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途跋涉半个月,宁婧策马,驻足在卞州前往云浮谷的最后一个驿站前,往远处眺望。漫山遍野,危峰兀立,尽覆苍翠,雾气弥漫。
如此绝美平静的景致,光看外表,压根儿猜不到它已经吞噬了几十条人命。
“前面就是云浮谷了。入谷的路,虽然不是官府开辟的,但这几十年,走的人多了,车马轮番碾压,路面光秃秃的,没有杂草,很好认。”带路的人,是卞州官府的捕快,十分熟悉这一带“若遇到了分辨不出的岔路,可以看四周的树木。多人走动的道路,两旁枝桠都系着明黄色的布条。”
“有劳林捕快了。”
林捕快朝宁婧等人抱了抱拳,就回去复命了。
入谷最初的一里路,都是平坦的康庄大道。拐过一处瀑布,路况开始崎岖。林捕快说的话,只对了一半土地被不同的人来来往往地踩踏,确实是寸草不生,自成道路。只是,拜近几个月的传闻,进谷的人数呈插水式下降。少了人的涉足,光秃秃的泥地,在春雨过后,已经冒出了一层短短的草桩。再过一段时日,就能没过马蹄的高度。
宁婧慢悠悠吟道“春风又绿江南岸,浅草才能没马蹄。”
系统“”它记忆库还没坏,别想坑它,这两句诗明明不是这样搭的
好在,每隔十多米,道路单侧的纸头,都系着长长的布条。经过这么多年的风吹雨打,明黄的色泽已经不再亮眼,但用来指路,是绰绰有余了。
众人轻车简行,没有商队的货物拖慢速度,在天黑前,就抵达了前段时间,在谷中失踪的商队,最后一夜驻扎的位置。
雨水把凌乱的脚印抹去,混乱的现场早已被清理干净。
这次的领队,是二门中与宁婧的师父同辈的一个师叔,名唤蒋樵。
把人聚集过来后,他中气十足道“我们今晚就在这里驻扎,但不是让你们睡觉,前半夜和后半夜,分两批人守夜。所有人都给我打醒十二分精神了。”
“是”
蒋樵的指令,和宁婧想的也差不多。跑进深山寻找一个会动的活物,无异于大海捞针,还容易失散,倒不如停在原地,养精蓄锐,等boss现身。她就不信这段时间缺粮的打妖怪,嗅到大群鲜肉的气息,会沉得住气不攻击他们。
蒋樵分配了上下半夜守夜的名单。上半夜,由他携一半人亲自驻守。而后半夜,则由另外几个法力高强的弟子负责监督,人数比前半夜少了三分之一。
宁婧就被分在了后半夜。
看来,蒋樵是认为,那不知底细的妖物,有更大的几率,会在上半夜出现。
在场只有宁婧对boss的种类和必杀技心中有数,如果杀妖失败,在场的人,大概超过一半都会落入妖腹。
系统“警告宿主若是向原住民透露剧情,是会被弹出本世界的。”
宁婧“我知道。”
待蒋樵说完,宁婧想了想,在能说的范围内,拣着提醒道“各位,一会儿,每人准备一块布巾放在身边。依我所见,云浮谷的雾气有些不同寻常,浓得过分了。尽量不要大口大口吸进去,用布巾挡挡比较好。”
蒋樵说“轻雪这番考虑也有道理,做成能戴在脸上的面罩式吧,必要时,才能空出你们的手。”
对陆轻雪这块金漆招牌,众弟子显然十分信赖,毫不迟疑就道“是,陆师姐。”
夜色深沉,温度下降。
“噼啪”几声,柴枝折断,金红色的火焰闪了几下,无声地扭曲了上方的空气。
吃了顿饱饭后,众人三三两两地散开,以火堆为中心,看似杂乱,其实颇有章法。下半夜守夜的人都抓紧时间休息去了。
夜深人静,距离火堆稍远的位置,宁婧斜抱着青女剑,懒洋洋地倚在了树下。
“陆师姐,兔腿吃吗刚烤好的。”峥河在她身旁坐下,递上了一只热乎乎的兔腿,掰开表皮,外焦里嫩,膏脂金黄,一口咬下去满嘴流油。
宁婧惊奇道“哪来的兔腿”
“刚才在那边的树桩一头撞晕的,大概是被雾气迷了眼吧。”
说罢,他就把兔肉放在了干净的油纸上,把随身的秘银匕首置于火上,煅烧刀刃至发红,才一片片地把兔肉切成薄片。
