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骆丹城

    隐仙谷虽大,除了谷主师兄弟,只有两个小药童。

    平日元樱她们想吃饭,只能去厨房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祖宗饿了,那是大事,病人饿了说明病情好转,身体开始恢复,所以几人都忙了起来,在青花镇时,祖宗吃的那碗青菜豆腐馄饨,多吃了几颗。

    刘司晨和元樱就去摘青菜,采蘑菇,鹿三七和面,东方青枫生火劈柴,菜拿回来,鹿三七调陷,刘司晨擀面皮,东方青枫与元樱包馄饨。

    包好,还特地拣了里面包的最好的几颗,先煮好一碗给祖宗送过去,等到元樱那一大碗煮好了,要端回房间和祖宗一起吃时。

    她远在窗口几米远,垫脚一瞧,祖宗正与东方青枫,坐在桌前。

    祖宗抬起左手,以袖遮面,低头吃馄饨,东方青枫就坐在旁边,坐得颇近,他一手握着桌上的刀,一手握住她手腕,在往上压。

    祖宗往上抬,他便往下压。

    元樱奇怪地站在门口看着二人。

    明明祖宗的身体风一吹就倒,身上没有什么劲儿,别说东方青枫的力道,就是十几岁的小孩,估计都能把祖宗那纸老虎一样的手臂,轻轻一摁,就摁下去。

    但偏偏东方青枫按在手腕上,却没按下去。

    她没看懂,再看看。

    东方青枫隔着衣袖,按住她手腕“你就非要挡着吗以前一起吃饭时,你什么时候对着元樱她们遮过袖子,偏对我这样,为何”

    阙清月哭笑不得,这要她怎么说呢如果硬要说,元樱他们也没有像他这样,吃东西的时候,也一眨不眨地盯着她,难道,她就不能不自在吗

    还有,确实一开始,她要挡着,他伸手要按下来,她不让按,两人才这样坐在一起,拉扯来拉扯去。

    可她没劲儿,拉扯一会就累了,那她就放下来,可现在,他开始倒打一耙,堂堂一个皇子,不讲理还在她面前演戏

    请问,这里没有观众,他在演给她看他演给她看

    她怎么可能不哭笑不得呢简直胡搅蛮缠这个人,“东方青枫,你真疯啦。”阙清月抬着手,手是被他握着的,她这会想放,也放不下来,她的手还地在衣袖里上下晃了晃,晃给他看“你看看,你自己看看,现在是我要挡着吗是你在拉着我别闹了,你放我下来。”

    “不,你喜欢挡着,那就挡着,我帮你挡,你吃吧。”

    阙清月看着馄饨碗,苦笑,真是无奈了,就举了下袖子而已,望着碗直叹气,她右手拿着勺子,目光看了左边的蓝色衣袖一眼,以及他握着自已手腕不放那修长的手指。

    “好啦。”她手臂无奈地晃了晃。

    “怪不得你本名聂裴枫,这名字,真贴你,你是真疯啊”她手又在他手里轻拽了下“我不挡了,不挡行了吧给你看,我吃给你看行不行”

    这样说之后,东方青枫松开手,“赶紧吃吧,凉了。”

    “你还知道凉了

    ”阙清月嘀咕一声,手在袖子里冲他晃了下,才放到桌子上。

    东方青枫坐在她旁边,被允许了,这才看向她,只见她低头,小口吃了口馄饨,大概因为吃了东西,东西是热的,脸上有了些血气,唇色也正常多了,看着她绝美的侧颜,在他面前,轻张丹唇,如玉贝齿,轻轻咬

    他突然觉得有些热,不由抓紧了手中刀,看向别处。

    “什么声音”阙清月动作一顿,停下勺子问。

    东方青枫怕她听出自己的心跳声。

    立即瞥她一眼道“是你吃东西的声音,太响了,震耳欲聋。”

    阙清月

    她放下手中勺子,转身,“东方青枫你是不是和元樱一样,又欠打了我什么时候吃东西有声音还震耳欲聋”

