怪,但也的确正合适。

    烛火承映了他半面辉煌,眉心微微蹙着,侧脸线条随之绷紧,不怒自威,可眉眼却是笑的。长长的眼睫低垂,含住了那双深邃的星眸,烛火映照下泛出一种乌沉而明亮的釉质光泽,刻骨的温柔。

    吐息轻柔地在她颈侧漫延,叫他身上的龙涎煨着,有种春风拂柳般的无边缱绻。

    姜央不自觉酥软了身子,窝在他怀里,惴惴又期待,手在袖底紧攥成拳,摩挲得指腹隐隐发烫,挣扎几番,到底是羞赧地抬起来,搭上他领口青金缠丝的纽子。

    这一碰,心都快从腔子里蹦出来了。

    卫烬背脊一瞬绷紧,隐在喜服下的身体直拗成一段竹子,这才从刚才的一丝不苟中回过神,却是猝不及防地跌入这万丈红尘的旖旎当中。

    她没伺候过人,宽衣解扣的动作带着几分生涩,跟平日伺候他穿衣的内侍没法比,有几下还不慎勒紧了他衣襟,叫他呼吸不畅。可偏就是这份生涩,叫他记在了心头。

    那是独属于她的温柔,即便隔着几层喜服,依旧能清楚地感受她每一次转腕的柔婉细腻。

    袅袅清香从她身上迤逦而来,卫烬情难自禁地伏首去嗅,又消散无踪,让人想起秋日里掠过残夏荷叶的蜻蜓。而她的脸就半偎在他肩头,纤浓的睫毛在眼睑画出恬淡的弧影,琼鼻纤纤一管,再往下,是她的唇。

    娇俏的两瓣樱红,唇角猫儿般天生上翘,簇拥着当中一点唇珠。

    大约是屋里地龙烧得太热,嫣然中沁出几颗细微的汗,在唇珠上摇摇欲坠,宛如凝露一夜露水的花瓣,颤得他心头一阵阵火气冲涌,想将她生吞入腹,低头落在她唇间的分量,却只有克制隐忍的一点。

    少女的气息,是炎炎夏日里冰湃过的果露,是肃肃凌冬中调和过的暖香,尝一口就无法自拔。

    卫烬心满意足地暗自喟叹,圈在她腰肢的手收紧,隔着薄罗,肌肤的温软仍旧叫人爱不释手,他头一回生出这样的贪婪,想要更多,却也只是蜻蜓点水般,又吻她一口,稍稍同她拉开距离,贴着她的额头看她。

    轻纱帘幕朦胧,龙凤喜烛的光晕微微跳动,照见她巴掌大的小脸,布满云霞般的红晕。眼睫始终垂着,不敢看他,簌簌一阵轻颤,挠得人心肝发痒,偏生又没个抓挠的地方。

    “阿宝”卫烬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哑声唤。

    声音轻轻的,怕惊动什么似的,连呼吸都屏住了。

    姜央没有应声,抬眸瞧了他一眼,咬唇犹豫片刻,飞快在他尚还留着残香的唇间又添一抹香艳。快到转瞬即逝,如白驹过隙,他都来不及细品;又慢到足足要他耗费一生,才能完全回味其中的婉转娇羞。

    明明不是第一次偷他香,她还是羞红了脸,哼唧着在他怀里蠕动。耳垂尖儿都染上一层粉莹莹的浅红,烛火透过纱幔洒落,上头的细茸都能看得根根清楚。

    卫烬抿唇,仿佛邂逅了惊心的柔软,酒醉般晕眩,好一阵子才缓缓醒神。

    那点剔骨的柔软还在唇间,带点诱人的湿润慢慢干涸,唇瓣却因此紧绷、灼烧,像是此刻腔子里装裹不下的火。

    卫烬由不得掬起她的脸,又吻一口。

    姜央也有样学样,仰头飞快回吻。

    彼此嘴角都酿着笑,像在玩一种心照不宣的游戏,不涉及其他绮丽的,只有甜蜜的触碰。

    满室静谧,唯缎面的金丝绣纹,“咝咝”摩擦,依稀迸着火星。鼻尖若即若离,光影在分分合合的唇齿间凌乱,欲断难断,终是随彼此相缠的鼻息,双双栽入这绣满百子千孙图的锦绣当中,悬着如意丝绦的金钩轻轻晃动,荡起熏红轻纱一片,炽烈如火光喷溅,燎原满身。