宁婧吹了吹滚烫的兔肉,才塞进嘴里。两人躲在一角,分着把一整只肥美的兔腿吃掉了,当然,主要都进了宁婧的肚子里。
峥河适时地递上了一张手帕给宁婧擦手,拭干了指尖的油渍后,宁婧问“峥河,你觉得这妖怪是什么来路”
来的路上,很多弟子都在讨论这个话题。毕竟,还未见其形,就已有那么多的同门因此丧命,自然会在心中笼罩着一层阴影。当然,到最后也没有定论,就是胡乱猜测而已。
峥河没有立刻回答“不知道”,或是随口回几个妖怪名。他认真地考虑了片刻,斟酌道“上一次,我向卞商打听消息时,发现每一个在云浮谷失踪的人,都是在山中过夜的。凡是清晨上山砍柴,傍晚前就离开的人,都幸免于难。不仅如此,自从进入这里以来,我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气行略有不畅。所以,我猜测这妖怪的厉害之处,与夜间的雾气有关。”
宁婧心虚地呛到了“”
系统“”
要知道,峥河之所以会感觉到气行不畅,完全是因为她一直在暗搓搓地下药啊
不过,他把这点原因归结于雾气,也算蒙对了boss的必杀技呢。b
峥河毫不知情,拍了怕宁婧的后背,给她顺气。掌心贴上那温暖纤瘦的肩膀时,馨香盈鼻,峥河的耳根微微发红,最后的两下,比起拍,更像是在偷偷地抚摸。
为了压下这股躁动,峥河移开了视线,哑声转移话题,道“陆师姐,还有很长时间才轮到你守夜,休息一下吧。”
“不必了,天亮再补眠也不迟。”
峥河没有再坚持,起身离开了,片刻后,臂弯里挽着一件衣裳过来,披在了宁婧的身上,才重新坐到她身边,看样子,是打算陪她守夜。
宁婧笑了下,把衣裳掀开,分了一半给峥河。峥河睁大了眼睛,小心翼翼地朝宁婧挪动了半步,直到手臂抵住她的肩膀,才心满意足地停了下来。
成败均在今晚,干正事的时候,宁婧不敢放松,瞌睡虫均被她强行压下。茫茫的前半个黑夜,很快走到了快结束的时候。
这时,宁婧忽然感觉到峥河绷紧了身体,蓦地坐直了身子,全身肌肉一触即发,鹰隼般锐利的眼眸,紧紧地前方的黑暗的密林。
系统“小心,来了。”
宁婧心脏猛地一沉,睡意一跑而光。
目之所及的黑暗里,涌出了一股浓郁的雾气,铺天盖地,仿佛有了实体,无孔不入地渗透了枝桠的缝隙,扑面而来,柴枝上燃点的火焰,脆弱地抖动了几下,骤然齐齐熄灭了。
几个修为较高的人也同时站了起来,吼道“都起来”
“火堆灭了,停在原地,别走散了”
“把口鼻捂紧,别吸入雾气了”
它来得太快了,简直像是疾吹而至,快得人来不及反应,就已经笼罩了四周的空气。那不同寻常、毫不透光的浓白,除非和旁人手牵着手,否则即使是一臂之遥的距离,也看不清彼此的脸。若大声说话,便会吸入雾气,众人只能选择沉默。
不消片刻,除了身旁的峥河,宁婧已经看不到任何人了。
宁婧本人倒不怕这股雾气,毕竟,为了任务安全进行,系统早已屏蔽了雾气对她的影响。真正要担心的,是鸠刎的筋的毒力,能让峥河清醒多久。
树枝沙沙作响,一阵怪风袭来,刚才还迷惑人眼的雾气被吹散了。四周再也不是云浮谷的野外景象,他们身处一座年久失修的破庙前。
落雪在庙宇檐上积了一层厚沫,寒风呼呼灌入墙壁的破洞。
峥河的身体骤然僵硬,指骨发白。
宁婧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心脏咯噔一下。庙中有几个流浪者生了火堆,正在烤火取暖。身后供奉在庙中的一尊佛像,漆掉成了铜绿色,半张脸长满了青苔,冷眼旁观着一切,扭曲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意图靠近火堆取暖的小孩儿手臂被一个流浪汉提起,撵小狗一样撵开,粗声道“滚一边儿,真晦气。”