    站在外面的元樱就见到祖宗,转身朝着东方青枫,抬起了手“你说我吃东西响,你再说,你再说一遍,什么响什么响”

    元樱就看到九皇子侧过身,躲着祖宗,祖宗伸手拽着他衣衫,不让他躲,“你说。”

    东方青枫道“行行行,我响,是我在响好吧我发出的声音,不是你,你没声儿”

    阙清月刚把手放下,他又加了两个字“才怪。”

    她看到祖宗咬牙,“东方青枫我看你就跟元樱是一样的,隔段时间就皮痒。”说着就站起来,抬起手。

    “好了,我错了,是我错了,都是我的错,别打了,快吃吧,吃饭时候不能打闹。”东方青枫立即抓住她的手腕,拉她坐下来,一本正经地道。

    阙清月将手拍在桌上,“到底谁先闹的”

    “好好,我先,我先闹,行了吧”

    然后元樱就看着两人,坐在那里,你拐我一下,我推你一下,最后,东方青枫哄着祖宗,他倚在桌前,看着祖宗把那一碗六个馄饨全吃了。

    目光有多专注,她在窗外站了这么久,他竟然没发现。

    元樱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想想,她和祖宗平时好像也这样吧没什么不同。

    想着想着,她下意识地端着大碗馄饨,回了厨房,可能意识里觉得那个气氛,不太好进去,还是去厨房吃吧,不够还可以再捞,她高兴地蹦跳回去了。

    隐仙谷不但风景好,还有干不完的活。

    阙清月养伤的这段时间,见元樱力气大,燕荔阳就让她去翻地,他说要种药草,见刘司晨剑术好,又让他去砍柴,他需要柴火熬药,看鹿三七懂些药理,说他缺人拣药,鹿三七倒是心甘情愿地帮燕荔阳拣草药去了,还能跟着燕前辈学点东西。

    只剩下东方青枫,谁敢找他干活那就只能照顾病人了。

    他是怎么照顾的在元樱眼里,那不是照顾,那简直就是欺负,他在欺负祖宗。

    有时候她翻着地,远远瞧着,气不打一处来,眼见着自家祖宗被他追着跑,她真想拿着锄具跑过去,给那东方青枫两锄头,旁边与他一样苦逼砍树的刘司晨赶紧拉住她。

    “你去干什么你,你祖宗喝了药,就得走动走动,不能老躺着,我们殿下那是在帮忙懂吗”

    “帮忙他帮忙会拿虫子故意吓唬我祖宗,明知道她胆小,还拿鸟屎去埋汰我祖宗,今天更过分,竟然还掏了黑泥出来,要抹我祖宗身上,你看看我祖宗被他撵的头发都乱了,太过分了”

    “就是,太过分了”鹿三七也走过来,边看热闹边摇着扇子在旁边道。

    刘司晨当然要为自家殿下正名,他道“燕前辈不是说了吗,喝了补气血的大药,要活动活动,让气血运行起来,药效更好,躺在椅子不起来这怎么能气血调和呢,你忘了之前我们殿下还给你祖宗做了把摇椅,后来被七皇子的人弄碎了,我们殿下又给她拿了一把,你看她现在,往那椅上一躺,拉也不起,扯也不起,要是你,你怎么办”

    “那也不能这样呀,她病了啊。”

    “哎呀,殿下不是正在给她治呢吗”刘司晨劝道,“肯定不能欺负她的,你就放心吧,我们殿下待你祖宗什么样,你还不清楚吗那可真是,恨不得早中晚都在你祖宗屋子里呢,没事的,你快干活吧。”