    麻烦审核大人能不能看看清楚没有脖子以下没有脖子以下只是两颗脑袋在接吻我知道你们审核不容易,但是能不能不要过度脑补,乱锁好不好我一遍遍改很烦,你一遍遍审就不烦吗

    “阿宝”卫烬拇指指腹带着薄茧,细细摩挲她湿润的眼角,声音有她从未听过的低洄和性感,“你睁开眼睛,看我。”

    姜央不得不照办。

    可眼睛睁开了,他又得寸进尺,半哄半迫地问“说,我是谁”

    他是谁

    这问题真是有够无聊的,姜央不欲理会,架不住他一遍遍问,唇齿在她耳边游弋,她浑身发软,最终放弃抵抗,绵软地轻唤了声“卫烬陛下”

    却是被他斩钉截铁地一口否了“不是你该唤我什么”

    姜央直觉眼下的自己就是那风雨中的飘萍,急风骤雨呼啸而来,她无处可躲,只能在风雨中飘摇,情急之下,不禁脱口而出“夫君。”

    声音软糯得不像话。

    卫烬动作一下顿住,半晌,才错愕地抬起头瞧她。

    月光温柔,烛火摇曳。

    小姑娘倦眼朦胧,半身隐在被褥中,半身浸在月光里,轻软得像一根羽毛,肌肤欺霜赛雪,比月色还纯白,隐约晕开暧昧的粉。三千青丝蜿蜒枕上,同他的缠绕在一起,早已分不清彼此。如丝的媚眼睁开细而迷蒙的一线瞧他,无意间就勾走了他的魂。

    说来也奇怪,小姑娘这张脸生得是好,可看了这么多年,他也该习惯,可偏生换一个场景、换一个表情,又能催动他心底那根弦,只为她折腰。

    方才那番挑逗,不过是他太久没听她唤自己“三哥”,实在想念得紧,便借这难得的时机听她喊一回,熟料竟听到了这个

    夫君

    卫烬低头失笑,舔了舔唇,短不过两字,像蜜糖一样在他舌尖生了根、发了芽,舍不得吞下。

    夫君,这称呼很好,比“三哥”还要好。他坐拥天下,普天之下所有人都要对他卑躬屈膝,敬称他为“君”。只有她,才配称他为“夫”,与他平起平坐,白首不离。

    见他就不说话,姜央有些气馁,皱着罥烟细眉,轻喘着歪下脑袋瞧他,“这也不对”

    却不妨唇间落下一吻,卫烬展开一丝浅浅的笑,从唇开始,涟漪般漾到眼角眉梢,整张冷峻的脸都生动起来,重又低下头,鼻尖轻轻蹭着她一侧柔嫩的耳垂,声音深沉而陶醉,“乖”

    一夜春风渡,换来的是皇后娘娘血溅五步的悲壮,并且指天发下毒誓,接下来半个月,她都不愿再与皇帝陛下同房。

    伤亡有多惨重

    端看第二天姜央去长乐宫,给太皇太后请安的步子,就能略知一二。太皇太后在低头偷笑,周围的宫人内侍也在低头偷笑,姜央实在没脸见人了,扶着墙一瘸一拐,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死一死。

    卫烬满眼心疼。

    北颐的皇帝陛下,朝堂之上叱咤风云,衽席间亦凶猛如虎如狼,可是面对一个娇滴滴、手无缚鸡之力的皇后娘娘,他就是硬气不起来,嘴上心里都是一片委屈“我我我事先不都提醒过你,让你多吃一些,好好补补身子,免得真刀真枪动起来,你会吃不消吗你非不相信,还说我一把年纪”