那衣衫褴褛、瘦得皮包骨的小孩,大概是真的冷得受不了才会这样做。被撵走后,他蜷缩成了一团,合上眼睛,皲裂的双颊潮红,每一次的呼吸,体内都像是有个破旧的风箱在作响。
火堆边上的人对视一眼,都担心这小乞儿带病,今晚死在这里,互望一眼,他们达成了共识,把角落的一团推到了庙外,再搓搓手,把门关上。
才一眨眼的功夫,幻境已经布下了,身临其境得超乎宁婧难得想象。四周的金光宗弟子都不见踪影了。
若是心智不坚定的人,陷入幻象中,死循环到生命结束,是很可能发生的事。
宁婧“不是说要么就看到最痛苦的事,要么就是最渴望的事情吗峥河这回遇上的是苦情牌的考验啊。”
系统“”它噎了噎,道“宿主,你们虽然还保持着清醒,但一样被困在了迷阵里。现在,请依据我的提示,寻找阵眼,在峥河还清醒的时候破阵。若等峥河失去神智,凭借你一人之力,很难控制发狂的他。”
宁婧“知道了。”
前方四五米处,一个瘦弱的小孩,被一个地痞的小孩骑在了脖子上,蓬头垢面下,是一双桀骜不屈、小兽般猩红的眼睛,以及咬出了血的唇瓣。
峥河眼神冰寒,死死地看着那儿,喉咙结满了铜臭般的腥味,太阳穴一下下地涨得生疼,其它的声音如潮水般褪去,只有年幼的他的哭声,一刻不停地钻入耳朵。
仿佛受到了蛊惑一般,峥河的眼底浮现一层猩红,右手缓缓握住了腰间长剑的剑柄,指骨发白,周身开始环绕着盘旋的透明气流。
宁婧清喝道“峥河”
峥河瞬间惊醒,刚起的气流消散了。
宁婧立在他身旁,清晰而平稳的声音挥散了他的梦靥“幻象只是幻象,已经过去了。记住,你看到的一切里,只有我是真实的。不要攻击任何东西,它除了消耗你的体力以外,没有别的用处。现在,随我减慢体内的气行,寻找阵眼,冲破这里。”
峥河呼吸粗重,闭上眼睛,把那个在自己眼前瑟瑟发抖的小孩隔绝在心外,半晌才睁眼,坚定地点了点头。
系统“往西二十步,停,再往东面三十步”
所谓的阵眼,不是固定在某个位置的,而是需要在阵法里走出漫长的轨迹,才能找到。可能在现实里,他们是在丛林中绕路,但身陷虚假的幻境时,却像是在原地绕路。
行走的过程中,两人没有再说话。沿路上,不断出现了各式各样的幻境。目不斜视地走过了江南冷雨的大街,景象又会无缝衔接到野外的山洞。宁婧全神贯注地寻找离开的方法,但余光还是难免看到了峥河的过去。
她看到了峥河和野狗抢食,捡别的小孩儿不要的糖葫芦吃,看到了他被街痞的小流氓殴打,甚至往身上尿尿侮辱,看到了他与死人同睡一屋,看到了他熟练地剥下兔子的皮毛做饭,看到了某年的大年夜,风雪交加,街道两旁的酒楼觥筹交错声起起落落,峥河抱着少得可怜的家当,孤零零地站在路中央,冷不丁被马车溅了一身雪水。他茫然地抬起头,一片冰凉的雪,恰好落在了眼珠上。
这样的情景多不胜数,宁婧能感觉到峥河的气息有些不稳,呼吸越来越粗重。
但这已经算是很好了。金光宗的其他弟子,她看不到现状,不出意外,应该都已中招。
若不是鸠刎的筋的毒性在压制他的气行速度,光靠峥河一个人,又没有系统的破阵金手指,他的确很可能在找到离开的方法前,就沉湎于这幻境中,被折腾得死去活来,还不一定找得到出口。
在这儿绕了不知多久的圈圈,系统终于道“最后一步往南直冲九十九步,便是阵眼所在。”
宁婧与峥河对视一眼,下一秒,一同抽出了自己的剑。大概是意识到阵法要破了,四周的幻象变本加厉,不仅一个场景出现,而是无数段惨痛的片段同时出现。宁婧觉得自己好像进了一个大型的放映厅,播的全是峥河的黑历史。
峥河神色冷凝,飞快地划破了自己的手心,纯阳之血滴落在剑尖上,剑身散发着淡淡的金光,与宁婧对视一眼,同时朝阵眼驰骋而去。
“凝神”宁婧喝道“破”
轰然一声,阵法被冲破了
幻境烟消云散,原来他们身处的,只是普通的草莽山林而已。
破阵的效果和爆破差不多,宁婧冲在前方,感到自己的心口挨了一招大力无影腿,痛煞她也