    元樱被他说了顿,这才虎着脸,又挖起地来,要不是这一路,东方青枫还算靠谱,对祖宗没什么非分之举,否则,高低她也不能把祖宗交给他管着

    天天被撵得鸡飞狗跳,昨晚祖宗累得洗漱完,披肩都没摘就睡着了。

    唉她一边挖地,一边叹气。

    她那柔弱迷人,貌美娇气,倔强不屑,又怂又刚,生活还不能自理的公主祖宗啊。

    真是受了九皇子那厮的苦

    “东方青枫,你给我站住”阙清月好好地躺在屋子里的摇椅上,刚要睡着,他就拿了个东西,黑乎乎的,还往下滴粘稠的泥,差一点就滴到她衣摆上了。

    气得她,手都发抖。

    “这是药泥,我拿给你看看。”东方青枫一手握刀,背在身后,一手拿着药泥“三七说这药泥可护肤,你要不要抹一下”他站在那儿,最后说出他的目的“你都睡一下午了,该起来了。”

    阙清月看着他,什么药泥拿给她看看他就是想要把泥抹她脸上,还说这么好听

    她的手紧握扶手,咬牙切齿。前天,他拿了只跟树一个颜色的蚱蜢,昨天,拿了一把可以入药的屎蛋,今日,不知道又从哪捅了黑泥过来。

    真是欠欠儿的。

    要她运动是吧,好,她就给他活络活络筋骨,她扶着椅子站起来,抓起身上的披肩,甩了一下,就追着他,从屋子里,追到屋外。

    两人一前一后,东方青枫分寸拿捏极好,只差一点点,每次只差一点点,就能让她追到,却总是追不到,直到一处地面不平的地方,阙清月身子晃了下,东方青枫见到,脸色一变,回身伸出手臂,眼明手快地将她扶住,将这个云朵一样软的人,搂在怀里。

    还未等心跳加快,阙清月就抬手打他的头,堂堂一个九皇子

    ,就像元樱说的,欠收拾,欠她祖宗收拾。

    东方青枫一边怕她站不稳摔到,一边又试图挡她手,结果发现,这浑身没二两力气的小祖宗,打来打去,也不疼。

    最后,只能任打任骂,还能怎样,她打几下就累了。

    果然,打了几下,阙清月就累了。

    她喘着气,看东方青枫连躲都不躲,好好好,她手没力气,可还有别的东西代替,拿着披肩,回身转了一圈,用披风打着面前的东方青枫,赌气道“让你敢吓我,让你拿虫子,让你拿黑泥”

    东方青枫伸臂看向四周,要挡不挡,她左一下右一下,在那解气地抽着玩。

    “让你追我,让你追我”只抽了一会,她就累了。

    这会儿,脸也红了,气也出了,气血也匀了,汗也冒出来了,药效起效了。

    东方青枫的任务也完成了,他气定神闲地收回手,“好了,我带你去隐仙谷周围逛逛。”说着,低头看着她那张起了红晕的鹅蛋小脸,极温柔地对她说,“累了吧,带你去看风景。”

    阙清月气得喘气“我不去,我走不动了。”

    “我背你。”

    “我不”

    但反对无效,元樱刚挖好一块地,起身就见到九皇子那厮,背着祖宗延着泉水边的石头,一窜一跳。

    每窜一下,一落地,祖宗都“啊”的一声,气都被敦出来了,“慢点,你慢点我叫你慢一点”

    她看到,祖宗咬着牙,用臂肘勒着东方青枫的脖子,往后扯。

    东方青枫竟然怕痒,脖子立即夹着她手臂,两人在较劲,阙清月使出全身力气,反劲勒他。

    只坚持了一小会,背上的人无力,泄气地将手放下来,下巴搭在他肩膀上,乖乖地任他带着她在隐仙谷风景美的地方,转了一圈,东方青枫还给她摘了一枝金兰,让她拿在手上。

    她一边逛,看着风景,一边摇着手上的金兰花。

    待到元樱终于挖完了燕荔阳的那块地,抬头再看的时候。

    东方青枫那厮带着祖宗游谷回来了,他在前面慢步走,祖宗跟在后面,拿着披风,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他。