    语调是上扬的、轻快的,跟他怎么也压不下的嘴角一样,听这话里头的意思,他还挺得意

    姜央整张脸都垮了下来,哼的声音都比平时大了好些,撅嘴把脸一撇,不单是半个月不愿与他同房了,已经变成一整个月都不想跟他说话了。

    卫烬几番交涉,都已失败告终。挠着头在地心旋磨了好一会儿,他终是哈腰赔着笑脸,以“我背你上太液池走一圈”为条件,换来了皇后娘娘一个眉眼弯弯的笑。

    秋日的太液池,其实也没什么风景好看的。

    花谢了,树叶子也纷纷开始凋零,光秃秃的枝桠横七竖八,暗褐衬着天空的青灰,放眼望去皆是萧条。好在还有一圈红枫,金黄叠着赤红,浪花般层层堆叠,宛如水墨书画赫然挥洒下的一抹胭脂,自在洒脱,不拘一格。

    一年四季当中,姜央最不喜欢的就是秋天。冬天至少还会飘两片雪花,秋天就真的什么也没有,只有即将从繁盛中衰退的惨淡,偏生你还无可奈何。

    她不由喟然一叹“一年为何不能只有春夏两季如此一来,花不会谢,树叶子也不会枯,万事万物都永远欣欣向荣,多好”

    卫烬却不以为然,“倘若花永远不谢,树叶子也永远不枯,你还会珍惜它们鲜艳的时候吗”

    姜央一瞬哑了口。

    卫烬浅笑,侧头轻轻撞了下她额角,“老天爷将一年分出四季,总有它的道理。没有衰败,何来繁茂叶子落了还有枝,花谢了还有种子,秋收冬藏,春生夏长,每个季节都有它自己存在的意义,也都有它们自己独有的美,不该分出三六九等,厚此薄彼。”

    姜央讶然瞧着他,竟从这番话中莫名品出了一种岁月静好的美,由不得转头打量他。

    鹅卵石径上铺了层落叶,卫烬背着她走在上头,脚下全是细碎的“咯吱”声。

    这么厚的叶子,底下难免有看不见的石头子,他摔了没什么,就怕把她颠着,又牵出什么新的疼痛来。走路的时候便格外专注,嘴上说着话,眼睛也始终看着地。

    玄黑的燕居服烘托出他白洁的脸,昨夜的荒唐没在他身上留下半点狼狈,反而还给他增添几分清嘉温雅的蕴藉。

    这话说得无意,姜央听着却有心。

    所谓的四季,何止是世间景物的变化他和她,都经历过那秋日的萧索、冬日的严寒。从云间一落千丈,摔打过,绝望过,在深渊底下蛰伏数年,终于再次在顶峰相见。

    曾经那个为她遮风挡雨的少年,多年以后还是会为她撑起一片广袤的天。即便在世俗中来去,那双眼依旧烽火粲然如初,是帝京最明亮的骄阳,永远流动着炽烈和执着,无论何时何地凝视她,都带着令她心安的深情。

    姜央会心一笑,没再说话,下巴埋进他颈窝,脑袋一偏,同他额角轻抵。

    卫烬身形一顿,乜斜眼瞧她。

    秋日的天光自叶间筛落,水波般划过她眉眼,纤浓的眼睫偶尔轻轻一眨,仿佛蝴蝶的翅翼在他心口振颤,撩拨他心弦。

    她在看风景,而他在看她。

    刚才那番话,他其实还没说完。

    这世间有四季,四季也有它各自的美,这话不假。

    可是于他而言,最美的不是这个世界,而是承载了这个世界的、她的眼。

    从天子骄子到阶下囚,从万人唾弃到如今君临天下,一个人风刀霜剑地砥砺久了,他也会累,也会哭,也会想过要放弃,可午夜梦回,她就是檐角落下的月。每每想起她的笑,无论多大考验,他都能咬牙挺过去。

    世事变化万千又如何

    他只想站在这云巅之上,看这乾坤社稷千秋万代,同她一人相守不离。

    大千茫茫,自有归处,一夕相顾,终生不负。,,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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