但这个关头,她不敢表露,两人连滚带爬地向前冲出了两百多米,来到了一处比较平坦的草坪,终于力竭地扑倒在地。
落地的时候,峥河下意识地用手护住了宁婧的后脑勺,反倒是自己的半个身子磕到了石块上,闷哼一声。宁婧砸趴在了他身上,哇地呕出了一口鲜血。
系统“叮故事完成度提高了,实时总值85。”
看来这个副本真的很重要啊,一干完就提高了10的完成度。只不过,每次做完都又伤脑又伤身,敢不敢事后加点补贴q益q
系统“警告血条警告值已跌破警戒,实时总值20点。”
这稀薄的血条啊,一会儿boss随便拍她一掌,她就得嗝屁了宁婧生无可恋道“为什么不告诉我冲在前面的人会呕血”
系统若有所思道“下次告诉你。”
宁婧“没有下次”
这时,峥河忽然动了动,宁婧还趴在他胸膛上,连忙直起了身子,急道“峥河,你感觉怎么样了”
峥河的眼皮颤动了一下,缓缓张开,乌黑的眼珠,竟浮现了一层骇人的猩红。宁婧的手愕然地停下了半空,一股大力箍住了她的腰,视线倒转,宁婧已变成了被压在身下的那个。
现在还是半夜,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分。
宁婧这具身体,虽然比峥河年长近八岁,平时也习惯了峥河听话的模样,可若是动真格,十六七岁的少年,一只手就能制住她。宁婧的手被摁在了头顶,怎么也抽不出来,峥河已低下头来,湿润热情的吻落在她的眼皮上、鼻尖、耳垂上,最终堵住了她的嘴唇,舌头笨拙而生涩地向往里钻,粗重的喘息不断喷在了她的脸上。
宁婧惊得脸都要歪了,像只被钉在砧板的青蛙,在脑海里扯着嗓子吼道“系统,系统”
“来了。”系统“我估计他现在是压不住毒力,看到了遗留的幻觉。没办法,他又没有金手指,光凭意志力,能撑到破阵,已经很不容易了。”
宁婧崩溃道“道理我都懂,可他刚才的反应明明不是这样的啊”
十分钟前看到的明明是苦情黑历史,现在却化身野战小王子
哦豁,她不想打野战啊。蜡烛
系统解释道“有的时候会看到最痛苦的事,有的时候会看到最渴望的事。他现在看到的幻觉,可能是后者那种调调呢。”
宁婧呼吸不畅,侧头汲取新鲜空气,余光忽然瞥到了婆娑的树影间,有什么黑色的巨大生物在飞快掠过,遮蔽了从云层洒落的光线。
宁婧的瞳孔剧烈缩小
仿佛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宁婧才悠悠转醒。脑中第一个听到的,是系统的提示音“警告血条警告值10,实时总值10点。”
昏迷前的最后印象,是她和峥河同时被一根滑溜溜的东西卷住了。收得太紧,宁婧喉咙剩下的半口血也呕了出来,接着便昏了过去。
系统“宿主,你们被鹧蛇拖回了它的巢穴了。”
宁婧缓缓睁开眼睛,她窝在了一个少年滚烫的胸前,此人不是峥河又是谁。
峥河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把她的头摁在自己胸口,颀长的双腿从她身体两侧伸了出去,抵住了对面的岩壁,侧头看向外面,犀利而警惕。宁婧稍微一动,峥河便以冰凉的手,捂住了她的嘴唇,示意她别做声。
他们躲着的这个地方,距离地面有一定的高度,是一个巨大洞穴中的凹槽。因为侧面有块扁平的石头凸起,挡住了视线,一时半刻,没人会看到。
宁婧以传音道“我们在鹧蛇的巢穴”
鹧蛇是这次的boss的学名。形如双头蛇,一头有两张口。一个头爱吃阳气旺盛的男子,另一个头却偏爱阴柔的女子。鹧蛇不会用两个头同时控制身体,一个在操控时,另一个就沉睡。每日晨昏交界时,就是两个头交换控制权的时刻。
以黎明和黄昏为分界,它白天喜欢吃女子、嗅不到男子的气味。夜间则相反,喜欢吃男子,嗅不到女子的气味。