    他回头不知说了什么,又惹到祖宗,祖宗气得推他,然后转个圈,将披风抽向他,看着比平时活泼多了,都不像祖宗了。东方青枫倒是任她打,不还手,偶尔他手一抬,抓住了披风的软穗子。

    祖宗力气小,使劲抽,抽不回来。

    “你放开,放开,我说你不对吗你后背的骨头咯了我一路,我胸口现在还痛,我让你背,让你瞎背,你还反抗你反了”一边抽披风,一边抬脚,踢了他两下。

    反正别人不知道,元樱瞧着,东方青枫那厮被打得,耳朵都红了。

    “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你打你打吧。”他将披风松开了,时不时缩下肩膀,装作被打很疼的样子。

    演得可逼真了,祖宗那力道,还有人比她更清楚吗根本就没打着装可怜,装这

    厮就装吧。

    元樱站在那望着,直到展开扇子慢步过来的鹿三七,与砍完树的刘司晨,一同走到元樱身后,三人脑袋凑一起,看向不远处玩闹的两人。

    再迟钝如刘司晨,如今也看出来了。

    只有元樱这个傻妞,还不知道。

    元樱仍懵懂地看着,似乎觉得哪儿不对,又觉得没地方不对,数次陷入到疑惑当中。

    她旁边的鹿三七,轻笑一声,摇着扇子,看向那对着阙氏小祖宗,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九殿下。

    这份宠溺,让这位冷漠的九殿下,仿佛多了几分温情,就像世间所有普通的男子一般有了情,有了爱。

    他出生在自古无情的帝王家,本就情意浅薄,后又失母佑护,十二岁离京,小小年纪看遍人情冷暖,饱经霜雪,历尽沧桑,见多了世人的负心少情,薄情寡义。他曾无数次在战场出生入死,救人火水,但他遇险无助时,恐怕无一人救他。