峥河凝重地点了点头。
看来,被这鹧蛇拖回老巢的那一击,让她稀薄的血条再掉一半,但也让峥河彻底清醒了。
“你还记得我们被抓到这里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吗”
峥河的眼神闪了闪,嘴角不着痕迹地翘了翘,可对着宁婧,则茫然又无辜地摇了摇头。
竟然全忘记了,宁婧牙痒痒的“你倒是忘得好。”
“我醒过来时,我们被扔在了尸堆里,鹧蛇正在进食。”峥河道“洞中有数不清的白骨和尸骸,金光宗的其余弟子,我暂时没看到。趁着鹧蛇不注意,我把你带到了这里藏起来。”
宁婧点点头,好在峥河知道要等她醒来,否则,昏迷的她要么就会成为他的拖油瓶,要么就可能会在打斗中被踩死。
“你打算怎么办”想到了自己的血条,宁婧就心酸。
如果要硬着头皮和鹧蛇打,她很大可能不会活着回来。蜡烛
系统屏蔽了痛觉,但生命警戒值都快跌到零点了,并不是开玩笑的。宁婧丝毫不知道,自己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就好像生命力被凿了个窟窿,正不断地流失着。
峥河的手指颤了颤。距离黎明还有半个时辰,这段时间里,鹧蛇无法发现陆轻雪的存在,她是绝对安全的。可过了这个时段,作为洞中罕见的女人,鹧蛇一定能嗅到她的味道,那她的处境就岌岌可危了。
更不用说,陆轻雪受了重伤,趁她昏迷时,峥河把了她的脉,真气凋散,聚不成形。若不尽早离开,用药石保命,后果不堪设想。
峥河闭了闭眼睛,心头刺痛。明明陆轻雪还好好地坐在眼前,可那种抓不住对方的恐慌,和极度轻微、毫无道理的撕心裂肺,似乎是由潜意识中,曾数次涌现的惶惑和怅然带来的。
再无时间说话,峥河睁眼,略微强硬地让宁婧倚在自己刚才的位置上,这才转身,无声地抽出了染血的长剑,长眉下,那阴沉凌厉的眼神,和刚才幻境中幼小的他,其实无出一二。只是,从前是爪牙未锋、仅凭本能撕咬的小兽。如今,却是因为有了要保护的人,充溢了沉稳和决心。
峥河一手扶着洞穴的一侧。手劲儿太大,势如千钧,碎石龟裂,滚落了十多米的岩壁。他轻声道“陆师姐,你待在这里,别乱跑。”
宁婧“一般来说,这种台词,都是主角挣经验值前说来耍帅的。”
系统“”
她当然不会傻得冲出去送死,更不担心峥河会杀不死鹧蛇。对他来说,真正的难关是前面的幻境。鹧蛇的厉害之处,也主要是那个能不费吹灰之力置人于死地的幻境,本体的战斗力还不至于那么歹毒。以峥河如今的实力,和满满的血条,要料理它,并不是难事。
宁婧摩拳擦掌,已经准备好欣赏一场大战了。谁知道,一眼过去,除了音效之外,满目都是厚厚的马赛克。
宁婧“统统,为什么都是马赛克”
系统“你血条值太低了,战斗画面血腥,你若是受了刺激,血条可能会再掉几个点。为了你的安全,就屏蔽了。”
宁婧泪洒心田。
不知过了多久,一直晃动的马赛克平息了下来,糊者马赛克的鹧蛇尸体轰然倒地。洞壁中已经被溅了数不清的粘稠热血。
眼前笼罩下一片阴影,峥河已经攀上了岩壁,停在了宁婧面前。他也受了不轻的伤,模样狼狈极了,用浑身浴血去形容,是一点都不为过的。
宁婧眨了眨眼睛,福至心灵地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微笑道“去吧,找回金光宗的人,我们回家。”
系统“叮故事完成度提高了,实时总值97。”
系统“等你目送峥河回到金光宗,才算是剧情任务的结束。届时,最后的3,就能填满了。”
鹧蛇被灭,金光宗得以打道回府。这一次的人马,不免折损了三分之一。但这生还率,和第一轮相比,已经是从无到有的质的飞跃了。