    救世人,世人无一人相救的这份苍凉,让他看起来那般冷漠无情,铁石心肠,可有一日,他遇见一人,舍命救人,冥冥中吸引着他,直到那人同样舍命救他,无论那份情,是什么情。

    朋友也好,男女也罢,对他而言,想必都是弥足珍贵的吧。

    所以才会这般,任她放肆,毫不还手,只因这份情,此时必是刻骨缕心,永不能忘

    阙清在隐仙谷里休养了半月,身体差不多好了。

    离开隐仙谷前一日,元樱去隐仙谷里撒欢一圈,回来路上采了不少野花,打算拿给祖宗看,祖宗喜欢这些花花草草。

    回来时,路过隐仙谷的凉阁。

    凉阁建在泉水之上,中间有个凉亭,长桌木凳,天气好时,可以坐在那里品茶观景。

    祖宗与东方青枫就坐在那儿,他今日一身玄色劲装,身段高而修长,宽肩窄腰。

    正坐在祖宗对面。

    祖宗今日,穿着一身葱绿织锦的衣衫,颜色甚是鲜艳,曼妙身姿,衣摆飘飘。

    寂静的亭院中,她悠然地看着手中的画本出神,头顶处发髻比平日稍低一些,随意挽绑插了根翠玉簪,有种温婉的气质流露出来,就如同画本中描述的绝色佳人一般。

    桌上,还放着炭火炉,炉上热着茶,身姿迷人不自知的自家祖宗,正边看画本,边端正地坐在庭院品茶。

    一阵风刚好吹过,祖宗低首,侧颜仅露丹唇与颌角,美得如梦似幻。颊边垂落的每一根发丝,都在跟着风儿轻轻舞动,有种惊艳的破碎感。

    元樱看着都觉得,祖宗,她是真的美

    东方青枫如以往一样,坐在她对面,几乎天天面对这一幕。

    风一直吹,祖宗额处的发,被风吹到眼睛上,妨碍她看画本了,她捋了两下,有些不耐烦。

    元樱就看到,东方青枫伸出手,轻轻地帮她拂开打扰她品茶的那一缕发丝。

    祖宗没有发丝打扰,继续低头看着画本,他却眼睛一眨不眨

    地看着祖宗。

    元樱望着这一幕,看着那风一直在吹,他的手就那么一直举着,指尖小心冀冀地挟着那一缕发丝,直到风停下来,也没放开。

    元樱那一瞬间,仿佛开窍了一般,她明白了,原来如此,就像那个客栈外的神棍说的一样。

    那根本不是风动,是心动

    是东方青枫的心在动。

    他喜欢祖宗

    这时,祖宗看完画本,翻过一页,然后抬头看向东方青枫,然后低头抿唇一笑

    那一笑,东方青枫不自觉地也翘起唇角,不眨眼地深情望着她,好似这样能看上一天,也不腻。

    元樱

    啊啊啊啊祖宗啊,我那迷人又娇气的祖宗。

    你就不要在东方青枫面前散发魅力了别笑了啊这谁受得了啊东方青枫这人虽然看起来不好女色,可他到底是个男人啊

    离京城越近,路越好走,五人与燕荔阳和谷主山屹舟告别,离开了隐仙谷,一路走官道,在回到京城前,经过的最后一座城,是骆丹城。

    到了骆丹,才算得见京城繁华的一丝端倪。

    不提官道两旁时不时的客栈,饭馆,就说这一路上,一行人几乎没有野饮过,随便走到哪儿,几乎三里一茶铺,五里一小栈,无论打尖还是喝茶,还是点心,应有尽有。

    官路上的行人也变得多起来。

    五人进骆丹城前,竟然遇到三拨成亲的队伍。

    一路吹吹打打,喜气洋洋。

    “看来今天是个好日子,易婚配,易嫁娶。”鹿三七骑着马,摇着扇子道。

    刘司晨在旁边开口“那是因为这骆丹城内,有条特别有名的河,名叫爱河,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爱河”鹿三七不明所以,“那是什么”

    “那条河上,有许多画舫,有情男女,晚上会偷偷去画舫上谈情说爱,凡是在爱河里谈过情的男子女子,最后都成亲了。”

    “所以,那条河后来被称河,寓意骆丹城的有情男女,只要在爱河上游过,此生定会共结连理,永沐爱河。”

    “哦,原来如此。”鹿三七没来过京城,更不知骆丹,自然不知晓这些事。

    “那成亲的人这么多也与爱河有关”

    “估计是吧,爱河这个传说,流传久了,骆丹城周围的村镇有人成亲,新人都会来骆丹城的爱河一游,讨个彩头,比较吉利。”

    “永浴爱河,有意思。”鹿三七摇着扇子,看来这自古就没有不迷信的人,民间最迷信的莫过于那句,讨个好彩头。

    东方青枫坐在马上,看着走过去的三队迎喜队伍。

    民间百姓的喜事,办得通常热热闹闹,随行的人皆穿红衣,连轿子都是红色的。

    他目送那些轿子离去,几人才再次动身。

    马车内的阙清月听到声音,也掀起轩窗的帘子,向外看去。

    她手一掀,

    外面正好走过一支成亲队伍,这一户人家,应该是大户人家,请得人特别多,陪嫁箱子拉了很长一支队伍,那轿子里的新娘,估计也闷到了,在里面撩开盖头,也掀起帘子向外看。

    正好两队交错时,二人同时掀帘,对视了一眼。

    那新娘见到她时,惊讶地张开口。

    虽过去七年了,但谁又能忘记那般惊才艳艳之人哪怕七年过去,她眉眼依然。

    是她阙清月

    她回来了

    阙清月瞥了她一眼,放下帘子。

    虽然对方脸上的妆很浓,但她还是认出来,这女子,是她那继母的丫鬟,至于叫什么她记得叫念真,极为聪慧。

    不过阙门中,又有几个元樱这样的傻子呢

    她伸手取过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拿起来喝了一口,又放回到桌上。

    生下她不久,阙清月的生母病逝,父亲第二年,娶了一女,此女就是她的继母,不过,那时她刚生下来,确定是阙朝歌的转世,若母亲还在,或许现在还在她膝下承欢。

    父亲再娶后,阙清月就被族长抱回族里,由族里人共同抚养,她其实与父亲一家,感情淡薄。

    这个继母身边的丫鬟,她还有几分印象,似乎就是她当年离开京城时,父亲来送行,继母身边的丫鬟,就是她。

    没想到,她如今也到了出嫁的年纪,说来也是,她走的那年,十岁,那丫鬟看起不过十二三,算算年纪,将近二十了,二十成亲,在大聂已不算早。

    知道自己回到京城,肯定会遇到熟人,但没想到,第一个熟人竟然是继母身边的人。

    她摇了摇头,手指点了下桌子,想了想,才微一扬眉,又拿起桌上未看完的画本看起来。

    每到一个地方,刘司晨他们都会收集许多经典画本给她解闷,本想着,多看几本就腻了,谁知这画本,还真不错。

    “终于要到京城了,骆丹城,是入京前的最后一城。”刘司晨拿着地图,对着眼前的城门,不由心下激动,多少年没有回来了,这一路上风餐露宿,虽也算旅途快意,长了许多见识见闻,但一想到天元城,心里还是激动的。

    “这骆丹比之天元如何”鹿三七没来过,自然要问一问。

    “呵,这两城,若比较,倒是风格不一样,骆丹城更随意些,这里有各种节日,可花天酒地纵情恣意,哪怕是醉鬼,晚上在这里也能找到一处遮风挡雨之处,安心睡去,或者运气不好,遭受一顿毒打抢,但在京城,直接给你扔出城去,不过,有钱的话,到哪里都一样,在这里花天酒色,到京之后,又复花天酒地,没什么不同。”刘司晨跟鹿三七形容。

    鹿三七骑在马上,摇着扇子“那还真是,妙极”像他这样的风流少爷来说,花天酒地的事未必做,但花天酒地的气氛,志趣相合得很,看样子,他还是与这座城,有缘。

    因受到了骆丹城这满城灯光,丝竹之声盈耳,歌舞升平的气氛感染,五人随意找了家客栈,用过饭,便一

    同去那骆丹城夜晚最繁华的爱河,听弦歌,游花船,看夜景。

    骆丹城这条河,两边宾游络绎,一眼望去,文人雅士岸上游,翩翩佳人立船头。

    颇有意境,河畔两边灯光通明,河中无数轻巧的画舫,从中间穿行而过,游刃有余,有绮丽繁华的三层小楼,也有精美小巧的二人灯船,大大小小的船只,在水波间荡漾。

    楼船上,舞姿曼妙的女子,也在画舫桨声灯影中,翩翩起舞。

    “这就是骆丹有名的爱河,果真名不虚传啊。”后方的鹿三七,摇着扇子,观着船水间灯火通明之美,此等美景,配上今日朗月,仿若天上人间之境。

    “咦你们看,那边有个画舫,是空着的”元樱在桥上蹦蹦跳跳,手撑着桥边石柱望去,眼尖地看到桥下空下来一座精美的灯火小舫船,正停放在河边。

    他们几人也想游船,但转了半天,今日不知为何,人特别多,花船反而少了。

    “我们快点过去。”

    “欸,元樱,走走走,我们去那边看看。”鹿三七立即伸出扇子,阻止她,拦住她。

    “不是游船吗,你们看,那里有空着的船,我们也上去坐坐,我还没坐花舫”元樱伸臂就要隔开他,叫前面的祖宗。

    刘司晨也挡着她,哄她道“哎呀,你就不要捣乱了,去那边那边,我给我租个大的,让你逛个够”

    “干嘛,我不去,你们,你们”元樱最后被两人半拖半拽地走了。

    东方青枫远远见到那座空画舫,他回头看了眼远离的三人,他低头咳了声,然后望向旁边的人道“我们也去坐一下吧”