随身行李中有不少的药品,生还者在卞州休养了片刻,把致命的伤势都暂时治好后,不再停留,选择尽快拉大队回金光宗。这是因为,回到大本营,才能根本上治好伤势。
回去的时候,顾忌伤员,马车行进的速度减慢了。
绿水青山,春阳明媚。
进入蔺州地界,峥河坐在马车前策马。
身后的竹帘被一只素白地手卷了起来,宁婧爬了出来,叹道“天儿真热,蔺州快入夏了吧。”
峥河无奈地叹了口气,头也不回道“陆师姐,回马车里。你伤势未愈,不能撞风。”
“马车里闷死了,再说了,今天哪儿有风”
经过这段时日的调养,宁婧的血条警戒值从危险的5点,回到了30点左右,还不及格,但至少不会在半路就嗝屁。
前半个月,峥河衣不解带地照顾她,眉心从没松开过。最近,因她身体好转,峥河的精神明显放松了。
面对宁婧的狡辩,峥河浅浅地笑了下,没有退让,耐心道“陆师姐,要听大夫的话,否则药不能停。”
宁婧的脸瞬间垮了“”
她撇了撇嘴,往前了两步,坐在峥河身后,想了想,把下巴枕在了他的肩膀上。那雪白的衣裳并不崭新,但洗得很干净,清新而柔软。
她笑眯眯道“那就这样吧,你替我挡风就行。”
她说话喷出的气流,酥麻地拂过了他的脸颊。峥河的心脏嘭咚一跳,想起了什么,他忽然笑了起来“陆师姐,其实我瞒了你一件事”
宁婧诧异道“什么事”
“明天回到金光宗才告诉你。”
当夜在野外休息。马车上,宁婧把手臂枕在脑袋下,翘着腿,懒洋洋道“统统,现在进度多少了”
系统“99了,明天能满了。”
水银般的月色隔着竹窗,疏朗有致地斑驳了宁婧的脸庞。她叼着根青草,道“好嘞,距离回家又近一步对了,你下个世界给我准备了啥”
系统“还在考虑,你有什么要求”
宁婧“倒没有什么特殊要求。毕竟,我刚回顾了一下,上天下地,什么环境的任务都试过了。”
系统顿了顿,意味深长道“我考虑好了,你等着。”
宁婧“”
翌日。
阔别了西坂城两个多月的众人,风尘仆仆地停在了趾麟山脚下。
金光宗得到了消息,早已在原地等候,接他们回去。
守在索桥前的白衣弟子的身影越来越清晰,系统忽然说“100了,剧情任务结束,我们可以走了。”
隔着竹帘,能依稀看到马车前,峥河挺拔的背影。马车快要停下了。
宁婧本想伸手去拉起竹帘,想了想,又在半空中顿住了。她笑了下,把手上的书盖在了腹部上,道“还是算了。统统,走了。”
话音刚落,她捧着书的手,便无力地松开了。宁婧飘在半空,俯视着停止了呼吸的陆轻雪,说“再见啦,谢谢你。”
说罢,她就被系统拖进了白茫茫中。
“喀”,马车停定,峥河撩开了竹帘。
陆轻雪似乎是看书看累了,身子沐浴在阳光中,正在闭目养神。那本就白皙的脸,是一种触目惊心的惨白。
不知为何,峥河心中有了几分不安。
他跪在了陆轻雪身边,道“陆师姐,我们到了。”
没有反应,甚至连胸膛也没有起伏。
峥河忽然就意识到了什么。他颤抖着手指,伸向了她的鼻下。
长达了一个世纪的沉默后,峥河缓缓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喃喃道“陆师姐,你曾问我,为何而修仙。”
已经离开的人,没有了呼吸,当然也不会再回应他。
“我说我是为了保护重要的人才修仙的,不仅是我,世上有那么多人,都对修仙趋之若鹜。”峥河紧咬牙关,眼睛红得吓人,面部肌肉有些许抽搐,字字泣血,“可到头来,又有什么用”
他根本守不住最重要的人长生不死,如入化境,又有什么意义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哈哈哈下个世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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