    阙清月今日一身白蓝衣束,白若天上云,蓝若天空蓝,头上是天蓝色花骨簪。

    身后一件中青浅灰撞色披风,在灯光下,她丹目眼尾轻扬,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

    近看,这是只花船,般身鸭蛋形,最多坐四人,乃是一条情人船,船身四面雕刻着各种花与人物图。

    东方青枫将银子给了那船家,船家立即弯腰“客官请进船,里面有茶水,有休息的塌,祝二位永浴爱河。”

    这话说的,东方青枫又咳了一声,看了那船家一眼,“我只是带她坐一下花船,她没坐过。”

    船家立即笑道“懂的懂的。”

    “走吧。”他虚扶着人,进入画舫中。

    另一边,鹿三七与元樱,刘司晨还在周围闲逛,鹿三七拉住一书生模样的人,问道“兄台,不知今日为何如此多的人坐花船”他们一直也没见到空船,不可能天天如此。

    那书生同样摇扇,见他们是外地人,语气颇傲气道“今日乃是定情节,孤身男女坐花船,在这这条爱河上逛上一圈,长长久久,永浴爱河,你们懂不懂当然还有青楼画舫,你们也可以上去逛逛,都是美人。”说完,就呵地一声,摇着扇子走了。

    “定情节”三人一听,回头看向爱河那边的船只,已经离开河岸,慢慢向河中驶去。

    “祖宗。”元樱不放心地望着。

    鹿三七安慰元樱道“无事,有东方兄在,无需担心。”他若不在,才需要担心。

    “走,我们去那边看看。”刘司晨指着不远处,这河中,不但有定情画舫,还有灯船、卖唱船、木兰船、伙食船、围棋船,各种吃玩乐的船只,无论男女都可以坐上去玩玩,有的就在岸边,还有人围着。

    那个拿到银子的花舫船家,将花船放开到船中后,将银子笑着放进袖里,旁边熟人凑近道“吴船,你这条花船租出去了”

    坐山吃山,守河吃河,靠着花船,船商着实赚得不少,每人手里都有几条,忙的时候雇佣几个船夫,坐等收钱。

    “对啊。”

    “你这一条,前两天才刚出过事吧坐船的小情人跳河殉情,这才两日,你就把它给放出来了”

    “管那么多,这爱河每年都有跳河死的,他们跳河,关我何事我这真金白银造的船,还能放着不成”

    “可我们开花船的规矩,这种白船,做法事后至少要七日后才能重开,这才过了两日”这很不地道,要再出事,那不是害人吗

    爱河名声大,外地人多慕名而来,可有些事,只有他们本地开花船的人才知晓,其实这爱河,也是葬情之河,每年有不少男男女女坐了花船之后投河自尽。

    传言说这爱河里,有水鬼,大家怕传出去不好,没人来那所有的花船就没生意做了,更有损骆丹城的名声,所以被瞒了下来。

    之后也有了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死过人的船做法事超度,免得死后变成水鬼再害人,放上七日,去了晦气后,再开船,只希望能少些这样的事情。

    “我这法事也花钱做了,定情节人多火旺,不会出事的,今日过去,我再放上七日。”谁让定情节是今日,人又这么多,船都不够用了,他一咬牙就放出来,谁会跟银子过不去,能多赚些就多赚些。

    大概是为小情人谈情说爱准备的,船紧固不紧固不知道,极尽唯美。

    阙清月低头进去,四面雕花木,还有船窗,可看河景,水面星星点点的灯光,与天上的星光,遥相辉映。

    船舱内,放置了一套红木雕花桌椅,屏风后竟然还有张塌。

    桌上配有梅花竹,一侧还有一盆小樟树,生得翠绿。

    她看一眼,单手握着衣摆,在桌子两边长椅坐下。

    船舱四角,挂了四个灯笼,映得船内光线充足。

    桌上,竟然还备了酒,上好未开封的清酒。

    这等氛围,灯影佳人,醉坐画舫中,可真是一出撩动人心弦的氛围美景。

    想不到,这些船家,搞起情调来,也是有一套,船头有船夫在撑船,东方青枫看了一眼,这才在对面长椅上坐下。

    妙就妙在,桌子并不大,坐下后四目相对,灯笼的浅粉光色,映在美人的脸上,分外地好看,迷人。

    阙清月被他看得目光微微羞涩,低头整理好自己衣摆后,才抬眼

    又看向他。

    见他还在看自己,不由出声道“你看什么呢”

    东方青枫望着她,想说你很美,但又怕唐突。

    刚要开口,眼前不知何时,突地一变,面前这迷人的鹅蛋小脸,那双望着他如水般动人会说话的丹凤目,这好看极了的人,一身蓝白衣衫,突然变了。

    不仅衣衫变了,连周围的场景也变化,他们仍在船上,却在一艘婚船上,四面全是红色轻纱。

    她着了一身红衣,头带凤冠,坐在他面前。

    阙清月从来没有穿过如此艳丽的衣衫这样妩媚地看着他,那种纯真艳丽之感,撩人心弦,她素来生得肤色雪白,此时被这红纱衣一衬,红灯笼的光一映,更显她双颊红晕满布,如同描了最鲜艳的胭脂一般,有一种惊心动魄之美。

    而他身上,竟然也穿了一套民间男子的婚服,一身喜服,就连衣袖,都是喜字刺绣。

    船外传来女子弹弦,咿咿呀呀的一首缠绵情曲。

    东方青枫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告诉他,这并不是真的,这定是有煞物在搞鬼,但看着面前坐着的一身红嫁衣的人,看到同样红衣婚服的自己。

    他只觉得心中涌起无边的欢喜,特别欢喜。

    看着面前人,那欢喜之情不断涌动,涌动到他开始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心口爱意泛滥,肆意狂奔,奔腾到他只想沉浸在这场美梦之中,不想反抗。

    他心中忍不住想,他不是什么大聂的九皇子,婚事不受皇族玉蝶所制,面前的人也不是什么阙氏老祖,不用理会那所谓的族长宗主之事。

    他们,只是尘世间普通的一对男女,今日就是他们的大婚之礼。

    拜堂之后,送入洞房。

    今夜洞房花烛后,从此,她就是自己的新娘。

    他可以看着她,碰触她,是他的娘子

    阙清月感觉到东方青枫不对劲,看到他坐了会,然后长身而起,坐到她身边。

    她未动,只是看向他“你怎么了”为何眼神这样看着自己。

    阙清月见他靠近后,伸手连她的胳膊一起,将她轻搂在怀里

    “娘子”

    她微微侧了下脸颊,“娘子”

    不过她并未挣扎,因不知他是何意这两字有什么深意他平日并不是如此孟浪之人。

    正思间,他的唇就轻轻地,印在她的脸颊上。

    阙清月愣了下,微侧脸颊,任他亲了一下,然后余光看向他,他这是在干什么呢

    东方青枫仿佛变了个人一般,看着面前一身红衣的佳人,他面带笑意,心潮澎湃,爱意横生,入目全是鲜艳的红,艳丽的他。

    共结连理,永浴爱河。

    他们成亲了,这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他气息微喘,忍不住低头先以唇轻碰了下她的脸颊,触感幼嫩细腻,闻起来幽幽清香,他微吸气,嗅闻一下,接着顺着她的脸颊,鼻尖轻碰着,移到了她的耳畔。

    嘴唇似碰未碰地轻触她的耳朵,又忍不住顺着耳下滑到颈间,又滑向她的耳旁

    到了那里,他轻嘬了一下,她自然地“嗯”一声,一种从未有过的酥痒之感,传遍全身,使她偏头躲了下,她忍不住出声道“东方青枫,我警”

    一开口,就感觉到下巴被柔软轻触,然后他像寻找什么一样,顺着下巴往上滑去。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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